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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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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

冊子傳到右側周侍郎的手上時,一聲不大不小剛好夠全場人都聽到的聲音響起:“怎得柳家不在花名冊上?”

明明聲音是在大殿右側響起的,眾人的目光卻都一致的投向左側最後的位置。

柳晟在眾人的目光下,噌的一下起身,大步走到周侍郎的前面,奪過他手中的花名冊,不可置信的翻看著。

周侍郎看著眼前快把花名冊翻爛的柳晟,嗤笑出聲:“柳公子,方才冊子傳到你手上的時候,你難道沒有看到嗎?還是說,柳公子看見了只是想要裝做沒看見。”

周諫看著眼前這位和自己同一官位的少年,自己是兩朝元老,眼前這位卻只是個低賤的商戶,卻在國難之際走了運,一夜之間和自己平起平坐。

又想到柳晟被破格封官那天,被死對頭劉家的那位冷嘲熱諷了一番,雖然知道柳晟是個用完就要被棄掉的角色,但還是止不住怒意橫生,語氣惡劣,只稱呼柳晟為柳公子,像是在提醒柳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很顯然柳晟也註意到了這點,柳家的安危在前,現在原本不是該計較的時候,但柳晟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過來,小心翼翼地避開所以的危險,小心謹慎,但還是被迫被拉進了這場精心策劃的局,現在還莫名其妙的被汙蔑,積攢的委屈沖破理智變成憤怒,柳晟無法控制對周諫大聲喊道:“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柳家貪汙了捐款嗎!”

柳晟怒不可遏的用眼神質問著周諫,拿在手裏的花名冊被指尖刺破,周諫看著柳晟這個樣子,突然意味深長的笑出了聲:“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你柳家貪汙,在坐的各位都可以作證。”

話音剛落,眾人都被點醒般,都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柳晟,謝兆坐在堂上,饒有興致般看著臺下的鬧劇。

在眾人的目光下,柳晟的心跳開始變快,呼吸也開始急促,胸膛更是開始大幅度起伏著,柳晟用餘光飛速的瞄了一眼臺上擔憂卻依舊站在原地的謝宸,下一秒如同失去理智一樣朝著周諫撲過去,作勢要將手上的花名冊砸向周諫。

在離花名冊還有幾公分就要砸到周諫的臉上的時候,左側突然橫過來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柳晟那只拿著花名冊的手腕,和在合意飯店一樣,力道不足以弄疼柳晟,但足夠制住柳晟。

謝宸隨著擋在柳晟與周諫的動作靠過來的時候,柳晟感受到耳邊吹來一股熱氣:“阿晟,冷靜。”

聲音很小,小到柳晟懷疑是自己是不是太過期待而產生了幻聽,但視線中閃過的謝宸剛合上的唇瓣在告訴他,他沒有幻聽。

謝宸沒怎麽用力的就鉗制住了柳晟的手,接住柳晟手腕的那一刻謝宸察覺到柳晟根本沒用力,恰到好處的力道和誇張的肢體動作把虛張聲勢演繹的淋漓盡致,好像下一秒謝宸不擋上來,柳晟就能拿花名冊把周諫的臉給砸爛。

柳晟看著眼前被放大的臉,怔楞了一瞬,連虛張聲勢的掙紮都忘記了,由著謝宸抓著自己。

趁此間隙,周諫才反應過來一樣,驚呼一聲,隨即顫顫巍巍的蹲下雙手抱頭,嘴裏喊叫著:“打人了!打人了!他瘋了!他瘋了!”

柳晟看著一把年紀被自己嚇的蹲在地上的周諫,在心裏雙手合十,並深深的鞠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嚇你的,請原諒我!】

視線回到謝宸的臉上,柳晟眼中布滿不可置信和失望,裝作沒聽到謝宸剛剛輕飄飄說出的話說:“連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說著柳晟便紅了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另一只手掐大腿掐的太用力,還是真的積郁已久,總之,柳晟現在看著真的很難過。

謝宸被柳晟的眼神看的胸悶,匆匆躲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明明只是委屈的神情,謝宸卻覺得自己像是被質問了,沒有解釋,他避開一直看著他的目光,輕輕將放在柳晟手腕上的手給松開,松開的時候,謝宸察覺到柳晟喪氣的將手放下,放下的一瞬間,謝宸聽到身旁的人好像輕笑了一聲,這樣的笑聲他在自己嘴裏聽到過無數次,是在自嘲。

柳晟不再看著他,眼中的失望褪去,他決然的走到臺下,跪下的時候將背挺的筆直,語氣完全沒有剛才的怒意,反而多了一絲從容,朝始終沒開口的謝兆行禮:“方才臣失態,還請陛下責罰。”

柳晟看了一眼從頭到尾同樣未發一言的太子,只提剛才的失態,不提柳家是否貪汙一事,比起他自己提起,他覺得有一個人是比他更好的選擇,或許,那個人也在等一個機會。

謝兆看了一眼跪在臺下的柳晟,依舊不出聲,只朝謝鷺安投去一個眼神,謝鷺安細微的點了點頭,朝謝兆開口道:“父皇,兒臣以為戰事在即,柳家捐款一事還是盡早查明,也好還柳家一個清白,以至於放在柳公子動手一事,不如暫且放放。”

“嗯。”謝兆終於出聲,“捐款一事,事關全線戰士,有多重要柳侍郎應該清楚吧?”含帶怒氣的聲音瞬間將整個大殿的氣氛壓到冰點,每個人都不寒而栗的坐在位置上。

見謝兆的態度,有些武將坐不住了。

“我看你們柳家就是貪汙了這筆捐款,你們這種商戶出身的就是低賤,賺著百姓的血汗錢,目中卻全無百姓,貪汙國難財,拿不出錢來,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此話一出,臺下武將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想到自己在外拼命,這些個商戶賺著自己用命換來的家用錢,還不把他們的命不當命,都憤憤出聲討伐:

“是啊,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你們柳家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你以為你們是誰啊,有幾個臭錢就目中無人了是吧!”

“做人要有良心,別忘了誰才是你們的衣食父母!”

......

粗獷的聲音響徹大殿,難聽的話一句一句砸在柳晟的身上,想到前生的死,柳晟緊握雙拳,朝那些出聲的武將掃了一眼,都是為國為民的勇士,心中不免敬佩起來,柳晟一一記住他們的面孔,真心希望他們都能活下來,別像自己一樣。

他們當中有的還很年輕,還有很長一段人生旅途要走,有的不再年輕,家中定有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女等著他們回去,柳晟希望他們都平安歸來,柳晟再次在心中像上天祈禱。

那些勇士看著柳晟打量他們的眼神,感覺自己被嘲諷,他們從柳晟的眼睛裏讀出一些輕視,頓時怒氣上湧,就在柳晟覺得他們要沖上來踩死他的時候,視線被擋住,柳晟與他肩並肩地跪在他旁邊,向坐上開口道:“父皇,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天時間,兒臣一定會查出結果。”

說完向坐上磕了個頭,隨即朝左右抱拳道:“也請各位將士們稍安勿躁,柳家的捐款一定會在各位到達邊關前送到。”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不必辰王殿下費心,我柳家沒有貪汙,捐款的錢財我會悉數上貢。”

謝宸轉頭看向目視前方的柳晟,在衣擺下伸出兩根手指,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謝宸的衣擺,柳晟感受到了,卻不為所動。

“哼!說的輕巧,等我們出了這個城門,誰知道這筆錢會不會送到,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命活啊!”剛剛帶頭出聲的武將再次出口,像是已經敲定了柳晟貪汙了一樣。

到現在,好像都沒有人發現柳家貪汙是柳晟自己提出來的,所有人都被柳晟先入為主的強加了一個貪汙的認知,都沒有察覺到柳晟是不是過於平靜,又或者說他們都覺得柳晟已經放棄掙紮。

謝宸看著柳晟的側臉,剛剛在擋住柳晟動手時產生的不對勁又重新升起。

擔心大過疑慮,或許剛才被那些難聽的聲音給砸昏頭腦的不只柳晟,還有謝宸,看著柳晟雙手緊握的拳頭,謝宸覺得不應該這樣,柳晟是個美好的人,不應該被這樣侮辱,所以一股腦的跪在柳晟的旁邊,為他求情爭取時間,但好像柳晟並不領情。

謝兆對這場鬧劇終於忍無可忍,出聲斥責:“夠了!”

“好好的一場宴會,被搞得烏煙瘴氣,柳侍郎,念你操辦宴會有功,對周侍郎大打出手的事,為安撫老臣,朕對你小懲大戒,罰你二十軍棍,你可認?”

感覺衣擺被更用力的拽了一下,柳晟無視謝宸投來的眼神,回答道:“我認。”

謝兆轉而對謝宸說:“還有你,像什麽樣子,今日之後,回府面壁思過。”

謝宸迫切還想說些什麽,但想了想,好像已經無法挽回了,話終是沒說出口。

“至於捐款一事......”

話沒說完,門外侍衛帶著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進來。

別人或許不認識這個小廝,但謝鷺安一定認識,因為這是他太子府的小廝。

看清楚來人面孔,謝鷺安瞳孔猛地一縮,轉頭去看柳晟,發現柳晟也在看他,四目相對的一刻,謝鷺安敏銳地捕捉到柳晟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雖然柳晟依舊跪在地上,自下而上的仰視著他,但他有那麽一刻覺得俯視著他的自己才是他的獵物,這一刻,謝鷺安才覺得柳晟真的太陌生了。

謝鷺安感覺自己的心在往下沈,看著小廝正和王公公說話的功夫,不安越來越沈重,心裏也隱約有些猜想。

果然,在小廝說完後,王公公的臉色立馬暗下來,一步做兩步的走向謝兆,俯身在謝兆耳邊說了什麽。

王公公說完,擡頭間給謝鷺安投去一個覆雜的眼神,柳晟將臺上幾人的眼神交流盡收眼底,終於舍得轉頭分給謝宸一個眼神,發現謝宸也在看自己,就在謝宸擔心且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輕微的勾了勾唇角。

謝宸被他這一笑給嚇到,他覺得柳晟可能是對他太失望,然後被冤枉,被罵的精神出了問題,否則怎麽會坦然的收下二十軍棍,然後又對自己發出詭異的笑容,謝宸更擔心了,更無法平靜了。

臺下眾人看著王公公的竊竊私語不明所以,但都很想到底是什麽事能讓謝兆瞬間臉黑,好在沒等多久,謝兆終於發話了。

“太子,你可知罪?”

這話一出,臺下眾人除了柳晟都很詫異。

只稍稍楞了一下,謝鷺安立馬跪在一旁,說道:“兒臣不知何罪之有。”

謝兆輕睨了他一眼:“剛才你府中人來報,說在你太子府後院發現了柳家不翼而飛的捐款。這是怎麽回事?”

臺下嘩然,又紛紛看向太子,謝鷺安轉了轉腦袋,實在沒想出來柳晟是怎麽越過自己把幾箱子捐款搬到自己後院的,除非是有人替他接下了。

很快想明白,謝鷺安看向柳晟,問道:“請問柳侍郎是什麽時候送的捐款,送到了哪裏?”

柳晟並不為難他,實話實說:“是微臣父親昨天晚上送的,送到你府中。”

有些大發慈悲的,柳晟思索了一下接著說:“昨天微臣父親回來的時候曾向我提起,昨晚微臣父親太子去送捐款,原來接下捐款的並不是太子。”

柳晟不知道是誰接下的,只要不是太子接下的,是誰都無所謂,但擅自接下卻不跟太子打招呼的只有一個人。

謝鷺安原以為柳晟什麽都不會說,又或許是為了報覆自己而亂說,沒想到柳晟什麽都說了,而且還給他自證清白的機會。

看不懂他,謝鷺安看不懂,謝宸也看不懂。

謝鷺安也不浪費時間浪費機會,立馬向謝兆請罪說明:“兒臣有罪,竟疏忽至此,還請父皇責罰。”

謝兆只挑了挑眉,朝向柳晟問他:“柳侍郎以為如何,此事你受委屈了,就由你來定奪。”

並不想定奪什麽,柳晟只平靜道:“太子出征在即,諸事繁瑣,稍有疏忽也是情理之中,不如就罰太子不勝不得歸朝。”

一句話說的臺下叫囂過的眾人無地自容,恨不得把頭塞到桌子下,不敢再看柳晟。

沒有為難,但謝兆周身好像更冷了,一言未發,起身徑直走下來,路過柳晟旁邊時,謝宸突然開口問:“父皇,那二十軍棍?”

謝兆微微頓足,往下撇了一眼柳晟,“打。”

丟下一個沒有溫度的字拂袖而去。

柳晟閉了閉眼,意料之外,但想了想又覺得意料之中,謝兆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一整場的表現更像是在縱容柳晟。

剛才謝兆停留在柳晟臉上的那一秒視線,殺意明顯,柳晟心有餘悸的抖了抖,還好剛才謝兆說的不是“殺。”

還沒等他平覆下來,很快兩個魁梧高大的士兵,一人拿了一根一人長,手臂粗的軍棍,把旁邊的謝宸請到一邊,兩人各站柳晟的一邊。

柳晟看了眼軍棍和勇士手臂上猙獰的肌肉,這才感覺大難臨頭了,雖然謝兆沒說要殺了他,但他感覺自己真的會被打死。

謝宸在一邊問可不可以替柳晟受罰,被無情的拒絕後來到柳晟的身前蹲下:“受不了就出聲喊停,別硬撐。”

覺得很奇怪,被人看著被打真的很奇怪,有一種被當猴子看的感覺,尤其是謝宸還跑到他面前近距離欣賞,無名火起,柳晟對這謝宸那張帥的慘絕人寰的臉無情的開口道:“你能不能走開,別在我面前。”

柳晟發誓他絕對沒有在對謝宸發脾氣,只是想到等下的慘樣不想被謝宸看到而已,但當柳晟看到眼前俊美的臉上出現裂痕的時候,他知道,謝宸會錯意了,他大概認為自己真的很討厭他,所以不想看見他。

謝宸回過神來動作僵硬的走到一邊,身邊的勇士立馬舉棍打在柳晟後背,第一棍落下,柳晟悶哼出聲,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直擊大腦,柳晟不得不弓著背來抵禦疼痛,雙手撐在膝前,緊握的手快要把布料都捏碎。

“二、三、四、五、、、、”

柳晟無聲的在心中數著,冷汗從下巴滴到地面,柳晟看著地面被汗水打濕成一個圓,眼前慢慢出現第二個圓,第三個圓,柳晟感覺越來越多的圓形虛影在自己的眼前晃,腦子裏的轟鳴聲也越來越大。

軍棍還在持續的落下,柳晟的後背已經濕透了,不知道是血還是汗,謝宸再在一邊努力的對那兩個士兵使眼色威壓,臉臭的比受罰的柳晟還難看。

已經沒有辦法保持清新了,不知道第幾棍了,因過於疼痛而產生的生理淚水糊了滿臉,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嘴裏好像有血腥味,下唇被咬得出血。

真的不行了,感覺要死了,柳晟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支撐了,眼前的一切都在轉,難以呼吸,意志終於支撐不住,手猛地一松,柳晟整個人脫力的往前栽去。

“阿晟!”

依舊是個黑漆漆的身影從一旁竄出接住了他,柳晟感覺自己的臉被側托著被抱起來走出去,意識徹底消失前,柳晟好像聽見有人在吵架,將臉窩進謝宸的懷裏,委屈的嘟囔了一句“好吵啊。”便頭一歪,昏死過去。

確實有人在吵架。

“你們用這麽大力氣幹嗎?”

“你看他那個小身板,你想打死他嗎?啊?”又是那位勇士,正對著行刑的兩個士兵狂噴唾沫。

兩個魁梧的士兵就站在那,像做錯事的孩子,無助的抱著軍棍,低著個頭,小聲反駁:“我們已經很小力氣了。”

聞言被反駁的勇士頓時跳腳:“你們自己啥身材啥力道自己不清楚嗎?”

“還很小力氣,我看人都歸西了。”

“你們最好祈禱那小身板沒事,不然......”想到剛剛同樣對柳晟發出的激情辱罵,勇士突然噤聲,面朝門口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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