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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皇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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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皇簿

奏折這種東西,它擁有一種光擺在那兒就讓人煩心的力量。

如果你因太快樂而時常感到空虛的話。處理掉這些東西,定能讓你過的充實且有成就感。

代天帝料理了兩千年政務,天界赫赫有名的政言使——蘭池卿仙君。

對此深有體會。

“嗚嗚嗚嗚嗚嗚~嗚哇啊啊~”

尚論閣裏。

一人宛若粉桃的頭發攤在桌案上,同色衣服下的身軀微微顫動。

此刻他全身上下最穩的地方,就是那只握著筆桿不停運作的手。

一個看起來古靈精怪的丫頭坐在他對面的桌案上,當啷著腿,大口美美地吃著仙桃。

過了會兒。她似是再聽不下去蘭池卿痛苦的哀嚎,從桌子上跳下來,摸索著自己的乾坤袋。

“給!”

脆生生的女音讓蘭池卿的哀嚎漸漸轉為嗚咽,最後偃旗息鼓。

他擡起頭,兩三滴晶瑩的淚珠劃過他略帶稚嫩的臉,落在保護奏折不被沁濕的寬衣袖上。

看著眼前又大又圓的仙桃,蘭池卿吸吸鼻子,綿軟開口。

“蒼月...”

曲蒼月的手往前伸了伸,示意他快拿著。

“謝謝。”

許是蘭池卿梨花帶雨,雙手接桃的樣子太過可憐,看得曲蒼月憤然道。

“太過分了!”

蘭池卿拿著桃剛準備吃,就被嚇得一哆嗦。

“離鈺太過分了,答應說要幫你一起處理哥哥那部分事務的。結果才幾天啊?就不見人影了。”

曲蒼月狠狠咬了一大口手裏的果子,仿佛把它當成了離鈺本人。

蘭池卿順了順氣。

“沒辦法啊,誰讓他有突發事件急需處理呢。”

他掃了眼滿桌的冊子,那都是他今日的戰績。

其實要論難度,裏面大部分任務他都已經處理五千多年了,早已孰能生巧。

論數量,這些冊子遠不如他代天帝料理時,任何一天的數量多。

至於他為什麽要哭,那純粹是因為——他控制不住。

蘭池卿這點兒全天庭的神仙都知道。

四百年前天帝出關宴上,所有神仙都樂呵呵的,唯有他一人差點兒哭暈過去。

還是天帝親言安慰,又賜了好多稀世珍寶才稍有好轉。

自那以後,蘭池卿每每碰到折子,眼淚就情不自禁的往下掉。有時候一哭就是一整天。

“四百年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曲蒼月湊到他身邊,圓滾滾的大眼睛裏寫滿了求知。

蘭池卿咀嚼著果肉。

“這倒難得,什麽問題啊?”

曲蒼月的臉又往他的臉前湊了湊,逼得蘭池卿身體一直在往後仰,弱弱開口。

“你幹什麽?”

曲蒼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睛,十分羨慕地問。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這麽愛哭,眼睛還一點兒都不紅腫的啊?”

“......”

蘭池卿汗顏。他轉身回避註視,一手拿果子,一手重新執筆道。

“大約是眼睛習慣了。”

曲蒼月撇撇嘴。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她雙手扶臉拄在冊子上,道。

“你們荷花仙是不是都這樣啊?這天賦還挺讓人羨慕的。”

“這有什麽可羨慕的?而且這算什麽天賦?只能算是‘後遺癥’的補償。”

蘭池卿眉頭輕蹙,看向曲蒼月。

“你若是真羨慕,我尋尋法子把我這該死的‘後遺癥’移到你身上。你這大眼睛流起淚來肯定比我好看。”

曲蒼月被這話給噎住了。

“正好,你來天庭也有四百年了,也該學學怎麽處理政務,便於以後管理鹿族了,來...”

蘭池卿說著,作勢就要去抓人。

眼看就要落入“魔爪”,曲蒼月一個跨步讓自己遠離政海。

她水靈靈的鹿眼溜溜一轉,底氣不足地說。

“哎呀!我突然想起來,人間的祈福祭祀明天就要開始了,我得回去好好檢查一下福運粉,先走一步啦。”

曲蒼月說到後半句時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蘭池卿嘆了口氣,無奈接著奮鬥起來。

一晃兒十日過去,望雲殿裏終於有動靜了。

玉蘭樹下,長夢初醒的人還略顯呆滯。

白羽遙把手墊在腦後仰臥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樹上的玉蘭。

玉蘭素雅,令人無限依戀。

白羽遙看著它,好似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有了模樣。

他的胸膛起伏,心裏那處空缺地火燒般的痛,眼睛因長久不眨有些幹澀,卻又很快濕潤。

這種情緒無需顯露太久。

白羽遙整理好心情,用神力將身上的土和褶皺清除幹凈。還沒走上一步呢,就聽到有人在給自己傳音。

“太子殿下,陛下請您速速前往洛祥宮。”

白羽遙眼波微動,轉瞬便出現在了浮門前。

他開門,見眼前站著的人身穿金鱗鎧甲,正是天帝的近衛之一。

近衛赫然沒想到白羽遙能這麽快出來,楞了片刻後才有所反應。

白羽遙擡手止了他的禮。

“走吧。”

“是。”

白羽遙面上雲淡風輕,太子風度拿捏甚穩,實際心裏亂糟糟的。

一方面,天帝從未這麽急著宣過他,今日不知所謂何事?

另一方面,自白羽遙在醉了酒的離鈺口中得知。

自己那個將他一扔就什麽也不管了的父親,實際幾千年來,一直都有向離鈺詢問自己的近況之後,他對天帝的態度就再也冷不起來了。

可尷尬就尷尬在,倆人確實不熟。

午時的陽光暖且沒有殺傷力。

通往洛祥宮的石階高長,白羽遙穩穩踏上,影子被拉的短小。

當被近衛帶著,站在天帝的寢殿門前時,他心中錯愕。

嗯?不是在書房?

“陛下交代過不必通報,您直接進去就行,屬下告退。”

近衛快步離去。

白羽遙的目光在門上來來回回轉了兩圈兒,也沒做好敲門的準備。

他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沒事沒事,他是我父帝他是我父帝...

白羽遙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斂好心神欲擡手敲門。誰料這時,房間裏忽傳出了咳嗽聲。

他心臟驟然一緊,禮儀瞬時被拋之腦後,推門進去了。

天帝的寢宮是冷的。

白羽遙原本急切,但身體被那深秋般涼中帶寒的溫度包裹,竟也莫名冷靜下來。

內室裏的咳嗽聲很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近、穩重緩速的腳步聲。

很快,天帝披著明黃色的外袍走了出來。

他見白羽遙低著頭,一副窘迫又心慌的模樣,笑意淺顯。

“站在那幹嘛?還不把門關上。”

“是,父帝。”

白羽遙一刻不敢慢,關好門後乖乖站在原地。

“隨朕過來吧。”

天帝說著,就帶他往寢殿內部走去。

這裏比白羽遙想象中要樸素的多。除桌椅床榻是深色外,其餘擺件裝飾全是清一色的冷調素色。

一句話在白羽遙嘴邊幾經周轉。

他有些忐忑。可轉念一想,今日天帝許他來這裏,又沒有指責他的冒犯,想來應無大礙,便道。

“父帝,您這裏的溫度為何比屋外還要低,連布置都如此清冷?”

天帝沒有急著答話。

他行至榻前坐在一側,示意白羽遙坐在另一側,說。

“朕素來只喜歡清淡的顏色。”

白羽遙眸中閃過絲詫異。天帝將其捕捉入眼,沈默以對。

“那這冷溫也是父帝所愛嗎?”

他問完又急忙解釋。

“兒臣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進門時聽父帝的身體似乎抱恙,這冷溫恐不利於修養。”

血濃如水,饒是倆人只見過寥寥數面,也斷不了想關心對方的念頭。

“無礙,這溫度不是一日兩日了,朕也不覺得冷。”

天帝不知想到了什麽,神情落寞一瞬,既而更加親切地對白羽遙道。

“身體朕心中有數,吾兒不必掛念。”

話已至此,白羽遙也不好再提,於是點點頭,端詳起了自己的父親。

天帝未曾束發,青絲散著,皮膚很白,容顏永遠都是青年模樣。

白羽遙仔細去看,未從其中瞧出絲毫病態,偏生看出了種蒼涼之感,仿佛眼前這個人,已經很累很累了。

天帝任他看了一會兒,才道。

“不言其它,今日急著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差你秘密去辦。”

白羽遙一聽真有正事,馬上嚴肅起來,聽天帝的語氣也不似從前輕松。

“今晨人間新帝登基,朕灑福時你雖不在場,但想來你應是知道的。”

白羽遙如實回答。

“是的父帝,兒臣從司皇簿上看到了。”

司皇簿是天界四大聖物之一,裏面記載著人間各朝皇帝登基的時間,以及他們的生辰名姓。

它之所以是聖物,而非史官筆下的一紙薄書,區別就在於它還有對未來皇帝的預示作用。

司皇簿一直是由天帝親管的,旁人並不得見。

不過在上一次天壇灑福,天帝翻閱查對時,白羽遙無意瞥到了人間帝位下一次變化的時間。

他也僅看到了時間。

因為皇帝的具體名姓和其它信息,只有天帝灑完福運粉後才會在簿中出現。

天帝輕應了一聲,沒有深究。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一道白羽遙無比熟悉的嗓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陛下。”

“進來。”

話音剛落,一人就迅速出現在了白羽遙的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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