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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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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解約,為什麽?你是不是受網上輿論影響,也覺得我是那種勢利眼、捧高踩低、以流量為主的導演。”

郭高一席話,得罪了好多人,還好咖啡館裏只有兩人。

漆望和郭高隔著深棕色桌子相對而坐,桌面上白紙黑字的本子輕輕飄動,偶爾露出用五顏六色筆墨寫下的筆記。

“不是,”漆望搖頭,就算在咖啡廳,他也沒摘下口罩和帽子,“我最近身體不太好,醫生建議我好好調養,我怕耽誤郭導進程。”

郭高連連搖頭,將劇本往漆望那邊推了推,語氣和善得像是在誘哄孩子,“不耽誤不耽誤,你拿回去再好好想想,或者等你什麽時候調養好身體,有時間了我們再拍也不遲。”

漆望十八歲被現在經紀人挖掘,簽約娛夏傳媒影視有限公司,同年出道,至今已經八年。

前些年他主攻唱跳,成為新生代偶像,微博粉絲幾千萬,歌也是唱一首紅一首,八年裏出了八張專輯,張張爆火。

他有一張精致得雌雄莫辨的臉和一雙魅惑眾生的狐貍眼,卻是極冷極淡的性格,每次出新歌拍MV跳舞的時候,這種碰撞擦出璀璨的火花,魅惑得不得了。

但是去年不知道為什麽漆望開始轉影視圈發展,接連拍了幾部戲,都不是什麽重要角色,卻連連惹罵。

在演戲上,他缺少點在唱歌跳舞上的天賦,這種落差,連粉絲都難以接受。

黑粉和對家的攻擊鋪天蓋地,再加上營銷號為了流量掐頭去尾亂說一通,導致他這一年來,口碑急轉直下,粉絲大肆脫粉回踩。

郭高算算時間,漆望參與拍的一部電影前幾天上映了,不出所料,肯定又被群嘲了。

這一年來,只要沾上漆望名字的作品、產品,無不被噴得狗血淋頭、全網抵制。

代言被撤,合作被毀,演技不好。

郭高在心裏嘆氣,也不知道這孩子想什麽呢,都爬到山尖了,又自己跳下來。

郭高只是個不入流小導演,懷揣著大大的夢想,渴望拍出一部驚天地泣鬼神的神作。

《戲生》飽含了他三年的心血,半年前聽說漆望轉型當演員,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喬裝成漆望粉絲,在機場蹲守他,將劇本塞到他懷裏,原本是不抱期望的,但沒想到漆望真的聯系他了。

“劇本的事不急,我現在還在找人修改裏面專業知識部分,錢也沒湊齊,演員也不全,你先拿回去看著,等什麽時候一切準備好了,我們再細聊。”

郭導不否認當時他找漆望就是看中他名氣流量。

漆望聯系他後,雖然知道他演技不好,但是郭高為了留住他,給他畫了個大餅,架構了不知道多少場美夢。

人家放低身價接了自己劇本,還將劇本仔仔細細研究過,時不時找自己交流劇本想法,付出的心血不比他這個導演少,郭高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如今漆望陷入困境,來找他解約,還找了個身體不好的理由,恐怕是怕自己名聲耽誤劇本。

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人家處於低谷時再踩一腳。

“我還有事,電影的事不著急,一切都等你。我知道你為這個劇本付出了多少,也明白你的心。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我朋友今天給我送修改好的劇本,等會我先給你發版電子版,你打印出來看。”

郭高說著一口喝完剩下咖啡,轉身快步跑了,他怕漆望堅持解約。

桌上的咖啡冷了也沒人動,咖啡館店員時不時看過來,漆望又下意識捏了捏口罩,確保臉上口罩還在。

放在桌上的手機適時震動,漆望拿起,是備註為許醫生的電話,漆望疲憊地嘆了口氣。

“你好,請問是漆先生嗎?”

“許醫生,是我。”

漆望拿起桌上劇本塞到包裏,提著包走出咖啡館。

“是這樣的漆先生,我看了你的檢查報告,給你發了信息,可能你沒看到。”

“近兩年你超劑量註射抑制住,已經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尤其是腺體,若是你遇到適配度為60%以上的Alpha,不僅容易引起假性發情,且在此期間如果沒有Alpha撫慰,恐怕會對你的生命造成威脅。”醫生的語氣無奈又恨鐵不成鋼。

漆望上車,坐在駕駛座,聽著醫生的嘮叨,陷入沈默。

“我知道了,許醫生,我會努力的,請您不要通知我……父母。”

熟悉的敷衍的話語,許醫生勸了兩句,無奈掛斷電話。

漆望握著手機,安靜坐了一會,才驅車回去。

到家,郭高發來修改過的劇本。

劇本是在打印出來的A4紙上修改,郭高直接拍照發給他。

漆望點開圖片,主要看劇本上修改的內容,劇本上黑色手寫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一筆一劃氣勢如虹,看的出書寫人自信不羈又內斂收束的性格。

漆望呼吸急促一瞬,兩指放大照片,盯著上面的字,隨後起身去臥室,從放在床頭櫃裏的本子中小心抽出一張草稿紙,舉著手機和草稿紙對照著看。

照片上的字和草稿紙上的字逐漸重合、又有所區別。

照片上字跡遒勁內斂,草稿紙上更加張揚稚嫩,一收一放,是八年的時光。

漆望看著圖片上的字,想起下午突然出現的人。

他不僅長得高,還好看。

穿著黑色翻領大衣,身形高大挺拔,眉眼清峻,單眼皮,瞳孔極黑,輕輕撩起眼皮看人時,仿佛能看穿人心,鼻梁高挺,架著的無框眼鏡和水牛角材質鏡腿弱化了他那雙眼睛帶來的攻擊性和淩厲的面部線條。

兩人對視時,他看季時嶼眼中有著對陌生人的審慎和觀察。

這讓漆望熱切的心霎時冷下來。

他們兩個不認識,確切的說,是季時嶼不認識他。

郭高給漆望發完圖,靜靜等了一會,果不其然,漆望給他發消息。

只不過,郭高看著問題疑惑不解,

“修改劇本的人叫什麽?”

郭高想了想,打字回漆望,之後再沒收到他消息。

“可能就單純好奇吧。”郭高嘟囔。

……

窗外狂風呼嘯,帶著雪花飄蕩。

“季時嶼,你放心,他是戲劇學院的老師,是專業的。”

郭高的信息和那幾張照片擾得漆望一晚上沒睡著,夢中都是高三時燦爛驚艷的夕陽。

高三時,北城八中學部將文理科年級前二十重新組建了班級,希望這四十人全都考上985,給學校爭光。

漆望和季時嶼都是文科的,但漆望不是年級前二十,季時嶼是文科年級第一。

新組建的文科特優班就在高三(5)班隔壁的空教室,和高三年級學部一墻之隔,方便監督。

那段時間,漆望成績下滑嚴重,經常被老師喊去辦公室開小竈。

傍晚漆望吃完晚飯,回教室拿上剛月考完的英語試卷和答題卡去找老師。

英語老師教兩個班級,辦公室在另一棟教學樓,漆望踏著傍晚金燦燦的夕陽,穿過走廊,路過特優班。

六點,特優班已經開始上課。

這個班級自建立就是高三年級輿論中心和關註點,漆望好奇往裏看了一眼,平時裝四十幾人的教室,如今只有二十個人,位置零散,但都低頭安靜寫作業,講臺上坐著個四十幾歲的女教師,目光如炬。

漆望才看了兩眼,就被她視線盯上,她微微擰眉,身體移動,可能想出來驅趕漆望。

漆望收回視線,剛準備離開,就被走上去的男生吸引住目光,女教師看到有人上來,沒時間再關註漆望,接過男生遞給她的試卷,掏出紅筆,刷刷刷評改,時不時友善地和男生小聲交談。

他們在考試。

男生就算站在講臺下也比站在講臺上的老師高很多,短頭發,藍白校服整齊穿好,脊背挺直,低著頭,時不時嗯一聲,金色的夕陽打在他身上,宛如一幅中世紀油畫,美好得不可思議。

漆望站著看了一會,好幾個學生朝他看來,他捏著卷子離開了。

此後,他時不時從特優班門口穿過,看了一場又一場盛大而驚艷的夕陽。

“麻煩輕一點,這些是易碎品。”

漆望在細碎模糊的聲音中醒來。

隔壁住人了。

好像是位女Alpha。

季時竹打量客廳,呼出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搬完了,解放了。”

上次她通宵喝酒,被季時嶼抓到後,就成了免費工具人,協助搬家公司給他搬家。

黑色大門一關,季時竹轉身,和對面出門拿外賣的漆望四目相對。

“你好,”季時竹友好打招呼,為季時嶼積累善緣。

“你好……”漆望低頭撿起地上的外賣,含糊打了招呼,然後進屋。

“好眼熟,還是個Omega。”

季時竹瞇眼思索,但一時半會沒想起是誰,只能拋之腦後。

吃完飯,漆望翻出之前買的網課,繼續上。

課程是他沒涉及過的戲劇,漆望聽了兩節,昨晚又沒睡好,迷迷糊糊躺在沙發上都要睡著了。

外面又傳來聲音,其實他房子隔音做得很好,門口聲音也不大,但是漆望聽覺異於常人,以至於一點聲音都能放大數十倍。

走廊上皮鞋踩在地磚上咚咚咚聲音透過厚重的防盜門傳進屋裏。

一步一步,不慌不忙,沈穩有力,充滿節奏韻律。

漆望仰躺在沙發上,搭在腹部的手指輕輕敲打,一小段曲子從指尖流出,除了譜曲的人,無人知曉。

……

戴好帽子,提上垃圾,漆望推門出去。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家裏沒口罩了,漆望扯了扯圍巾,遮住下半張臉,又壓了壓帽子,企圖將上半張臉也遮住。

哢嚓一聲,隨著沈穩的腳步聲,漆望擡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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