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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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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好了?

“是要跟你介紹介紹。”杜宣緣擡手,做出一副不碰它的模樣,就是雙眼裏藏不住的笑。

陳仲因無端生出些羞惱。

他將夾著“禮物”的書遞到杜宣緣面前,道:“不必了,無功不受祿。”

杜宣緣難得瞧見面團子捏的小陳太醫生氣的模樣。

她掃了眼這本書頁因為被翻過無數遍而起了毛邊的醫書,一言不發,徑直伸手接過。

但這本書並沒有順利被杜宣緣拿到手。

陳仲因還捏著另一端不放。

他一聲不吭,就這樣安靜的保持著遞書的動作。

杜宣緣也沒松手,她順勢單膝跪地,偏頭與陳仲因的目光對上。

陳仲因一頓,又挪開腦袋,望向亭外汩汩流水的庭院造景。

“今日情勢緊急,顧不上許多。”杜宣緣溫聲道。

陳仲因沈默了好一陣。

就在杜宣緣以為這件事翻篇的時候,又聽他道:“辰時、午時、未時、申時……”

大概是這種事情做的不習慣,陳仲因又頓了頓,才如同深思熟慮般問:“四個時辰……杜姑娘午食在何處享用的?”

問你中午在哪吃的飯,實際上是問你這麽長時間沒回家做什麽去了。

夭壽了,小陳太醫也學會追著清算。

要是放在平時,陳仲因也不會管杜宣緣去做什麽,只是今天……

就別重逢,一句話還沒說上,人就跑沒影了,在外邊“混”了四個時辰,都沒想著回家看看……

陳仲因只覺得肺腑中翻湧著無盡的酸楚,叫他完全沒辦法理智地做出端正守禮的選擇,於是就這樣揪著這本書,僵持在這兒。

就像他這個人,被牽扯著,不上不下地吊著。

“我錯啦。”杜宣緣收斂笑意,盯著他一字一頓認真地說。

三個字,讓陳仲因就像是懸空的腳挨著地一樣,終於腳踏實地了。

他手一松,任由杜宣緣拿過醫書。

在杜宣緣翻開書頁的時候,陳仲因低聲道:“杜姑娘給我哪個,我就要哪個。”

好乖啊。

真好哄啊。

真讓人想要好好欺負他。

杜宣緣掃了眼醫書上密密麻麻的註,將兩只夾扁的草編小動物遞到他面前,笑盈盈說:“我不替別人做選擇。”

陳仲因聞言一怔,定定地看著杜宣緣良久,終於伸手拿了那只尾巴少的。

“猜猜我編的是什麽。”杜宣緣微擡下頜。

陳仲因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怕自己猜錯了。

但杜宣緣的目光沈靜而包容,好像就算陳仲因說這玩意是螞蚱、老鼠、猴子,她都會笑著應下。

陳仲因猶豫著說:“是狗嗎?”

他猜了個常見的動物,再加上四肢著地的形象,也不是多難猜。

“對哦。”杜宣緣拈起另一只,“但這只是小狐貍,九尾狐。”

“像不像?”

他看著杜宣緣頗為得意的神情,也忍不住笑起來。

見陳仲因情緒松快下來,杜宣緣心底才稍稍松口氣——這件“不回家在外邊幹啥”的事情總算是掀過去。

她把書還給陳仲因後,又尋來玫夏招祿他們,吩咐著晚上籌備宴席。

雖然張封業很乖覺,提前在外邊訂好酒席送上門,但家裏總還要收拾收拾,騰個地方出來聚餐。

杜宣緣回來的時候就快酉時末了,家裏再收拾收拾,天色便已經暗下來。

她正和陳仲因一道將燈架搬到院子裏。

天氣悶熱,屋中尤甚,還不如就在庭院裏賞賞景、吃吃喝喝。

玫夏在一旁布置驅蟲的藥草包。

忙活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急不可耐的“客人”已經興沖沖跑來。

直接就被杜宣緣抓了壯丁幫忙布置。

張封業嬉皮笑臉著拉拉陳三,說:“哎呀,咱們還是來早了,合該入夜後再來的,這不就被逮著幹活了嗎。”

陳三睨了他一眼,稀奇道:“那是誰火急火燎地拉我過來?”

張封業聞言立馬噤聲,裝傻充楞著湊到杜宣緣身邊幫忙幹活。

杜宣緣一點都不客氣的將手中的簸箕遞給他,又睨了眼老神在在的陳三,笑道:“以後是要稱呼‘無岐兄’了。冠禮沒趕上,改明兒我再把賀禮補上。”

陳三不以為意,揮揮手道:“院正一定要為我取的,實則也沒什麽冠禮,左不過請親朋好友聚一聚。”

他又頗為感慨著說:“我是無根浮萍,早也不在意這個。”

字號是互通姓名、在外交往用的,或者說,那是給“日後”用的,陳三不論是自取的敷衍名字,還是三十多的年紀沒有任何成家的意圖,都隱隱透露著他對未來並沒有什麽期待。

他就像是那場覆巢之禍後殘存的孤鳥,尚且懵懵懂懂之時便背負上沈重的期許。

沒法心安理得的茍活,也沒法不顧一切的報覆。

只好渾渾噩噩的頂著這樣隨意的名字,潛藏在皇家的眼皮子底下。

哪怕是在一年前,陳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麽。

現在或許已經有了答案。

不過陳三這句話只是隨口一說,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杜宣緣下意識看向陳仲因,這也是個無根浮萍——根還是杜宣緣大刀闊斧幫他砍斷的。

可一偏頭,杜宣緣卻發現他一直在看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被杜宣緣掃來的目光抓到,立馬偏頭跟身側的玫夏交代哪些藥草藥性相克、不適合放在一塊。

玫夏瞧見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繃著嘴角連聲應和。

可到底沒完全繃住,偏著頭“嗤嗤”笑出聲來。

陳仲因除開面對杜宣緣的時候,都能沈得住氣,權當自己沒聽見,輕咳幾聲令玫夏快去準備。

玫夏不敢繼續造次,“嗯嗯”兩聲後抱著藥包溜開。

隨後陳仲因還是耐不住瞄了眼杜宣緣,見她若有所思,心裏便有點犯嘀咕。

終於,他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那株海棠好看。”

杜宣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株垂絲海棠長得茂盛,一簇一簇小巧可愛的紅果兒墜在枝頭,隨著風輕輕在杜宣緣的肩上悄無聲息地撩撥著。

海棠花期都過了,什麽好看?

杜宣緣微笑著,她心知肚明,故意問:“只有海棠好看?”

陳仲因一噎,意識到自己是欲蓋彌彰,再不說話,只低頭忙活著——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麽。

杜宣緣見狀給身旁那二人使了個眼色。

陳、張二人互看一眼,而後紛紛放下手上剛剛做起的活,一唱一和道:

“那群小屁孩有陣子沒見了吧。”

“是,咱們還給他們帶了零嘴呢。”

“走,找他們逗一逗去。”

眨眼工夫,兩個識趣的人就已經不見蹤影——連帶著把可能搗亂的小皮猴們都擋在外邊。

見狀,陳仲因先是一怔,繼而警鈴大作。

“只是看海棠?”還不等他有所反應,杜宣緣已經欺身上前。

陳仲因回避著她的問話與動作,支吾兩聲。

杜宣緣本以為必然問不出什麽答案,正要更進一步調戲他,卻聽他聲音細若蚊蚋地說:“也在看你。”

只可惜他面對的“審問官”不是個他乖乖回答就會心慈手軟的家夥。

杜宣緣只是稍稍一怔,戲謔地問:“看我做什麽?”

明知故問。

陳仲因當然是再做不出什麽回答,又連著後退幾步。

要是杜宣緣再往前逼近,恐怕他就要跌到庭院裏挖的小池子裏去了。

杜宣緣深谙“釣魚”之道,沒再上前,反也後退兩步,給他留下幾分喘息的餘地。

可陳仲因剛剛得到喘上一口氣的機會,就瞧見杜宣緣神情頗為落寞。

只聽她道:“我懂了,是一個人掌家的快活日子過慣了,總看我不順眼,才時時刻刻瞪著我。”

好一招以退為進,瞬間便拿捏住陳仲因。

陳仲因急忙否認。

這一解釋,就落入杜宣緣的陷阱中。

她皺著眉頭,像是不信他的話,只道:“你若是牽掛我,為何那麽長時間一封信都不曾寫給我?”

陳仲因是真怕杜宣緣誤會,可又說不清楚自己別扭的心事。

最後憋了半天他才說:“寫過信的。”

杜宣緣不知道陳仲因房間裏藏了一匣子不曾寄出的信,還以為陳仲因說得是他曾經寄去詢問尹稚之事的那封信。

她心道:這可有點不老實。

杜宣緣以為他是想要以偏概全、蒙混過關,輕嗤一聲,道:“那也算寫信嗎?”

陳仲因一怔,還沒想起那封自己故意冷淡措辭的去信。

於是他便因為杜宣緣這明顯輕視的語氣生出莫名的酸澀來。

那些自己不敢宣之於口的“無禮失狀”之語,明知不該將它們寫下來,可他還是忍不住在獨處時將它們一筆一劃落在紙上,又舍不得燒掉,悄悄藏起來。

當然,“不肯寄出”中,分明是那幾分陳仲因絕不願意承認的幽怨在作祟。

正因如此,陳仲因特意找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於是乎,現在面對杜宣緣這樣的態度,陳仲因才覺得自己“莫名”像泡進了醋壇子裏,委屈又酸澀。

可是……照理說不該生出這樣的情緒。

他是一朝被沖昏了頭腦,竟然沒想過杜宣緣哪裏神通廣大到知道他“壓箱底”的那些“情書”啊。

不過杜宣緣倒是瞧出他此時此刻的神情有些耐人尋味了。

她心下了然——小陳太醫恐怕是藏著什麽難以言表的小秘密。

但杜宣緣不曾明說,依舊就這剛剛說的話題繼續。

“那封信裏幹巴巴的內詢問容,我看倒更像是興師問罪的。”杜宣緣眨眨眼,還是那副委屈到不得了的模樣。

一句話卻把陳仲因的醋壇子給抽幹了。

他恍然大悟——原來說的是那封他在街上遇到那個少年人後,寫給杜宣緣詢問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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