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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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第 55 章
翌日清早，天邊將將乍破了一點亮色，一架毫不起眼的青幃馬車，悄悄從杳無人聲的莊子裏出發，過了足足兩刻鐘才回來。
終於解決這樁麻煩，沈蘭宜從馬車上跳下，神清氣爽地抖了抖胳膊。
別說，殺人越貨還真不是易事，若非有賀娘子幫手，單她一人，光是把半死不活的譚清甫拖上車恐怕都難。
途徑官道的時候，賀娘子背著整飭好的藥箱先行離開，沈蘭宜獨自回了莊上。
見她從外回來，才起來不久的珊瑚嚇了一跳，“夫人，你……”
雖然沈蘭宜夜半溜出去有事，兩個丫頭心裏都清楚。但見她這個點才回來，眼下又發青，還是頗為震驚。
荷包？
沈蘭宜一楞，旋即把自己在裴疏玉回來前還惦記著的那茬想起來了。
前些時日，因繼母來信要錢，她同他借了銀子，裴疏玉直接拿了銀票予她。
她忙道：“我記得的。”
他不僅借錢給她，還體諒她捎東西出去不容易，要幹脆收了她的荷包。
裴疏玉好整以暇地看她翻箱倒櫃，心裏卻不免在想，她會繡些什麽紋樣在上頭？
沈蘭宜挑出了最面上的那只，獻寶似的地捧在手心送到他眼前，道：“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雖然是問句，可她的語氣卻是極篤定的，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裴疏玉沒有拿過針線，瞧不出手藝好壞，但他看見那繡滿了石榴和蝙蝠的荷包後，陷入了深深的沈默。
多子多福？
她送他多子多福做什麽？
沈蘭宜瞧他神色不對，以為是他不喜歡這個，轉身把擺滿了荷包木質托盤整個端了過來。
她興高采烈地一只只點過去：“這只是蓮年有魚、這只是鳳穿牡丹……喜上梅梢這只我最喜歡了，小少爺，你……咦？”
沈蘭宜終於介紹完了，亮晶晶的眼睛撞上了裴疏玉黑得和鍋底似的一張臉。
在她“念經”的時候，裴疏玉才來得及回想起自己那晚對她說的話，總算明白了此荷包非彼荷包。
他的本意是，讓她不用繡荷包賣錢還他，她若過意不去，送他一只便好。
結果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不知腦子裏那根筋沒有轉過彎來，抑或腦子壓根就沒轉，居然誤以為是他要化身二道販子，收她這一大堆荷包抵債？
裴疏玉緩緩嘆了口氣，他反問：“我一個男人，要這麽多荷包做什麽？”
沈蘭宜還沒理解，她眼神茫然地看著他。
這個季節，太陽下山的時辰越來越晚了，此時天邊仍泛著昏黃的光暈，落日餘暉穿過窗欞，正正好灑在了沈蘭宜粉潤的臉頰。
金色的光斑就像翩然而至的蝴蝶，在虔誠親吻她的鼻尖。
喉結上下翻動兩回，裴疏玉把嘴邊的解釋吞了回去。
就讓她誤會吧。
就像之前，他無法和她說明那夜亭中，他突生的想要揉她腦袋的沖動，只是好在有驟雨變小的借口，讓他可以逃避解釋轉身離開。
而眼下天還沒暗，已經沒有夜色可以隱埋他的神情和心緒了，他該怎麽解釋自己是想順手推舟要她親手做的荷包？
她雖單純如白紙，可再單純的姑娘也不會不知道送男人荷包的寓意。
裴疏玉也不知沈家一個商戶人家，是怎麽把她保護出這樣的一個性子來的。
想到她差點就落到了張端那樣五毒俱全的人手中，裴疏玉喉頭就發緊：“先收起來。”
沈蘭宜很忐忑：“是我繡得不好嗎？”
不應該呀，她可拿自己做的和月窗在外面買的對比過。
難道是她藏拙太過？
裴疏玉此時已經什麽旖旎心思也沒有了，甚至還有點慶幸她沒回過神來。
她好像真的對他很信任，甚至說，信任到忘記了他是一個男人，她名義上的……丈夫。
“不是，”他難得地放緩了語氣，“很好。”
沈蘭宜聽出了他語調的變化，一垂眼，看見了桌上他才給她的沈家布坊的契約。
她似乎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麽，嫣然一笑，纖纖的手指撥弄著托盤上的荷包們。
她低下了頭，裴疏玉卻能看見她眉眼彎彎。
“這只意頭最好，送你了，小少爺，多沈你替我拿回了沈家的東西。”
她說著，將一只青色的荷包塞到他的手上。
輕飄飄的荷包和鐵秤砣般，墜得裴疏玉掌心一沈。
荷包的一角是清清淡淡的竹影，不像繡上去的，而像濃淡得宜的水墨。
他的感受不無道理，昔年琴棋書畫中沈蘭宜最擅長的便是畫，她尤擅畫竹，她的姐姐成婚那日，沈蘭宜畫就的白玉屏風上竹影橫斜，不輸名家，一時驚呆了來往賓客。
繡和畫不無異曲同工之處，她繡竹也有畫竹時的風骨，是以裴疏玉一瞧便瞧出了它和旁的那一堆俗物區別。
見他微訝，沈蘭宜垂下眼簾。
他不會知道自己從後世而來，更不會知道她從前學畫竹時，心中想的都是鐵骨錚錚的他。
配他正合宜，沈蘭宜不無欣慰地想。
裴疏玉掂了掂荷包，細微毛躁的心情，就這麽被它撫平了。
他分明是喜歡的，卻並沒有把它直接將它配在空蕩的腰間，而是裝模作樣地仔細看了一圈，再把它塞到了袖中。
小小的風波結束，外頭月窗在敲門，提醒他們到了該用晚飯的時候。
沈蘭宜和裴疏玉對視一眼，前後腳一起到了院中。
月窗已經拿好了晚飯。
小廚房的人現在都不必她多說，直接就會把裴小少爺那份也一塊讓她拿來。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裴小少爺轉了性了，天天就往沈姨娘這裏跑，下人們甚至還笑說，知子莫若父未必，知子莫若奶倒是有道理，你瞧，這裴老夫人隨手救的人，還正好對了小少爺的口味。
天色漸晚，涼風習習，潮濕的氣息氤氳不去，從午後開始，屋裏就呆得憋悶得很，院子裏反倒成了好去處。
起初，沈蘭宜是不習慣這樣的環境的，從前沈家在京城，夏日本就不長，雨也不算多，不會如此潮濕。
最近的晚飯，她都是和裴疏玉坐在一起，各吃各的。
——她打定了主意，至少齋滿四十二天。
裴疏玉是官宦子弟，沈蘭宜是文臣之女，兩人的教養都極好，食不言的規矩遵守得很好。
飯後，裴疏玉見沈蘭宜總是偷偷覷他，問道：“怎麽了？”
沈蘭宜吞吞吐吐地開口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看看布坊現狀如何。”
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才送了人家東西，就提要求，顯得她目的很不純。
裴疏玉卻還記得老夫人之前的叮囑，要他最近別讓沈蘭宜見到家人。
他沈吟片刻，即道：“明早我隨你同去。”
行程便定了下來。
當晚，沈蘭宜有些睡不著。
原身對於布坊的記憶很模糊，從前都是沈爹在打理，她這個女兒知之甚少。
眼下她要管布坊，那首先就得摸清楚它的底細。
多問、多聽、多看的道理，是沈夫人教她管家理帳時說的。
另外，自沈蘭宜來到這個朝代，還未有機會出去看看外面的光景如何，所能觸及的地方只有裴家這一畝三分地。
從前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榻上養病，是無奈之舉，而她眼下有了正常人的精力，再憋在院中這麽久，就有些難受了。
不過想到明天就可以看到幾百年前的街道巷陌、風物人情，沈蘭宜難免興奮，在床上翻了幾翻都沒有睡著。
她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時，她打著哈欠，冷不丁看見了裴疏玉眼下的烏青。
沈蘭宜：……
突然良心有點痛。
裴疏玉睨她一眼：“睡得可好？”
沈蘭宜弱弱答道：“不太好。”
兩人沒再多言，各自洗漱去了。
動作更快的裴疏玉站在墻根下，忽然犯了難。
他平常自己走時，都是翻墻出去的。
但今日多了個她。
不如今天就走裴家正門，從前院裏穿出去？
雖說這個時辰，撞見他爹幾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他爹見他帶著她一起出去，怕是又要把他往壞處想。
他爹是從來不憚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他這個兒子的。
裴疏玉還沒來得及再想下去，今日特地挽了個椎髻的沈蘭宜已經挎上了她的小包袱，站在了他的身邊。
她眼巴巴的，一點要走正門的意思都沒有。
就等著他帶她翻墻。
馬車停穩，沈蘭宜提著裙裾緩步下車，還未擡頭，已經能從餘光中看見，堵她們路的約莫十來號人，前面有一個打頭的。
真遇上流匪了？她的目光將將擡起，卻正好看見一只綠色的劍穗。
自己針線上做的東西，哪能不記得？
沈蘭宜動作一頓。
綠玉似的穗子迎風飄搖，她的視線順著劍穗緩緩上移，而裴疏玉正正好好抱著把劍，站在她們的必經之路。
她斜戴著只破鬥笠，看清了出來的是沈蘭宜後，壓低帽檐，遮住了飛揚的眉眼與笑意，而後反手出劍，朗聲道：“此山為我開，此路——”
“小女子清貧，身無長物。”冪籬下，沈蘭宜緩緩擡起了唇角，截斷了她的話，“不知大俠今日，要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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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天邊將將乍破了一點亮色，一架毫不起眼的青幃馬車，悄悄從杳無人聲的莊子裏出發，過了足足兩刻鐘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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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殺人越貨還真不是易事，若非有賀娘子幫手，單她一人，光是把半死不活的譚清甫拖上車恐怕都難。
途徑官道的時候，賀娘子背著整飭好的藥箱先行離開，沈蘭宜獨自回了莊上。
見她從外回來，才起來不久的珊瑚嚇了一跳，“夫人，你……”
雖然沈蘭宜夜半溜出去有事，兩個丫頭心裏都清楚。但見她這個點才回來，眼下又發青，還是頗為震驚。
荷包？
沈蘭宜一楞，旋即把自己在裴疏玉回來前還惦記著的那茬想起來了。
前些時日，因繼母來信要錢，她同他借了銀子，裴疏玉直接拿了銀票予她。
她忙道：“我記得的。”
他不僅借錢給她，還體諒她捎東西出去不容易，要幹脆收了她的荷包。
裴疏玉好整以暇地看她翻箱倒櫃，心裏卻不免在想，她會繡些什麽紋樣在上頭？
沈蘭宜挑出了最面上的那只，獻寶似的地捧在手心送到他眼前，道：“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雖然是問句，可她的語氣卻是極篤定的，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裴疏玉沒有拿過針線，瞧不出手藝好壞，但他看見那繡滿了石榴和蝙蝠的荷包後，陷入了深深的沈默。
多子多福？
她送他多子多福做什麽？
沈蘭宜瞧他神色不對，以為是他不喜歡這個，轉身把擺滿了荷包木質托盤整個端了過來。
她興高采烈地一只只點過去：“這只是蓮年有魚、這只是鳳穿牡丹……喜上梅梢這只我最喜歡了，小少爺，你……咦？”
沈蘭宜終於介紹完了，亮晶晶的眼睛撞上了裴疏玉黑得和鍋底似的一張臉。
在她“念經”的時候，裴疏玉才來得及回想起自己那晚對她說的話，總算明白了此荷包非彼荷包。
他的本意是，讓她不用繡荷包賣錢還他，她若過意不去，送他一只便好。
結果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不知腦子裏那根筋沒有轉過彎來，抑或腦子壓根就沒轉，居然誤以為是他要化身二道販子，收她這一大堆荷包抵債？
裴疏玉緩緩嘆了口氣，他反問：“我一個男人，要這麽多荷包做什麽？”
沈蘭宜還沒理解，她眼神茫然地看著他。
這個季節，太陽下山的時辰越來越晚了，此時天邊仍泛著昏黃的光暈，落日餘暉穿過窗欞，正正好灑在了沈蘭宜粉潤的臉頰。
金色的光斑就像翩然而至的蝴蝶，在虔誠親吻她的鼻尖。
喉結上下翻動兩回，裴疏玉把嘴邊的解釋吞了回去。
就讓她誤會吧。
就像之前，他無法和她說明那夜亭中，他突生的想要揉她腦袋的沖動，只是好在有驟雨變小的借口，讓他可以逃避解釋轉身離開。
而眼下天還沒暗，已經沒有夜色可以隱埋他的神情和心緒了，他該怎麽解釋自己是想順手推舟要她親手做的荷包？
她雖單純如白紙，可再單純的姑娘也不會不知道送男人荷包的寓意。
裴疏玉也不知沈家一個商戶人家，是怎麽把她保護出這樣的一個性子來的。
想到她差點就落到了張端那樣五毒俱全的人手中，裴疏玉喉頭就發緊：“先收起來。”
沈蘭宜很忐忑：“是我繡得不好嗎？”
不應該呀，她可拿自己做的和月窗在外面買的對比過。
難道是她藏拙太過？
裴疏玉此時已經什麽旖旎心思也沒有了，甚至還有點慶幸她沒回過神來。
她好像真的對他很信任，甚至說，信任到忘記了他是一個男人，她名義上的……丈夫。
“不是，”他難得地放緩了語氣，“很好。”
沈蘭宜聽出了他語調的變化，一垂眼，看見了桌上他才給她的沈家布坊的契約。
她似乎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麽，嫣然一笑，纖纖的手指撥弄著托盤上的荷包們。
她低下了頭，裴疏玉卻能看見她眉眼彎彎。
“這只意頭最好，送你了，小少爺，多沈你替我拿回了沈家的東西。”
她說著，將一只青色的荷包塞到他的手上。
輕飄飄的荷包和鐵秤砣般，墜得裴疏玉掌心一沈。
荷包的一角是清清淡淡的竹影，不像繡上去的，而像濃淡得宜的水墨。
他的感受不無道理，昔年琴棋書畫中沈蘭宜最擅長的便是畫，她尤擅畫竹，她的姐姐成婚那日，沈蘭宜畫就的白玉屏風上竹影橫斜，不輸名家，一時驚呆了來往賓客。
繡和畫不無異曲同工之處，她繡竹也有畫竹時的風骨，是以裴疏玉一瞧便瞧出了它和旁的那一堆俗物區別。
見他微訝，沈蘭宜垂下眼簾。
他不會知道自己從後世而來，更不會知道她從前學畫竹時，心中想的都是鐵骨錚錚的他。
配他正合宜，沈蘭宜不無欣慰地想。
裴疏玉掂了掂荷包，細微毛躁的心情，就這麽被它撫平了。
他分明是喜歡的，卻並沒有把它直接將它配在空蕩的腰間，而是裝模作樣地仔細看了一圈，再把它塞到了袖中。
小小的風波結束，外頭月窗在敲門，提醒他們到了該用晚飯的時候。
沈蘭宜和裴疏玉對視一眼，前後腳一起到了院中。
月窗已經拿好了晚飯。
小廚房的人現在都不必她多說，直接就會把裴小少爺那份也一塊讓她拿來。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裴小少爺轉了性了，天天就往沈姨娘這裏跑，下人們甚至還笑說，知子莫若父未必，知子莫若奶倒是有道理，你瞧，這裴老夫人隨手救的人，還正好對了小少爺的口味。
天色漸晚，涼風習習，潮濕的氣息氤氳不去，從午後開始，屋裏就呆得憋悶得很，院子裏反倒成了好去處。
起初，沈蘭宜是不習慣這樣的環境的，從前沈家在京城，夏日本就不長，雨也不算多，不會如此潮濕。
最近的晚飯，她都是和裴疏玉坐在一起，各吃各的。
——她打定了主意，至少齋滿四十二天。
裴疏玉是官宦子弟，沈蘭宜是文臣之女，兩人的教養都極好，食不言的規矩遵守得很好。
飯後，裴疏玉見沈蘭宜總是偷偷覷他，問道：“怎麽了？”
沈蘭宜吞吞吐吐地開口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看看布坊現狀如何。”
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才送了人家東西，就提要求，顯得她目的很不純。
裴疏玉卻還記得老夫人之前的叮囑，要他最近別讓沈蘭宜見到家人。
他沈吟片刻，即道：“明早我隨你同去。”
行程便定了下來。
當晚，沈蘭宜有些睡不著。
原身對於布坊的記憶很模糊，從前都是沈爹在打理，她這個女兒知之甚少。
眼下她要管布坊，那首先就得摸清楚它的底細。
多問、多聽、多看的道理，是沈夫人教她管家理帳時說的。
另外，自沈蘭宜來到這個朝代，還未有機會出去看看外面的光景如何，所能觸及的地方只有裴家這一畝三分地。
從前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榻上養病，是無奈之舉，而她眼下有了正常人的精力，再憋在院中這麽久，就有些難受了。
不過想到明天就可以看到幾百年前的街道巷陌、風物人情，沈蘭宜難免興奮，在床上翻了幾翻都沒有睡著。
她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時，她打著哈欠，冷不丁看見了裴疏玉眼下的烏青。
沈蘭宜：……
突然良心有點痛。
裴疏玉睨她一眼：“睡得可好？”
沈蘭宜弱弱答道：“不太好。”
兩人沒再多言，各自洗漱去了。
動作更快的裴疏玉站在墻根下，忽然犯了難。
他平常自己走時，都是翻墻出去的。
但今日多了個她。
不如今天就走裴家正門，從前院裏穿出去？
雖說這個時辰，撞見他爹幾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他爹見他帶著她一起出去，怕是又要把他往壞處想。
他爹是從來不憚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他這個兒子的。
裴疏玉還沒來得及再想下去，今日特地挽了個椎髻的沈蘭宜已經挎上了她的小包袱，站在了他的身邊。
她眼巴巴的，一點要走正門的意思都沒有。
就等著他帶她翻墻。
馬車停穩，沈蘭宜提著裙裾緩步下車，還未擡頭，已經能從餘光中看見，堵她們路的約莫十來號人，前面有一個打頭的。
真遇上流匪了？她的目光將將擡起，卻正好看見一只綠色的劍穗。
自己針線上做的東西，哪能不記得？
沈蘭宜動作一頓。
綠玉似的穗子迎風飄搖，她的視線順著劍穗緩緩上移，而裴疏玉正正好好抱著把劍，站在她們的必經之路。
她斜戴著只破鬥笠，看清了出來的是沈蘭宜後，壓低帽檐，遮住了飛揚的眉眼與笑意，而後反手出劍，朗聲道：“此山為我開，此路——”
“小女子清貧，身無長物。”冪籬下，沈蘭宜緩緩擡起了唇角，截斷了她的話，“不知大俠今日，要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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