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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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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館之外。

牛雪卿站定,想待跑得快了的心跳均勻,卻發現無論如何等,心都在快快跳著,便擡步走到了別館門口。

守在別館外的侍衛一臉疲色,見牛雪卿走近,忙立起刀來:“這位姑娘,夜半三更,你要作甚?”

牛雪卿看著刀,和氣道:“煩請二位大哥通報,我有急事,現在便要見駙馬。”

“現在?!”其中一人不可思議道,“姑娘,那你可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牛雪卿點點頭:“煩請您通報,只說牛雪卿要見駙馬,若他不見,我便在這裏守著不走。若他還是不見,我自不會再麻煩您。”

看牛雪卿言辭懇切,侍衛終是點了點頭。這畢竟是別館,這裏面的貴人的事,那可都是涉及兩國外交的國家大事,若是耽誤了,他們可承擔不起。而且雖然這是三更半夜,但他們也是履行職責。這是在宋土,他們如果只是在禮節上有所差錯,國家也會保護他們的。

於是其中一個侍衛便入別館去稟報了。少頃,他出來道:“這位姑娘,駙馬請您進去。”

牛雪卿點點頭,便跟著侍衛進去。

花廳內,駙馬坐於正中,顯不出困意,不像深眠被叫醒的模樣。

沒錯,展昭的確剛剛回別館。

其實,去看了一趟牛雪卿,除了見到牛雪卿,展昭還看到了另一樣令他震撼的東西。

那便是牛雪卿屋中的那些畫。說“一樣”是不準確的,那是許許多多幅畫啊!

展昭目力好,即便是黑暗之中,他還是能看到,那上面,分明都是展昭的模樣。並非單一不變,而是他的各種神情姿態,栩栩如生。

牛雪卿給展昭看過,她怕忘記父母的模樣,而讓人畫下來的父母的畫像。所以,她畫下這麽多幅展昭來,便是怕忘了他嗎?

可即便是父母的畫像,牛雪卿也只是有時拿出來翻看。可展昭的畫像,牛雪卿卻是掛了那麽多在房間裏,時時看著啊。

她是,有多麽害怕忘記自己啊。她是真的要記自己一輩子的啊!

事實上,牛雪卿不希望展昭在自己心中的模樣有一點點模糊。她希望展昭留在她心中的,永遠是溫潤清朗,暖暖笑著的模樣。清晰,又讓人心動。

展昭想,這是多麽深的情,才會如此呢?

展昭覺得,心像被人攥著,揉成一團,難以舒展。

這他卻還不知,牛雪卿箱子中還有百來張畫呢。

展昭對牛雪卿的愛,也許不及牛雪卿對展昭的,但也絕可以說情深了。他們二人之情,原是該攜手一生的。

只是奈何,情深緣淺。

而此時,他之所以會答應見牛雪卿,並不是因為牛雪卿說若他不見,她便守在這裏。而是因為,他要想個辦法,讓牛雪卿死心,別再認為自己就是展昭。他要當面告訴她,這都是她思念過度,錯覺而已。

牛雪卿跟著侍衛進了花廳,展昭便覺得自己又緊張了起來,於是暗自吐納,平覆情緒。

侍衛退下,花廳內便只有展昭與她二人。其餘侍衛婢女,不知是展昭刻意令其退下,還是時辰不對,大家都在休息。

“這位姑娘,如此時辰,除了值夜的,宮女侍衛都尚在睡著,究竟有何急事?”展昭禮貌道。

展昭開口,先將為何沒有下人解釋清楚,這可並不是因為他怕身份為人所知。

“展大人,方才分明就是你,既沒有旁人,你為何不肯告訴我,你還活著呢?”牛雪卿神色淒然道。眼前此人的容貌、聲音,根本就是展昭。甚至即便他現在是遼國駙馬的身份,說話間的語氣,也是展昭那般,溫和,毫無戾氣。她堅信,展昭還活著,並且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展昭覺得自己的心有些抽痛,仍是強忍著,甚至面上亦不為所動道:“姑娘所說展大人,我未曾聽過。這其中,可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嗎?若是誤會,方才我見到的是何人?”

“方才?方才我一直在別館之中讀書,姑娘可是看到與我容貌相似之人了?”展昭佯作渾然不知。

“……我分明在睡夢之中,如何去看與你容貌相似之人?”

展昭笑笑:“姑娘既是在睡夢之中,自然是夢了。”

“你——”牛雪卿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姑娘若是無法說明我是姑娘口中的展大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展昭勸道。

牛雪卿不甘心,咬了咬下唇道:“那我若是有證據呢?!”

展昭一楞,心中又開始不安起來:“姑娘有何證據?”

展昭想著,自己身上也沒有痔之類的,能有什麽證據?

“你下葬之前,我曾剪下過你的一縷頭發。你看一看有無短的一縷,既然可知真相。”

牛雪卿想,即便展昭發現自己的頭發被剪下一縷,若要修整,也需等它長長。這不過過了一年,痕跡應該還在。

而展昭真的沒有註意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即使他推拒,下人也不會讓他自己梳頭。

但展昭在開封府這麽多年,深知如果此時拒絕查看,也就等於不打自招了。遂故作坦然散下發來,翻找著,故作展示給牛雪卿,實則是想隱藏。

可牛雪卿卻目不轉睛盯著,同時道:“左邊,現在大約及肩那麽長了。”

展昭依言找去,果真翻了出來,同時牛雪卿也看到了。

“如何?”牛雪卿冷冷看著展昭。

展昭故作驚訝:“這……怎麽會這樣?!難道是何時不小心割下的?”

牛雪卿不想再看展昭狡辯,幹脆利落地從頸間拎出一個小荷包,將其中的東西取了出來,是束好的一縷頭發。

她兩步走到展昭面前,將那頭發舉起來,比著展昭那縷短了的頭發。

兩相接起來,恰好是展昭其他頭發的長度。

展昭卻一時失神,牛雪卿……是一直將自己的頭發帶在身上嗎?

看那荷包有些磨損,但顏色很鮮亮,是一直貼身帶著嗎?

展昭此時很想長嘆一口氣:阿雪,你如此情深,我卻無以為報。

但他忍住了。若是牛雪卿知道他還活著,而且是如今這個身份,又會釋然嗎?

“……巧合罷了。”

“巧合?!”牛雪卿已經從激動到生氣了,他為何不願承認呢?!

“姑娘,更深露重,還是快些回去吧。”展昭怕再對峙下去,他的感動與心痛會表現出來,遂起身走了出去。任牛雪卿阻攔,仍頭也不回。

昨日,牛雪卿同展昭對峙失敗。但牛雪卿並沒有如展昭希望的那般,因為展昭的死不承認而相信展昭只是一個遼國駙馬。她只是覺得心有些涼,為什麽展昭不願承認呢?哪怕他現在改名換姓,只要他還是他,而他還活著,她就會高興的啊。

而今日一早,仁宗便喚牛雪卿進宮。

牛雪卿到了,仁宗正等著她。他剛下了早朝回來。

牛雪卿行了禮,仁宗邀她坐下。

“昨夜你同遼使間的事,朕聽說了。”仁宗道。

“……哦。不管怎麽說,我自己心中清明,他就是展大人。”牛雪卿擺明態度。

仁宗本想開口再勸,但見牛雪卿眼中出現了少有的堅決,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你可以堅定。但朕作為一國的君主,必須提醒你,此事涉及兩國邦交,並非只是私人恩怨。遼使如今已經表現出不滿,朕不得不叮囑你,別館你不能再去了,否則便是危害大宋了。”

“……”牛雪卿一時無措,如果不能去找展昭,那她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

牛雪卿在家中想了好幾日的對策,如何在不去別館“打擾”他的情況下,讓他承認,自己便是展昭。但終是無果。

其實牛雪卿也並沒有必要讓展昭承認他是展昭。只要牛雪卿肯定他是展昭,即便不能相認,牛雪卿也可以確認,展昭還活著,心中總會舒服些,只是不能與死而覆生的展昭互訴衷腸罷了。而即便相認,展昭是遼國駙馬,總還是要走,且一去不回的,日後,也不可能相守。

牛雪卿雖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只要展昭平安,就好。

想通這些,牛雪卿總算釋然了些,算是能夠坦然面對展昭的隱藏。

但即便兩人其實算不上重聚,分別的那一日,還是很快到來了。

今日,是遼使離開京城的那天。

這一次,牛雪卿早早到大街上,能夠看到遼使車馬的地方候著。

最後一次相見了,牛雪卿不願錯過分毫。

她看著展昭,目光淒淒,卻又堅定。

展昭目不轉睛。但牛雪卿相信,他的餘光,分明在看著自己。

展昭,我相信,離開的時候,你是同我一樣難過的。

即便我不知道,你如何死而覆生,又如何成了遼國駙馬。但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會變。

□□,平安就好。

她跟著車馬到了城外,最終是看著展昭的背影遠去。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下來,如斷線的珠子,難以自已。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牛雪卿擡頭,晴朗白日裏,唯有白雲紅日,不見嬋娟。

作者有話要說: 展昭回家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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