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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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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鈺

魔族四處收集枉死魂魄,所為何用暫不追究。

就論六界各個入口的布防形同虛設,整個冥界都在奉令裝瞎、容忍欲魔害人這兩點。

白羽遙必須管離鈺要個解釋。

他先找溯商,就是為避免離鈺會拿“冥君玩忽職守”這種說辭來搪塞他。但他沒想到,溯商還要替離鈺說話。

說吧。

白羽遙倒要聽聽是有什麽不得已。

溯商穩了心神,道。

“在外交談多有不便,請殿下賞光,進來坐坐。若出這扇門時殿下仍要找人理辯,我自躬身相送,絕不再攔。”

左右也不急於一時。白羽遙便應聲,隨溯商去了供人小憩的偏殿。

熱茶氣霧裊裊升起。

溯商遣走鬼侍,落座在白羽遙身側,說。

“殿下心膽澄澈,對人對事,總想要明斷個是非黑白。殿下生氣,是氣離鈺身為神族卻與魔族勾連,借權力之便,為魔族收魂鋪路。”

白羽遙視線不移,直直盯視前方。

神魔串通確為他所不容。但讓白羽遙更氣的是,離鈺竟利用他的信任騙他——

“你是信他們,還是信我?”

“自是信你。”

自是信你。

這回答真不利己,沒證據時哄得別人開心,現下有了證據,反倒顯自己更傻。

“觀叔叔態度,難不成想說他此種行徑是對的?”

白羽遙壓著怒,語氣必然不好。

溯商不徐不疾,道。

“對與錯,殿下心中自有衡量。事情擺在那裏,真相、解釋,都無需我來多話。”

白羽遙聽此瞇了瞇眼,扭頭看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

“殿下了解自己的師尊嗎?”

溯商貿然的反問讓白羽遙楞住。他又緊跟道。

“不是眾人口中的離鈺,也不是在你眼前時的離鈺。總之殿下留在這兒了,權當為知己知彼,聽我說說亦無壞處。”

年齡大有大的好。

溯商知悉之事,可比白羽遙多太多了。

“......我師尊乃仙鶴族先族長——離清雪的弟弟。萬年前鶴族被滅,他僥幸存活,與我父帝結拜後一直留在天庭。再後來,做了我的師尊。”

白羽遙只知道這些。因為離鈺從不跟他提及以前。

但沒關系啊,對他好就夠了。

離鈺把白羽遙養大,白羽遙過往的人生裏全是他。哪怕被騙,憶起的,也只有他的好。

溯商稍頓,似是為往事感嘆,說。

“其實,離鈺並非離清雪的親弟弟。”

“!”

白羽遙震驚,聽溯商接著道。

“此事說來話長。殿下應知曉仙鶴一族生來,體內便蘊含雙丹之事吧。”

白羽遙道。

“傳聞此世開創初時,六道輪回不穩。那些逝去的生靈魂魄難以渡過冥河投胎。鶴族先祖不忍見它們落難,便攜族人一遍遍背負亡靈飛至輪回入口,更是不惜以身死修覆歧路,使後來者能順利轉生。”

“鶴族先祖大愛,感動了混沌始祖。於是始祖親賜給仙鶴族第二顆內丹,用以死後封存前世的記憶和法力。這樣就算走過一遭輪回,轉世後的人也與前世無異。”

說得覆雜,實則就是給了仙鶴族人一次覆活的機會。再世降生,此丹作廢。

溯商點點頭,道。

“鶴族主丹的位置特殊,在心口。其賜下的內丹才與我們相同,於腹部深藏。仙鶴族先祖功德無量,惠及後人,逐漸傳頌出一種‘駕鶴西去’的說法。”

“然這必遭不軌者妒恨。”

白羽遙想起鶴島被屠,說。

“他們第二內丹的作用匪淺,就算不用於覆生,也可奪取吸收,提升修為。所以...出現了羅剎。”

“不錯。”

溯商坐得更直。

“原本大家還不知它可助人沖破境界,亦是不軌之人有心無膽。但後來,六界中突然冒出個尹不憐。”

“她以‘利’為餌召集神仙妖鬼,組建羅剎。從蒙騙鶴族幼童下手,將人囚禁,迫其修煉,為剖其丹。”

白羽遙心臟霍地抽痛,一瞬明白了。

“我師尊他!...”

溯商與他四目相對,什麽都沒說,眼睛裏卻寫滿了答案。

白羽遙低下頭,氣息微亂。

溯商靜了片刻,繼續說。

“尹不憐有所動作後不久,鶴族族長,也是鶴族唯一存世的聖境者便暴斃而亡,發現時屍身不整。其女離清雪臨危繼位,在多次與羅剎族交手過程中,救出了離鈺。”

“他不叫離鈺。可他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只好隨離清雪的姓氏,重新取名。”

“離鈺被離清雪當弟弟收養,數萬年跟在她身邊對抗羅剎,營救族人。尹不憐攻上鶴島的前夕,離清雪把他打暈關進密室,醒來時...他失去了身在此世唯一的依靠。”

時過境遷,但溯商在訴說時仍有悲嘆。

白羽遙閉上眼,腦袋裏是斷壁殘垣、是數也數不過來的屍首、是離鈺絕望的臉。

他本以為事情到這兒就結束了,剛要說話,不料溯商再次拋出難題,問。

“殿下覺得這世間虎狼多嗎?”

白羽遙眸中光彩暗淡,答說。

“利欲熏心,萬萬千。”

溯商又問。

“離鈺在天界並無職位。陛下閉關兩千年,殿下認為他是靠什麽震住諸神,把守天門的?”

白羽遙弱弱道。

“他不是我父帝的結拜兄弟嗎?”

溯商輕笑,說。

“殿下,虛名向來只能壓住君子,壓不住小人。離鈺得以服眾,是因為他萬年前,一人一槍,連挑羅剎族十幾防線,生生殺到了尹不憐眼前。”

“雖然被陛下救回來時傷痕累累,近乎鮮血流盡,但也因此一戰成名,無人不敬。”

白羽遙驚得嘴都要合不攏了。

“為何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就算無人與我說講,這麽多年,風聲總也該有啊!”

“誰敢?”

溯商言。

“殿下貴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就高處不勝寒了。離鈺還專程封過口,誰敢讓殿下聽到風聲?”

“這種事封口幹什麽!?”

白羽遙莫名窩火。

“魔不許管,事不讓知。我用得著被這麽保護嗎?”

溯商讚同道。

“確實有點過了。”

隨即一轉話鋒,說。

“但這也正是我佩服他的理由。殿下,離鈺被離清雪從羅剎手裏救出來時,比你現在大不了多少。”

“羅剎族自聖女死後勢力擴增,氣焰囂張到連暗地功夫都懶得做了。本就是群蟻附膻的烏瘴地方,離鈺又生成那般容貌,若非他有膽識,有能力,下場可想而知。”

這番話像冷水一樣澆滅了白羽遙的惱火。

離鈺少時為守丹守身,活得艱難。他深知人心險惡和無人庇佑的滋味,所以才在白羽遙的太子身份下,最大程度的寵著他,保護他。

“兩千四百年前,秋神娘娘血祭時空輪,陛下隨之閉關。天庭一下失去兩位掌權者,雖說離鈺威名在先,但還是有不少勢力蠢蠢欲動。”

溯商肅然道。

“我欽佩離鈺,是佩服他一邊頂著碩大的壓力,一邊還能對你面面俱到,把你養成這樣。”

“殿下,請你相信他。離鈺兩次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飽經戰亂,痛失親族。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天地間和平無禍。魔族收魂一事,如不是除此法外無路可走,他會比你我更加在乎無辜之人的命。”

白羽遙雙手緊抓著腿上衣物,最開始那咄咄逼人的架勢早就沒了。

他矛盾、心酸、不解。

在想究竟是要辦成什麽大事?需要如此多的枉死魂魄。

溯商見狀,最後下了一劑猛藥,說。

“離鈺在天界雖掌著‘攝政王’的權力,可他到底不是陛下,有些事殿下問他,他也未必能回答得來。”

白羽遙倏地擡頭去看溯商!

後者的言外意是,離鈺也不過聽令行事,要想知之甚詳,便需去問陛下。

要去問父帝嗎?

...白羽遙慢慢松開手,道。

“今日侄兒傲慢了,望叔叔見諒。”

溯商淡然一笑。

“小殿下何出此言?明明是我執意要留你的,就算是雷霆之怒,我也無理不受。”

雙方話盡,茶水已然涼了。

白羽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

“可否勞煩叔叔差人,幫我摘幾朵曼珠沙華來?”

溯商起身道。

“小殿下客氣了,請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吩咐。”

白羽遙亦站了起來。

“多謝叔叔。”

溯商微微欠身後出去。繼而鬼侍叩門,為白羽遙換了盞新茶。

曼珠沙華生滿忘川兩岸。除去來回路程,其餘根本不費時間。很快,溯商便將花交到了白羽遙手中。

二人走出殿宇大門。

白羽遙向溯商辭別。後者行禮,見人走遠後,回身對兩名殿前守衛說。

“日後打盹時睜著只眼,可不是誰都如小殿下一般不計較。”

“是!!”

守衛眼睛瞪得像銅鈴。

“......”

溯商懶得罰他們。待他起步離去,倆守衛就對著擠眉弄眼。

“哎你能睜著只眼睡覺嗎?”

“我試了,睡不著。”

“我也是。”

咦,還沒睡嗎?

白羽遙沒膽子去找天帝問話,只能揣著曼珠沙華回衛宅。

房間燭火未熄。

白羽遙進去,在外室沒找到人,便輕手輕腳地往裏走。

床榻上。

淩墨安側身抱著尋梅,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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