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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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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聞

藺野極其仔細地打量著陳酥的表情。

他並沒有撒謊,其實他並不想傷害自己的這位小室友,足夠好看的東西是值得一點珍視的。

但這並不怪他,他已經給過陳酥很多次機會了,是對方始終不願意與他交好,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即便事情演變成這樣絕非藺野的本意,然而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陳酥其人,真的很適合被這樣囚禁。

陳酥沒感覺錯,他的確被人綁起來了。

他被掛在一個類似十字架的高臺上,手和腳被分開捆縛,像是某種特殊的藝術形式,藺野將他綁成了一只展翅的鳥——手臂向兩側舒展,腿被繩結捆成並攏的形狀,脖頸被固定,只有頭能上下移動。

在亮如白晝的聚光燈下,陳酥像一件珍貴的收藏品。

他渾身白得反光,眼睛紅得厲害——這是一尊會哭泣的精靈雕像。

藺野饒有興趣地圍著他欣賞,唯一不滿的就是,陳酥的臉上並沒有驚恐和憤怒。他只是,似乎有點無奈。

這一發現讓藺野的表情冷了下來。

陳酥總是這樣,連一點情感的波動都不願意施舍給自己。

他只拿自己當同學,不願與自己共享快樂,永遠恪守正常的社交距離,直到現在,甚至連怒火都不願展露。

可藺野明明看到過的,他在那個始終壓自己一頭的男人面前是多麽乖巧、順從、可愛。

陳酥並非不害怕,但是他並不是第一次被人綁起來。

他還從未和人提過,周運晟似乎是有那方面的隱疾,因此從未動過他,但是,卻的確經常在□□上折磨他,其中就包括將他吊在客廳裏,只因為陳酥在他的朋友造訪時,因為突然發病而打碎了盤子,讓周運晟臉上難看了。

他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今天晚上的回家算是徹底泡湯了,不知道江明煜得氣成什麽樣。

“藺野,你這樣是違法的。”

陳酥垂下眼,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顫抖,但是聲音並不恐懼,只是有些脫力的虛弱。

“到這種時候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嗎?”

藺野難以置信地反問。

陳酥艱難地動了動脖子,把目光從藺野身上移開。他在悄然打量自己深處的環境,雖然看不見天花板,但是剛剛自己掉下來的地方應該有可以活動的機關,下方的空間竟然出奇的大,但是采光並不好,應該的確是位於地下的。

四處沒有肉眼可見的門,倒是擺放了很多被紅布蓋住的畫板,看起來還在藝術館內部。

“已經這樣了,我又能做什麽呢,想了也沒用,我的頭已經夠疼了。”

“這都是你自找的。我問過你脖子後的痕跡,你回答我,是蚊蟲咬出來的,你當我是傻子嗎,那麽明顯的牙印,分明是有人啃出來的,你在騙我,小酥。 ”

藺野聲音低沈狠毒,像終於流露出真面目的惡鬼一般看向陳酥。

陳酥聲音更小地半閉著眼:“之前跟蹤我的人,也是你吧,你早就做好打算了,就不要說是我自找的。”

想當年,陳酥還是個會自我反省的人。

他被母親教導慣了,聽到周運晟的埋怨、責怪和謾罵,還會真的考慮是不是自己哪裏有問題,罪有應得才會遭到這樣的報應,要不然為何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件事走到最後都是如此荒唐的結局呢?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江明煜說的有道理,內耗自己有什麽用,還不如責怪他人,不是我的鍋我堅決不背。

藺野沒想到陳酥到了這會兒還會和自己頂嘴,心裏卻難以自已地一陣狂喜。

看吶,他也會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這麽多可愛鮮活的情緒,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啊。

他心情好起來,就把綁著陳酥的繩子松了松。

陳酥身上的繩縛相當巧妙,所有的繩結最後都收在一處,另一端拖在地上,藺野輕輕一拉就能松開些許,但是陳酥試了不動聲色地掙動左腳,卻毫無松動的跡象。

“原來你知道,那就好辦多了,希望接下來我為你展示的藝術品不會嚇到你,你親口說過喜歡的,可要好好睜開眼看著。”

陳酥閉著的眼睛終於動了動,給出了一點反應。

他像從未認識過藺野一樣,由上至下掃視對方,露出了一點失望。

“你是想反悔嗎?”

藺野臉色迅速陰沈下來。

“是啊,我只是沒想到,這樣有才華的畫家背後竟然是你。我欣賞的是作品,並不是畫家本人,原先以為他會和化作一樣璀璨、充滿生命激情,如今看來,這兩個詞和你沒什麽關系,當然要反悔。”

陳酥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腦袋一陣陣鈍痛。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甚至覺得嗓子裏都帶上了難聞的鹹腥。

藺野面色劇變,他抽身而去,不知道在哪裏按了幾下,陳酥對面的墻壁迅速亮了起來。

那裏有一處投影。

投影屏幕被分割成很多不同的畫面,乍一看就好像監控室一樣,每一個畫面都在不同頻率地播放著。

陳酥視力不好,又被重擊了後腦,看著這些東西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

他連看都懶得看了,直接閉上了眼。

藺野只好貼心地幫他把畫面放大。

陳酥這才勉為其難睜開眼,在畫面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那是他自己。不,或者應該說,那些,都是他自己。

無數二維碼一樣細密的小格子裏,是一個又一個關於他的錄像,一起動起來的時候,有種詭異可怖的感覺。

那些錄像太多也太全面了。

有陳酥走在路上的背影。

有他站在超市門口,提著一小袋零食,正拿著電話打給江明煜。

更可怕的是,還有他在圖書館裏看書,在校園裏撫摸小貓,在小區裏從司機車上下來。

甚至,陳酥還看到了自己坐在家中的沙發上盤腿吃水果,躺在被窩裏翻來覆去。

這些私密的,根本不該被任何人拍到的錄像不如外面的那些清晰,很多都只有模糊的某個角度,甚至還有大段大段黑屏,但是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楚。

看到最後的一段,陳酥緩緩睜大了眼。

那是昨夜醉酒後的江明煜把他壓在沙發上胡作非為的片段,不知道拍攝視角是什麽,連他被江明煜撩起來的睡衣下露出的白皙纖細的腰肢都看得一清二楚。

黑屏結束得太突然,像是錄像設備出了什麽問題,或者被某人憤怒掐斷的。

陳酥終於生出一陣後怕來,也就是說,自己這麽多天的被窺視感並非是幻覺。

原來,真的有東西潛伏在他生活中的角角落落,貪婪又陰暗地記錄著他的一切。

“你......”

“想問我做了什麽是嗎,我也是第一次試著做這種事,這都是因為我想看到你,更多的你。”

藺野嫉妒的目光如蛇蠍。

陳酥根本不知道那夜他在監控裏看到這幅畫面的時候有多麽暴怒,幾乎砸光了地下室裏所有能砸碎的一切。

“你就從未懷疑過嗎,你的手機是誰撿到的,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遺失了,你真的很沒有安全意識,小酥,他什麽也沒教你,就把你從籠子裏放出來了嗎?”

藺野拿出手機,按了幾下,投影上就出現了林川那名為Convet的微信號。

陳酥忽然覺得作嘔。

他不常用惡意揣測他人,雖然他短暫的一生中已有太多惡意造訪。

陳酥始終相信真的有一個善良可愛的小學弟單純地喜歡著自己曾經最嘔心瀝血的畫作,就像讀懂了自己的靈魂和人格;

始終相信兩個人因為丟失手機和撿到手機的緣分相遇,然後成為了素未謀面的朋友;

始終相信對方真的會邀請自己去參加畫展,並因為家事很遺憾無法與自己同行。

可是連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個惡人的蓄謀已久。

藺野端詳著他終於開始變得痛苦的神情,無比幸福和滿意,那種得不到的酸澀感也開始稀釋和緩解。

“很簡單的一個程序,我監控了你的手機,後來,你又用手機連接了家裏的智能監控攝像頭,我沒想到,有人會安裝這麽多攝像頭,所以,就又通過它們拍到了不少好東西。”

藺野譏諷地笑著,眼裏燃燒著灼灼的火焰。

他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可惜,主臥裏沒有,拍不到那裏的畫面,你的手機又總在晚上關機。說說看,你是不是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他上爛了,從裏到外都被玩透了。”

“怎麽樣,他在國外那麽多年,睡過挺多人的吧,活兒也應該不錯?弄得你舒服嗎,才結婚多久,就那麽喜歡他。”

“我一開始只是想奪走他的一點東西的,畢竟他像一座永遠無法攀登的高山,出現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毀掉了我的一切。”

“但是後來,我更想得到你了。”

“你真美,你的皮膚、你的骨骼,都是完美的。”

藺野病態地撫摸著陳酥垂下的小腿,呢喃著。

他的確很恨江明煜,因此一開始見到兩人出現,只是打算捉弄一下陳酥,讓江明煜嘗嘗失去的滋味。

可是很快,他就不僅僅滿足於此了,他貪得無厭,還想謀求更多。

陳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胸膛幾乎翻湧著反胃帶來的嘔吐和窒息感。

他努力過濾掉那些露骨又卑劣的猜測和侮辱,捕捉到關鍵詞發問。

語氣卻幾乎篤定。

“你認識江明煜。”

藺野噗嗤一聲笑了。

“認識?你該問問他爹為什麽有了這麽一個天才的好兒子,還要在外面包養年輕女人。我媽生下我就發了瘋,後來清醒的時候還會和我說對不起,說她習慣了躺在床上張開腿就能掙到錢,已經吃不了別的苦了。”

陳酥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麽勁爆的消息,也不知道這件事江明煜是否知情。

他因為頭部過久的疼痛開始眩暈,手腳也因為充血酸到失去知覺,但是生怕錯過關鍵信息,還在強撐著仔細聽。

藺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臉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

“不清醒的時候,她就幻想著我才是江尋達唯一的兒子,總有一天我會把江明煜踩在腳下,搶走江家的家產。”

“他,江明煜,活得太漂亮了,他為什麽一直都在成功,讓我像個可笑的覆制品,像個永遠無法成功的小醜。”

陳酥動了動腳,提醒道:“你錯了,你現在最重要的身份是非法囚禁故意傷人的違法公民。”

“如果你想在成為我的藏品之前先失去舌頭的話,就繼續打斷我。”

藺野露出一個嗜血的笑,臉色陰郁到了極點。

陳酥看他這樣,也的確不敢挑釁一個瘋子。

藺野得以繼續說下去。

“我長大後,她終於發現我成為不了江明煜,江尋達也不會再接納她,她就自殺了,割斷了大動脈,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假裝睡覺。”

“你不會見過那麽多血的,呵,她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

陳酥忽然明白了這人為什麽會如此變態,拋開一切不談,誰在這種情況下都好不到哪裏去。

“我見過。”

陳酥啞著嗓子,面色慘白。

“什麽?”

藺野沈浸在情緒裏,緩緩擡起頭。

“我說,我見過的,那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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