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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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爸爸！”
江楚年撐著傘, 豆大的雨滴不斷打了下來。
他給墨墨穿好了雨衣，將她抱了起來。路上人多，加上這幾天雨下得格外的多, 道路積水。多虧江楚年將健身拾了起來, 墨墨在他懷裏沒有被淋到一點雨。
江墨正嘰嘰喳喳給他講述今天在幼兒園發生了什麽，比如說班級有個小夥伴上廁所提不上褲子是生活老師給他提上去，說有人午睡打呼吵得她睡不著。
江楚年心不在焉，因為那張黑卡，被放在了墨墨的存錢罐裏。
墨墨的存錢罐是小豬形狀的, 類似陶瓷的材質，很重，而且只能將它打碎才能將裏面的東西取出來。
江楚年從未忘記剛有墨墨的時候，他過得有多艱難。如今這麽一大筆錢下來，足以讓他們父女兩衣食無憂, 甚至可以不需要為生活奔波。
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更何況，這筆錢理應給墨墨。可是, 他眼神一暗, 他不想再與元青霄有任何的瓜葛。他抱緊了江墨。
江墨是他一個人的孩子，他不知道元青霄的目的, 但是如果是為了江墨，江楚年不會讓他得逞。
江楚年帶著江墨去了一趟小區下面的小型超市，買了些江墨愛吃的蔬菜。
碰上認識的鄰裏鄰居也打了個招呼, 有位居委會大媽正跟超市老板說著什麽。江楚年結賬的時候稍微聽了幾句。
“……哎呀，我都要報警了, 那個地方本來就有很多小孩子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流浪漢，也不像是腦子有問題的。怎麽？在那種地方一直待著？”
“我看他腳走路一跛一跛的, 殘疾人吧？哎呦可憐的，我要不聯系一下殘聯讓他們派人處理吧？”
江楚年怔楞了一會兒，問道：“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小區附近有個公園，天氣好的時候，江楚年會帶墨墨來散步，裏面有塊專門設置給小孩子玩的區域，旁邊還有很多沙子。公園正中間有一塊池塘，很多人會繞著它散步。附近的老人家會在公園裏下象棋或者跳廣場舞，也有學生會在裏面滑滑板。
這幾天天氣都不好，時常下雨，公園裏的人便少了很多。
江墨有些疑惑，想問江楚年為什麽來這裏。可是江楚年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不對勁，於是江墨沒有問出口。
公園不大不小，能遮雨的地方很少。江楚年抱著江墨走得飛快，甚至差點被石頭絆倒。
……應該問問具體是在哪塊區域的。
江楚年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江墨常來玩的滑滑梯這裏。
江墨蹬了蹬腿，示意江楚年把自己放下來。
江楚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他默默地盯了一會兒，周圍除了呼嘯的風聲和傾盆的大雨，再無其他。他想到了那張卡，人不能……不應該一分錢都不給自己留吧。
想到這裏，江楚年：“墨墨，我們回家吧。”
墨墨穿了雨衣在水裏蹦跶了幾下，臉上沾染了雨滴，被江楚年拿袖子給擦了擦。
“爸爸！”
江墨猛地叫了一聲，江楚年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在滑滑梯下剛好有塞一個人的地方，此時，裏面有個人影在瀑布般的雨滴下若隱若現。
江楚年一把把墨墨抱了起來，他大步走了過去。
竟真是元青霄。只見他面色慘白，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膝蓋，眼神緊閉著，頭發和半邊身子全部被打濕了。他像是摔了一跤之後慌慌忙忙地躲到了這狹小的地方。
江楚年腳步微動，身體下意識就想要扶他站起來。但是，他怔了幾秒，只是拍了拍元青霄的臉。
沒有意識了，額頭摸著很燙，估計是發燒了。
什麽時候，這家夥的體質居然這麽差了嗎？
江墨抱住江楚年的脖子，問道：“爸爸，我們現在把他送醫院吧，這樣我就還清了他的人情了！”
江楚年不吭聲，他其實在猶豫。
他不想與元青霄有任何的交集。如果這家夥沒有出現，他和墨墨會繼續這樣平淡地生活下去，元青霄就像是顆小石子，砸碎了平靜的湖面。
元青霄醒來時在醫院的病床，他被安排到了五人間。他的床在中間，左邊是兩對夫妻，右邊則是兩對一家三口。病房裏除了元青霄的病床邊，其餘地方都極其擁擠。
他狀態很不好，發燒了，腿隱隱作疼，幾天沒有吃飽飯。元青霄臉隱隱發青，他難受地想要喝水，可是他都不知道該請誰幫自己倒一杯水，只好忍著渴，幹咳了幾聲，差點要把肺給咳出來。
他見旁邊有人看來過來，小心翼翼地往被子裏縮一縮。病房裏沒有空調，外面下著大雨。元青霄感到異常的寒冷，他試著按了按病床邊的呼叫按鈕。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人出現。
他想要請隔壁床的人的家屬幫自己倒一杯水，嘴巴張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蹦出來。
算了，再忍忍吧。
這一忍，就是一整夜。他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再次睜眼的時候，頭疼欲裂，手上的針已經被拔掉了，窗外的雨已經不下了。
元青霄驀然想起了之前江楚年受傷住院的時候，當時，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嗎？語言不通，沒有朋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是好幾個月。
他也是這麽孤獨和痛苦嗎？
那時自己在幹什麽？
元青霄捂住了眼睛，他為什麽從來沒有去關心過對方。他只是一味地想要對方陪伴著自己，於是他造了個囚籠，他知道江楚年會進去，他不得不進去。
他的護照和身份證在自己這裏，他沒有錢，行動不便。
他簡直是將江楚年的翅膀打爛。
可惜現在什麽都晚了。
元青霄蜷縮在病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想要江楚年離開自己，他不想被江楚年冷眼相待。
他想要江楚年愛他。
但他在癡心妄想。
當江楚年再次將他拒之門外的時候，元青霄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似是要暈倒。
居委會大媽領著他，像是保護小雞的母雞，正攔著江楚年要關門的手，道：“小江啊，你看看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們家保姆呀！別人都發燒住院了！你作為雇主還是需要一些同理心的！別人身無分文你還把他趕到公園去了！我差點就要報警了！”
江楚年滿臉詫異，指了指身後倚靠著墻的元青霄，不可置信地道：“保姆？”
居委會大媽把元青霄一拎，拎到江楚年家裏，道：“你看看別人小夥子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把他扔醫院裏不管多可憐啊。”
江墨正在做作業，手握著筆一臉好奇地聽居委會大媽說話。
居委會大媽人很是熱心，之前沒少幫助江楚年，江墨小的時候居委會大媽還專門幫忙碌的江楚年照看過。
“我前段時間不在還不知道你請了保姆。你看看，你看看！
居委會大媽從元青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手機，“相冊裏全是你和墨墨的照片，還說不是保姆？”
在江楚年的註視下，居委會大媽快速翻著相冊。起初鏡頭的主角還是墨墨，越到後面，江楚年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地點大多在那個公園，他帶著墨墨玩耍；有時是放學回家的路上，江楚年和墨墨有說有笑；有時是超市，他們在買墨墨愛吃的菜。
這家夥，是在窺探他和墨墨嗎？
“別人小夥子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你作為雇主可不能這樣克扣別人，包吃包住都要提前說好，不能無故不給別人發薪水……”
等居委會大媽說完，江楚年的臉已經黑了。他語氣很怪，道：“阿姨，你搞錯了，他不是我家保姆，我從來沒有請過保姆。我一個人，就能把墨墨照顧得很好。”
居委會大媽先是驚訝，後露出狐疑的表情，她拍了拍元青霄的肩膀，“你把合同拿出來我看看？”
元青霄哪裏有這個東西。
他只是在樓下逗留的時候被居委會大媽找上了門，情急之下，他說自己在為江楚年工作。誰料居委會大媽將他以為成了是保姆。
不過……保姆這個借口很好，元青霄便默認了沒有去反駁。
見他無話可說，居委會大媽也知道自己搞錯了，二話不說就要聯系殘聯的工作人員，嘴裏還說道：“哎呀你看你搞出這種事。對不起啊小江，是我誤會了。沒事，我這就叫人把他帶走！”
元青霄知道自己又要被趕走了，表情很是沮喪，他低聲叫了下：“墨墨……”
江墨正在一旁認真地看著元青霄的手機相冊，她神情專註，似是在回憶什麽，眼神裏慢慢透露出一絲不舍。很難說，為什麽從一個三歲寶寶的眼神中看出回憶。
她眼眶馬上就紅了，她跑過來拽住了江楚年的衣袖，說道：“爸爸，救命恩人他看上去很喜歡我們。”
“爸爸，”墨墨問道：“墨墨可以要一個保姆嗎？”
江楚年想都沒想拒絕了。
“不——”江楚年嘆了口氣，“墨墨想要什麽都可以，保姆也可以，但是保姆不能是他。”
居委會大媽摸不著頭腦了，輸入了電話號碼但還沒有撥通出去。
江墨看向元青霄，眼圈紅紅的可她的邏輯很是清晰，“爸爸，他之前救過我。爸爸教過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現在我們報恩的機會來了。”
江楚年無奈回道：“我送他去了醫院，你剛才也說了是還了人情……”
江墨揉了揉眼睛，繼續說：“可是爸爸，湧泉是滴水的很多倍。”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居委會大媽拿著手機，道：“小江啊，我搞不懂了。什麽救命恩人，什麽保姆啊？你們要是認識……”
江楚年送走了居委會大媽，接著冷著臉踹了元青霄一腳，元青霄沒什麽精神，眼皮耷拉著，仍舊小聲說道：“不要趕我走。”
下一秒，他頭一歪，就暈倒在了沙發上。
江楚年很想跟墨墨談一談。但是，他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元青霄，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晚上，吳常雨下班看到沙發上的元青霄時，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結巴說道：“江、江哥，這是？”
江楚年的臉色不好看，“等他醒來，我會趕他走的。”
吳常雨是護士，他出於職業操守為元青霄檢查了一□□溫，低燒。
醫藥箱裏的藥物他們準備得很充分，剛開始是因為江墨嬰兒時期總生病，後面養成了習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補充藥物進去。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
吳常雨看著在廚房裏忙碌的江楚年，問道：“江哥，要不我出去買些粥之類的。”
江楚年制止了他，“他醒來自己會買。”
吳常雨並不知道江楚年和他之間的具體情況，但是不好說什麽，只好不再問。
元青霄醒來的時候也格外巧合，正好是江楚年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子時，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吳常雨帶江墨出去買飲料了，只剩下江楚年一個人。江楚年心想剛好，你醒了就走，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元青霄可不這樣想。
他輕聲問道：“我可以吃你做的飯嗎？”
江楚年盯著他，義正言辭：“不能。”
元青霄臉色一暗，聲音更小了，“我……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其實他吃了一點飯團。
就是到了很晚的時候，便利店會把沒賣出去快要過期的東西扔在垃圾桶。
他觀察了兩天之後，在店員扔完飯團的第一時間去垃圾桶裏撿了起來。
去晚的話，會被流浪的小狗或者小貓吃掉。他就沒得吃了。
他身上除了一套定制的衣服，只有一塊他不會賣的手表。
江楚年皺了皺眉，疑惑道：“你怎麽不買？”
元青霄難為情地紅了臉，江楚年忽然意識到這家夥可能真的把所有錢放在了那張黑卡裏，以至於身上連買吃的錢都沒有。
江楚年木著臉，“沒有錢可以去打工賺，而不是來騷擾我。”
元青霄手指微微一動，他道：“那、那我可以為你打工嗎？”
他像是害怕江楚年拒絕，迅速補充道：“不要錢，只要包吃包住，我願意幹一輩子。”
江楚年：“我不願意。”
他道：“卡也拿回去，元青霄，回到你之前的生活，你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去，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江楚年語氣很淡，“一直是你以信息素的借口來靠近我，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願不是嗎？”
“可是後面，”他頓了頓，“你從來沒有回應過我不是嗎？我竟然還以為你對我是喜歡，現在看來，你所想的依舊是信息素。”
“不——”元青霄想要握住他的手，被江楚年避開了。江楚年沒有絲毫的神情變化，這更讓元青霄害怕，他害怕江楚年完全不在乎自己。
江楚年盯著他，“就連墨墨，也是你故意的不是嗎？你希望有個孩子，所以我離開你才會氣急敗壞。”
“不、不是的！”元青霄焦急出聲。
江楚年目光不悲不喜，仿佛所說的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一字一句道：“接近你，對我來說是件很倒黴的事情。”
元青霄頭垂得很低，幾乎要塞在雙膝裏，他不斷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之前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我讓你一個人待在國外，不讓你回國見自己的朋友。對不起，是我怕失去你，我不想要你離開我。我很自私地想要占有你，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了……”
他擡頭，已是淚流滿面，淚水滴在了他的黑色西裝褲子上暈染了一小塊。
“但對於我來說，”元青霄對著江楚年笑了笑，這一笑眼淚便爭奪著湧了出來。
他道：“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很小的時候唯一愛他的母親去世了，父親從來不會理會他，他撿到的流浪貓被他父親弄死，將屍體放在了他的床上，被父親告訴他要成為合格的alpha，他被禁止跟其他人玩耍，幼時的玩伴被強制性送走。
從出生那刻起，他的目標便是成為合格的alpha繼承人。
元青霄做過的反抗也像是一場笑話。
沒有人愛他。
就連他自己也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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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江楚年撐著傘, 豆大的雨滴不斷打了下來。
他給墨墨穿好了雨衣，將她抱了起來。路上人多，加上這幾天雨下得格外的多, 道路積水。多虧江楚年將健身拾了起來, 墨墨在他懷裏沒有被淋到一點雨。
江墨正嘰嘰喳喳給他講述今天在幼兒園發生了什麽，比如說班級有個小夥伴上廁所提不上褲子是生活老師給他提上去，說有人午睡打呼吵得她睡不著。
江楚年心不在焉，因為那張黑卡，被放在了墨墨的存錢罐裏。
墨墨的存錢罐是小豬形狀的, 類似陶瓷的材質，很重，而且只能將它打碎才能將裏面的東西取出來。
江楚年從未忘記剛有墨墨的時候，他過得有多艱難。如今這麽一大筆錢下來，足以讓他們父女兩衣食無憂, 甚至可以不需要為生活奔波。
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更何況，這筆錢理應給墨墨。可是, 他眼神一暗, 他不想再與元青霄有任何的瓜葛。他抱緊了江墨。
江墨是他一個人的孩子，他不知道元青霄的目的, 但是如果是為了江墨，江楚年不會讓他得逞。
江楚年帶著江墨去了一趟小區下面的小型超市，買了些江墨愛吃的蔬菜。
碰上認識的鄰裏鄰居也打了個招呼, 有位居委會大媽正跟超市老板說著什麽。江楚年結賬的時候稍微聽了幾句。
“……哎呀，我都要報警了, 那個地方本來就有很多小孩子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流浪漢，也不像是腦子有問題的。怎麽？在那種地方一直待著？”
“我看他腳走路一跛一跛的, 殘疾人吧？哎呦可憐的，我要不聯系一下殘聯讓他們派人處理吧？”
江楚年怔楞了一會兒，問道：“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小區附近有個公園，天氣好的時候，江楚年會帶墨墨來散步，裏面有塊專門設置給小孩子玩的區域，旁邊還有很多沙子。公園正中間有一塊池塘，很多人會繞著它散步。附近的老人家會在公園裏下象棋或者跳廣場舞，也有學生會在裏面滑滑板。
這幾天天氣都不好，時常下雨，公園裏的人便少了很多。
江墨有些疑惑，想問江楚年為什麽來這裏。可是江楚年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不對勁，於是江墨沒有問出口。
公園不大不小，能遮雨的地方很少。江楚年抱著江墨走得飛快，甚至差點被石頭絆倒。
……應該問問具體是在哪塊區域的。
江楚年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江墨常來玩的滑滑梯這裏。
江墨蹬了蹬腿，示意江楚年把自己放下來。
江楚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他默默地盯了一會兒，周圍除了呼嘯的風聲和傾盆的大雨，再無其他。他想到了那張卡，人不能……不應該一分錢都不給自己留吧。
想到這裏，江楚年：“墨墨，我們回家吧。”
墨墨穿了雨衣在水裏蹦跶了幾下，臉上沾染了雨滴，被江楚年拿袖子給擦了擦。
“爸爸！”
江墨猛地叫了一聲，江楚年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在滑滑梯下剛好有塞一個人的地方，此時，裏面有個人影在瀑布般的雨滴下若隱若現。
江楚年一把把墨墨抱了起來，他大步走了過去。
竟真是元青霄。只見他面色慘白，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膝蓋，眼神緊閉著，頭發和半邊身子全部被打濕了。他像是摔了一跤之後慌慌忙忙地躲到了這狹小的地方。
江楚年腳步微動，身體下意識就想要扶他站起來。但是，他怔了幾秒，只是拍了拍元青霄的臉。
沒有意識了，額頭摸著很燙，估計是發燒了。
什麽時候，這家夥的體質居然這麽差了嗎？
江墨抱住江楚年的脖子，問道：“爸爸，我們現在把他送醫院吧，這樣我就還清了他的人情了！”
江楚年不吭聲，他其實在猶豫。
他不想與元青霄有任何的交集。如果這家夥沒有出現，他和墨墨會繼續這樣平淡地生活下去，元青霄就像是顆小石子，砸碎了平靜的湖面。
元青霄醒來時在醫院的病床，他被安排到了五人間。他的床在中間，左邊是兩對夫妻，右邊則是兩對一家三口。病房裏除了元青霄的病床邊，其餘地方都極其擁擠。
他狀態很不好，發燒了，腿隱隱作疼，幾天沒有吃飽飯。元青霄臉隱隱發青，他難受地想要喝水，可是他都不知道該請誰幫自己倒一杯水，只好忍著渴，幹咳了幾聲，差點要把肺給咳出來。
他見旁邊有人看來過來，小心翼翼地往被子裏縮一縮。病房裏沒有空調，外面下著大雨。元青霄感到異常的寒冷，他試著按了按病床邊的呼叫按鈕。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人出現。
他想要請隔壁床的人的家屬幫自己倒一杯水，嘴巴張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蹦出來。
算了，再忍忍吧。
這一忍，就是一整夜。他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再次睜眼的時候，頭疼欲裂，手上的針已經被拔掉了，窗外的雨已經不下了。
元青霄驀然想起了之前江楚年受傷住院的時候，當時，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嗎？語言不通，沒有朋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是好幾個月。
他也是這麽孤獨和痛苦嗎？
那時自己在幹什麽？
元青霄捂住了眼睛，他為什麽從來沒有去關心過對方。他只是一味地想要對方陪伴著自己，於是他造了個囚籠，他知道江楚年會進去，他不得不進去。
他的護照和身份證在自己這裏，他沒有錢，行動不便。
他簡直是將江楚年的翅膀打爛。
可惜現在什麽都晚了。
元青霄蜷縮在病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想要江楚年離開自己，他不想被江楚年冷眼相待。
他想要江楚年愛他。
但他在癡心妄想。
當江楚年再次將他拒之門外的時候，元青霄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似是要暈倒。
居委會大媽領著他，像是保護小雞的母雞，正攔著江楚年要關門的手，道：“小江啊，你看看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們家保姆呀！別人都發燒住院了！你作為雇主還是需要一些同理心的！別人身無分文你還把他趕到公園去了！我差點就要報警了！”
江楚年滿臉詫異，指了指身後倚靠著墻的元青霄，不可置信地道：“保姆？”
居委會大媽把元青霄一拎，拎到江楚年家裏，道：“你看看別人小夥子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把他扔醫院裏不管多可憐啊。”
江墨正在做作業，手握著筆一臉好奇地聽居委會大媽說話。
居委會大媽人很是熱心，之前沒少幫助江楚年，江墨小的時候居委會大媽還專門幫忙碌的江楚年照看過。
“我前段時間不在還不知道你請了保姆。你看看，你看看！
居委會大媽從元青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手機，“相冊裏全是你和墨墨的照片，還說不是保姆？”
在江楚年的註視下，居委會大媽快速翻著相冊。起初鏡頭的主角還是墨墨，越到後面，江楚年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地點大多在那個公園，他帶著墨墨玩耍；有時是放學回家的路上，江楚年和墨墨有說有笑；有時是超市，他們在買墨墨愛吃的菜。
這家夥，是在窺探他和墨墨嗎？
“別人小夥子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你作為雇主可不能這樣克扣別人，包吃包住都要提前說好，不能無故不給別人發薪水……”
等居委會大媽說完，江楚年的臉已經黑了。他語氣很怪，道：“阿姨，你搞錯了，他不是我家保姆，我從來沒有請過保姆。我一個人，就能把墨墨照顧得很好。”
居委會大媽先是驚訝，後露出狐疑的表情，她拍了拍元青霄的肩膀，“你把合同拿出來我看看？”
元青霄哪裏有這個東西。
他只是在樓下逗留的時候被居委會大媽找上了門，情急之下，他說自己在為江楚年工作。誰料居委會大媽將他以為成了是保姆。
不過……保姆這個借口很好，元青霄便默認了沒有去反駁。
見他無話可說，居委會大媽也知道自己搞錯了，二話不說就要聯系殘聯的工作人員，嘴裏還說道：“哎呀你看你搞出這種事。對不起啊小江，是我誤會了。沒事，我這就叫人把他帶走！”
元青霄知道自己又要被趕走了，表情很是沮喪，他低聲叫了下：“墨墨……”
江墨正在一旁認真地看著元青霄的手機相冊，她神情專註，似是在回憶什麽，眼神裏慢慢透露出一絲不舍。很難說，為什麽從一個三歲寶寶的眼神中看出回憶。
她眼眶馬上就紅了，她跑過來拽住了江楚年的衣袖，說道：“爸爸，救命恩人他看上去很喜歡我們。”
“爸爸，”墨墨問道：“墨墨可以要一個保姆嗎？”
江楚年想都沒想拒絕了。
“不——”江楚年嘆了口氣，“墨墨想要什麽都可以，保姆也可以，但是保姆不能是他。”
居委會大媽摸不著頭腦了，輸入了電話號碼但還沒有撥通出去。
江墨看向元青霄，眼圈紅紅的可她的邏輯很是清晰，“爸爸，他之前救過我。爸爸教過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現在我們報恩的機會來了。”
江楚年無奈回道：“我送他去了醫院，你剛才也說了是還了人情……”
江墨揉了揉眼睛，繼續說：“可是爸爸，湧泉是滴水的很多倍。”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居委會大媽拿著手機，道：“小江啊，我搞不懂了。什麽救命恩人，什麽保姆啊？你們要是認識……”
江楚年送走了居委會大媽，接著冷著臉踹了元青霄一腳，元青霄沒什麽精神，眼皮耷拉著，仍舊小聲說道：“不要趕我走。”
下一秒，他頭一歪，就暈倒在了沙發上。
江楚年很想跟墨墨談一談。但是，他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元青霄，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晚上，吳常雨下班看到沙發上的元青霄時，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結巴說道：“江、江哥，這是？”
江楚年的臉色不好看，“等他醒來，我會趕他走的。”
吳常雨是護士，他出於職業操守為元青霄檢查了一□□溫，低燒。
醫藥箱裏的藥物他們準備得很充分，剛開始是因為江墨嬰兒時期總生病，後面養成了習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補充藥物進去。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
吳常雨看著在廚房裏忙碌的江楚年，問道：“江哥，要不我出去買些粥之類的。”
江楚年制止了他，“他醒來自己會買。”
吳常雨並不知道江楚年和他之間的具體情況，但是不好說什麽，只好不再問。
元青霄醒來的時候也格外巧合，正好是江楚年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子時，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吳常雨帶江墨出去買飲料了，只剩下江楚年一個人。江楚年心想剛好，你醒了就走，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元青霄可不這樣想。
他輕聲問道：“我可以吃你做的飯嗎？”
江楚年盯著他，義正言辭：“不能。”
元青霄臉色一暗，聲音更小了，“我……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其實他吃了一點飯團。
就是到了很晚的時候，便利店會把沒賣出去快要過期的東西扔在垃圾桶。
他觀察了兩天之後，在店員扔完飯團的第一時間去垃圾桶裏撿了起來。
去晚的話，會被流浪的小狗或者小貓吃掉。他就沒得吃了。
他身上除了一套定制的衣服，只有一塊他不會賣的手表。
江楚年皺了皺眉，疑惑道：“你怎麽不買？”
元青霄難為情地紅了臉，江楚年忽然意識到這家夥可能真的把所有錢放在了那張黑卡裏，以至於身上連買吃的錢都沒有。
江楚年木著臉，“沒有錢可以去打工賺，而不是來騷擾我。”
元青霄手指微微一動，他道：“那、那我可以為你打工嗎？”
他像是害怕江楚年拒絕，迅速補充道：“不要錢，只要包吃包住，我願意幹一輩子。”
江楚年：“我不願意。”
他道：“卡也拿回去，元青霄，回到你之前的生活，你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去，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江楚年語氣很淡，“一直是你以信息素的借口來靠近我，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願不是嗎？”
“可是後面，”他頓了頓，“你從來沒有回應過我不是嗎？我竟然還以為你對我是喜歡，現在看來，你所想的依舊是信息素。”
“不——”元青霄想要握住他的手，被江楚年避開了。江楚年沒有絲毫的神情變化，這更讓元青霄害怕，他害怕江楚年完全不在乎自己。
江楚年盯著他，“就連墨墨，也是你故意的不是嗎？你希望有個孩子，所以我離開你才會氣急敗壞。”
“不、不是的！”元青霄焦急出聲。
江楚年目光不悲不喜，仿佛所說的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一字一句道：“接近你，對我來說是件很倒黴的事情。”
元青霄頭垂得很低，幾乎要塞在雙膝裏，他不斷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之前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我讓你一個人待在國外，不讓你回國見自己的朋友。對不起，是我怕失去你，我不想要你離開我。我很自私地想要占有你，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了……”
他擡頭，已是淚流滿面，淚水滴在了他的黑色西裝褲子上暈染了一小塊。
“但對於我來說，”元青霄對著江楚年笑了笑，這一笑眼淚便爭奪著湧了出來。
他道：“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很小的時候唯一愛他的母親去世了，父親從來不會理會他，他撿到的流浪貓被他父親弄死，將屍體放在了他的床上，被父親告訴他要成為合格的alpha，他被禁止跟其他人玩耍，幼時的玩伴被強制性送走。
從出生那刻起，他的目標便是成為合格的alpha繼承人。
元青霄做過的反抗也像是一場笑話。
沒有人愛他。
就連他自己也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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