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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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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 39 章

第二塊金牌來之不易。

至少, 餘曜站在領獎臺時,胸腔裏那顆急促跳動的心臟猶然抽搐不停。

離比賽結束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少年外表看上去還算鎮定,但微微發白的臉頰, 略顯蒼白的唇瓣, 無不讓這張精致如畫的俊秀面孔顯出月華般淡淡的清冷易碎感。

【魚魚你藥物中毒了!】

7878查看後臺數值後大呼小叫。

【心跳103,血壓150/100mmHg】

【血液裏的藥物濃度過高,你需要立刻休息】

餘曜站在最中央的領獎臺上,望著正向自己走來的奧委會官員,餘光掃過一旁如坐針氈的半田遙步, 嘴角就揚起了燦爛的弧度。

“再等一會。”

他都還沒有看見鮮艷紅旗穩穩壓住白旗一大頭,怎麽能先走。

7878很是不滿。

【又不是大事,這才第二塊金牌而已】

“怎麽不是大事?”

餘曜微笑著和奧委會官員握手,擁抱,彎腰任由對方將r國期待已久的, 半田遙步大滿貫缺口的最後一塊金牌掛到自己的脖頸上。

“對我來說,這塊金牌有很特殊的意義。”

望著緊挨著華國紅旗升起的刺目白色。

少年透亮的琥珀色眸子裏驟然閃過一絲濃到化不開的深色。

在他經歷的第九十六號世界裏,r國曾經不顧華國的反對, 將自己國家無法處理的劇毒物質盡數傾倒進了北回歸線附近的海域。

華國第一個遭殃。

華國人搶鹽, 囤海貨,爭分奪秒去海邊旅游吃海鮮, 宛如末日前的卑微狂歡。

卻無論如何地無法阻止那些依托海域為生的魚類、浮游生物、底棲生物、鳥類以及沿海地區的居民生活和健康,都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災難性打擊。

水源汙染,食物鏈汙染, 癌變風險……世世代代靠海為生的漁民流幹了眼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安居樂業的家園日覆一日地被汙染和毀壞。

作為一名運動員, 餘曜做不了什麽。

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將一切看在眼裏。

哪怕在第九十六號世界裏,親眼目睹了r島的地震沈海, 他對r國的厭惡都不曾減少過。

能贏了半田遙步這樣將r國卑劣無恥體現到極致的無恥小人,將他們視若尊嚴的白旗踩在腳下,也算是勉強能有一絲半點的安慰。

餘曜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這是他作為一名華國運動員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少年專註出神地望著對面冉冉升起的紅旗。

這一幕被華新社駐場記者的敏銳攝像頭捕捉到,很快出現在了華新社的官網主頁。

【cp】華新社:【祝賀!#我國小將餘曜冬奧二次奪金#在剛剛結束的s國冬奧會男子組坡面障礙技巧決賽中,餘曜以98.30的超高分數,成功戰勝r國名將半田遙步,一舉刷新世界紀錄。

這是我國在該賽項斬獲的第一枚金牌,也是餘曜在本屆冬奧會的第二枚金牌。

據悉,餘曜還將繼續參加男子組U型池,坡面障礙追逐和平行大回轉三個賽項,預祝少年乘風破浪,再度起航!】

華新社破天荒地發布了對賽事的提前祝福,這對一貫嚴謹且只客觀播報戰果的官媒來說十分罕見。

但既然能夠發布出來,就說明稿件已經經過了高層人員的審核。

說得再明白點,就是華新社,亦或者說是國家機器的高層,已經有人註意到自家又出了一位屢創佳績的小運動員。

這點微妙的信號並沒有引起很多人的註意。

事實上,刷這篇報道的瞬間,很多人第一時間就被照片裏少年的眼神所吸引。

【很深情,溫柔,又好像有千言萬語】

【魚魚的臉色好差,但他看上去好開心,眼睛裏有星光,是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自信!】

【嗚嗚嗚,為什麽有一種心口被擊中的感覺,酸酸的,又莫名自豪】

【小魚是不是也在為自己戰勝半田遙步高興?】

他們註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只覺得其中好像盛著一汪清泉,清澈又明亮,溫柔的淺色瞳孔藏匿著最深沈的愛意。

是對金牌的愛,還是對項目的愛?

還是說,對華國的愛?

一想到最後一個可能,網友們再看這張照片時,就讀出了溫柔深情的表情背後,不一樣的堅定與決絕。

【小魚加油!】

有人第一個開了頭,評論區很快就被各式各樣的鼓勁詞匯堆滿。

【還有三個項目,沖鴨!】

也有人扒出了冬奧會賽程的具體時間,貼在了評論區裏。

【下一場U型池,後天下午三點,我們不見不散!】

下午三點?

終於不是半夜了!

很多網友都高興起來。

畢竟大家大部分都是上學黨上班族,能不熬大夜追比賽當然是更好。

華國冬奧會直播的官網上,U型池的預約飆升,很快就超出了其他項目好大一截,還沒有開播的直播間也被頂上了首頁。

很多來追蹤其他比賽的網友一看,喲,是最近很火的餘曜的比賽,也都順手點了個開播提醒。

一來一往,U型池的比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備受關註。

餘曜在坡面障礙技巧結束時的記者見面會上,也被問到了這個問題。

提問的e國記者很有幾分詼諧,上來先開了個玩笑。

“上次在大跳臺的賽後見面會上,我就坐在這裏,餘坐在最中央。而這次的坡面障礙技巧呢,我沒有挪地,餘也坐在原位。我現在都不敢拍照了,生怕會被人吐槽在拿舊照片充數!”

滿場的記者都笑了起來。

餘曜也笑,眉眼彎彎的同時,順手從隊服的口袋裏摸出了一枚金牌,也掛在了脖子上。

“您現在可以拍了,應該不會再有人吐槽照片是舊圖。”

掛著兩枚奧運金牌的奧運冠軍!

這場景可不常見!

記者們喜出望外,紛紛招呼自家的攝影師舉起鏡頭。

季軍位的d國選手羨慕投來目光,亞軍位的半田遙步則是在桌下狠狠攥緊了拳頭,低頭掩飾自己因為無緣大滿貫,痛苦嫉妒到快要發瘋的眼神。

但無人在意他們的神情。

畢竟年僅十六歲的雙冠少年才是場中最矚目的焦點。

站著的e國記者笑過之後,也將自己的問題變動成了——

“餘,這個問題聽起來有點冒失,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想知道,你有信心為自己的下一次采訪圖上再添一枚金牌,再次坐在這個最中間的位置嗎?”

這是一個老生常談,但記者們永遠樂此不疲的問題。

餘曜也一如既往地微笑點頭。

他掀起鴉青色的眼簾,面對著會議室熾白的燈光和滿場喧鬧的人群,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很願意為自己,為華國再摘得一枚新的金牌。”

這才是他來參加冬奧會的目的。

也是他能為華國,為所有在意他、也為他所在意的所有人實現的共同夢想。

“哢嚓哢嚓——”

所有的攝像機都對著少年的臉直拍。

這一輪的記者會結束得有驚無險。

主要是都經歷過大跳臺後,少年一人舌戰群儒,談笑間不緊不慢地把記者們繞得團團轉之後,誰也不會不長眼再故意設局刁難。

有上一次沒來的,躍躍欲試想要試試這個新鮮出爐的雙冠城府深淺的,也都在前輩的提點下偃旗息鼓。

以至於記者間私下裏很是流傳過一陣,餘曜情商極高,不止在賽場上所向披靡,更是記者會上的問答殺手。

這樣的傳言暫時只在記者圈流傳。

餘曜在記者會後第一時間就回了住所。

他跟教練們說自己想一個人待一會,就反鎖了房門。

房門外。

“這孩子,激動傻了?”趙正飛眉飛色舞。

簡書傑隱隱關心,“該不會是有心理壓力了吧?”

“老毛病又犯了不是,”趙正飛把人往樓下拉,“有這閑工夫,趕緊去準備慶功宴!何主任的飛機馬上就要到了!”

兩位教練拉拉扯扯地下了樓。

一門之隔。

餘曜靠著房門滑坐到地上。

白皙飽滿的額頭上掛著細細密密的冰冷汗珠。

胸口仿佛壓著一塊越來越重的大石,仿佛來自深處的疼痛也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越來越劇烈。

【魚魚,別咬牙】

【快,深呼吸!】

7878急得化形,一團白光團團轉。

【讓你別一口氣吃那麽多,副作用加倍的滋味多難受!】

【這是系統出產的藥劑,去醫院也沒用,你只能自己硬扛】

【別咬牙,小心咬到了舌頭!】

7878一連說了兩遍別咬牙。

但劇烈的窒息感仿佛要在此刻,將所有被壓制下去的痛苦盡數報覆回來。

每一次呼吸都要很努力,像是最後一次。

餘曜強忍著不讓自己倒在地上。

可四肢已經不聽使喚。

難以忍受的痛苦帶來生理性的無助和恐慌,不斷冒出的冷汗如綿密細雨,順著長長的睫毛滴落,滑下鎖骨,滾進被冷汗浸濕的華國隊服。

少年的臉像紙一樣白。

腦子蒙蒙的,根本沒法集中精神。

很快就在蒼白失色的唇瓣上咬出深深的牙印。

【別咬牙!】

7878著急大喊,還試圖沖上去掰少年的牙關。

可它沒有實體,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失敗。

眼見少年疼得都要失去意識,很可能咬到自己的舌頭,7878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了完成蝴蝶崖任務時得到的獎勵,那個時間回溯模擬器。

小系統第一時間從倉庫區裏取出道具。

按理說它是不能獨立使用的。

但穿書局人手緊缺,為了宿主存活率,在總系統判斷各項數據符合危急情況時,隨身系統可自行決定救援方案。

魚魚不想讓別人發現他有心臟問題。

那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7878用圓滾滾的意識體拼命推動鐘表輪盤上的指針。

熒藍色的光暈隨著指針的飛快倒撥,在表盤上形成巨大的幽藍漩渦,龍卷風般高速旋轉著。

原本貼在餘曜手邊的小黑貓瞳孔動了動,如受召喚般靈巧一躍,跳了進去。

下一秒,渾身上下都讓冷汗浸透的半昏迷少年就被西裝革履的青年小心抱起。

“很疼嗎?”

青年的嗓音很溫和。

迷迷糊糊間,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輕輕擦碰到自己的唇瓣,餘曜下意識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7878看著都覺得疼。

但青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看來是很疼。”

他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光潔白皙的手背很快被咬出深深血痕,還用另一只空著的手輕輕拍扶少年的背。

也虧得青年身形頎長,才能用抱孩子一樣的姿勢,把體態修長纖細的少年密不透風地抱在懷裏。

眼見少年在自己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

青年眼尾低斂著,低頭隔著漫長的時空,靜靜凝視著懷中人。

不帶任何情.色意味的柔和視線順著因為充血發紅的耳垂,一路滑過微微松開卻還堅持咬住自己手背的唇齒,手上拍打的動作就變得更加溫柔。

“怎麽每次見你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青年溫聲嘆氣,長睫微微垂下,盡數遮掩住眼裏看不清的神色。

好半晌兒,才把側過身,小心翼翼地單手把著少年纖細的腰肢把人放到床上,又仔細調整了幾下枕頭的形狀。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看向角落裏瑟瑟發抖的白光意識體。

7878就是下意識的一抖,【喝,喝心臟藥喝多了……】

青年鼻梁挺直,輕抿嘴角,看起來清俊又貴氣,明明沒有過多的神情,但7878又是下意識一抖。

真的沒辦法不抖!

這位可是在穿書局都赫赫有名的狠人,為了重新站起來,楞是一口氣接完了穿書局所有過程曲折、程度高危的積年要案,至今為止都沒有失手過。

也因此得到總系統的賞識,豁免他可以使用積分兌換一些特殊權力。

論理說這位大佬應該早就做完任務回現實世界了,怎麽還在這?

等等,這個時間回溯模擬器該不會是他故意借總系統之手送來的吧。

統就說嘛,總系統那個摳搜缺德的,全錦賽金牌才五十積分,一個蝴蝶崖的徒手攀登任務能換到這麽好的永久道具?

7878後臺數據瘋狂翻湧著,然後就發現自己倉庫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多出了一瓶特殊藥劑。

【咦?】

“它可以解除心臟藥劑的負面影響。”

青年頓了頓,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冷淡,聲音也淡淡的,“我申請了私密饋贈,也刪除了交易記錄,餘曜不會知道,你可以私下摻在他的藥劑裏。”

“也不許讓他知道。”

【為什麽不讓魚魚知道?】

這種去除系統藥劑負面影響的特殊藥劑價值上萬積分,它和魚魚這兩個窮鬼之前連想都不敢想!

7878如獲至寶,高興的同時一整個統楞住。

好半天才扭扭捏捏道:【這就是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嗎?】

青年沒回應。

他靜靜坐在少年床頭,直到餘曜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漆黑通透的瞳仁才動了動。

頎長貴氣的身影漸漸融化變淺,回頭最後看向少年時,聲音重又變得溫和起來,甚至帶了點無奈的笑意。

“沒有特殊藥劑都這麽拼命,知道有特殊藥劑,我怕自己再回來時就真的見不到他了。”

7878咂摸著這兩句話,覺得還真就是這樣。

它剛想道謝,幽藍旋渦消失。

小七重又出現在地板上。

小黑貓團子悠閑地舔了舔爪,看上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嘎?】

7878鴨子叫,感受到青年臨走時還在自己後臺加塞了一條無法解密不能刪除的長長代碼,就跟檸檬黃的茫然貓瞳大眼瞪小眼。

數據運算構成的大腦不足以支持小系統聽懂青年的話意,但並不妨礙它猜出青年應該不想讓餘曜知道自己來過。

7878哼哧哼哧地把鐘表形狀的道具重新收起來,為防萬一,還專門藏到了倉庫最角落裏。

反正魚魚也沒想過要用。

7878理所應當地跳上了床,正打算給少年換身衣服,就發現餘曜已經穿好了一整套整潔幹凈的睡衣。

【嘎?】

小系統都快要宕機了。

大佬也太勤快了,換衣服這種私密事當然應該自己這個貼身統來!

7878莫名就有了一種統不中用,還要靠別人救援自家宿主的挫敗感。

餘曜再清醒時,對上的就是床頭櫃上,7878垂頭喪氣的一團意識體。

如果它有頭的話。

“……剛剛有人來過嗎?”

餘曜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光潔,白皙,細膩如玉。

明明自己半昏迷過去的時候,憑直覺狠狠咬上了什麽。

不對,準確來說,更像是有人把自己的手給他咬,還把他抱了起來。

等等,睡衣也換了?

餘曜摸著身上過於絲滑的桑蠶絲材質的睡衣,目光銳利明亮地望向床頭櫃上的7878。

小系統再次抖了抖,莫名覺得自家宿主偶爾也跟那位大佬有那麽點像。

【是我給魚魚買的新睡衣!】

【是不是特別好看!】

餘曜沒有被騙到,“後臺積分沒有動。”

7878飛速偷買了兩本精裝版漫畫,美滋滋的。

【是還沒有刷新,我剛剛刷新了一次,魚魚你看!】

後臺的積分少了零點零幾。

但餘曜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睡夢裏那種安心到極致的放松感,自從進了競技部,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但7878沒理由對自己撒謊。

餘曜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再加上感覺身上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就起身去衛生間沖澡。

嘩啦啦的水聲遮掩住小系統的松一口氣。

可轉眼間,7878又高興起來。

有了大佬送的藥劑,魚魚以後肯定不會再因為副作用難受了。

餘曜洗完澡一出來,就對上了自己小系統高興得滿屋打滾的樣子。

餘曜:……?

正在滾到小七肚子底下學踩奶的7878:……!

意識體化成一道白光,嗖得一下鉆回少年腦海。

感應到7878居然生出類似不好意思的代碼,餘曜笑了笑,倒也沒再追究今天的異樣。

只不過心裏到底存了些猜測。

等到晚七點,餘曜重新換上了外出的衣服,跟著教練和隊友們一起出了門。

慶功宴在奧運村附近酒店的包間。

餘曜原本還有些不自在,怕只有自己一個太特殊,在見到剛剛拿到花滑金牌的淩燃和速滑金牌的冷餘時,才稍稍松了口氣。

淩燃和冷餘顯然關系不錯,這會都撇開了各自的教練坐在一起,見他來了,冷餘就招了招手,“餘曜,你們幾個都過來坐!”

少年從善如流地坐在了淩燃的旁邊。

屈延波和宣唐連也順勢貼在餘曜一起坐下。

“他們幾個教練肯定要坐一桌喝酒,咱們坐一起吃吃菜就好!”

年齡最大的冷餘顯然對這種慶功宴很有經驗,自覺擔當起了老大哥的範兒,這下可惹得明清元不滿地嘀咕,“搞得跟你是東道主一樣!”

冷餘也不生氣,一巴掌呼明清元背上,“怎麽著,不服氣,有本事你比我早出生一年啊!”

明清元被噎得不行,急眉燥眼地給自家師弟打眼色。

淩燃卻只是茫然地眨了眨黑亮的眼,顯然並沒有接住自家師兄的茬。

“都沒有人替我出頭,家門不幸啊!”明清元捂臉假哭。

餘曜和其他人一起笑了起來。

少年突然就想到了自家同樣活寶的師兄秋聆歌。

他給秋聆歌拍了一張,就把叮鈴鈴作響的手機放進了口袋裏。

教練們一大桌,隊員們一大桌。

說是慶功宴,其實跟家常的吃飯沒什麽兩樣。

只不過一直在奧運村吃那些不合口味的外國飯菜,好不容易能吃上心心念念的華國家常菜。

再加上冰雪運動向來冷門,大家夥又都常年駐紮在集訓中心,基本上都認識,熟門熟路地推杯換盞起來,屋裏的歡聲笑語就沒有停過。

嗯,推的是白開水,換的是橙子汁。

一群十來歲,撐死二十出頭的小孩嬉鬧在一起,惹得另外一個桌的教練們忍俊不禁,時不時就要回頭看看自家的小白菜裝大人的樣兒。

“金牌到手了,可算能輕松一點了。”

花滑的教練薛林遠悶了一大口啤的,一貫緊張兮兮的表情都舒展了開。

趙正飛和簡書傑對視一眼,苦哈哈的,“老薛你是輕松了,我們這邊弦還繃著呢!”

U型池的葛教練也急眼了,“你們倆能有我急,我這可是後天就要開始比賽了,還一口氣上兩個!”

韓啟光呸了聲,“我跟老杜我們倆這邊的比賽不也是馬上的事呢!”

速滑隊的楚教練笑著一拍桌,“你們單板可別秀了,都給我偷著樂吧。餘曜可拿了兩塊金牌呢!以後說不定還有!”

杜教練喝得臉紅紅的,“冷餘也不差啊,把那幫手黑的棒子甩得那麽老遠,可給咱們大華國爭了氣了!”

教練們酒桌上最熱衷的話題永遠是相互吹捧各自的徒弟,相互讚著誇著,心裏那叫一個暢快。

對他們來說,徒弟就像是自己一輩子心血一輩子事業凝出來的結晶,能出成績,能有出息,可不就是自己在世上第一得意事兒。

偏偏今年華國的冬奧運就是好,光這一屋子就有四塊金牌!

兩塊金牌在身的單板隊教練們最是喜氣洋洋。

等到外面敲了門,負責華國冬季運動的何主任滿面春風地推門而出,一開口就是,“老遠就聽見這邊的熱鬧,我也來湊湊喜氣,恭喜恭喜啊!”

包間裏的氣氛瞬間就更熱烈起來。

何主任跟站起來的大夥打了打招呼,就四下開始找人。

“哪個是餘曜啊?我可還不認識呢!”

餘曜剛被科普了這位長者在華國冰雪運動裏的地位,就被點了名,只好主動站出來,“何主任您好,我就是餘曜。”

何主任扶著老花鏡仔細打量了下站出來的少年,樂呵呵地笑著,“不錯不錯,眉清目秀的,是個齊整孩子!”

他招手把幾個小運動員都叫到身邊,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目光溫暖又慈愛,倒讓餘曜略微別扭之餘,倒也不如何排斥。

“我今天來也沒別的事,就是特意來瞧瞧你們的!”

何主任瘦長臉上的皺紋裏,滿是長達八.九個小時飛機的疲憊,但想到今年的大豐收,精神就強行抖擻起來。

“都做得很好!能在平時的訓練中辛勤付出,在賽場上表現出色,我這把老骨頭,替華國感謝你們!”

他一碗水端平,不止誇獎了餘曜等人好幾句,還把其他沒拿到好成績的運動員也叫了過來,語氣和藹地鼓勵大夥。

“並不只有金牌和第一才配被表揚,努力同樣值得表彰和嘉獎,能站到奧運的賽場上,你們一定付出了很多。以後也不要灰心,失敗不是結束,而是重新開始,一定要打起精神,再接再厲!”

一席話說得滿屋的運動員都眉開眼笑的同時,何主任也沒忘了對教練們殷殷囑咐。

“你們也都辛苦啦!但都是成年人了,我就不鼓勵你們什麽了。”

他大手指了指一桌的小年輕,“這些可都是我們華國的驕傲,都交給你們,可都得好好擔待著,把他們帶出來了,你們到我這個年紀臉上可都還有光呢!”

“那可不,”趙正飛第一個笑,“我現在覺得走路腰板都是直的!”

雖然餘曜不是自己手把手帶出來的,但也是他們單板隊的人,四舍五入自己也能蹭點光。

薛林遠也笑瞇瞇地附和,“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徒弟,何老您就放心吧!”

一片融洽的氣氛裏,何主任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好險忘了!”

他從公文包裏摸出來一沓紅包,“來來來!快過年了,你們在異國他鄉為國爭光,老頭子我給你們都準備了壓歲紅包!回去擱在枕頭底下,保管你們明年也順順當當的!”

快過年了?

最近全身心忙著比賽,在加上奧運村沒有過年的氛圍,餘曜還真快把這事忘完了。

想到跨年時自己的落寞,再對比自己現在連過年都能忘,少年也不由得樂了下,感慨果然還是忙碌讓人忘記煩惱。

他不像明清元冷餘他們跟何主任相熟,也沒刻意往前湊。

可就是這麽個不爭不搶的性兒,反而投了何主任的眼緣。

何主任早就聽說過餘曜家裏的事,還專門批過條子警告餘家人,來之前還在心裏嘀咕,這麽優秀個孩子怎麽命就這麽不好,沒遇著個靠譜人家。

等見著真人,心疼就更多了幾分。

多漂亮的孩子,就攤上個那麽糟心的家!

這也太招人疼了。

想到餘曜可能沒有收到過多少長輩的壓歲錢,何主任等到最後,一口氣把剩下的五個紅包都塞到了少年手裏,“拿好,回頭壓歲,過完年再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何主任,這太多了,”餘曜沒想到自己居然收到這麽多紅包。

何主任笑著,眼角的魚尾紋舒展開了,慈祥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別人拿一份,是他們參加了一個項目,你參加了五個,當然要拿五份。”

他還指了指正湊一起笑嘻嘻數錢的明清元和冷餘,“你也別叫我何主任,太見外了,就跟這兩個皮猴子一樣叫我何爺爺就行!”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餘曜也不好不收了。

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雙手接過紅包,彎眼笑著,“謝謝何爺爺的紅包,也祝您新年大吉!”

“誒,好孩子!”

何主任拍了拍餘曜的肩,“都吃好喝好,今兒我老何買單!”

一屋子人當場歡呼起來。

餘曜尋空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是摸了摸口袋裏厚厚一沓紅包,總還覺得不太好意思,畢竟其他人都只拿了一個,自己有點太特殊了。

還是淩燃瞧出了小夥伴的不自在,“你拿著就好,大家都不會介意的。”

餘曜側過臉看了看正在專心致志跟一只螃蟹作鬥爭的黑發少年。

淩燃回以一笑,眼神澄明,“我們馬上就要回國了,你還要留在這裏繼續比賽。何主任那樣說,絕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提前給你準備的紅包。不信你看,紅包數量怎麽是剛剛夠好的五個。”

好像是這樣。

餘曜頭一次收紅包,沒什麽經驗,聽完小夥伴的分析,也就不再糾結,和大家說說笑笑著,一個晚上就這麽過去。

但等回房間後,少年摩挲了半天紅彤彤的硬殼紙,到底也沒拆開,而是把紅包照著何主任交代的那樣,放到了枕頭下面。

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心意。

餘曜有一種陌生又新奇的感覺,仔細說起來,還有些暖洋洋的。

他不知不覺地走到窗邊,一邊摩挲著口袋裏的兩塊金牌,一邊望向遠處的亞格洛斯雪山出神。

“咻——”

一道白光如流星般沖上天際,怦然炸開,散作漫天花火。

緊接著又是,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煙花接二連三地爆了,散了,綻放出姹紫嫣紅的美麗花朵,照亮整個夜空。

【是煙花!】

7878從腦海裏化形出來,【好漂亮哇】

小系統讚嘆不已,沒說出口的是,他好像能感受到這些煙花裏有系統數據的痕跡。

餘曜撐著窗臺看,不知不覺就看見了玻璃倒影裏自己帶笑的臉。

至於這麽高興麽,少年捫心自問。

但仔細想了想,拿到第二塊奧運金牌,戰勝半田遙步,慶功宴的玩鬧,得到人生中第一次壓歲紅包還是五個,好像確實是很值得高興的一天。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裏映滿了流光溢彩的花火。

餘曜就這麽帶笑看著,結果一直到站到腿酸,窗外的煙花都沒有放完。

今天是什麽特殊的節日嗎?

還是說歪果仁也有春節?

不對,也沒到除夕呢。

餘曜仔細核對了一下日歷,他有心想再看一會兒,但煙花沒完沒了的,少年終於放棄,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說來也巧,他才進衛生間,外面的煙花就停了。

不過這一放就是大半個小時,說實話,有點擾人清夢,也不知道喝得半醉的教練們會不會被吵醒。

心裏記掛這事,第二天一大早吃飯時,餘曜就難免留意了些。

趙正飛發覺,奇怪道,“小餘,怎麽了?”

“趙教,你們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

餘曜也不忸怩,直接就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挺好的啊!”

趙正飛給自己徒弟添了碗南瓜粥,“你沒睡好?”

餘曜搖搖頭,“看完煙花就睡了。”

“煙花?什麽煙花?”

其他幾個教練面面相覷,“昨天晚上有人放煙花了?”

放了大半個小時的煙花,教練們都沒看見?

餘曜喝粥的動作一下停了。

屈延波撓撓頭,“可能是我們睡太死了!”

宣唐連跟著點點頭。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餘曜想了想。

他沒再糾結這件事,吃過早飯後就跟宣唐連去了U型池的練習場。

大跳臺兼項U型池的休伯特也在,遠遠的看見他們師兄弟過來就打了招呼,“早上好!”

餘曜也揮了揮手,倒是沒說話。

一來休伯特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二來,這兩天出乎意外的冷,感覺一張口就要喝風。

再加上上次用了五倍的藥劑量,發作劇烈,餘曜這幾天都在小心謹慎地照顧自己。

休伯特走近看見少年圍著厚厚的圍巾時也笑了起來。

“餘,有這麽冷嗎?”

餘曜拉了拉大紅色的毛線圍巾,很誠實地答道,“有點。”

華國北方的冷是幹冷,冬奧會主辦國這邊的冷卻是幹濕混合的,哪怕是一樣的溫度,多多少少體感上要更冷一點。

休伯特不知道少年心裏這些彎彎繞,他只是單純覺得,看上去有點俗氣普通的大紅色圍巾,圍在少年巴掌大的白皙小臉四周,看上去很鮮艷,說不出來的特別好看。

不過也有新的問題。

“現在就冷了,聽說明後天比賽要大降溫,你到時候總不能圍著圍巾上場吧。”

那多累贅!

休伯特腦補了一下,覺得除了麻煩還有點危險。

萬一不小心散了開,U型池可也是能摔死人的。

餘曜:……不是,難道自己比賽時候不會解下來嗎?

好在休伯特很快自己也想了明白。

閑話扯了這半天,休伯特很快把餘曜領到了不少人聚集的人堆裏。

“鐺鐺鐺鐺!”

休伯特語氣高昂,“朋友們,歡迎我們的兩項目奧運冠軍得主,餘!加入我們的U型池大家庭!”

“哇哦哇哦!”

“歡迎歡迎!餘!餘!餘!”

餘曜原本還想說大家應該都見過,不用這麽客氣,結果擡頭一看,好家夥,四周人很多,楞是沒一張熟臉!

難道除了休伯特和自己,就沒有人兼項的嗎?

明明技術都差不多吧?

餘曜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不過,來都來了,五個紅包都拿了,不再拿個金牌多不好意思。

少年很平靜地把大紅色圍巾又拉了拉,沖那些熱情洋溢的陌生面孔露出了個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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