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我想要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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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我想要你有
一周後, 暮果然按照約定來到了白夜的廢工廠。白夜再次鄭重詢問了他一遍，是不是確定要成為改造人，確定來做自己的召喚體, 得到暮肯定的答覆之後，白夜點點頭, 便將他引到了操作臺的臺床邊。
“改造開始前, 我會為你註入一種改性劑, 註入改性劑，你的身體會改性為一種碳矽物質, 在生物學意義上便會徹底死亡。但你的大腦中所有意識層面的東西都會以數據形式被完整保存下來，並且我也會創建備份，以備不時之需。”
“改造過程中你會陷入沈睡, 不會有任何感覺，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就會成為和辰宿一樣機械體了。”
聽了白夜的話，暮下意識偏過視線，看了眼辰宿。
辰宿就在離操作臺不遠的地方, 抱著手臂靠在桌邊，看著他的眼神冷冷的, 不算敵視，但也沒什麽友善的意味。
暮沒有回避，也沒太多反應，就只是迎著辰宿的眼神，淡漠地回看著他。兩人就這麽毫無溫度地對視著，而沒對視多久, 相交的視線便被一個白色的身影強行隔了開來。
“好了。”
白夜穿上了白色長褂，戴起了黑膠手套, 看起來已經是一切就緒。
“準備好了的話，就脫掉衣服，躺上去吧。”
白夜對暮說道。
辰宿眉頭微微抽了抽。只見暮廢話不說，直接將身上的衣服脫光躺了下來。而待到暮躺下，白夜便將那張曾經給辰宿蓋過的白色布單，也蓋在了暮的身上。
煩悶，不爽，但又無可奈何。
辰宿壓著眉心，看著白夜將各種儀器接上暮的身體，隨後從藥櫃中取出改性劑，調配妥當，灌入註射器中，最後終於，將那註射器中的藥水，緩緩註入了暮的體內。
***
星神殿堂。
“哈，這白夜，倒是還有點脾氣。”
某間辦公室中，官員聽完瑪麗喬的匯報，不太在意地笑了一聲，似乎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內。
“白夜的資料我派人查過了，當年他父母去世的時候，可是給他留下了不少遺產的，場地，材料，設備，還有錢，他哪一樣都不缺，如果他本身沒有太多對神庭的信仰和憧憬，那的確是不太請得動。”
“既然錢打動不了他，不如就換換別的方式吧。”
官員靠上椅背，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這樣，下一場，你們還是進到游戲中去，看看他需要什麽，就在什麽方面給他滿足，他遇到危險，就護好了他的人身安全，他遇到困難，就幫他把困難解決掉，要盡可能從行動上去打動他。”
“可是……”
瑪麗喬有點遲疑。
“可是在暗水監獄中，我也是這麽做的。我提示了殺死NPC的方法，還提供了有效的武器，但是白夜並不領情。”
“你那不是在提示，你是直接把答案塞給他。”
官員一撩眼皮，看向瑪麗喬。
“想要他領情，那是要給他雪中送炭才行的，沒下雪就強行送炭，你問過他想不想要嗎？”
瑪麗喬怔住，一時語塞。
“做事嘛，還是得講究方式方法。”
官員也不過多責備，點出了瑪麗喬的問題所在，便緩下了語氣。
“我們是誠心邀請他為神庭效力，無論你做什麽，怎麽做，都得要讓他感受到我們這份心。你別小看這個白夜，一般人向往的名和利，他並沒放在眼裏，他和那些普通平民是不一樣的。如果你把握不好這件事要怎樣做，就提前說，我也可以換別人來做。”
“我可以做到！”
聽到官員說換人，瑪麗喬立刻挺直身板，直接表態道。
“您放心，白夜的事就交給我，我會盡量彌補上一次的失誤，下一場游戲結束後，一定會讓白夜心甘情願，效忠神庭！”
***
將暮改造成超級黑客機械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白夜在虛擬平臺上已經做過充分的實驗，但實際改造起來仍是會遇到各種未能預想到的問題。連續幾個日夜，只要是清醒的時候，白夜就埋頭在臺床旁邊，用盡一切精力，抓緊一切時間，以求盡快完成暮的改造。
畢竟距離下場游戲，已經沒有多少天了。
而這幾天來，辰宿一直就坐在操作臺旁邊的一把鐵皮椅子上，不聲不響地陪著白夜，看著他將大大小小的部件一一安裝在暮的體內，看著他皺眉註視著墻上的顯示屏，耐心調試著各種指數，看著他終於合上了那具身體外殼，拆下了條條管線，然後略顯疲憊，又不無欣喜地，對自己展顏一笑。
“內部調試差不多了，現在該是把他喚醒，驗證效果的時候了。”白夜說道。
“喚醒……要怎麽喚醒？”
辰宿下意識地看向白夜的耳垂。
白夜的右耳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十字架耳飾，在那十字架後，是缺失了一半的耳垂。
這耳垂，是為了喚醒他才割下來的。
白夜曾說過，想要在意識層面喚醒自己，必須在自己的身體中融入白夜的生物信息。而只有鮮活的人體組織細胞，才能將生物信息完整分離出來。
難道為了喚醒這個人，需要白夜將另一邊耳垂也割掉？
“這次就不用割耳垂了。”
白夜笑著說道，就像知道辰宿在想什麽。
“為了讓我不用再割肉，這不是就撿了晶片回來了麽。”
“晶片？”辰宿問。
“對。”
白夜點點頭。
“我將那些晶片與母晶片都進行了處理。現在母晶片就植入在我的手腕處，而那些晶片中的其中一個，就在暮的體內。”
“改造你的時候還沒有晶片，所以跟你之間架設信號橋，媒介是用我的生物信息。現在我們有晶片了，我跟暮之間的信號橋，就不必用生物信息做媒介了。目前我和他之間的信號橋是聯通狀態，喚醒他這種小事，應該是不會有問題。”
說著，白夜低頭看向臺床上的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辰宿並沒有聽到白夜叫暮的名字，但下一秒，卻見白色布單微微動了一動。
辰宿下意識繃起表情，而白夜則微微松了口氣。就在二人的註視之下，臺床上那沈睡了許久的男子，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
白夜對辰宿說的那些關於晶片的事情，其實是避重就輕的。晶片不止是作為信號橋的媒介讓白夜與召喚體來溝通，更重要的是，晶片可以讓白夜對自己的召喚體進行完全控制，不僅包括身體，更包括意識。
不與任何人結成互托後背的關系，這是白夜一貫的原則，以前是，現在也是。白夜需要有實力、有思想的協助者，需要能夠並肩作戰的同伴，但同時，那避免信任斷裂的致命底牌，他也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信任這種東西，不能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白夜在這件事上，理智到近乎冷酷。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在他毫不猶豫為暮植入晶片的同時，卻並沒有想要在辰宿體內也同樣植入這套晶片體系。
這一點，就連白夜自己都有點想不通。
明明和辰宿也並沒有相識太久。
明明也沒有什麽特殊理由能夠證明，辰宿比暮更值得信任。
但即便如此，白夜也不想這樣做。他並不想讓辰宿和暮一樣成為一個純粹的召喚體，不想親手在自己和辰宿之間，也建立起這種絕對掌控的不平等關系。
那個曾經站在滿場廢墟之上，立於一眾強者中心的男人，是那麽自由強大，高傲不羈。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個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對於那樣的他，到現在都是心存向往的吧。
***
“感覺怎麽樣？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喚醒暮的過程很順利，通過信號橋傳輸喚醒信號之後，暮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只不過暮本身就是問三句答倆字的性格，臉上也極少出現什麽的表情，即便是在改造過程中損傷了大腦，大概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判斷得出來。
“沒有。”
面對白夜的問題，暮果然就只給了兩個字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任何細節。
白夜也沒強求他描述什麽，就只讓他在房間中走了走，確認他身體行動沒有問題，便開始向暮介紹他身體上的具體改變。
“就像之前我們說定的一樣，現在你的腦中已經植入了高性能的運算處理模塊和網絡模塊，你想要編寫什麽程序，都可以在腦中直接進行。”
白夜一項一項，詳細介紹道。
“在你脖頸下方，有一處全息投影裝置，你在大腦中編寫的任何代碼，運行的所有程序，也都可以在全息屏中顯示出來。全息屏你可以通過意識隨時開啟，也可以通過手腕上的控制臺來操作。”
白夜說著，便翻開了暮手腕上的一塊皮膚，顯露出了一塊遍布按鍵的小型鍵盤。白夜按順序按了幾個按鍵，一面全息屏立刻開啟在了暮的身體前方。
“其實沒有這面全息屏，你也可以使用腦中的運算模塊直接運行程序，但對於覆雜的程序，可視化操作應該會更直觀更便利一點，而且如果你有什麽要向我們展示的東西，也可以通過投影在全息屏上來實現。”
“除此之外，你的眼部附近裝載了掃描輸入裝置，按下這裏的隱藏按鍵，便可以開啟。”
白夜伸手在暮的左眼旁邊按了一下，一道護目鏡大小的淡藍微光從左向右倏地滑了出來。
“這是掃描光帶，透過這片光帶，你可以輸入文字、物體、圖像等等所有你能看到的東西，並且光帶兩旁存在微探頭，能夠輔助探測出一些不可視的信息。這些信息都可以直接傳輸到你腦中的處理模塊進行分析，從而得出更進一步的結論。”
“我們來試驗一下。”
白夜左右看看，然後拿起桌上的一個咖啡杯交給暮。
“可以試著告訴我，你看到什麽了？”白夜說。
“材質鋼化瓷，釉料鈦白，3219年生產，杯上指紋已錄入，可比對。”
暮拿著杯子，將獲取到的信息一一對白夜說著。
“杯中咖啡漬溫度23攝氏度，濕度20%，結合當前空氣溫濕度計算，咖啡漬存在時間約三小時。”
“就是這樣。”
白夜笑笑，從暮手中接過杯子，又放回原位。
“目前你身體中比較主要的幾大配置，就是眼部的掃描設備，大腦中的運算模塊和網絡模塊，以及全息投影設備，這一套配置可以形成完整的輸入、處理、輸出的閉環，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一種比較完善的設計方案。如果今後你有什麽需求，也可以來和我探討，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讓你達到硬件上的最高性能。”
白夜說著，又擡起暮的左臂示意了一下。
“另外為了讓你也有一定的戰鬥能力和自保能力，我在你的左臂處安裝了空間卡，裏面備上了一些容易操作的手持武器，也包括你在副本中使用過的那把槍。防護方面，你也和辰宿一樣裝備了超鈦流體防護衣，通過腦中的意識，就可以實現自由穿脫。”
“現在在你的身體裏，骨骼和內臟等等已經全部都是機械了。你不再需要飲食睡眠來維持身體運轉，只要穿上流體防護衣，防護衣便會自動吸收宇宙輻射來為你提供運轉所需的能源。”
“對這樣的身體，一開始你可能會覺得不習慣，不過習慣之後你就會發現，你比以前有了更強的體能，更快的反應，作為一個機械改造體，即便你的??專長在於軟件程序方面，你同時也是擁有相當不錯的戰鬥能力的。”
“離游戲開始還有兩天，用來適應新的身體應該是夠了，希望在下場游戲中，我們能合作得順利愉快。”
白夜在解說的時候，暮一直沒有什麽情緒地聽著，並不顯得多麽專註認真，但註意力也一直沒有游離去別處。白夜說完，對暮友好一笑，而暮看著白夜，似乎也像條件反射一樣，稍稍動了動嘴角。
“謝謝。”暮說道。
本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謝，但從一向不茍言笑的暮嘴裏說出來，竟是讓人覺得有那麽一絲違和。
而這違和感仿佛又在證明著，暮是真心地有在感謝白夜。
白夜微微一怔，笑意又更濃了點。
“客氣了。”白夜回答。
***
就像辰宿與白夜的綁定關系一樣，成為了召喚體的暮，也不能再脫離白夜而存在。偌大而冷清的廢工廠從此多了一名新住客，於是白夜給壞機器下了指令，在後面的大廠房中隔出了一間房間，置備了一些床鋪桌椅，還放置了一臺快速充能裝置，來作為暮今後的住處。
盡管召喚體不需要飲食睡眠，但作為保有完整人格的人，當然還是應該擁有自己的空間。
白夜帶著暮去往他的住處，將他的起居安排妥當，便留他自行適應新身體，回去了自己的小廠房裏。
辰宿並沒有和白夜一起去，白夜回來的時候，就見辰宿坐在那把常坐的鐵皮椅子上，什麽也沒做，不知道在想什麽。
壞機器在休眠中，小啞巴不知在哪裏藏著，小廠房中安靜得就像是並沒有誰在。
“幹嘛呢？”
白夜走到辰宿身邊，在椅子旁蹲了下來。
辰宿看看白夜，沒有說話。
這半天，白夜的註意力都在新改造好的暮身上，現在回想一下，好像從暮醒來開始，辰宿就沒再說什麽話了。
“又生氣了？”
白夜問他道。
“沒。”
辰宿回答。
雖然說的是沒生氣，但顯然也沒太高興。
白夜溫溫一笑，想了下，站起身來，把辰宿也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來，我給你看看。”
說著，白夜把辰宿帶到臺床邊讓他半坐著，然後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個儀器。這個儀器有兩部分，一部分是一個方盒子，上面是按鈕和簡單的顯示屏，另一部分則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無線探測器。
“別動哦。”
白夜說著，開啟儀器，然後將探測器搭在辰宿肩上，又沿著手臂慢慢掃了下來。
辰宿倒是都順著白夜，白夜拉他過來，他就過來，白夜讓他不動，他也就不動。
“這是什麽？”
探測器的金屬感應片擦在身上，有點涼，也有點癢，白夜掃了一會兒，辰宿才開口問白夜道。
“這是檢測你身體裏能量傳輸情況的檢測儀。”
白夜調整了一下探測器位置，又看向放在臺床上的方盒子。那上面的顯示屏顯示著幾條曲線，現在看起來曲線波動還都算平穩。
“馬上就是下一場游戲了，提前給你做做檢測，別在游戲裏出什麽問題。”白夜解釋道。
辰宿點點頭，沒再細問，就只安靜坐著，隨便白夜怎麽測。
“其實之前也說給你收拾出一間房間來住的，後來又忘了。”
白夜一邊給辰宿檢查著，一邊閑閑問道。
“要不要也像暮一樣，在後面給你隔一間房間出來？”
“我不住那邊。”辰宿冷聲拒絕。
“或者別的地方也可以，87號很大的。”
“我住這裏就行了，有張椅子就夠。”辰宿硬邦邦地說。
白夜擡頭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翹，沒再說什麽，只是拿著探測器，繼續給他檢測著。探測器一寸一寸，輕輕掃在辰宿身體上，看起來並不是很難的檢測，但白夜卻細細慢慢，做得十分認真。
就這麽被白夜照顧著，心裏的煩悶不知不覺間就平息了許多。
白夜……他是有意來照顧自己的。
他從未對白夜說過自己的心情，但白夜卻都懂。
白夜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但對自己，卻一直都溫柔得不像話。
辰宿垂眼看著面前的白夜，目光順著他額前的碎發，掠過他低垂的睫毛，拂過他微濕的嘴唇，又落向他脖頸下方，領口處露出的那一小片皙白的皮膚。
不想要別人也能享受到這溫柔。
不能忍受白夜也對那個人溫言軟語，笑意盈盈。
不能忍受白夜，再不可能被他一個人所擁有。
想要獨占白夜的欲望忽然前所未有地迅速膨脹，但很快，卻又不動聲色地被理智強行壓了下去。
嫉妒、貪念、占有欲。
如果自己只是一個只懂服從的召喚體，只是一個單純的戰鬥機器，那也就不會被這些東西煩擾心神了吧。
“你給我留的太多了。”
沈默許久，辰宿沈沈開口道。
“嗯？”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白夜楞了一秒，但很快，他便又舒開了笑意。
“很多麽？”白夜又低下眼，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辰宿應。
“不多。”
白夜笑笑，將探測器放下，關掉了儀器的開關。
“我想要你有。”
想要我有？
辰宿呆了呆。
“什麽意思？”他問。
白夜又是一笑，意義不明地看了辰宿一眼，便收拾好儀器，離開了臺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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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暮果然按照約定來到了白夜的廢工廠。白夜再次鄭重詢問了他一遍，是不是確定要成為改造人，確定來做自己的召喚體, 得到暮肯定的答覆之後，白夜點點頭, 便將他引到了操作臺的臺床邊。
“改造開始前, 我會為你註入一種改性劑, 註入改性劑，你的身體會改性為一種碳矽物質, 在生物學意義上便會徹底死亡。但你的大腦中所有意識層面的東西都會以數據形式被完整保存下來，並且我也會創建備份，以備不時之需。”
“改造過程中你會陷入沈睡, 不會有任何感覺，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就會成為和辰宿一樣機械體了。”
聽了白夜的話，暮下意識偏過視線，看了眼辰宿。
辰宿就在離操作臺不遠的地方, 抱著手臂靠在桌邊，看著他的眼神冷冷的, 不算敵視，但也沒什麽友善的意味。
暮沒有回避，也沒太多反應，就只是迎著辰宿的眼神，淡漠地回看著他。兩人就這麽毫無溫度地對視著，而沒對視多久, 相交的視線便被一個白色的身影強行隔了開來。
“好了。”
白夜穿上了白色長褂，戴起了黑膠手套, 看起來已經是一切就緒。
“準備好了的話，就脫掉衣服，躺上去吧。”
白夜對暮說道。
辰宿眉頭微微抽了抽。只見暮廢話不說，直接將身上的衣服脫光躺了下來。而待到暮躺下，白夜便將那張曾經給辰宿蓋過的白色布單，也蓋在了暮的身上。
煩悶，不爽，但又無可奈何。
辰宿壓著眉心，看著白夜將各種儀器接上暮的身體，隨後從藥櫃中取出改性劑，調配妥當，灌入註射器中，最後終於，將那註射器中的藥水，緩緩註入了暮的體內。
***
星神殿堂。
“哈，這白夜，倒是還有點脾氣。”
某間辦公室中，官員聽完瑪麗喬的匯報，不太在意地笑了一聲，似乎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內。
“白夜的資料我派人查過了，當年他父母去世的時候，可是給他留下了不少遺產的，場地，材料，設備，還有錢，他哪一樣都不缺，如果他本身沒有太多對神庭的信仰和憧憬，那的確是不太請得動。”
“既然錢打動不了他，不如就換換別的方式吧。”
官員靠上椅背，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這樣，下一場，你們還是進到游戲中去，看看他需要什麽，就在什麽方面給他滿足，他遇到危險，就護好了他的人身安全，他遇到困難，就幫他把困難解決掉，要盡可能從行動上去打動他。”
“可是……”
瑪麗喬有點遲疑。
“可是在暗水監獄中，我也是這麽做的。我提示了殺死NPC的方法，還提供了有效的武器，但是白夜並不領情。”
“你那不是在提示，你是直接把答案塞給他。”
官員一撩眼皮，看向瑪麗喬。
“想要他領情，那是要給他雪中送炭才行的，沒下雪就強行送炭，你問過他想不想要嗎？”
瑪麗喬怔住，一時語塞。
“做事嘛，還是得講究方式方法。”
官員也不過多責備，點出了瑪麗喬的問題所在，便緩下了語氣。
“我們是誠心邀請他為神庭效力，無論你做什麽，怎麽做，都得要讓他感受到我們這份心。你別小看這個白夜，一般人向往的名和利，他並沒放在眼裏，他和那些普通平民是不一樣的。如果你把握不好這件事要怎樣做，就提前說，我也可以換別人來做。”
“我可以做到！”
聽到官員說換人，瑪麗喬立刻挺直身板，直接表態道。
“您放心，白夜的事就交給我，我會盡量彌補上一次的失誤，下一場游戲結束後，一定會讓白夜心甘情願，效忠神庭！”
***
將暮改造成超級黑客機械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白夜在虛擬平臺上已經做過充分的實驗，但實際改造起來仍是會遇到各種未能預想到的問題。連續幾個日夜，只要是清醒的時候，白夜就埋頭在臺床旁邊，用盡一切精力，抓緊一切時間，以求盡快完成暮的改造。
畢竟距離下場游戲，已經沒有多少天了。
而這幾天來，辰宿一直就坐在操作臺旁邊的一把鐵皮椅子上，不聲不響地陪著白夜，看著他將大大小小的部件一一安裝在暮的體內，看著他皺眉註視著墻上的顯示屏，耐心調試著各種指數，看著他終於合上了那具身體外殼，拆下了條條管線，然後略顯疲憊，又不無欣喜地，對自己展顏一笑。
“內部調試差不多了，現在該是把他喚醒，驗證效果的時候了。”白夜說道。
“喚醒……要怎麽喚醒？”
辰宿下意識地看向白夜的耳垂。
白夜的右耳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十字架耳飾，在那十字架後，是缺失了一半的耳垂。
這耳垂，是為了喚醒他才割下來的。
白夜曾說過，想要在意識層面喚醒自己，必須在自己的身體中融入白夜的生物信息。而只有鮮活的人體組織細胞，才能將生物信息完整分離出來。
難道為了喚醒這個人，需要白夜將另一邊耳垂也割掉？
“這次就不用割耳垂了。”
白夜笑著說道，就像知道辰宿在想什麽。
“為了讓我不用再割肉，這不是就撿了晶片回來了麽。”
“晶片？”辰宿問。
“對。”
白夜點點頭。
“我將那些晶片與母晶片都進行了處理。現在母晶片就植入在我的手腕處，而那些晶片中的其中一個，就在暮的體內。”
“改造你的時候還沒有晶片，所以跟你之間架設信號橋，媒介是用我的生物信息。現在我們有晶片了，我跟暮之間的信號橋，就不必用生物信息做媒介了。目前我和他之間的信號橋是聯通狀態，喚醒他這種小事，應該是不會有問題。”
說著，白夜低頭看向臺床上的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辰宿並沒有聽到白夜叫暮的名字，但下一秒，卻見白色布單微微動了一動。
辰宿下意識繃起表情，而白夜則微微松了口氣。就在二人的註視之下，臺床上那沈睡了許久的男子，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
白夜對辰宿說的那些關於晶片的事情，其實是避重就輕的。晶片不止是作為信號橋的媒介讓白夜與召喚體來溝通，更重要的是，晶片可以讓白夜對自己的召喚體進行完全控制，不僅包括身體，更包括意識。
不與任何人結成互托後背的關系，這是白夜一貫的原則，以前是，現在也是。白夜需要有實力、有思想的協助者，需要能夠並肩作戰的同伴，但同時，那避免信任斷裂的致命底牌，他也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信任這種東西，不能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白夜在這件事上，理智到近乎冷酷。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在他毫不猶豫為暮植入晶片的同時，卻並沒有想要在辰宿體內也同樣植入這套晶片體系。
這一點，就連白夜自己都有點想不通。
明明和辰宿也並沒有相識太久。
明明也沒有什麽特殊理由能夠證明，辰宿比暮更值得信任。
但即便如此，白夜也不想這樣做。他並不想讓辰宿和暮一樣成為一個純粹的召喚體，不想親手在自己和辰宿之間，也建立起這種絕對掌控的不平等關系。
那個曾經站在滿場廢墟之上，立於一眾強者中心的男人，是那麽自由強大，高傲不羈。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個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對於那樣的他，到現在都是心存向往的吧。
***
“感覺怎麽樣？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喚醒暮的過程很順利，通過信號橋傳輸喚醒信號之後，暮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只不過暮本身就是問三句答倆字的性格，臉上也極少出現什麽的表情，即便是在改造過程中損傷了大腦，大概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判斷得出來。
“沒有。”
面對白夜的問題，暮果然就只給了兩個字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任何細節。
白夜也沒強求他描述什麽，就只讓他在房間中走了走，確認他身體行動沒有問題，便開始向暮介紹他身體上的具體改變。
“就像之前我們說定的一樣，現在你的腦中已經植入了高性能的運算處理模塊和網絡模塊，你想要編寫什麽程序，都可以在腦中直接進行。”
白夜一項一項，詳細介紹道。
“在你脖頸下方，有一處全息投影裝置，你在大腦中編寫的任何代碼，運行的所有程序，也都可以在全息屏中顯示出來。全息屏你可以通過意識隨時開啟，也可以通過手腕上的控制臺來操作。”
白夜說著，便翻開了暮手腕上的一塊皮膚，顯露出了一塊遍布按鍵的小型鍵盤。白夜按順序按了幾個按鍵，一面全息屏立刻開啟在了暮的身體前方。
“其實沒有這面全息屏，你也可以使用腦中的運算模塊直接運行程序，但對於覆雜的程序，可視化操作應該會更直觀更便利一點，而且如果你有什麽要向我們展示的東西，也可以通過投影在全息屏上來實現。”
“除此之外，你的眼部附近裝載了掃描輸入裝置，按下這裏的隱藏按鍵，便可以開啟。”
白夜伸手在暮的左眼旁邊按了一下，一道護目鏡大小的淡藍微光從左向右倏地滑了出來。
“這是掃描光帶，透過這片光帶，你可以輸入文字、物體、圖像等等所有你能看到的東西，並且光帶兩旁存在微探頭，能夠輔助探測出一些不可視的信息。這些信息都可以直接傳輸到你腦中的處理模塊進行分析，從而得出更進一步的結論。”
“我們來試驗一下。”
白夜左右看看，然後拿起桌上的一個咖啡杯交給暮。
“可以試著告訴我，你看到什麽了？”白夜說。
“材質鋼化瓷，釉料鈦白，3219年生產，杯上指紋已錄入，可比對。”
暮拿著杯子，將獲取到的信息一一對白夜說著。
“杯中咖啡漬溫度23攝氏度，濕度20%，結合當前空氣溫濕度計算，咖啡漬存在時間約三小時。”
“就是這樣。”
白夜笑笑，從暮手中接過杯子，又放回原位。
“目前你身體中比較主要的幾大配置，就是眼部的掃描設備，大腦中的運算模塊和網絡模塊，以及全息投影設備，這一套配置可以形成完整的輸入、處理、輸出的閉環，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一種比較完善的設計方案。如果今後你有什麽需求，也可以來和我探討，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讓你達到硬件上的最高性能。”
白夜說著，又擡起暮的左臂示意了一下。
“另外為了讓你也有一定的戰鬥能力和自保能力，我在你的左臂處安裝了空間卡，裏面備上了一些容易操作的手持武器，也包括你在副本中使用過的那把槍。防護方面，你也和辰宿一樣裝備了超鈦流體防護衣，通過腦中的意識，就可以實現自由穿脫。”
“現在在你的身體裏，骨骼和內臟等等已經全部都是機械了。你不再需要飲食睡眠來維持身體運轉，只要穿上流體防護衣，防護衣便會自動吸收宇宙輻射來為你提供運轉所需的能源。”
“對這樣的身體，一開始你可能會覺得不習慣，不過習慣之後你就會發現，你比以前有了更強的體能，更快的反應，作為一個機械改造體，即便你的??專長在於軟件程序方面，你同時也是擁有相當不錯的戰鬥能力的。”
“離游戲開始還有兩天，用來適應新的身體應該是夠了，希望在下場游戲中，我們能合作得順利愉快。”
白夜在解說的時候，暮一直沒有什麽情緒地聽著，並不顯得多麽專註認真，但註意力也一直沒有游離去別處。白夜說完，對暮友好一笑，而暮看著白夜，似乎也像條件反射一樣，稍稍動了動嘴角。
“謝謝。”暮說道。
本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謝，但從一向不茍言笑的暮嘴裏說出來，竟是讓人覺得有那麽一絲違和。
而這違和感仿佛又在證明著，暮是真心地有在感謝白夜。
白夜微微一怔，笑意又更濃了點。
“客氣了。”白夜回答。
***
就像辰宿與白夜的綁定關系一樣，成為了召喚體的暮，也不能再脫離白夜而存在。偌大而冷清的廢工廠從此多了一名新住客，於是白夜給壞機器下了指令，在後面的大廠房中隔出了一間房間，置備了一些床鋪桌椅，還放置了一臺快速充能裝置，來作為暮今後的住處。
盡管召喚體不需要飲食睡眠，但作為保有完整人格的人，當然還是應該擁有自己的空間。
白夜帶著暮去往他的住處，將他的起居安排妥當，便留他自行適應新身體，回去了自己的小廠房裏。
辰宿並沒有和白夜一起去，白夜回來的時候，就見辰宿坐在那把常坐的鐵皮椅子上，什麽也沒做，不知道在想什麽。
壞機器在休眠中，小啞巴不知在哪裏藏著，小廠房中安靜得就像是並沒有誰在。
“幹嘛呢？”
白夜走到辰宿身邊，在椅子旁蹲了下來。
辰宿看看白夜，沒有說話。
這半天，白夜的註意力都在新改造好的暮身上，現在回想一下，好像從暮醒來開始，辰宿就沒再說什麽話了。
“又生氣了？”
白夜問他道。
“沒。”
辰宿回答。
雖然說的是沒生氣，但顯然也沒太高興。
白夜溫溫一笑，想了下，站起身來，把辰宿也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來，我給你看看。”
說著，白夜把辰宿帶到臺床邊讓他半坐著，然後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個儀器。這個儀器有兩部分，一部分是一個方盒子，上面是按鈕和簡單的顯示屏，另一部分則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無線探測器。
“別動哦。”
白夜說著，開啟儀器，然後將探測器搭在辰宿肩上，又沿著手臂慢慢掃了下來。
辰宿倒是都順著白夜，白夜拉他過來，他就過來，白夜讓他不動，他也就不動。
“這是什麽？”
探測器的金屬感應片擦在身上，有點涼，也有點癢，白夜掃了一會兒，辰宿才開口問白夜道。
“這是檢測你身體裏能量傳輸情況的檢測儀。”
白夜調整了一下探測器位置，又看向放在臺床上的方盒子。那上面的顯示屏顯示著幾條曲線，現在看起來曲線波動還都算平穩。
“馬上就是下一場游戲了，提前給你做做檢測，別在游戲裏出什麽問題。”白夜解釋道。
辰宿點點頭，沒再細問，就只安靜坐著，隨便白夜怎麽測。
“其實之前也說給你收拾出一間房間來住的，後來又忘了。”
白夜一邊給辰宿檢查著，一邊閑閑問道。
“要不要也像暮一樣，在後面給你隔一間房間出來？”
“我不住那邊。”辰宿冷聲拒絕。
“或者別的地方也可以，87號很大的。”
“我住這裏就行了，有張椅子就夠。”辰宿硬邦邦地說。
白夜擡頭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翹，沒再說什麽，只是拿著探測器，繼續給他檢測著。探測器一寸一寸，輕輕掃在辰宿身體上，看起來並不是很難的檢測，但白夜卻細細慢慢，做得十分認真。
就這麽被白夜照顧著，心裏的煩悶不知不覺間就平息了許多。
白夜……他是有意來照顧自己的。
他從未對白夜說過自己的心情，但白夜卻都懂。
白夜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但對自己，卻一直都溫柔得不像話。
辰宿垂眼看著面前的白夜，目光順著他額前的碎發，掠過他低垂的睫毛，拂過他微濕的嘴唇，又落向他脖頸下方，領口處露出的那一小片皙白的皮膚。
不想要別人也能享受到這溫柔。
不能忍受白夜也對那個人溫言軟語，笑意盈盈。
不能忍受白夜，再不可能被他一個人所擁有。
想要獨占白夜的欲望忽然前所未有地迅速膨脹，但很快，卻又不動聲色地被理智強行壓了下去。
嫉妒、貪念、占有欲。
如果自己只是一個只懂服從的召喚體，只是一個單純的戰鬥機器，那也就不會被這些東西煩擾心神了吧。
“你給我留的太多了。”
沈默許久，辰宿沈沈開口道。
“嗯？”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白夜楞了一秒，但很快，他便又舒開了笑意。
“很多麽？”白夜又低下眼，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辰宿應。
“不多。”
白夜笑笑，將探測器放下，關掉了儀器的開關。
“我想要你有。”
想要我有？
辰宿呆了呆。
“什麽意思？”他問。
白夜又是一笑，意義不明地看了辰宿一眼，便收拾好儀器，離開了臺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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