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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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著哭
一刻、兩刻...半個多時辰後。
淩墨安終於等到了奉順帝的傳召。
紗帳搖曳，燭臺嵌金的養心殿內，羅漢床上的茶桌已經被放了回來。
奉順帝與恒王各坐一側。棋盤上幾年前還勢均力敵的局勢，如今已變成白子一方壓倒性的勝利。
一局畢。
淩墨安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臣輸了。”
奉順帝倚著軟枕，目光慵懶又深邃地打量著淩墨安，不溫不火道。
“恒王自進來眼神就一直避著朕，這可是大不敬啊。”
淩墨安二話不說，起身掀袍跪下。
“臣知罪。”
奉順帝贏得不暢快，又見他這副樣子，怒氣一下就壓不住了。
“一只金絲雀便能讓恒王的心亂成這樣！那日後若他想，你是不是也可為他翻了朕的棋盤？”
淩墨安的語氣依舊平淡。
“臣不會。”
奉順帝怔住。他原以為淩墨安會說不敢，不想竟是不會。
可他聽了只覺更生氣。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總感覺淩墨安身上似飄著層如煙白霧，將二人從前真切的情誼一點點吞得子虛烏有。
奉順帝狠閉了下眼，一把掀翻棋盤。
他真是矛盾極了，仿佛淩墨安怎麽說都不順他的心，好像不管他做什麽，自己都不信。
棋子先後落地又彈起，打在花梨木地板上，聲音甚是好聽。
奉順帝換了口氣，隨手拿起旁邊的奏折翻閱。
天子家，連地板的紋理都美如春畫。
淩墨安的目光在上移視，心中苦笑，想天底下可能再沒人會比他更有時間細細觀賞這畫了。
太陽悄無聲息地變換了個位置。
射下的千萬束光中，有一束不知禮，從窗口跳進來，晃了奉順帝的眼。
他恍惚一瞬，見淩墨安仍舊不發一言地跪著，愈發沒來由的煩躁。
“恒王這張嘴如今是只會論政，不會述情了？”
淩墨安終於擡起頭來。
“君臣之情日月自鑒，何須臣多言？”
“好一個君臣之情！如今是一句軟話都不肯講了？”
淩墨安目如死水，而死水註定養不出活物來。
奉順帝不喜歡淩墨安露出這種神情。他移開視線，肺部壓制的怒氣堵得他咳嗽一聲，揮手輕說。
“下去吧。”
“是，臣告退。”
淩墨安跪的有些久，肉裏似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他用了極大的毅力站穩，轉身正準備走，忽聽身後的奉順帝說。
“金絲雀若是不會養，朕可以派禮儀嬤嬤代為管教。”
淩墨安袖中拳頭緊攥，紅著眼眶道。
“不敢勞煩聖上。”
他半分不想再多留，神情恍惚地出門撞到了人。
“哎呦！賢侄這是怎麽了？”
肅親王正處不惑之年，腳下卻比此刻的淩墨安紮實不少，穩穩扶了他一把。
淩墨安頷首行禮。
“皇叔。”
肅親王瞧他失魂落魄，就知這兄弟二人又出問題了，慈眉善目中生出幾絲憐愛。
“朝事多雜，聖上許不是有意同賢侄置氣的，賢侄...唉~”
肅親王到底對淩墨安的處境同情到說不下去了。
兩個孩子都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今時今日鬧成這樣，他這個皇叔心裏委實不好受。
淩墨安緩了緩，道。
“侄兒明白，皇叔不必憂心，只是侄兒現下尚有要事，便不與皇叔多談了。”
說罷，即行禮離去。
肅親王看著他那悲涼又倔強的背影，嘆息不止。
幾條街的距離貌似走不到頭。
一切喧囂對淩墨安而言都只是轉移思緒的藥引，非白羽遙的聲音不可根治。
“田管家不必再勸了，是我太高攀王爺，離開對王爺和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淩墨安站在曾經白羽遙呆過的樹下。
看他被府中眾人圍在其中，田管家正苦口婆心的勸著，一群人不時應和。
承祈倚著門框一臉不耐煩，四處掃視最先發現了淩墨安。
“王爺！”
眾人聽到，紛紛看向他，主動把包圍圈讓出一個口。
白羽遙抿抿唇，低下頭不說話。
淩墨安慢行至他面前，看了眼他背後的包袱，心碎成八瓣。
“去哪兒啊？”
白羽遙怯生生回。
“去我該去的地方。”
“呵，該去的地方？”
淩墨安極度悲哀地向前兩步，將人逼退。
“你該去什麽地方？是本王府上的床榻不如宮中的軟，留不住你嗎？”
此話一出，周遭二十幾個丫鬟侍從皆瞪大了雙眼。
白羽遙也不例外，慌亂抓住淩墨安的袖子解釋。
“不是的，聖上沒有碰我！真的沒有！”
“是嗎？”
淩墨安強硬道。
“那為何本王在門外守了那麽久，都聽不到你求救？”
白羽遙眼中泛起淚花。
“我明明喊了...”
淩墨安無情質問。
“你的呼救就只有一聲嗎？再之後呢，喊不出來了？”
白羽遙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喊。
“那王爺呢？！是一聲牽不動王爺的步子嗎？”
淩墨安突然擒住他的手腕，厲聲道。
“你這是在怪本王沒有闖進去嗎？！”
白羽遙一下被震傻了，好半天都說不出來話，淚水從眼眶溢出，哭著說。
“我不敢怪王爺，只求王爺讓我走吧。”
淩墨安大喝！
“不可能！”
說完，淩墨安不顧白羽遙腳上有傷，抓著他的手腕就把人往自己房間拽。
“你幹什麽？放開我！”
淩墨安頭也不回，咬牙切齒地說。
“你不是說聖上沒碰你嗎？本王要親自檢驗！”
白羽遙原就坡腳，聞言一個沒跟住摔跪在地上，包袱也掉了。
淩墨安直接將人抱起，不顧他的掙紮繼續走。
白羽遙胡亂推著他，拼命想逃，可身體怎麽也使不上力，聲嘶力竭地吼著。
“淩墨安！你不能這麽對我，淩墨安！”
一路跟隨的田管家於心不忍，壯著膽子在淩墨安身後勸。
“王爺息怒，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王爺...”
淩墨安充耳不聞，鐵了心要將人帶回去。
府中人漸漸聚集。
淩墨安一腳踹開房門，命令道。
“承祈，關門！”
承祈都看呆了，才回過神。
“噢、是！”
他動作迅速，靠在門上對憂心忡忡的眾人道。
“那個，都別在這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面面相覷，搖著頭散了。
田管家還欲說些什麽，被承祈搶先道。
“這一定是誤會！等王爺冷靜了我一定勸，一定！”
田管家聽罷，頗為不願地背手走了。
屋內。
白羽遙剛被放到床上，淩墨安便順勢撲下去把人死死抱住。
他真是再裝不下去了！！！
白羽遙情緒還沒緩過來呢，就忽覺脖頸一濕。
淩墨安淚如雨下，啞著嗓子說。
“羽遙對不起，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演這出戲，對不起，對不起...”
白羽遙拍拍他的背。
“幹嘛道歉？這本就是你我一起商討出來的辦法啊。”
淩墨安淚落得更快了。
“那我一定就是在答應你演戲的時候瘋的。我怕，我真的怕...”
“好了好了，墨安我跟你說，我實際一點都不害怕，眼淚全是假的。”
他揉著淩墨安的腦袋，安撫道。
“真的沒事，況且這種情況我們不是也預料過嗎？”
淩墨安悶聲說。
“那我也怕，我怕他會因為我而真的對你做什麽，我怕我護不住你。”
“怎麽會？我發現墨安真是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聖上。”
白羽遙捧起淩墨安的臉，給他擦淚。
“你說聖上絕不會做對不起皇後的事，也絕不會在這方面強迫別人。這一招聖上試你也是試我。”
“這都是墨安提前想到的啊，一切都是計劃而已。”
“再說就算有意外，我必會摔這摔那的，真到那時，我信墨安一定會闖進來。”
淩墨安合上眼，一絲都不願再回想當時的心情。
“荒唐，太荒唐了。若是以前，他斷不會試探我有無謀逆之心。”
白羽遙笑了下，直言道。
“其實我覺得他主要是在試我。他那時在心裏懷疑我是不是敵國細作，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他還擔心你會被我騙了呢。”
淩墨安翻身躺在床上，淚從兩側滑落。
“羽遙不必安慰我了，他都對我那種態度了，怎能還會為我著想。”
白羽遙道。
“我可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過他的想法時好時壞，也不知為何對你如此糾結，都糾結出心魔了。”
“墨安，聖上還是愛你的，只是像被什麽東西影響了，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淩墨安眼珠轉了轉，神情脆弱的好似玉碎了。
“真的嗎？”
“當然！你想啊，三年前謠言都傳成什麽樣了，他若不愛你，怎可能留你到現在？”
淩墨安沈默半晌，小心翼翼問。
“他都對你做什麽了？”
這件事若是不說清楚，淩墨安沒心思聽別的。
白羽遙無奈握上他的手。
“真沒什麽，當時他手臂撐得直直的半點彎都不打。讓我脫鞋是檢查我的傷，他褪我襪子時連我的腿都沒碰到。”
白羽遙特意把“壓著我”三個字去了。
不想淩墨安自己腦補回來，抱住人就開始痛哭。
“對不起羽遙，我就是個混蛋...羽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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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墨安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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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順帝倚著軟枕，目光慵懶又深邃地打量著淩墨安，不溫不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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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順帝怔住。他原以為淩墨安會說不敢，不想竟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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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總感覺淩墨安身上似飄著層如煙白霧，將二人從前真切的情誼一點點吞得子虛烏有。
奉順帝狠閉了下眼，一把掀翻棋盤。
他真是矛盾極了，仿佛淩墨安怎麽說都不順他的心，好像不管他做什麽，自己都不信。
棋子先後落地又彈起，打在花梨木地板上，聲音甚是好聽。
奉順帝換了口氣，隨手拿起旁邊的奏折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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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一瞬，見淩墨安仍舊不發一言地跪著，愈發沒來由的煩躁。
“恒王這張嘴如今是只會論政，不會述情了？”
淩墨安終於擡起頭來。
“君臣之情日月自鑒，何須臣多言？”
“好一個君臣之情！如今是一句軟話都不肯講了？”
淩墨安目如死水，而死水註定養不出活物來。
奉順帝不喜歡淩墨安露出這種神情。他移開視線，肺部壓制的怒氣堵得他咳嗽一聲，揮手輕說。
“下去吧。”
“是，臣告退。”
淩墨安跪的有些久，肉裏似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他用了極大的毅力站穩，轉身正準備走，忽聽身後的奉順帝說。
“金絲雀若是不會養，朕可以派禮儀嬤嬤代為管教。”
淩墨安袖中拳頭緊攥，紅著眼眶道。
“不敢勞煩聖上。”
他半分不想再多留，神情恍惚地出門撞到了人。
“哎呦！賢侄這是怎麽了？”
肅親王正處不惑之年，腳下卻比此刻的淩墨安紮實不少，穩穩扶了他一把。
淩墨安頷首行禮。
“皇叔。”
肅親王瞧他失魂落魄，就知這兄弟二人又出問題了，慈眉善目中生出幾絲憐愛。
“朝事多雜，聖上許不是有意同賢侄置氣的，賢侄...唉~”
肅親王到底對淩墨安的處境同情到說不下去了。
兩個孩子都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今時今日鬧成這樣，他這個皇叔心裏委實不好受。
淩墨安緩了緩，道。
“侄兒明白，皇叔不必憂心，只是侄兒現下尚有要事，便不與皇叔多談了。”
說罷，即行禮離去。
肅親王看著他那悲涼又倔強的背影，嘆息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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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喧囂對淩墨安而言都只是轉移思緒的藥引，非白羽遙的聲音不可根治。
“田管家不必再勸了，是我太高攀王爺，離開對王爺和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淩墨安站在曾經白羽遙呆過的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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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去什麽地方？是本王府上的床榻不如宮中的軟，留不住你嗎？”
此話一出，周遭二十幾個丫鬟侍從皆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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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聖上沒有碰我！真的沒有！”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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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喊了...”
淩墨安無情質問。
“你的呼救就只有一聲嗎？再之後呢，喊不出來了？”
白羽遙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喊。
“那王爺呢？！是一聲牽不動王爺的步子嗎？”
淩墨安突然擒住他的手腕，厲聲道。
“你這是在怪本王沒有闖進去嗎？！”
白羽遙一下被震傻了，好半天都說不出來話，淚水從眼眶溢出，哭著說。
“我不敢怪王爺，只求王爺讓我走吧。”
淩墨安大喝！
“不可能！”
說完，淩墨安不顧白羽遙腳上有傷，抓著他的手腕就把人往自己房間拽。
“你幹什麽？放開我！”
淩墨安頭也不回，咬牙切齒地說。
“你不是說聖上沒碰你嗎？本王要親自檢驗！”
白羽遙原就坡腳，聞言一個沒跟住摔跪在地上，包袱也掉了。
淩墨安直接將人抱起，不顧他的掙紮繼續走。
白羽遙胡亂推著他，拼命想逃，可身體怎麽也使不上力，聲嘶力竭地吼著。
“淩墨安！你不能這麽對我，淩墨安！”
一路跟隨的田管家於心不忍，壯著膽子在淩墨安身後勸。
“王爺息怒，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王爺...”
淩墨安充耳不聞，鐵了心要將人帶回去。
府中人漸漸聚集。
淩墨安一腳踹開房門，命令道。
“承祈，關門！”
承祈都看呆了，才回過神。
“噢、是！”
他動作迅速，靠在門上對憂心忡忡的眾人道。
“那個，都別在這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面面相覷，搖著頭散了。
田管家還欲說些什麽，被承祈搶先道。
“這一定是誤會！等王爺冷靜了我一定勸，一定！”
田管家聽罷，頗為不願地背手走了。
屋內。
白羽遙剛被放到床上，淩墨安便順勢撲下去把人死死抱住。
他真是再裝不下去了！！！
白羽遙情緒還沒緩過來呢，就忽覺脖頸一濕。
淩墨安淚如雨下，啞著嗓子說。
“羽遙對不起，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演這出戲，對不起，對不起...”
白羽遙拍拍他的背。
“幹嘛道歉？這本就是你我一起商討出來的辦法啊。”
淩墨安淚落得更快了。
“那我一定就是在答應你演戲的時候瘋的。我怕，我真的怕...”
“好了好了，墨安我跟你說，我實際一點都不害怕，眼淚全是假的。”
他揉著淩墨安的腦袋，安撫道。
“真的沒事，況且這種情況我們不是也預料過嗎？”
淩墨安悶聲說。
“那我也怕，我怕他會因為我而真的對你做什麽，我怕我護不住你。”
“怎麽會？我發現墨安真是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聖上。”
白羽遙捧起淩墨安的臉，給他擦淚。
“你說聖上絕不會做對不起皇後的事，也絕不會在這方面強迫別人。這一招聖上試你也是試我。”
“這都是墨安提前想到的啊，一切都是計劃而已。”
“再說就算有意外，我必會摔這摔那的，真到那時，我信墨安一定會闖進來。”
淩墨安合上眼，一絲都不願再回想當時的心情。
“荒唐，太荒唐了。若是以前，他斷不會試探我有無謀逆之心。”
白羽遙笑了下，直言道。
“其實我覺得他主要是在試我。他那時在心裏懷疑我是不是敵國細作，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他還擔心你會被我騙了呢。”
淩墨安翻身躺在床上，淚從兩側滑落。
“羽遙不必安慰我了，他都對我那種態度了，怎能還會為我著想。”
白羽遙道。
“我可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過他的想法時好時壞，也不知為何對你如此糾結，都糾結出心魔了。”
“墨安，聖上還是愛你的，只是像被什麽東西影響了，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淩墨安眼珠轉了轉，神情脆弱的好似玉碎了。
“真的嗎？”
“當然！你想啊，三年前謠言都傳成什麽樣了，他若不愛你，怎可能留你到現在？”
淩墨安沈默半晌，小心翼翼問。
“他都對你做什麽了？”
這件事若是不說清楚，淩墨安沒心思聽別的。
白羽遙無奈握上他的手。
“真沒什麽，當時他手臂撐得直直的半點彎都不打。讓我脫鞋是檢查我的傷，他褪我襪子時連我的腿都沒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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