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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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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

可刀身送進去,卻每個人都有刀刺空的感覺。

幾聲疑惑的氣音響起,聽到身邊人發出的動靜,他們頓覺情況不對,抽刀拔腿要跑。

下一秒,火光連綿。

火把悠悠,照得狹窄的牢房無所遁形,也將這些蒙面人照得清清楚楚。

“喲,大晚上在這抹黑聚會呢?”杜宣緣穿著便服,散散地撐個懶腰。

那幾個行刺殺事的人,即便蒙著面也可見其慌張。

杜宣緣“嘖嘖”搖頭,對左右道:“拿下。”

“你敢!”刺客們舉著刀,色厲內荏。

“有何不敢?”杜宣緣因這可笑的事情笑出了聲,“你們主子究竟是囂張還是蠢鈍,居然真能做出這種事。是以為自己能一手把定北軍的天遮了嗎?”

刺客們那點狗仗人勢的底氣,瞬間被杜宣緣這番話擊潰。

他們拿著刀的手都在顫抖。

黃要善大半夜被人叫醒,喚去帥帳,心裏便是一沈。

他當然清楚自己今晚吩咐下去做什麽事情。

不過是個小小的並州醫博士,殺了免他胡亂攀咬,更是洩他自己的心頭大恨,這在黃要善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他甚至只是吩咐殺人,沒做任何能置身事外的部署。

黃要善活了這二十多年,依靠著黃家這棵北地的參天大樹,行事從來就沒“遮遮掩掩”過。

但這一次,他莫名覺得會有大麻煩上身。

帥帳裏五花大綁著四個人,皆身著夜行服,臉上的面罩已經被扒下來,正是黃要善身邊的親信。

杜宣緣站在一旁。

陳濤見黃要善,問道:“流長啊,這可是你營中人?”

明知故問。

黃要善心中忿忿,口中不耐煩道:“是我下屬。”

陳濤又問:“他們今夜持械闖入營中牢獄,欲行殺人之事,可是你指使的?”

黃要善眼睛一轉,忽然笑道:“我手下忠士看不慣我蒙受不白之冤,夜半結伴為我出氣,雖有些不合法理,卻是情有可原。”

真是厚顏無恥。

黃要善又不是寬厚的首領,恰恰相反,他在整個定北軍最出名的便是喜怒無常、刻薄無情。

若無上司指使,哪個士卒敢冒殺頭的風險,做這種看著就會露餡的事?

陳濤從未和黃要善直面對上過,是以他這些手下將士們看這熱鬧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不知昔年驍勇的黃老將軍膝下竟出了這樣“能說善道”的孫兒。

只因黃要善不服陳濤管束,也不屑與其他人相交,是以除了三營的將士,其他人都不清楚此人狠毒惡劣到何等地步。

這次可真是開了眼。

但黃要善這番詭辯確實有幾分歪理,一時間竟找不到什麽駁斥的道理。

陳濤看向一旁的杜宣緣。

杜宣緣無動於衷。

連個眼神都沒收到的陳濤,心知杜宣緣已經得罪死了黃要善,定有後招解決,此時只是在等陳濤的“投名狀”。

陳濤咬咬牙,怒斥黃要善道:“一派胡言!”

“他們不過是三營的將士,如何得知我整個定北軍營的巡邏放哨部署?你的下屬行事,你又如何能一無所知?”

黃要善聞言,盯著陳濤的眼神中滿是陰狠。

他從來視陳濤如家奴。

陳濤初任定北大將軍一職,便尋訪黃家,待見到黃老將軍後,分明此前與黃老將軍從未見過,偏偏扯上許多認識的人,硬給自己按一個黃老將軍門下的名頭。

陳濤這些年在軍中更是對黃要善極盡容忍。

就在今日白天,陳濤還對程歸的指控不發一言,盡顯和稀泥的模樣。

而今他居然敢當眾駁斥自己。

黃要善氣急敗壞,怒罵陳濤過河拆橋,並言陳濤昔日如何討好陳家,種種言辭不堪入耳。

陳濤的面色也陰沈下來。

他屢屢怒聲令黃要善住嘴,黃要善哪裏肯聽他的?

杜宣緣在旁看了這一出好戲,終於尋到一個兩方住嘴的時候,見縫插針道:“是非曲折,還得等審過才知,這些一己偏見就別拿出來貽笑大方了。”

黃要善這才想起還有把柄落在杜宣緣手上。

——原本是一個證人,這回要變五個了。

黃要善殺意更甚。

杜宣緣卻笑盈盈看向黃要善,道:“黃偏將軍,咱們軍營裏的牢房不夠用,這回可不要再派人來了,現蓋房子都來不及呢。”

黃要善氣得七竅生煙。

他正要動手,又覺得屁股上白日被踹的那一腳隱隱作痛。

在陳濤的地盤上,他們二人現在蛇鼠一窩,自己動起手來定然吃虧,思及此黃要善只得忍下。

他還從來沒有隱忍的時候。

這會兒黃要善氣得鼻翼翕動,胸腔鼓震,沒熬幾息便甩袖離去。

杜宣緣也拱手向陳濤告退。

此時的陳濤同樣被黃要善氣得夠嗆,面色發青,顧不得其他,朝杜宣緣揮手示意她退下就是。

杜宣緣卻沒急著回去睡覺,而是轉向牢獄。

她和黃要善幾乎前後腳出來。

是以還沒走兩步路,杜宣緣就聽見前邊的黃要善怒氣沖沖道:“陳濤那匹夫,今夜定是他搞鬼。就憑‘陳仲因’,焉能做好這守株待兔的部署?”

而後他註意到身後的杜宣緣。

從鼻孔裏出了一聲氣後,黃要善快步將杜宣緣甩在身後。

杜宣緣無言失笑。

秋後的螞蚱,盡管蹦跶吧。

她來到一間牢房外,裏邊關著的正是那並州醫博士。

他還沒從今夜的刺殺中緩過神來,忐忑不安地縮在角落裏,方才還特意央求士卒為他留了一盞燈,微弱的火光勉強維系著他精神的安穩。

此前陳濤暗中派人給他換了一間牢房。

今夜事發之時,他就在隔壁。

眼見著四個蒙面人被押出來,還有那寒光泠泠的鋒利大刀,醫博士心知若不是調換了牢房,他今夜必是插翅難飛。

可這一日光景,黃要善都沒有見過他,甚至沒有派人來問清原委。

這件事叫醫博士深刻明白,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當堂作證,都免不了黃要善的殺意,他要一個人死,從不關心其中有沒有轉圜的道理。

那還不如就此抱緊定北都督的大腿,博得一線生機。

是以這會兒他瞧見杜宣緣,雙眼驟然爆發出充滿希冀的明光,忙不疊向牢門沖過來,死命的朝杜宣緣伸出手來。

他似是怕杜宣緣離開,一股腦全交代出來。

“都督!都督!我願當眾作證,黃要善除了令我追查程歸下落並殺她,還在得知尊夫人欲行火葬之事後,令我暗中謀事,煽動百姓,欲對夫人不利!”

至於黃要善是從何得知“火葬”之事的,他當然不會特意說出是自己傳得信。

杜宣緣用得上他,此時並未點明這件事。

她故作驚詫道:“什麽?黃要善竟還在瘟疫嚴峻之際,刻意煽動百姓,欲加害於我的夫人?”

“正是!正是!”像是怕杜宣緣不信,醫博士又道,“當時往來的短訊我還保留著,若是都督需要,我必雙手奉上!”

雖然是十分急切熱絡的模樣,但他卻只字未提證物具體藏在何處。

著急歸著急,心眼是一點兒都沒少。

杜宣緣清楚他心中的顧慮,她知道已經將人賺上“賊船”,不必操之過急,便皺著眉頭道:“多虧閣下棄暗投明,我方知此人還做出這等惡行。想我在戰場上拼死搏殺,他卻暗中行卑劣手段,著實可恨。”

這般同仇敵愾一番,杜宣緣又說了幾句勸慰的話,才離開此地。

終於是能在後半夜睡個好覺。

第二日,陳濤拿著連夜審出的結果,召來杜宣緣商議。

那些人只是黃要善的親信。

能當上黃要善的親信,頭一點就是腦子得活絡,懂得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那又能有幾人是忠義之士,悍不畏死?

是以陳濤只需稍稍拿出軍中的審問手段,這些人自然和盤托出。

杜宣緣看了一遍供詞,笑對陳濤:“大將軍合該召黃偏將軍來問話,叫我來做什麽?”

陳濤盯著她許久,目光頗為審視。

好半天,他才揮手令人去“請”黃要善。

黃要善經過一夜冷靜,再度來到帥帳後,雖還是面色陰沈,但已經從容下來不少,面對陳濤拿出的供詞,他還是那一番說辭,就是仗著陳濤不敢輕易動他。

杜宣緣道:“黃偏將軍既然堅持這等說法,不如去並州請黃老將軍來評判一二。”

黃家早些年就從並州搬去定州。

路程雖不算很遠,但一來一回還是得要三五天。

不過杜宣緣找黃要善的麻煩這件事,若黃要善有心尋黃家幫助,早便可傳遞消息。

只是黃要善不願意。

甫一聽杜宣緣這樣的言論,黃要善便嚷嚷著:“憑爾等鼠輩,也想見我祖父?”

根由便出在最初的“瞞”上。

黃老將軍幾個月前見過程歸一面,隨後便派人前去醫治程母。

還是黃要善暗中將去請良醫的下人截住。

在黃要善看來,老爺子年事已高,只想看天倫之樂的場景,可不管這外邊的野孫臟不臟。

這也是黃要善瞞著黃老將軍,擅自對這母女二人下手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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