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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兔子和連環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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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兔子和連環殺手

“餵?小徐啊,誒,是我,嗯嗯嗯是,我和我們所裏小張去看過了,對,還住那兒,她挺好的,還跟我們說有個瘋子騷擾她,啊?沒事沒事沒事!是菜場裏一個賣菜的女人生的傻子,生出來就是畸形,腦子不正常,沒事的,那一片兒都知道她,不傷人的,你放心。”

“嗯,其他的也沒什麽了,她……挺好的。”

年輕的張景峰坐在車裏,看著老劉跟上海的徐警官通電話,心裏直翻白眼,他們當警察的多不容易啊,這上海警察還不知道自己牽腸掛肚的前妻已經跟小鮮肉翻雲覆雨了吧?

唉……女人果然是殘忍的生物,關鍵那女的,長得也不怎麽樣,不漂亮,也不可愛,要死不活的,往那兒一靠,軟綿綿的像沒長骨頭似的,撩著眼皮懶洋洋地掃你,眼下泛青,還有淡淡的雀斑,就是白,很白,也很瘦,高鼻梁,深眼窩,眼睫毛長長的,再加上她的姓氏,姓白,估計是回民吧。

打扮打扮估計還行,但她這精神狀態比癮君子好不了多少,至少他這樣光明磊落的性子是欣賞不來她的氣質。

“嗯……對,”

老劉的表情變得尷尬,“但她說只是熟人,可能就是朋友吧,你也別多想。”

張景峰眼珠子都快彈出來了,拽著老劉的袖子用口型質疑他:“這是能說的嗎?”

老劉沖他比一個噓的手勢,皺著眉搖搖頭,又跟對面寒暄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你當我吃飽了撐的摻和這男盜女娼的破事兒?姓徐的聽出來了!你以為人家這麽多年警察白當的?”

老劉掛了電話就給張景峰一記白眼,心裏頗為唏噓,既感嘆對方的敏銳,也生出些男人對男人的同情。

但此刻遠在上海的徐昭林並沒有老劉想象中的悲痛,實際上他心裏毫無波瀾,他只是聽出了老劉語句中零點幾秒的遲疑,然後給出了最符合直覺的判斷,僅此而已。

審訊室裏的周政睡著了,眼看也問不出什麽,他這才跑到走廊裏打了這個電話,打完電話回去,還沒進門就聽到周政醒了,吵著鬧著要喝龍井,還要抽中華,把審訊室攪了個天翻地覆,

徐昭林一聲不吭走過去,擡起腿,一腳就把周政面前的桌子踹了個底朝天,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他低著頭,面無表情盯著周政的臉,盯了一會兒又笑了,仿佛剛才那一腳只是逗周政玩兒的,

“嗯,看來我們之前的溝通方式讓周教授產生了一些誤會,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教授,龍井和中華是我們警方的禮數,不是我們的義務,”

徐昭林微笑著走到審訊桌前坐下,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慢條斯理道:

“配合警方調查才是每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徐昭林旁邊的小警察嚇得大氣不敢喘,脖子都僵了,徐昭林有時候很兇,會罵人,但這樣笑嘻嘻的樣子他覺得更可怕。

“呦!徐警官生氣啦?”周政也被徐昭林嚇住了,但很快就恢覆了鎮靜,不屑地嘁一聲,空洞的眼睛陰沈沈地凝視著徐昭林的臉,嘴角誇張地咧開巨大的弧度,擠出一個惡心的笑容,油膩膩的,像冷掉的肉湯上浮著的油沫子,

“哎呀……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浪費公民寶貴的時間還如此理直氣壯,或許像徐警官這樣的公子哥不太適合當警察,無法體會咱們普通老百姓上班的辛苦,更無法理解人民公仆的含義。”

他這種陰陽怪氣的酸腐腔調並不能激怒徐昭林,惡心玩意兒他見得多了,徐昭林內心的焦灼並不來源於此,而是他明明知道這個爛透了的畜生和三樁命案脫不了幹系,證詞顛三倒四改了又改,就是說不清楚 9 月 10 號教師節那天晚上他到底幹了什麽,即便如此破綻百出,他們還是沒證據抓他。

“周教授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個禮拜前還說 9 月 10 號那天和學生聚餐後回了家,之後再沒出過門,今天又說聚餐後開車去海邊散心兜風,如果我們沒查那個路段的監控錄像,您是不是準備讓這事兒爛肚子裏啊?”

事兒,徐昭林身邊的小警察邊寫筆錄邊感嘆師傅不僅普通話越來越標準,連兒化音都進步了不少,婚是離了,可口音還沒變回來。

“徐警官啊我敬愛的徐警官,你們什麽時候找我的?九月底才來找我的!九月十號的事情我怎麽記得清楚呢?再說了,人死在倉庫,又不是死在海邊!我去海邊散心犯了什麽罪呢?一次普通的海邊漫步,我有什麽必要記得那麽清楚呢?”

周政靠在椅背上,眉頭緊鎖,老鼠般細小的眼睛閃爍著神經質的光芒,不是憤怒,是興奮,興奮到顫栗,滿臉都是“人是我殺的,你能怎麽樣?”的囂張。

徐昭林嘴角掛著和善的笑容,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讚同,

等周政說完,口幹舌燥地抿一口新泡的龍井,徐昭林才再次開口:

“周教授,您是哪裏人?”

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周政和他身邊的小警察都搞懵了,周政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放下紙杯,眉眼舒展,又換了副和善的面容,

“甘肅白銀,好地方啊,地處河西走廊,風光不錯,在西北也算是經濟發展不錯的地級市了,怎麽,徐警官想去玩玩?想去的話我可以幫忙安排一下,”

他說著不動聲色瞥一眼徐昭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瓊漿玉液,人面桃花,西北可是出美人兒的地方啊,警察同志平日裏也辛苦,這些規矩咱們還是懂的,何況……”

周政說著往徐昭林的方向湊一湊,眼神暧昧,用比剛才低很多的聲音說道:“何況我聽說徐警官的愛人……確切地說應該是前妻吧,也是甘肅的?這說明我們徐警官在審美偏好上還是頗為鐘愛我們甘肅美人兒的嘛……”

徐昭林垂眸看一眼放在桌上的左手,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我看算了吧周教授,甘肅美人兒我可真是怕啦,就說我這前妻吧……那可真是一言難盡啊。”

“哦?”周政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趣,一雙小眼睛閃爍著神經質的光芒,“看來徐夫人頗為刁蠻潑辣嘛!”

“不不不,她不潑辣,也很老實,一點都不刁,”徐昭林堅決地搖搖頭,沈吟片刻,猶疑地開口道:“怎麽形容她呢……冷血吧,周教授你知道我是個粗人,文化水平有限,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形容她的詞匯,就像兔子,很可愛,你給她吃好吃的東西,給她一個溫暖的窩,但她永遠不會記得你,在你想要靠近她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跑,當她肚子餓了,或者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她甚至會咬死自己的孩子吃掉,你想啊,一個大活人竟然和兔子一樣,我覺得這非常可怕,像沒有進化完全,”

徐昭林說到這裏直起身來,伏在桌上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周政的眼睛,

“說到冷血,我想到三年前發生在甘肅白銀的一個案子,兇手也和我們現在這起案件的兇手一樣,把女受害人的屍體像白斬雞一樣剁碎,剔骨剝皮,分門別類裝進編織袋裏,我看過現場照片,慘烈,非常慘烈,但怎麽說呢……如果她們不是人類的話,我會覺得兇手真的只是在斬雞,很利落,很……平靜,沒有一刀是亂剁亂砍的,被害人的衣物也疊得整整齊齊,只可惜每個拋屍現場都在垃圾場,又是偏得不能再偏的城鄉結合部,兇手還總挑性工作者下手,要不是他殺了個女學生,估計那些屍塊就和垃圾一起被攪碎送進焚燒爐了。”

徐昭林唏噓地搖搖頭,癟著嘴嘖嘖兩聲,“只可惜啊,那案子到現在還懸著,再沒有新的被害人出現,兇手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審訊室死一般的寂靜,沒人接徐昭林的話,他若有所思地垂眸看著自己左手的婚戒,看了一會兒,突然像想起來似的擡頭,

“誒?周教授,您好像是三年前從白銀來上海的吧?真是不巧啊,您說您走哪兒都能碰到這種糟心事,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抱歉抱歉。”

還是寂靜,徐昭林就像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周政笑著聽他唱完,無奈地聳聳肩,委屈巴巴地嘆一口氣,

“唉……我本以為徐警官不一樣,但現在看來也沒什麽不一樣,戴有色眼鏡看人,當然怎麽看怎麽黑嘍!我都有點兒同情您太太了,她只是不愛您罷了,不愛您,您給她金山銀山她也高興不起來啊!您啊,太高估女人了,母愛也是要挑人的,和不愛的人生出來的孩子,當然也不愛啦!我看徐警官職業病太嚴重嘍,搞得人心惶惶的,西北是貧瘠之地沒錯,但也沒誇張到專出天生冷血的反社會人格者吧?”

周政說得口幹舌燥,低頭抿一口茶,茶已經有些涼了,他不悅地皺皺眉,徐昭林看一眼站在門口的警衛,警衛心領神會,走過來端起周政的杯子出去,沒兩分鐘又回來了,手裏的紙杯冒著騰騰熱汽,

“唉……怎麽說呢,”周政抿一口熱茶,滿意地點點頭,“我和徐警官也打了挺長時間的交道,還是比較了解徐警官的,我相信徐警官不會閑來無事跟我們這種小屁民講故事,拉家常,”

他說著摘下眼鏡,瞇起眼睛對著鏡片吹一口氣,邊用衣角擦眼鏡邊說:“懷疑誰是你們警察同志的權力,咱們小老百姓管不著,也沒資格管,但還是那句話,證據齊了,想抓誰抓誰,沒證據,就別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周政沒什麽本事,但也不是任人欺淩的窩囊廢。”

徐昭林笑著點點頭,“周教授說得是,說實話我也不想跟您耗,我女兒還等著我回家幫她做手工作業呢!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可誰讓咱們是吃官家飯的呢?吃官家飯就得聽指揮,走流程嘛,您放心,等流程走完了,一分一秒都不會耽誤您的,”

徐昭林一臉誠懇地跟周政保證完,下一秒就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我只是想不通,您在白銀的高校任教多年,出書立傳,可謂是前途無量啊,又何必在四十歲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放棄一切來上海重新開始呢?”

徐昭林站起來走到周政身邊,背對著審訊室昏暗的燈光,周政只能看到陰影下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笑得彎彎的,聽到他和煦如春風的聲音,“是不是因為您太太的離去對您打擊太大了?”

周政的笑容驟然消失,像摘掉了人皮面具,陰冷如爬行動物般的眼神滑過徐昭林的臉,留下一層黏糊糊的分泌物,不過這種表情沒維持多久,他很快就換上一副悲苦的面容,眉頭擰成一團,嘴角耷拉著,仿佛一個身世淒苦、接連遭受命運打擊的老鰥夫,

“是啊徐警官,就像我之前跟您說的,那個女人算是我千挑萬選的伴侶,是性欲和權衡利弊後的最佳選擇,這對男人來說不是愛情是什麽呢?我給了她我能給的一切,可她還是走了,徐警官,我和您一樣,我們都是傷心的男人,所以您確定要在我傷口上撒鹽嗎?”

他說著看一眼墻上的時鐘,時間到了,他收回目光,重新戴上和藹的笑容端詳徐昭林,目光一路從他的臉滑向他的手,最終落在那枚戒指上,

“我聽說弟妹現在不在上海?回老家了還是去別的什麽地方玩兒?我估計還是回老家休養了吧,人嘛,受傷了就會想回家。”

他趴在桌上對徐昭林挑挑眉,“不過弟妹還是挺出名的,警察家屬不好當啊,老公忙得不著家,還……嗨,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嘛!男人壓力大,又成天東奔西跑的,需要疏解也很正常……就是可憐了傻姑娘呦,竟然相信男人說我愛你。”

周政說完伸個懶腰站起來,跟著警衛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件事,轉過身沒頭沒尾地問一句:

“誒?弟妹老家是甘肅哪兒來著?天水?平涼?武威?還是我們偉大的省會中心,蘭州?”

徐昭林本來靠在椅背上打哈欠的,聽周政這麽一說,哈欠都被笑給打斷了,

“您這不是打聽得挺清楚的嗎?還問什麽呢?蘭州好地方啊,可惜我和我太太結婚這麽多年都沒一起回去過,不過周教授想去蘭州玩兒的話估計還得再等等,實在是抱歉,您現在還不能離開上海,這您知道吧?”

周政笑得更開懷了,“當然知道啊徐警官,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家陪女兒吧,她已經沒媽媽了,可不能再沒爸爸,當孤兒的滋味不好受啊,這是我的肺腑之言,再會,徐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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