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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她回來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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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應黎憫,但是他那句話卻在我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二十分鐘後我們到達了榮新館,黎憫走進去的時候,一路都有人帶著,並且姿態諂媚,連連喊著黎少好。

我想,過了五年,黎憫終究是坐穩了這黎家大少的位置,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總裁,而我,卻在監獄裏將自己的年華都消磨了。

尉嬴在包間裏等我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玩手機,黎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擡起頭來沖我們笑笑,“來了啊?”

黎憫一看他的表情,就有些意味深長,“你這是最近失戀了啊?”

尉嬴沒說話。

黎憫樂了,“我知道了,讓美人給甩了吧?”

我一聽,就知道尉嬴這幾年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然後湊上去,“之前聽說你結婚了,怎麽回事啊?”

尉嬴一臉煩躁,“別提了,結了個婚跟沒結一樣。”

見他這副模樣我便不再多問,三人坐下來點了自助的日料後就等著上菜,我起身說想娶上個廁所,黎憫便給我讓了位置。

走出包間的時候,隔壁房間正好也走出來一個人。

我來不及閃避,目光就這樣和他撞上。

他笑得從容不迫,眸光裏帶著些許驚愕,“祝貪?”

這一聲遲來了五年的呼喚,讓我內心頓生幾分刺痛。

我說,“虞總好。”

虞淵沖我笑笑,說道,“很久沒見了。”

我垂眸,不動聲色斂去臉上的情緒,說著,“是啊,很久沒見了。”

“你今天怎麽會在這裏?”

虞淵幹脆直接走到我面前來,站穩了,就這樣看著我。

我們之間隔了五年,以及太多洶湧暗潮。

曾經有人說過,有一種男人,仿佛永遠不會老去,甚至說老了才更加有味道。我想虞淵就是這種人,他已經不能算得上是年輕了,可是越是這樣,眸光越發沈穩如水,氣質淡漠如山。

此時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似乎是在透過這五年的時光打量過去的我。

後來,他沈聲道,“你瘦了。”

我道,“嗯。”

兩人便這樣相默無言,其實我也不知道要用什麽開場白來打招呼比較合適,我和虞淵之間的關系,說清白的確清白,說暧昧,也確實相當暧昧。

男人伸出手來觸碰我的時候,我不動聲色地倒退了一步,隨後說著,“虞總今天也在這裏吃飯嗎?”

虞淵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手,說道,“晚眠也在。”

聽到這個名字,我身體深處湧起一股血腥味。

我強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我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語畢我朝著廁所走去,走廊的另一端,虞淵死死盯著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我想,五年了,虞晚眠,我還是恨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從廁所門口走出來的時候,我便看到了在一邊抽煙的黎憫,自從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後,黎憫便開始放縱自己抽煙,原本他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他拒絕自己對任何東西上癮。

他看見我走出來,淡淡地掀了眼皮來看我,“好了?”

我說,“嗯。”

“我剛碰見虞淵了。”

黎憫繼續開口道,指尖的煙忽明忽暗,零星的煙火正在努力地將自己燒作灰燼。

“我也碰見了。”

不打算隱瞞,我就這樣直白地開口和黎憫說道,“虞淵告訴我,虞晚眠也在。”

“嗯。”

黎憫將煙暗滅在廁所門口的垃圾桶上端,隨後煙蒂丟進下面垃圾桶裏,他姿勢像是無所畏懼一樣,對我說著,“我等下晚上要去找一趟她。”

我笑了,“是去哄她嗎?”

黎憫上來摸了摸我的頭發,他說,“我都沒哄過你,怎麽可能會去哄她?”

是了,黎憫從來就沒有哄過我。

我又問道,“那你為什麽還和虞晚眠保持著聯系?”

黎憫的吻輕柔地落在我的額頭,與此同時,我看到了走廊盡頭轉身朝這裏走過來的虞晚眠。

我冷笑著,踮起腳尖,隨後將自己的唇奉上。

我很少和黎憫接吻,而這一次,他也沒抗拒我。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要做什麽,黎憫微微垂著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急促的笑意,隨後松開我,轉身,就看到虞晚眠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裏。

她望著我,臉色慘白,對著我喃喃道,“你們在幹什麽……?”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她像是瘋了一般上前,狠狠推開我,我腳步不穩往後倒去的時候,黎憫上來一把將我扶助。

看著黎憫的動作,虞晚眠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般,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指著我,顫著聲音道,“祝貪……?”

我笑了,我道,“嗯。”

我還活著,虞晚眠。怎麽樣,我還活著,你心裏有沒有一丁點的後怕?

虞晚眠指著我,一字一句,用盡力氣,“祝貪!你居然沒死!”

我大笑,“是啊!我居然還沒死!我還活得好好的!”

虞晚眠朝著黎憫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張,“親愛的,你為什麽和她站在一起?”

黎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和誰站在一起,需要跟你過問嗎?”

虞晚眠紅著眼睛大喊一聲,“和誰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黎憫笑了,笑得還挺帥,“我如果做了,你是打算拿我怎麽樣嗎?嗯?”

虞晚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一般,尖著嗓音喊道,“我們快結婚了!黎憫!我們快結婚了!”

黎憫沈默了五年,這五年一直讓虞晚眠以為黎憫已經放下了一切。

可是這個叫做祝貪的女人一回來,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點!

那一刻虞晚眠看向我的眸子裏,帶著鮮明的恨,“祝貪,你為什麽什麽東西都要和我搶?”

我沖她輕松無比地笑笑,“只要是好的,我都搶,不管是誰的。”

虞晚眠站在那裏氣得發抖,我卻挽著黎憫的手臂在她面前轉身離開,就如同勝利者的姿態一般,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瞥過她——

我說,“五年前是我讓給你,五年後我回來了,你就不會再有一絲容身之處!”

語畢,我和黎憫頭也不回地走開,剩下虞晚眠一人臉色慘白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和黎憫走進包廂的時候,沒想到包廂裏另外坐了一個女人。

胸大腰窄腿長,相當濃重而又艷麗的女人,五官嫵媚,氣質誘惑,正沖著我們風情萬種地笑笑,“你們來了。”

尉嬴坐在她對面,臉色不是很好,“今天我兄弟在……”

“唉,你是祝貪對不對?”

豈料那個女人直接掠過了尉嬴的話,朝著我舉起手來,“你好,我叫辛妲,是這家夥的……老婆。”

我和黎憫齊齊用一種“你小子艷福不淺啊”的眼神看向尉嬴。

尉嬴哐哐哐拍著桌面,“老子是被逼的好嗎!”

辛妲瞥他一眼,沒說話,自顧自沖我笑著,“你真漂亮,祝貪。我之前有聽說過你。”

我沖她笑笑,“聽說就好了,不必認識我。”

“真有趣!”辛妲沖我眨眨眼,“老娘就喜歡你這樣不喜歡我的!”

尉嬴一臉嫌棄地看著她,“人家都不想認識你。”

辛妲依舊忽略他的存在,上來就把我拽在一邊坐下,對著黎憫攤手,“黎少,就麻煩您和我老公坐一起了。”

“無妨。”

黎憫倒是應下來挺快的,辛妲入座後就開始纏著我問一大堆事情,尉嬴在一邊都看不下去了,“你別問了,有什麽好問的。”

辛妲兩眼都是星星,“我老早就想認識你了。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太帥了!我一直都想認識你!”

我說,“不好意思剛才那些故事都是瞎編的。”

辛妲一臉迷妹狀,“啊完了,好像更帥了!”

“……”剩下的三個人齊齊沈默。

******

吃完飯大家分道揚鑣,辛妲挽著尉嬴一路笑得魅惑人心,我和黎憫則轉身向地下車庫,她和我道完別之後就上了尉嬴的車,尉嬴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冷笑,“你以後少給我出來丟人。”

辛妲對著化妝鏡補口紅,補完了口紅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上,也不屑地冷笑,“你以為我沖你來的?”

語畢她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又將煙緩緩吐出來,“老娘奔著祝貪去的,你別把自己當個人物。”

尉嬴一腳踩下油門,“你挺囂張的。”

辛妲表情不變,“你以為呢?”

尉嬴大笑兩聲,“辛家倒臺了,也就你還能笑得那麽開心。你一點兒都沒發覺大家把你的驕傲當笑話看嗎。落魄名媛,嗯?”

辛妲的臉色一白,夾著煙的手指緊了緊,沒說話。

許久,她才道,“尉嬴,這話不用你來告訴我,在我找死之前,已經有人跟我說了無數遍。”

夜風吹起她袖口的一角,手腕處觸目驚心的交錯疤痕被路燈打亮,車子飛快開過去的時候,燈光便又迅速地湮滅下去,仿佛那場面只是個錯覺。

辛妲抽著煙,瞇起眼睛,無限風情,就像是舊時上海灘的大小姐,眸光清冷,唇角淡漠。

這世上啊,誰能說自己真正地活過一次呢?

【另一邊,黎憫車內——

我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黎憫,我說,“剛剛那個是尉嬴的老婆?”

黎憫說,“我也是第一次見,以前一直都只是聽說。”

我說,“挺……有個性的。”

黎憫比了個娘娘腔的蘭花指看著我,捏著一把嗓音,“你喜歡~這樣的啊~~”

我渾身雞皮疙瘩,“算我求您了!正常點吧!”

黎憫嘴角一拉,就立刻恢覆了面癱的臉。

他將我送到家裏,隨後調轉車頭,我走上前,趴在駕駛座的窗上看他,我說,“要去找虞晚眠?”

黎憫沖我笑笑,“吃醋了?”

我壓下心頭酸澀,我說,“沒有。”

黎憫說,“哦,那就是了。”

我氣急,“還不快滾!”

黎憫明顯被我愉悅到了,笑出聲來,“乖,我去去就回來!”

我說,“誰等你似的!”

黎憫沒說話,就是笑了兩聲開車走了,我推門進去,發現密碼又改回了原來的那串數字。

男人心才是真正的所謂海底針吧。

我有點搞不懂黎憫要幹什麽,不過無所謂,反正做什麽都已經傷害不到我了。

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什麽都不怕了。

我走進黎憫家裏,別墅依舊如同五年前那般沈默寂靜,仿佛這五年裏沒有任何人進來過一般,清冷得快要發瘋。

我走上樓,走到自己房間口,那種熟悉的感覺便又回來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面的裝飾和五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一絲改變。

而且被人打掃得幹幹凈凈,沒有灰塵,也沒有老去的痕跡。

就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整理這小房間,一直都有人,在等著我回來一般。

我沒說話,轉身去了黎憫的房間裏,他的房間被修改過,變得更大了,家具也都換了一遍新的,我進去的時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個人原來真的在這裏住了整整五年。

五年,車子換了,家具換了,可是但凡有我痕跡的地方,都被保持著五年前的模樣,沒有一絲改動。

我想,五年前的黎憫還是後悔的。後悔放我走,後悔離開我,後悔讓我疼了那麽久。

但是這世上,哪裏有後悔藥呢?

我輕輕關上了他房間的門,隨後走向那張床,在床中央躺下,將自己縮成一個圈,隨後慢慢地,慢慢地進入了黑暗。

******

黎憫是在半夜一點回來的,他滿臉戾氣地走上樓梯,一邊走樓梯一邊扯著領帶,隨後將衣服都淩亂丟了一地,最後在自己房間門口站定。

他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床中央縮著一個人影。

他走上前,才發現是睡著了的祝貪,偏著半邊臉,長發在枕頭上散開,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張網,皮膚蒼白,顯得又瘦又清冷。

他看了她很久。

忽然間想起來,五年前自己是怎麽發現對祝貪有感覺的呢?

大概是她第一次離開這棟房子的時候,自己走進她的那個小房間裏,結果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有些悵然若失。

他看到了那件被縫好紐扣的襯衫擺在祝貪房間裏的桌子上,他記起來,那是自己有一次喝酒喝多,扯著衣服的時候把紐扣崩掉了。

他原本以為那件衣服丟了,可是沒想到祝貪才保存著,甚至將那顆紐扣縫好了。

那一天,黎憫拿著那件衣服發了整整一小時的呆。

後來虞晚眠過來找他,他答應了。只是一個祝貪而已,走了她,還會有別的女人來陪他,黎憫以為祝貪是沒有什麽值得牽掛的。

可是那個晚上,祝貪按著門鈴和衛闕出現在了他的家門口。

那一刻他的心被恨意侵蝕。

他看到她就這樣醉著酒掛在別的男人懷中,一臉迷茫而又委屈的模樣,表情又無端地誘惑,看到自己的時候,還瑟縮了幾分。

當時黎憫就想伸手將她從衛闕懷裏扯出來,可是狠狠忍住了沒有動。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念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沒有動,只知道當時他看著祝貪的時候,心裏全都在叫囂著這個女人不能被別人帶走。

為什麽不能?他也不知道。

他將自己情緒控制得太好,以至於後來看見祝貪被別的男人帶走的時候,五臟六腑都跟著冒出密密麻麻的細痛。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是自己小看了祝貪,甚至高看了自己。

他對祝貪產生了占有欲,且猛烈而又洶湧,他根本無法自己控制。黎憫以為自己計算了一輩子,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超出自己的意料,唯有祝貪是個意外。

後來,他趕走了虞晚眠,開著車去祝貪朋友家樓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煙。

看到祝貪和衛闕第二天早晨回來的時候,黎憫怒從心起,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心裏這種情緒,叫做嫉妒。

黎憫從冗長的回憶裏抽身而出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熟睡在床上的祝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隨後走到另一邊躺下。

我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自己,無意識地喃喃了幾聲,卻察覺到有人抱得更緊了。

我快要喘不過氣——

睜開眼睛的時候,對上黎憫那張白皙而又透著幾分疲憊的臉,我全身一驚。

他感覺到了我的動作,也睜開眼來看著我,隨後伸手蓋住我的眼睛,“很晚了,繼續睡吧。”

我沒敢說話,就這樣在他懷裏僵著,不敢動。

這個擁抱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遲到了太久,甚至連雙方都已經感到陌生。

曾經,黎憫抱我的時候熟練而又自然;現在,他抱著我,我卻慌張無措。

時間真的是一個很殘忍的東西,該忘記的東西沒有忘記,不該忘記的溫暖和回憶,卻讓你忘得清清楚楚一幹二凈。

我躺在黎憫的懷中,就這樣迎來了五年後第一個在他懷裏醒來的早晨。

******

早上睡醒的時候我發現被子都在我身上,黎憫在我身後光露著,冷白色的皮膚透著毫無人氣的寒意,他沒有睜開眼睛,我就看了他一會,隨後良心發現把被子往他身上挪。

誰知道就是這個動作,讓黎憫醒過來,他看著我,喃喃道,“你醒了?”

我道,“嗯。”

黎憫還沒說第二句話就直接打了個噴嚏,然後一臉懵逼看著我。

我也一臉懵逼。

隨後我弱弱地舉起雙手,“不好意思,昨天把被子搶光了……”

黎憫又打了一個噴嚏,我在旁邊笑得發抖。

大少爺啞著嗓子沖我喊道,“不許笑!”

我大笑,“你們神仙也會感冒啊!嘖嘖!”

結果就是黎憫請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幹睡覺。

我從他嘴裏抽出體溫計,我說,“二百五十度,沒得救了,等死吧。”

黎憫翻給我兩個白眼,“你再說一遍?”

我說,“三十八度七,黎少,身體要緊,你休息吧。”

黎憫沖我冷笑,“休息?休息了錢哪來?”

我說,“您或許可以去完美空間試試。”

完美空間是一家出了名的牛郎店,裏面的鴨子都開法拉利的。

黎憫的臉扭曲了,沖我咆哮道,“拿電腦過來!我要辦公!”

我立刻麻溜的去給他端電腦,進房間的時候看到黎憫戴上了那副眼鏡,人模狗樣相貌堂堂。

我心說這人渣不管什麽時候帥總歸還是帥的,戴上眼鏡有那麽點兒斯文敗類的腔調。

黎憫戴著眼鏡不知道跟誰在視頻,一邊聊天一邊蹦出好多生僻的英文單詞,我側著耳朵在一邊聽了一會,發現他們在討論實體經濟,於是湊過腦袋去看,就看到了電腦屏幕另一端的樓晏臨。

這位人渣敗類老師正打著領結在電腦面前,看見我的時候也楞了楞,用中文說道,“黎憫,你旁邊的……是祝貪?”

黎憫戴著眼鏡,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樓晏臨說,“多……多久了?”

黎憫說,“她去坐了五年牢。”

樓晏臨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看來五年前我坐牢的消息並沒有傳到他那裏。他用一種覆雜的目光看著我,隨後跟我打了個招呼,“五年沒見了啊,祝貪。”

我沖他道,“樓老師您好。”

樓晏臨被我這個稱呼逗笑了,隨後說,“別了別了,你的畢業證書都是黎憫來幫你搞定的。”

我看了眼黎憫,我說,“我真畢業了?”

黎憫揚揚下巴,“書桌最下面一層拉開來,有你的畢業證書。”

我說,“我還以為我都算休學了呢,你怎麽做到的?”

黎憫露出一個冷笑,“有錢什麽做不到?”

我在他背後做了一個呸的動作,這廝背後長眼睛一樣看過來,對著我,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

我縮了縮脖子,隨後去看屏幕,樓晏臨沖我笑笑,“你弟弟也喊我樓老師了。”

我心裏一驚,震驚道,“謝京那臭小子也考進A大了啊?”

樓晏臨說,“對的,在金融系,偶爾還會來找我談論課題。”

我說,“我離開太久了,什麽消息都沒有收到。”

樓晏臨推了推眼鏡,“沒關系,反正你弟的學費還是黎憫出的。”

我又朝著黎憫看過去,我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辦了多少事情?”

黎憫說,“該辦的都辦了,就差後事了。”

我眼睛有點紅,深呼吸一口氣,我說,“那怎麽辦啊,那我五年前離婚不是虧大了啊。”

黎憫沖我笑,“我說了啊,一個月後婚禮,你過來劫場子。”

我說,“那我要是不來呢。”

黎憫幹脆利落地說,“那我等了你五年就不等了,就去做別人的老公了。”

我摸著下巴,“好像還是睡別人的老公比較刺激一點,要不你娶了虞晚眠吧。”

黎憫被我氣得在一邊咳嗽,樓晏臨瞇著眼的笑聲從屏幕另一端傳過來,他說,“你們現在的相處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我聳聳肩,“破罐子破摔了還能怎麽樣啊,笑是一天,不笑還是一天,我現在老了,寧願自己活得開心點。趁著還沒老透,把該報的仇報了,該算的帳算清楚了,也算是了卻自己一樁心事。”

黎憫指著自己看著我,“你有賬要和我算嗎?”

我冷笑,“你放最後算,我要是跟你算賬,可是一時半會都算不清楚。”

黎憫說,“那我這五年不是在補償你嗎?”

我說,“道歉補償有用要傅崢嶸做什麽?”

黎憫說,“你等著,我現在就找人做了傅崢嶸。”

******

下午的時候黎憫睡了一覺,醒過來渾身是汗,去洗了個澡,感覺舒服了很多,穿著浴衣沖我道,“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我用黎憫的QQ號和葉天在QQ游戲大廳決戰連連看,聽到他說這句話手一抖,我說,“你說什麽?”

黎憫臉一拉,“當老子沒說。”

“打住打住!”

我甩開鼠標飛過來,我說,“黎少,您最近有人氣了啊?”

黎憫說,“我以前沒人氣嗎?”

我說,“麻煩您能有點B數嗎?”

黎憫沒說話,死死盯著我,末了嘆了口氣,“我想你在牢裏呆了五年,出來不適應,所以想帶你去走走。”

我唏噓地盯著他,我說,“黎憫,你這是要跟我談戀愛的意思啊?”

黎憫說,“談戀愛是這樣的嗎?”

我點點頭,“是的,不過我倆之間的賬算不清楚,你要想跟我談戀愛,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黎憫怒了,“你他媽挺有膽子啊?我們之間什麽賬啊?殺父之仇還是橫刀奪愛啊!”

我說,“九曲回腸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反正我還沒原諒你,你最好也別原諒我,不然我有心理負擔。”

黎憫被我氣得怒極反笑,“我需要你原諒我?你什麽人,有資格原諒我?”

我嘖嘖了幾聲,“你看你看,這腔調又來了。黎憫,我告訴你,五年前我吃這套,五年後我不吃。”

黎憫盯著我,沒說話。

我也盯著他,屏幕上葉天不斷地抖屏,問我怎麽打到一半不來了,我也沒去管。

最終是黎憫狠狠咬了咬牙,冷著聲音道,“行!你牛逼!老子還是樂意跟你這樣!”

我笑了,“黎少,別往我這堵南墻撞,沒有後悔路可以走。”

黎憫又不說話了,改而上前抓住我的手腕。

他瞄了一眼屏幕,“你在幹什麽?”

我幹笑一聲,“拿你的號打連連看。”

黎憫笑得更開心了,只可惜那笑裏怎麽看怎麽帶著殺氣,“跟葉天?”

我點點頭,“嗯。”

黎憫眉眼一彎,沖我分外燦爛一笑,然後伸手搶過鼠標把葉天的Q拉黑了。

“再讓我看見你和別的男人打游戲,老子打斷你的手!”

黎憫抓著我往外走,我拼命掙紮,我說,“你想做什麽!”

黎憫轉過頭來惡狠狠瞪著我,“帶著你談戀愛去!”

我說,“你以為咱倆之間就這麽算了呀?你當我三歲小孩啊,說過去就過去!”

黎憫沒說話。

我紅了眼睛,“黎憫,你在我身上造成的傷害,可不是單單一個五年可以消磨的!你現在來說喜歡我,你他媽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我咬牙切齒喊出口的,黎憫的背影都跟著顫抖了一下,隨後他轉過臉來,白皙的臉上寫滿森然的寒意,“你什麽意思啊?”

我顫著聲音,“你什麽意思啊?突然之間跑來示好?你開竅了啊?發現離不開我了啊?”

黎憫那兇狠的目光幾乎能把我刺穿。

我笑出眼淚來,“可惜,晚了!黎憫,五年前你要是拿著這份心思,我興許端著一顆心傻逼呵呵往你跑呢!五年後,你這招已經沒用了。”

我走上前,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按在我胸口,我說,“覆水難收,黎憫,我們之間這輩子都不可能重修於好。”

重修於好這詞,也得是曾經好過呢。我們好過嗎?我們也就睡過吧。

黎憫像是被我的話刺痛到了一般,五年前我有多痛,現在就有多恨。

我想,我這五年學會的最多的就是自我保護,誰,都別想再從我身上獲得一點甜頭!哪怕是黎憫,也別想!

黎憫後來摔門而出,感著冒的他出門去幹嘛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無力地走回房間,一頭摔進被子裏,將壓著的枕頭抽出來蓋住腦袋,隨後無聲哭泣。

熱淚從眼眶滾滾落下的時候我才明白,這顆心原來還活著,還在跳動。

受了刺激,還是會疼。比五年前,更劇烈。

外面開始下起了雨,我躲在房間裏,聽著遠處大地傳來的悶悶的雷聲,又想到了五年前那個雨夜。

我打給唐為電話那一刻,眼底那道觸目驚心的雷。

雨下了很久都沒有停止的念頭,一直在持續著,而且越下越大,看樣子今天晚上可能一直都會下雨。

黎憫出去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去幹什麽了,只知道我又把他惹火了,就和以前一模一樣,五年,什麽都沒有改變。

我冷笑一聲,從被子裏出來,打算去樓下洗澡。

曾經的我不敢在黎憫的獨立浴池裏洗澡,因為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卑微低賤的妓子,而現在——

我面無表情地踩著步子來到浴池口,拿著iPad熟練地遙控著這棟房子裏的家具,隨後我將平板放到一邊,脫掉衣服就踩著水進入浴池。

曾經在這裏,我對著黎憫剖出心頭血,我對他說,“我不要可憐你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後來他暴怒地踹門而入,將我壓在床上,對我說著,好聚好散這個詞,從來都是帶著未完的恨意說出口的。

我想了想,也的確是的。

我拼了命想要刺傷黎憫,所以我才說出口好聚好散這四個字。

我們之間,最要不得的就是好聚好散。

我將自己泡澡在水裏,又想起自己曾經在水底讓自己摒瀕臨窒息的邊緣,黎憫將我拎起來的時候,眼裏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驚慌和恐懼。

溫水濕熱了我的身體,我在浴池裏泡了二十分鐘,直到皮膚上都暈開了淡色粉,我才起身,帶出一大片水花,我扯下邊上的浴衣擦幹身體,隨後開了暖氣,換上一套浴袍優哉游哉地走向大廳。

在廚房裏榨果汁的時候,大廳的門被人猛地推開,黎憫攜裹著一陣風雨進來,他全身都是濕的,看向我的目光比先前摔門走的時候還要狠。

他說,“打你電話為什麽不接?”

我啊了一聲,從廚房裏走出來,我說,“我在洗澡沒聽見……”

黎憫冷笑,“你還挺會享受啊。”

我見他一幅渾身上下都濕透的樣子,就問他去幹什麽了,黎憫沒說話,只是冷哼一聲。

我心想愛說不說,我也就隨口一問。

隨後我拿了一塊毛巾給他,“擦擦。”

黎憫站在門口脫衣服,把濕衣服都脫下來,最後穿著一條內褲走進來,我後退幾步,我說,“幹什麽?”

黎憫瞇眼沖我笑,修長高大的身材就像vogue封面上的超模,他捏著我的下巴,“用我的浴池洗澡了?”

我點頭,“對的。”

黎憫笑得更狠了,“祝貪,你越來越不知收斂了。”

我也笑笑,“以前收斂的時候動不動就吃你的耳光,我才發現收斂原來根本就沒有用。”

黎憫沒說下,又一把甩開我,獨自走向浴室。

過了一會,一聲咒罵聲傳過來,“fu*ck——!祝貪!你剛剛給我的是什麽毛巾!”

我笑得特別燦爛,“廚房擦完的毛巾!”

黎憫喊著,“你等著,老子洗完澡就掐死你!”

******

不過洗完澡他並沒有掐死我——我點了一份外賣,我們兩個暫時安靜下來平平和和吃東西,黎憫洗完澡後的眉眼帶著一股子出塵的矜貴勁兒,我看了幾眼,他察覺到了,也擡起頭來看我,眼神冰冷,兇狠如蛇。

我沒說話,心裏想著不知道ro有沒有死,都五年了,蜥蜴這玩意兒能活那麽久嗎?

吃完東西我很自覺地收拾了桌子,等我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靠,我這是在幹什麽,都五年後了怎麽還在人家家裏這麽自覺做牛做馬。

心裏想著,就把盤子往洗池一摔,可是看著裏面這些碗筷,我又嘆了口氣,認命一般拿起來開始洗碗。廚房外面黎憫在看我,看了一會他走開上樓了,臨走時留了一句話,“等下拿罐可樂上來。”

我沒應他,他就自己上去了。

我上樓的時候,哐的一聲把可樂摔在他面前,我說,“你的可樂。”

黎憫正盯著屏幕看,一只手摸過來,直接單手打開了可樂罐,抓著罐子就仰起頭喝了一口。喉結上下動了動,還挺有幾分腔調。

我沒說話,在另一邊自己坐下打游戲,黎憫過了好久說了,“你弟弟從虞淵那兒辭職了。”

我渾身一驚,“謝京什麽時候去虞淵那裏上班了?”

“是實習。”

黎憫糾正我,“他今年大三。”

大三這個詞讓我有些恍惚,原來謝京已經大三了啊,我印象中他還是高中生呢,永遠都馴不服的樣子,信誓旦旦說要帶我過好日子。

要是唐衣沒死,今年他也該是大三了,和謝京一般大的年紀,笑起來應該更陽光有活力了。

我心中一片酸痛,我說,“謝京怎麽想到去虞淵的公司實習的?”

黎憫看也沒看我,繼續在瀏覽網頁,“是樓晏臨告訴他的,告訴他你之前在虞淵的公司裏是實習。”

我沒說話,他就繼續說著。

“你消失五年那段日子,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去坐牢了。你就像是突然之間在這個世界裏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音信就離開了。謝京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很晚,大家都已經和你失去聯系好久了。他就考上了A大,然後也找到了樓晏臨,樓晏臨告訴她,你在虞淵的公司裏實習過一段時間,所以他也去了。”

我眼睛都紅了,我說,“謝京就他媽是喜歡作死。”

黎憫轉過來看我一眼,“他現在要來我們這裏。”

我表情一楞。

“因為他現在知道你回來了。”

黎憫不動聲色地說出一句話來,“所以他毅然決然地想要到我們公司裏來。”

我鼻頭都有點酸,我以為我坐牢的這五年,沒有人會記得我。本該記得我的程千綰不在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想到我了才對。

可是我沒想到謝京會憑著這些蛛絲馬跡,朝著我的方向,那麽努力地奔向我。

就像是記憶中那個傻笑的臭小子一般,那麽拼命那麽辛苦地在尋找我。

我以為他都已經不想再和我這個姐姐繼續有聯系了,可是沒想到,他還會記得我。

我沖著黎憫笑了笑,“總算有人記得我。”起碼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黎憫說,“是啊,五年,一直都有人在記得你。”

他這句話裏包含著什麽樣的意思,我不想去明白。我將頭埋進兩腿之間,肩膀顫抖著,我說,“黎憫……我總算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一直都覺得我已經是這個社會多出來的人物,隔空了五年,大家都已經習慣沒有我去過日子了,我突然間回來,誰也不需要我……”

他從座位上離開,來到我面前,將手按在我頭上,用力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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