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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音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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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音笛

今日的天從午後開始便逐漸灰朦,像是要落新雪了。

淩墨安處理好插曲,在回衛宅的途中見賣冰糖葫蘆的鋪子前排著長隊,方才記起自己還“欠”白羽遙兩串糖葫蘆呢。

被宋輝陽的事件一打岔,竟忘了這麽多天...

淩墨安這般想著,站到了隊伍末尾。

隱藏在人群暗處的竹辰瞧見這一幕,不由對身邊之人感嘆說。

“我看咱以後也別對白公子叫公子了,直接喊王妃吧。”

“......”

竹寅盯著地面,緘默不語。

竹辰懟了懟他的肩膀說。

“自從向王爺稟報完人安全回了宅邸後,你就心不在焉的,到底琢磨什麽呢?”

竹寅遙頭。

他懷疑自己在宋輝陽家裏時暈了一段時間,但是他沒有證據。

“沒事。不過現在改口不妥吧?”

竹辰也沒追問,道。

“遲早的事兒。”

賣糖葫蘆的老板手腳麻利。沒過多久,淩墨安便拿著包好的甜果回宅,直奔臥房。

臥房裏的燈點著,卻沒人。

淩墨安將東西放在桌上,出門傳來丫鬟問白羽遙在哪兒。

丫鬟恭順回答。

“白公子帶了朋友回來,眼下在後院。”

淩墨安心道這麽冷的天,老在外面呆著做什麽?

“知道了,下去吧。”

他說完就朝後院走。不曾想未行幾步,先遇上了那位朋友。

淩墨安見他看到自己後走過來,其翠色的衣袍被風帶起,面容沈穩。

倆人站定。

淩墨安剛欲開口,就聽那人似是急為澄清什麽嫌疑一樣,如實道。

“吾乃柏岱山山神,名喚柏寧。蒼月在吾家中告訴吾,吾應該稱你為太子夫。”

太子、夫...

“咳。”

淩墨安掩口輕咳,眼裏是快要壓不住的愉悅,說。

“這稱謂在人間多有不便,柏寧大人還是莫要這麽叫了。”

柏寧點點頭,又道。

“吾尚有事,先行一步。公子在亭中心情不佳,恒王殿下去看看吧。”

二人匆匆一見,亦匆匆拜別。

後院荷花池中的葉蓮早已雕落,只剩下枯瘦棕黃的莖在水面上殘折。

白羽遙披著加厚大氅,坐在亭位上默默看著這景象,心頭淒楚。

忽然!他眼前出現了兩串糖葫蘆。聽淩墨安問。

“羽遙何故情緒低落,可願看在它的面子上與我說說?”

“呵~”

白羽遙不禁輕笑,接過淩墨安特意折回房中拿的糖葫蘆,道。

“那得等我先吃完。”

淩墨安聽此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哄說。

“風冷,回去吃好不好?”

白羽遙剝紙的手一頓,怔怔望著他的眼睛...

沒法拒絕。

倆人回房後不久,外面便飄起了雪。

淩墨安坐在靠窗的小茶案前,撐著臉看白羽遙吃完,伸手摘去了他嘴邊被糖黏住的頭發。

白羽遙心神松弛不少,將木棍一放,深呼出口氣後,問。

“墨安可還記得我先前同你講過,我是如何認識竭溺的嗎?”

淩墨安坐正身體。

“記得。十年前羽遙游逛凡間,無意撞見了他在吞食魂魄。你為救那些心生墮念之人,便一路追他到京都,然後將他凈化了。”

“對。”

白羽遙接著說。

“但今日宋輝陽問我,十年前,為什麽要救他。”

“?!”

淩墨安想了想,道。

“莫非他是當年的那四個人之一?”

“可就算如此,他是如何知曉的?又怎會問出這種問題?”

白羽遙說。

“他不知道,問題也不是他想問的。這一切,包括我們能遇見宋輝陽,全是竭溺在背後操控的結果。”

關著宋輝陽的小屋的鎖,是怎麽開的?

宋輝陽為何能從那麽遠的家中,一路精準跑到白羽遙面前?

又怎會萬般湊巧,偏生在被擒住後說出“考上”二字,使淩墨安心生懷疑呢?

“都是算計好的...”

淩墨安的嗓音冷如窗外雪。

他明白竭溺此番,絕不是為了要替宋輝陽沈冤昭雪。而是想——

“竭溺的目的並不難猜。”

白羽遙身體前傾,雙手揣放在茶案邊上,淡淡說。

“我十年前救宋輝陽,是不願他只因有幾分想死的念頭,就真的被魔奪去性命。”

“我本意是想讓他好好活著的。”

“但事與願違。而今他活是活著,人卻被生生折磨瘋了,連帶著他的家人,也痛不欲生了這麽多年。”

“竭溺這樣做,無疑是想讓我後悔當初救了人。”

“可我真的錯了嗎?”

白羽遙無力嘆息。

他可以殺掉胡作非為的竭溺,卻奈何不了人生百態的世俗。

淩墨安攥緊了白羽遙的手,雙眸堅定地告訴他說。

“羽遙,你沒有錯。”

“錯的是那些給人帶來痛苦的人,是惡貫滿盈的孫氏商賈,是肆意奪命的魔族。”

“你在救下宋輝陽時,並不知日後會發生什麽。好壞與否,璀璨還是暗淡,都是他本就要經歷的人生。”

他緩了緩,道。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有人為了一些外人眼中的小事尋死覓活,有人歷盡千帆起落依舊生機勃勃。”

“說到底,每個人心境不同。”

“就算是無牽無掛,受不住塵世疾苦想一死了之的人,命也應該攥在自己手裏。”

“而不是白白便宜了欲魔。”

淩墨安言辭懇切,正如柏寧說的——

“浮生百年,有時難免會生出一了百了的念頭。但生命是頑強的,那種情緒絕大部分會很快散去。”

“被魔吞食,再無來世。”

“殺生自喜,罪孽九重。”

白羽遙想得明白。

他反握住淩墨安的手,坦白道。

“墨安說的有理。只是我先前,確實有一種想法是錯的。”

淩墨安問。

“什麽想法?”

白羽遙悵然說。

“我救下那四人時,雖然留給他們的是鼓舞的話,但心裏卻也想過,如果他們再勤勉努力一點,是一定可以成功的。”

“可如今深入其中,看到了覆雜的利益交織。”

“我才明白,有時候根本不是他們不夠努力,而是被那些受利者擋住了公平。”

淩墨安道。

“莫言他人之苦為輕。”

“羽遙能意識到這一點,便是對那些在眾口之中承受力弱的人,多了分理解。”

屋外的寒風呼呼作響。

白羽遙與淩墨安對視幾息,旋即深深“嗯”了一聲。

竭溺妄圖刺激人的奸計沒有得逞。淩墨安在心底大松口氣,問。

“羽遙,我從宋輝陽家裏離開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麽?你們與竭溺交手了嗎?”

白羽遙轉了轉眼球,似是在思考該從哪方面入手解釋。

“我沒有碰見竭溺。”

他說。

“魔族沒有直接控制他人的能力。此次的宋輝陽,和從前守邊的張譽等事,都是魔族通過催動一小段懸音笛來完成的。”

“懸音笛與魔同生,曾是魔族操控人心的利器,後來不知道為何會碎成三段,遺落於六界。”

“柏寧此次下山,便是奉了我師尊的命令,來追取那節懸音笛。”

淩墨安道。

“山神大人走時說自己尚還有事,不知是已經完成任務,回去覆命了。還是...”

“沒有。”

白羽遙愁苦地趴在茶案上說。

“本來從魔手裏搶東西就不容易,懷空那個叛徒還佐以藥石,替他們掩去了身上的魔氣。”

“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是,魔族將那節懸音笛殘段,化融在了一只小兔子身體裏。兔子善逃,地下秘洞又四通八達的,極難追蹤。”

小兔子?

淩墨安眉頭一皺,想起了什麽。

“是蒼月曾經救過,引導楚川獲得親緣祭的那只小兔子嗎?”

白羽遙答。

“我問過柏寧,柏寧說他沒看到那小兔子脖子上掛有閃雷珠,可我覺得,應該是同一只。”

“閃雷珠雖不得摘,但卻能隱。”

他說著,心裏又不好受了,直起身悶悶道。

“小兔子可憐的緊,被懸音笛占身變成了容器,受魔擺布,身不由己的同時還要承受說謊所帶來的雷刑。”

“蒼月要是知道,自己本欲保險而給小兔子帶上的閃雷珠,竟為魔做去嫁衣,變成了他們折磨小兔子的工具,她該自責死了。”

淩墨安眼中亦有悲憫,於是問。

“既然現在小兔子就是懸音笛,那羽遙與山神大人,可商議出營救小兔子的辦法了?”

白羽遙一楞,垂下頭,故作掩飾般小聲說。

“我師尊不讓我插手魔族的事...”

淩墨安不說話,並用一種“你要是會聽,你就不是你了”的眼神看著他。

白羽遙如坐針氈,不出片刻便“投了降”。

“好吧,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再者此事本就與我斷不了幹系。就算我不去找竭溺,竭溺也總會來找我。”

“所以墨安就不必再用我沒有神力,和擔心我安全這類的理由來勸我了。我是不會聽的。”

白羽遙心意已決。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道理,淩墨安怎會不懂?

他道。

“我不阻止你,但羽遙行動時我必須知情,還要在側。否則我便不應,整日纏著你,讓你無暇脫身。”

“我武功不及羽遙。”

“羽遙可以將我捆住,抑或打暈之後偷偷走,我也保證,若是那樣我當日就會搬去書房,再也不跟羽遙同床睡覺了。”

白羽遙眼睛瞪得溜圓!

“不、不是...至於嗎?”

吃不到就算了,晚上還抱不著!?

那堅決不行!!

白羽遙一只手慢慢從茶案上蹭過去,揪住淩墨安的食指小幅搖晃,笑著軟語道。

“墨安何須說這麽重的話?我答應,我答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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