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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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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第 15 章

裴疏玉當然分不清哪邊是善哪邊是惡,但人都有著最樸素的判斷能力——壯漢的刀尖都對準手無寸鐵的婦人了,該出手幫誰想來並不難考慮。

有她加入,原本一邊倒的戰局倏爾明朗起來。

鏢師雖然也幹的是刀口舔血的行當,但是相比真正經歷過戰場的軍士,還是遜色許多。

空有虬結肌肉的幾個大漢不多時便在攻勢下節節敗退。齊滿山見勢不妙,他眼光一掃,見來者雖訓練有素,但看起來與這幾個女人並不熟稔,大概只是路遇。

他眼珠一轉,朝裴疏玉大聲道:“這位兄臺——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你所見皆是家事,我……”

裴疏玉沒那麽好耐心聽他把話說完,她勾了勾唇,輕笑著道:“仇怨?不好意思了,我出劍,就是要見血的。”

無鋒的劍在空中翻了個花,被淩空拋起又被穩穩接住,裴疏玉勾指一彈劍身,眼神驟然凝下,就像被冰凍在滾開瞬間的沸水,冰與火的銳意交融貫通,只瞬間便直取了齊滿山的咽喉。

才撿了條命回來,沈蘭宜氣都沒捋順就去尋珊瑚在哪,她驚魂未定,還沒找見珊瑚在哪,忽然感到足踝之下洇來一股溫熱的濕意。

——噴湧而出的鮮血,幾乎漫過了她的鞋面與裙裾。

沈蘭宜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實在不是她的承受能力太低,著實是這小半個時辰裏發生的事情,太超出她的認知。

再睜眼時,沈蘭宜依舊有點兒恍惚,她拖著沈重的上身,下意識要將自己支起,還沒起來,左邊一只手右邊一只手不約而同扶起了她。

珊瑚急得眼圈都紅了,“夫人,你可算醒了,身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要說的話,也是有的。久居深宅、無事連門都出不得的婦人哪架得住方才那場面,到現在手腳都是酸痛的。

但是想到那一地的血,還有可疑的、人體倒地的聲音,好像這些酸痛又都不算什麽了。

沈蘭宜深吸一口氣,還是道:“沒事……就是頭有點暈。”

正說著,身後靠著的東西晃了一晃,沈蘭宜擡眼,這才發覺自己正在馬車裏。

“我們這是在哪?”她驟然提起警覺。

另一邊的齊知恩答道:“在馬車上,喏,先前救了我們的大俠,正在前面駕車。”

說著話的時候,齊知恩的神情還有點覆雜。畢竟前一刻,她才看見自己的親叔父死在面前。盡管這個叔父要捆她去嫁人奪她鏢局,但如此突然,還是不免讓她心下惴惴。

沈蘭宜楞住了。

不是,誰在駕車?

永寧王?

那個女扮男裝,直到若幹年後造反失敗,被人卸了腦袋的永寧王?

珊瑚不知沈蘭宜心中所想,只把剛剛她暈倒後發生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

先前街上那回,珊瑚也曾瞥過才回京的裴疏玉一眼。這人身姿太過優越,只一眼就足夠讓人記住,“永寧王殿下路過搭救,把那夥歹人都除去了。他把手下留在那裏善後、處理屍首,現在他是要帶我們去更衣。老安叔和陳嬸剛剛已經路過了住處,先下車了。”

“更衣?”沈蘭宜目光下移,看見了自己被血洇得顏色愈發深的藏青色裙擺,差點又暈了過去。

她扭頭,不去看幹涸的血塊,忍著惡心道:“她……貴人事忙,搭救便罷,怎還會考慮這許多?”

沈蘭宜前世並未與裴疏玉相交,但她知道這位永寧王殿下,可不會是什麽善男信女。

她不會因為她是女子而看輕她,相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反而讓沈蘭宜對她更多了一份畏懼。

珊瑚便道:“夫人,我們要是這樣回靈谷寺的話,肯定要倒大黴,所以奴婢大著膽子,去求這位殿下,至少帶我們去換一身幹凈衣物。”

沈蘭宜挑眉,“她答應了。”

齊知恩在旁邊插嘴,“許是心情好呢?我看說書先生都是這麽講的,大俠做了好事,都會好心情地去茶館喝一盅茶。”

“大俠?”

習武之人的耳力絕佳,斜坐在車轅上的裴疏玉忽然笑了一聲,“我可不是什麽大俠。”

“捎你們回來,一是順帶,二是善後。你們這位夫人想必是某位的妻子,這一身是血的回去,不定生出多少風波,以至牽連到今日的我。”

“我最討厭麻煩的事情,送佛送到西,城北有我名下的鋪子,我會送你們去那裏更換衣物,到時要回哪去,你們自同鋪內的管事知會一聲。只一點,今日之事與我無幹。”

待裴疏玉說完,沈蘭宜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道:“無論如何,今日多謝殿下,若非殿下搭救,我們恐怕都難逃此劫。”

說實話,無論是面對譚清讓,還是面對方才兇神惡煞的齊滿山,她都沒有如此膽戰心驚。

她害怕自己淪入深宅重覆前世的人生,也害怕冷鐵砍她砍到卷刃,但她怕的,是生死,是絕望,而並不是這些人。因為他們卑劣,不過無恥之徒,沒有什麽值得她好怕的。

但沈蘭宜卻是真的有點怕前面這位。

前世,朝野亂局中,誰都沒有想到是永寧王殺了出來。

裴疏玉甚至一度割據了北方四府,隱隱有稱侯節度之意。假以時日,就是真的讓這片江山改姓裴也未可知。

可惜的是,在戰局焦灼的時候,她的養子意圖奪權,揭穿了她的女子身份,狠狠來了一記背刺。

軍心因此大亂,而裴氏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張,彼竭我盈,朝廷趁勢反攻,生擒裴疏玉的那一日,還發詔褫奪了她的王位與姓名。

“不必,手癢殺幾個人而已。”

裴疏玉的話音打斷了沈蘭宜越飄越遠的思緒,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膝上的布料已經被她自己無意識地攥皺了。

沈蘭宜總覺得這樣不夠,畢竟是救命之恩,只輕飄飄一句謝總覺得於心有愧。

可是……

她沒來得及再想下去,就在這時,馬車忽然急剎,前方飄來一聲“籲——”,緊接著,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聲驀然響起。

“實在抱歉,是下官莽撞,馬驚了殿下的車。”

巷道狹窄,溫潤有禮的青衣文士翻身下馬,他勒緊韁繩,朝裴疏玉拱手一禮:“殿下可有被沖撞?這邊有醫館……”

不止是沈蘭宜,珊瑚也到吸一口涼氣。

很好。

沈蘭宜掐了掐掌心,確定耳畔飄來的聲音不是她的幻覺。

真是冤孽,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偶遇了譚清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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