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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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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空氣中彌漫起潮濕的泥土味,一身潮濕的謝鷺安一臉怒氣的走進營帳,大步跨到桌前將劍重重摔在桌子上,就在剛剛,謝鷺安被告知趙朔那小子殺紅了眼,不管不顧的帶兵深入敵營。

從到邊境第一戰交鋒快半個月,敵軍的實力如何謝鷺安心裏也有了個底,有勇有謀,明暗招數其下,沈穩不激進,帶隊的將軍定是個老練且得軍心的。

兩軍交戰半個多月,都是有來有往,焦灼不下,而今天敵方滿是破綻的突然敗退讓謝鷺安不得不起疑,急忙出門趕往前線勘察,誰知剛到前線,就有人來報,趙朔激進追擊深入。

謝鷺安聽到趙朔沒頭腦的帶隊深入頓時火冒三丈,當下就狠狠責問了報信那人一番,他初次帶兵沒有成績難以服眾,而趙朔軍功在身,長年在軍營頗有聲望,難免自詡自傲,但謝鷺安觀察下來,趙朔此人光有好身手,卻無半點計謀,為人又沖動,這次殺紅了眼,貿然追擊必是九死一生的場景。

且半個月的交戰下來,全軍士兵皆已疲憊,軍中不乏有對謝鷺安迂回戰術不滿者,為此趙朔還沖到謝鷺安的營帳,陰陽怪氣過一番,話裏話間都是對謝鷺安這個毛頭小子下的束手束腳打的命令的不滿,只不過是礙於他是主帥才不得不聽命於他。

而敵方似乎也看出趙朔與謝鷺安之間的嫌隙,這才鉆了空子,故意敗退,讓精於激進打法的趙朔得已釋放,一頭撞進去。

營帳外烈日高照,營帳內謝鷺安周身的氣壓卻壓得旁人橫生一絲寒意,所有人都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敢出聲。

摁在劍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良久,謝鷺安開口問:“派去尋的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說是前線那邊什麽動作都沒有,趙將軍一行人毫無蹤跡。”旁邊的士兵顫顫巍巍回答道。

下一秒,謝鷺安拿起劍就往外走,留下一屋子人在原地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

什麽動靜都沒有,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好在趙朔一行人應該暫時不會被殺,壞事壞在趙朔一行人已經被抓,而敵營什麽動靜都沒有,意思就是要謝鷺安前去談判,且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走出營帳沒幾步,謝鷺安又突然折返回去,剛剛那群人正在營帳裏吵得熱火朝天,見他進來,一時間全部噤了聲,謝鷺安看了他們一眼,冷冷道:“你們都先出去。”

一群人爭先恐後的離開了營帳,謝鷺安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筆在信紙上落下寥寥幾字,

隨即卷好仔細放到信鴿腿邊的竹筒裏,到營帳外放飛,謝鷺安看著高空中飛翔北方的信鴿,眼睛被太陽刺到微微瞇起,幾秒後,謝鷺安垂下眼眸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謝鷺安順手牽了一匹馬就往外趕,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交代,像是信誓旦旦,又像是慷慨赴死。

南蕭國營地前,謝鷺安被門前的一排士兵攔住,見他翻身下馬,士兵門迅速將刀劍收回鞽中,前排的兩個士兵走上前,一個周身殺氣少年去接他手上的馬繩,另一個少年對他道:“請將劍留於此處。”語氣冰冷,謝鷺安看著他,竟是一副書生摸樣。

謝鷺安打量了一眼他,將劍擡到身前,道:“有勞。”

那人接過謝鷺安的劍,朝營地內擡手:“請。”說完便在前面帶路。

謝鷺安跟在這人後面,走了一段路後,他問道:“這位兄弟,可否告知我姓名。”

前面帶入的人腳步未停,語氣依然平靜道;“白義。”

“白義。”謝鷺安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才對他道:“多謝。”

這次白義頓了頓腳步,微微側頭道:“客氣。”

臨近傍晚,營地裏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傳出來食物香味,空氣中漂浮著肉香,油香和菜香,只是問到味道,謝鷺安就知道這裏戰士們的夥食比起自家的只會好不會差,而臨近飯點,謝鷺安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營帳外,竟不見一人,整個營地安靜的可怕。

謝鷺安細細聽過,確定營帳內都是空無一人的,那麽他們現在應該集中在某個營帳內用飯,謝鷺安不禁想起自家軍營用飯時的場景,蜂擁而上,沒有一刻鐘是安靜不下來的,想到這,謝鷺安扭頭往京城方向看,正好被營帳擋住了視線。

又繞過幾個營帳,謝鷺安來到一個最大的營帳前,門口同樣空無一人,白義在營帳前停住,掀開門簾,“請進。”

謝鷺安對他道了句謝,便進了營帳,營帳內很空曠,左邊一個地勢臺,右邊放了一張小床和一個洗臉架子,架子上隨意掛著幾件衣服,沒有用什麽隔開,謝鷺安盡收眼底。

見他進來,主桌上的人擡起頭,往後靠在椅子上,看著他走近,等到謝鷺安走到桌前停下,他才開口道:“沒想到景和國太子殿下如此年輕。”

鄭安南用他那雙已經能見渾濁的雙眼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沒想到半個月來和他打的有來有回的竟然是個毛頭小子,他摸了把沒有的胡子,微微頷首示意謝鷺安坐下。

謝鷺安也沒想到,他想到了敵方主帥應該是一個較他年長之人,但沒想到領兵之人已然

生出白發了,或許是年歲較大,謝鷺安在他身上看到了慈祥,而非殺伐,血腥。

他在左邊落座,也不再想其他,對鄭安南拂了拂手開門見山道:“這次我前來,是來帶回我部下的,將軍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聽到這話,鄭安南卻開口笑了一下,有些和藹的看著他:“太子殿下一路趕來還沒來得及用飯吧,正好老夫也正要用飯,一起吧。”說完就有人從帳外上了兩份飯食上來。

飯菜放到面前的時候,謝鷺安還是錯愕的,他已經做好了一番口舌惡戰的準備,沒想到這會兒竟然一起吃上了,這場景不像是談判,更像是好友相聚,忘年交……

謝鷺安局促又戒備的坐在位置上,遲遲不拿筷子,鄭安南看了,哈哈大笑了一聲,“吃吧孩子,民以食為天,老祖宗的話總是不會錯的。”

混厚的笑聲在營帳內回蕩著,謝鷺安也微笑著點了點頭,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一時間營帳內只剩下喝湯的吸溜聲和咀嚼聲,謝鷺安吃的斯文,幾乎沒發出什麽太大的聲音,所以主要是鄭老將軍的吸溜聲和咀嚼聲,不過聽著這些聲音,謝鷺安反倒有了胃口,也不再那麽局促了。

一場飯在不合宜的地點時機吃的意外和諧,鄭安南擡起手用袖管子抹了把嘴,休閑的往椅背上一躺,完全不像是個沈穩的將軍做派,但與他交手後才會知道,此人足智多謀,沈穩精明。

“你的那些士兵們正好好的,只是老夫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幾個區區士部下孤身前來。”

鄭安南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私有一些欣賞,卻又夾雜著一些嘲諷,可能是在嘲笑謝鷺安的不自量力,兩人離得有些距離,謝鷺安看的有些不真切,只感覺這話說的惆悵。

“不只是士兵,其中有一個是我的下屬,也是位少將軍。”謝鷺安道。

鄭安南輕嗤了一聲,“哼!少將軍又如何,主帥又如何,站場上刀劍無眼,每天要死多少人,誰又會知道他是個少將軍。”

“戰火之中,你我皆是螻蟻,只不過是被賦予些許權力的頭蟻而已,難不成打了敗仗,你還能只身回去不成,就算回去了,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死,還不如戰死沙場來的痛快,至少能得個徒須有的好名聲。”

難不成打了敗仗,還能只身回去不成……

“那便令太子,不勝不得以歸朝……”

這話沒錯,只不過鄭老將軍說的不歸朝是沒臉歸朝,而謝鷺安是在此基礎上還有一條確切的不可違抗的皇命。

“那將軍你沒打過敗仗嗎?”

這話問的好笑,鄭安南斜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裏倒,“怎麽沒打過,我雖然繼承了我父親的功勳,沒有從最底層做起,但也是從小將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剛開始領兵的時候,心高氣傲,連打了幾場敗仗,驚動了宮內,被革職被流放到這裏做苦力,後來這裏戰事頻發,朝廷才想起我來,封了我做將軍,可還是打敗仗,後來打仗打的久了,才逐漸得心應手起來的。”

哪怕沒見過鄭安南年輕時候的樣子,但從他話語間謝鷺安也能想象到他的意氣風發,少年將軍,哪個沒打過敗仗,那麽自己呢,這次也會打敗仗嗎?

鄭安南看著謝鷺安憂心忡忡的樣子,手上拎著酒壺腳步有些虛浮的往下走,見狀謝鷺安連忙起身去扶他,鄭安南順勢搭他的手,將他按回座位上,有些對不準杯口的給他倒酒,“陪老夫喝一個。”

謝鷺安拿起酒杯,站起來和他的酒壺碰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鄭安南又大笑了一聲,將酒裏的酒喝了個幹凈,“小子,這仗你不會輸的,帶著你的部下回去吧,老夫醉了,你莫停留現在就走。”

謝鷺安被推搡著往外走,快到門帳邊的時候,謝鷺安才找到機會,轉身問:“為什麽?”

很清楚的看見鄭安南眼中有瞬間清醒,鄭安南轉過身,背有些駝,低聲道:“或許是人老了就會變得心軟吧。”

安靜了好一會兒,鄭安南又說:“我老了,不想臨走了還待這。”

這句話比剛才的那句話說的還輕,如果不是周遭足夠安靜,哪怕是就站在他的後面,謝鷺安也很難聽清,只是這話不知道是對他自己說的還是對謝鷺安說的。

走出營帳沒兩步,白義就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將劍還給了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的部下們已經在營地門口了。”

謝鷺安也依舊對他點了點頭,“多謝。”

謝鷺安低頭看著手中的劍,走出一段路後擡頭目視前方道:“北方是個好地方,雖常年飄雪,但民風淳樸,在那裏沒人會問來人是誰,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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