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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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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何苦呢。”仁宗勸道,“展護衛若知道,也不會瞑目的。”

“……所以,即便是自己一個人,我也會過得很好,讓展大人放心。”牛雪卿道。

“一個人過,怎麽能好?只會辛苦。”仁宗還是皺著眉道。

“不會啊。即便不嫁人,我想出門游玩兒的時候,依舊可以出門游玩兒,想獨自一人便獨自一人,想呼朋引伴便呼朋引伴。我又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用為生計發愁。對了,我還有您上次賞賜的金子,也已經存在錢莊裏了,利息也有了不少呢。若是我哪日不想做了,就幹脆在家歇著,也不用擔心被餓死。就算是有什麽事情,我也可以請好友照拂,還不用被夫家拘著,有甚辛苦?”

仁宗一時語塞,她說得好像也沒錯。這樣看來,成親似乎沒什麽必要。

“……就算對你自身沒什麽影響,你也不怕旁人閑言碎語嗎?”

這牛雪卿也想過,在現代,終身不婚也常常為人詬病,更何況是這個時候。

“那我就活得好些,讓旁人沒得可挑剔。”牛雪卿道。

她有兩個姨,都是年紀不小了,也沒有結婚。其中一個天天抱怨為何嫁不出去,埋怨大家不給她介紹。於是所有的親戚提起她來,都是唉聲嘆氣,個個勸她別再挑了,趕緊嫁了要緊。

而另一個,差不多的年紀,卻活得風生水起。之所以不嫁,只是因為喜歡自由。常常研究手工,又喜歡獨自一人,背著包說走就走。沒有了家庭的羈絆,大把大把的時間任由自己支配,想玩兒什麽玩兒什麽,比起家庭美滿的女人絲毫不差。於是也沒有人催促她成家,因為現在的她已經很圓滿了。

牛雪卿想,如果她也能做到後者,即便這個時代的包容度要更低一些,也總還是可以不被大家議論的。

“你可要想清楚,這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

看仁宗面色凝重,牛雪卿便道:“我先下的確是想清楚了。不過就算沒想清楚也沒什麽啊,我隨時後悔,也為時未晚。”

“你現在年紀已然不小了,只怕等你後悔,便無人珍視你了。”仁宗語重心長。

“……那就只能自認倒黴了。”牛雪卿倒是實在想不出什麽解決方法了。不過她自己知道,是不會有反悔的那一天的。

仁宗頓了頓,輕聲道:“即便是你不再年輕,宮門也為你敞開。”

話語雖然隱晦,牛雪卿也能明白其中意思,心中微微動容。仁宗對她是有感情的,只可惜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時,今月跳上桌子。

牛雪卿將它抓過來:“今月,給聖上行禮。”

小兔子真的將兩只爪子搭在一起,雖是巧合,卻引得仁宗發笑。

“這似乎與朕上次來時,在你院中看到的那只兔子不是同一只?”

“那是爰爰。”牛雪卿神色如常,“它已經不在了。這是今月,是我和展大人的定情信物。我希望,它能多陪我一些歲月。”

仁宗不知,這個“多”是比起爰爰,還是比起展昭。

送走仁宗,公孫舞同牛雪卿說話。

之前牛雪卿失憶之時,仁宗來看過她的事,公孫舞是知道的。她當時有些猜測,今日見仁宗對牛雪卿這般態度,便證實了她的猜想。

“阿雪,聖上……”

牛雪卿點點頭承認:“之前在成都的時候,同聖上相處了一段時間。聖上對我,大約是有些友誼之外的感情的。”

“那你是覺得,聖上沒法同展大哥比麽?”

牛雪卿點頭:“在我心裏,任何人都沒辦法同展大人比。”

這畢竟是累世情緣啊!怎樣的感情能超得過呢?

“那你方才說的,再不打算嫁人了,是真的麽?”

“是啊。自己也挺好的,如果不是嫁給愛情,哪來的必要,必須同旁人一起過一輩子?”

“嫁給愛情?”公孫舞一個北宋的女孩,真的不大能理解獨身還有“愛情”的含義,她就覺得,自己一個女孩,這輩子就是要嫁人的。若是能嫁給喜歡的人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是佳話。

“你有喜歡的人嗎?你想想,和喜歡的人過後半輩子,每天挽著他的手,看朝霞,看落日,為他洗手作羹湯,同他風花雪月,柴米油鹽,開不開心?”

公孫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白衣翩然,同她一起看著陽光一點點落下地平線,惟留晚霞餘暉,便只剩“歲月靜好”四字。

“再想想你與並不熟識的人舉案齊眉,可還有如此意境麽?”

公孫舞也試著想象,但未曾謀面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共賞晚霞的景象。

“其實,也許成親之後,兩個人也能慢慢培養出愛情,但畢竟只是也許,我是不願冒這個險的。但這只是我要嫁給愛情的原因,不是我不願再嫁的原因。如今,我只想自己一個人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我的愛情,已經全部在這裏了。”牛雪卿摸摸鎖骨之間的位置。公孫舞知道,那裏是展昭的發絲。

公孫舞點點頭:“我懂得了。你為了展大人,是什麽都可以付出的。”

牛雪卿覺得公孫舞並沒有太懂她的意思,她只是心中再沒有別人的位置了而已,並不是在犧牲什麽啊。但又覺得自己解釋下去,似乎也沒有太大意義,幹脆順著公孫舞的話道:“舞兒,有些事,我不大方便告訴你。但我同展大人,其實也不是這幾年的緣分了。按年月說,也得是個□□年的故事了,其中又有種種困難,所以現在的展昭,是無可替代的。”

公孫舞若有所思,她和她喜歡的人,說起來也差不多是這麽久之前的故事了。可是她沒有牛雪卿那樣的勇氣和瀟灑,大大方方地追求自己的愛情。所以牛雪卿追求到了,她就更替她高興。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阿雪,只要你想清楚了,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我都支持你。”

牛雪卿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因為要收拾展昭的遺物,展耀他們在開封多留了一段時間。展昭其實很少回鄉,剛剛封護衛的時候回過一次,展輝成親的時候回過一次,之前同牛雪卿回過一次,也就沒有了。所以他留在開封的東西,還是極多的。

恰好,牛雪卿定畫的一個月期限也到了。

那畫師當真手快,大大小小,足有一百一十一二張,而且的確細節俱全,栩栩如生。紅衣居多,可能是那畫師見到展昭多是穿官服,卻恰好是牛雪卿喜歡的模樣。

牛雪卿看著展昭的畫像,又忍不住淚水盈眶,強行忍住,請人幫忙將一平板車畫帶回了開封府。

回到開封府,卻發現展耀他們恰好來找她。

先行過禮,展耀看著她那一車東西,十分好奇。

牛雪卿便一笑,將畫展開。

“這是……”

“大哥若是不急,我便先將這些收拾好,大哥便知我要這許多展大人的畫像作何用處。”

展耀點點頭,他的確想知道,牛雪卿弄這許多畫像作甚,即便是掛一幅做念想,也無需這麽多,況且也該是黑白的啊。

牛雪卿便將那一車畫像,挑挑揀揀,拿了約莫十三四幅出來,掛在屋中自己那半邊的各個地方。餘下的尋個箱子,細細地收好。

展耀還是不解:“牛姑娘,你這卻是為何?”

“我需得時時見著展大人,方能不會忘了他。我不是完人,即便我深愛展大人,也沒有信心,一輩子也不會模糊了他的模樣。所以我要時時看著,方能記他一輩子。”牛雪卿解釋道。

“那餘下那些呢?”

“自然是怕天長日久,這些不清楚了,就換上新的。”牛雪卿道。

“那為何不到時候再找人畫呢?”

“那時候,畫師對展大人的印象,大概也模糊了吧。我得趁著所有人還都記著展大人,畫出最貼近真實的模樣。”

“你真的……要記三弟一輩子啊。”

展耀覺得,自己似乎被打動了。他雖之前對牛雪卿不滿,可看牛雪卿現在的表現,便知道在她心中,展昭是有著不輕的分量的。展昭的死,牛雪卿不可能不難過。但和他們想盡快將有關展昭的一切淡化不同,她卻是打算頂著悲傷,記展昭一輩子。

因為深愛的人,怎麽能在記憶中模糊呢。

連丁月華,也覺得有些佩服牛雪卿了。至少她自己,是做不到。

“好了。”牛雪卿收拾停當,“大哥找我,有什麽事?”

“這個……你還要留著嗎?”展耀拿起手裏的東西,是一件衣裳。

是牛雪卿做給展昭的那件蔚藍的衣裳。自展昭對牛雪卿表白心意之後,即便這衣服華美,並不是展昭一貫的風格,卻因為是牛雪卿做的,也常常穿在身上。此時看過去,上面嬌貴的銀線已經有一兩根跳開了,但因為展昭的愛惜,大體上倒還潔凈如新。

“聽人說,這是姑娘送給三弟的。”展耀道。

牛雪卿接過來,衣裳是她一針一針用盡了心思縫的,只可惜,以後再也沒有人穿了。

“……葬在衣冠冢裏吧,我想展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能穿著這衣裳。”牛雪卿目光渺遠。

展耀點點頭。衣冠冢得建在常州,他便將這衣裳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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