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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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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

陳酥夢到了往事。

母親死後他的第一次搬家。

那時父親忙著討好新抱上的大腿,根本忘了家裏還有個年幼的兒子。

陳酥方向感極差,一次出門後就徹底迷路了,他給爸爸撥電話,爸爸沒接,再打過去,手機就關機了。

陳酥小小的一個糯米團子,在小區裏溜溜達達,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家的那棟房子。

這處別墅是爸爸的新情人送給他的,雖然不算特別昂貴的地段,但是交通便利。

夢境到這裏就不怎麽清晰了,陳酥覺得可能是夢境素材不怎麽充足了,畢竟他早已不記得這處房子了,這只是他跟隨父親的無數次搬家中最平平無奇的一次,唯一特別的地方可能就是它是第一次。

他看到小小的自己沿著林蔭道向前,卻在右手邊看到了一排柵欄。

柵欄後跪著一個人。

陳酥似乎還記得這件事,他的確曾經在很小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哥哥,只不過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早已記不清了。

在夢的最後,那個格外好看的哥哥好像站了起來,他扒著欄桿,焦急地朝自己喊著什麽。

陳酥努力湊過去聽,就聽到是江明煜的聲音在喊著“小酥”。

啊......江明煜還在等著,自己昨天晚上沒有回家,他一定很著急吧。

陳酥眼皮顫動起來,意識回籠,痛感隨之而來,他眼前浮現出江明煜昨天焦急的面容。

病床前的江明煜幾乎是騰一下就彈射起來了。

他啪地按了床頭呼叫鈴,眼都不敢眨一下地盯著似乎要醒轉過來的人。

陳酥其實沒有什麽地方受傷,除了從高處墜落後兩處肋骨骨折,和被擊打後腦導致的輕微腦震蕩,醫生檢查過後說他很快就會醒來,江明煜就一直守在病床前,不想讓陳酥醒過來依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但是他從深夜等到天亮,又等到中午,等到困意過來又來,陳酥還是沒醒。

陳酥惦記著要和江明煜說話,終於努力睜開了宛如千斤重的眼睛。

江明煜呼吸顫抖地伸出手,替他遮住了燈光。

那一片小小的陰影籠罩在陳酥頭頂,江明煜的拇指溫柔地蹭過陳酥的額頭和眉眼,萬千心緒最終化作一聲沙啞的嘆息:“還痛嗎?”

陳酥睜開眼後,覺得後背突突跳動著疼,腦子裏也有小錘在不停擊打,他稍微一動就痛得流淚,眼淚盡數被江明煜的手掌擦去了。

“還好......”

他虛弱地沖江明煜笑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笑得讓江明煜心都快碎了。

護士很快趕到了,給陳酥推了一陣止痛針,又拉著江明煜囑咐了許多註意事項。

陳酥安靜地平躺著,細白的手腕放在被子外面,瘦弱得像是隨手就能折斷。

等到護士走後,江明煜才坐回來,他緩緩把病床搖高,給陳酥倒了杯溫水,又小心翼翼餵到他的唇邊。

陳酥痛得實在厲害,抽氣都在痛,說話的時候腹腔和肋骨都在難受,還是很給面子地喝了不少水,潤了潤自己幹裂的嘴唇。

“你。”

陳酥動了動手,拉住了江明煜端著水杯正欲抽離的胳膊。

其實他根本沒用勁,當然也沒勁可用,江明煜就跟被定身了一樣,再也不敢動了,屏住呼吸看著他。

“你昨天,是不是等了很久,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不是還在鬧別扭嗎。”

陳酥腦袋靠在床頭,虛弱地看著他。

江明煜膽戰心驚,自己這丈夫怎麽當的,小孩兒受了傷疼成這樣,一醒過來就是道歉和解釋,他就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他連忙安撫拍了拍陳酥的手,要幫人把床頭搖下去。

“不用,就讓我坐著吧,醫生不是說,也不能一直平躺。”

陳酥輕輕搖搖頭,阻止了江明煜的動作。

江明煜單膝跪在床邊,臉上的表情就像被主人拋棄的敗犬一樣。

他的眼底是一圈烏黑,一夜沒刮的胡茬冒出來了些許,全然沒有那個精神的江總的模樣了,任誰看了都要感嘆一句,江總也有為了小妖精這樣憔悴的時候。

江明煜兩手捧著陳酥的手,將他的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像在做虔誠的懺悔。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冷你這麽多天,那天也不該做那些事嚇你,第二天早上也是因為我不好意思才先走的,我好面子,我沒救了,看到你痛,我難受得真想死了。”

陳酥忍不住想笑,一笑又疼得直抽氣,最後又掉了眼淚,被江明煜手忙腳亂地擦掉了。

“你別笑了,別笑了,我不逗你了,我不說了。”

江明煜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這麽無措過,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什麽都做不了,只是看著另一個人掉眼淚就會心如刀絞。

那些小說裏說得是對的,愛是浪漫,是粉紅泡泡和一見鐘情,但是從來沒人告訴過他,愛一個人有這麽痛,痛到他恨不得替對方承受一切苦難。

“江明煜。”

“到!”

“我笑是因為,哪有人這麽道歉的,你為什麽總喜歡跪著,我又不會伸手打你。”

陳酥抿唇看著他,就看到江明煜又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好學生一樣垂手站在自己床邊,看著挺可憐的。

他不知道江明煜心裏在想什麽,但是至少能看出他一定在自責。

陳酥嘆了口氣,對著江明煜招了招手。

江明煜湊過來,被陳酥單手摸了臉。

好幾天沒有親密接觸過小丈夫的江總哪裏受得了這個,連忙把頭伸過來,方便陳酥繼續動手。

陳酥很輕地用掌心貼著江明煜的面頰撫摸,彎起眼睛,柔和地笑:“不怪你,當然也不怪我,我們都沒錯,這件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江明煜舒服地瞇著眼,一個勁兒點頭。

陳酥自覺把人哄得差不多了,這才把人打發去給自己買點容易嚼的水果來。

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

陳酥吃力地又把身子支起來一些,忍著頭痛思考他和江明煜之間的事。

首先,藺野應該已經被正義制裁了。

不過不知道江明煜的父親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正好借著這個由頭要見自己。

這兩天自己和江明煜正在鬧別扭,也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把自己介紹給家裏人,又或者,還願不願意跟自己繼續下去了。

其次,江明煜急成這樣,很顯然還是打算喜歡自己的。

而自己昏過去前的最後一秒和醒過來的第一秒都想看到江明煜,這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麽?

人是會死的,上一輩子他會忽然因為意外離世,這一輩子也許也會,難道就要讓江明煜這麽一直等下去嗎?

陳酥是膽小的、懦弱的,但是剛剛看到江明煜那樣心碎的表情,和那樣小心的雀躍,他忽然有種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的痛覺,便不舍得再在明知道兩個人心系對方的情況下,再不答應他了。

他們都是男性,沒有什麽誰和誰表白的規矩,上一次是江明煜來的,為了公平起見,不如這次就由自己來吧。

陳酥忽然想,自己還得給藺野說聲謝謝,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意料之外的意外受傷,他也根本不可能這麽快想通,人果然還是需要一些外力助推的。

那,就等江明煜買完水果回來,自己就和他表白吧。

問問他,還願不願意再和自己試一試。

江明煜買水果的心情相當覆雜。

他特別掛念一個人呆在病房裏的陳酥,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然而,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小丈夫無疑像是喜歡自己的,但是江明煜害怕他只是遇到的人太少,愛他的也太少,他需要太多愛,恰好有自己的存在,讓他把自己當做了某種移情的存在。

何況,自己連家裏的事都解決不了,不知道以後還會給陳酥帶來多少困擾和危險。

江明煜無力地撐著額頭,掛在手臂上的水果袋子緩緩滑落。

要不然,還是先離婚好了,不是說就此放棄,先等自己把這些破事都解決好,再去好好追求陳酥。

這一次,沒有婚姻關系的束縛,自己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陳酥面前,買一大束玫瑰送給他。

站在陳酥病房門外,他還在給自己打氣。

進去就和他說,離婚,先離婚!

不許再拖了江明煜,你以為自己的喜歡很了不起嗎?

有什麽比得上小酥的安全重要呢!

門推開時發出一聲輕響,兩個人立刻條件反射看向彼此。

江明煜差點因為緊張把自己絆倒,陳酥一看見他,心臟就在狂跳,跳得他斷掉的肋骨都在脹痛。

“江明煜,我......”

陳酥深吸了一口氣,看江明煜已經把水果袋子放下來,又拿出其中一個,看樣子是要給自己剝皮。

就是此刻!

江明煜坐著,自己突然表白也不會嚇到他,如果尷尬江明煜還能瘋狂剝皮來緩解一下,太完美了。

“小酥,我們......”

江明煜低著頭一個勁兒摳果皮,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你先說吧。”

陳酥很大度地沖他眨了眨眼。

“我們離婚吧。”

??

陳酥受驚的貓一樣楞住了。

他把這句話在腦子裏分析來分析去,確保離婚這個詞沒有別的意思,這才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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