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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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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朱砂

史書記載,三厭國宗族子弟在三年間聯系舊部,籠絡軍隊,暫時統治三厭。後主事者死亡,其子侄上位,延續約莫十年左右,又自行滅亡。

“那人看著就蠻病秧子的,就是可惜了……”

苗疆女的心頭血。

竺葉也不說可惜什麽,只是捧著臉唉聲嘆氣的,她睫毛上落了顆雨珠,隨著睫毛微顫,似是在瞳孔上落了顆淚。

長渡手指微屈時。

他才驚覺,他盯著她看了好久。

“下雨了!”

竺葉倏然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落了一臉雨,但仰面看他時,還在沖他笑。

他忽而想起,

幻覺所見之物為假。

那現實中無風無雨,她是繞著壁畫作手舞足蹈之狀嗎?

長渡思此,不由微闔眼,輕笑了聲。

竺葉新奇的盯著長渡看,狐貍眼瞪得圓圓的,一瞬不瞬的盯著長渡看,出聲發問道:“小結巴,你是在笑嗎?”

長渡聞此,眼簾微掀時,瞧見了她發上的各色絲絳、和發梢上的水霧。

一時失了言語。

長渡的手指微屈又伸展。

他想,

幻覺裏若感覺淋了雨,應該是假的,那應該不會生病。

人的嗅覺總是很靈敏的。

哪怕此時是幻覺,可他依舊聞到了她身上清幽的香氣。

似是剛淋過雨的花草香摻雜著果香,清新又富有生機。

直至她的手上前,按到了他的唇角。

長渡一驚,他反手握住竺葉的手:“胡、鬧!”

他抓得不疼,竺葉就沒想掙紮,她微蹙眉,理不直氣也壯道:“我頭一次看見你笑欸,摸一下你的唇角,是不是被蠱絲提起來了成木偶人了?”

她說完,眼睛轉了轉,又故意湊了過去,眉眼彎彎:“小道士,你不是說什麽男女……”

竺葉話還沒說完,就見長渡跟見了女妖似的急裏忙慌的松開了手,一手按著布瓦,坐著後退幾步,慌得他額前的發都亂了幾分。

“對…對不起……”

他不知是因打斷她的話而道歉,還是因握了她的手而道歉。

竺葉眉眼上挑,她坐在檐上,伸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挨著長渡的指尖逗他玩,見他往後躲,笑得眉眼彎彎:“小結巴,你可真有意思!”

她說到此時,聽見雨聲淅瀝,又擡頭往前看,似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看。

長渡緩了緩心神,他順著竺葉的視線看向不遠處。

因幻覺之故,壁畫上的人影好像又活了過來。夕陽西下,大半邊天空呈墨藍色,只有驚鳥鈴後的天色微微發黃,枯枝橫生,似是有風吹過,鈴鐺聲響,震得鳥雀亂飛。

枯枝敗葉順著樹幹而下,落到一軒窗前,窗內的香爐氤氳,類似於竹子混合霜雪的清香,姑娘站在窗前,盯著枯枝看,她身後的青年面色蒼白,長久又安穩的闔上了雙眼。

蜻蜓飛得極低。

雨聲淅瀝。

竺葉聽見她說,

“先生,我帶您回家。”

姑娘一人站在窗前,紅衣長袍,烏發亂飛,微闔眼睛,看不清面容,猜想應是冷靜又蒼白的,可她的手腕卻在流血。

滴答滴答,混在雨聲裏,並不明顯。

而正在此時,竺葉只覺腕前紅線勒緊,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長渡。

只見那少年道士素色衣袍上纏滿了紅線,紅線落了雨又吹了風,濕答答的黏在他的衣袍上,沾在他的面上,可他生得太好,朱砂玉面,神色又過於平靜,更顯出幾分仙風道骨。

他的朱砂,摸起來會是什麽樣得?

長渡捏著黃符,黃符又無風自燃,他似是察覺到竺葉在看他,微擡起頭,道:

“不能長久深陷於幻覺之中。”

“我能感覺到,應是有人用刀抵著我。”

黃符燃盡的同時,空氣中彌漫著安神降氣的香味,身後大片的綠野青山先是緩慢變灰,又一點點消散,如同被點了一角的殘破畫卷,最後氤出灰燼。

不知哪兒的鈴鐺忽響,叮叮當當,清脆而歡快。

長渡只覺額前朱砂一涼。

只見竺葉湊了過來,她身後是即將燃完的畫卷,觸手可及處是黑暗,就連她的面容也變得模糊不清,唯有腕前的紅線灼灼,順著他的眉骨,落到他的喉間。

幻覺消散的時候,眼前是模糊不清又亦真亦假的,竺葉很難形容這是什麽感覺,只覺在模糊中摸到了那顆朱砂。

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朱砂是暖的。

不,準確來說,是燙的。

幻蠱消散的同時,兩人手臂鉆出個蟲子,那蟲子一聞空氣的香氣便徹底死亡。

竺葉將死去的蠱蟲放在瓶中。

她清醒時,發現自己確然站在一面壁畫旁。

最後一幕壁畫上刻著個衣冠冢。

衣冠冢旁立有碑,碑文上寫著苗疆文字。

先生之墓。

竺葉猜想得確實沒錯,應是那蝴蝶觸碰到了什麽機關的緣故,原本被遮擋的墻壁暴露於眾。

這才得以出現同幻夢一般的幻覺。

人力無法勝天,幻蠱也只是比致幻草藥更能讓人沈浸在幻覺之中。

壁畫從頭到尾的雕刻著一名青年。

青年刻畫得栩栩如生,天之驕子因亡國而跌落塵埃,後又覆國的故事,從這青年的生平履歷,勉強推測出壁畫上看不清模樣的少女的事跡。

無非是,

幼時受盡苦楚的小姑娘被一位天真和善的太子殿下所救。

小姑娘在太子殿下登基前兩年,因事而回到苗疆,急趕慢趕的趕上先生登基那天時,回見滿城屍首。

先生昔日好友是罪魁禍首,殿下親友臣民盡數死亡,而她在亂葬崗挖到了武功盡失、渾身是傷、手腳筋脈盡失的先生。

她以心頭血餵養先生,又陪著先生東山再起,最後見著先生油盡燈枯,死在陋室,便拖著病體,為他立下衣冠冢。

從頭到尾,她的人生完全因青年而展開。

她幼時苦難,被青年所救。

她的喜怒哀樂,由青年給予。

她因他生,為他影子,同他覆國。

竺葉仰首看壁畫時,只覺身後有道熟悉的驚恐又喜悅的癲狂吼聲:

“你跟著我一起跳!”

跳什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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