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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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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裏,當主殿守門的宮人再一次看見池鷙站在不遠處觀望時,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還是循例問了問池鷙需不需要稟報白國主。

已經很晚了,白國主還未歇息。池鷙決定和白國主再聊一聊,關於他,關於未來的白澤。

還沒等他移動步子,一抹快如閃電的白色,晃眼間似乎穿門而入。

池鷙擰眉,沒有讓宮人稟報白國主,然後謊稱回去休息了。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池鷙三兩步爬上高墻,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偷窺。

掀開一片瓦磚,正好能看見主殿內的光景。

白國主披著厚厚的鬥篷,如墨的發散下來,幾縷落在了桌案上。他早早將如山的奏疏處理完了,現在正在寫東西。

殿內突然出現的踢踢踏踏的聲音讓他擡頭。

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憑空出現,眼睛下方的白毛間,有兩撮獨特的黑毛,一雙眼睛清冷無情,邁著懶洋洋地步伐。

是白澤!

池鷙很是驚喜,看見白澤,心裏柔軟了三分。不過此時的白澤並不像在他懷裏那樣乖巧,此時的他雖然是狐貍身,渾身像浸在黑暗裏,陰翳難測。

他似乎對白國主很不屑,耷拉下來的三條大尾巴高高擡起,似乎在示威。

池鷙也是第一次看見白澤三條尾巴的樣子,挺霸氣。

白國主氣勢不輸道:“你可是答應孤了?”

白澤跳上桌案,離近他道:“麒麟知道了,我們都不會好過!我憑什麽幫你?”

白國主笑道:“孤的靈魄,可以讓你脫離三更竹林。這還不足以成為你幫孤的理由嗎?”

池鷙知道白澤有多謹慎,連大氣都不敢出,屏息凝神地聽他們談話。

白澤在桌案上坐下,道:“脫離不脫離三更竹林,對我來說早就沒有意義了。我並不是為了幫你。狐族恩仇必報,為了池將軍,我不得不幫你。”

白國主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連說兩遍,語氣愈發輕松。

白澤看見他輕松的笑容,不禁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壽命不多了?”

“知道,早就知道了。孤本就活不長,這筆交易,孤賺了。”

“池將軍還在路上,可需我把你的情況告知他?”

白國主手中一直拿著的狼毫沾飽了墨汁,那墨汁在重力的擠壓下,凝下一滴,落在了寫滿字的宣紙上。那紙上的幾個字被墨漬侵染。白國主下意識用手心去抹幹凈,卻把整張紙糊黑了。

白國主看著自己的手心道:“不必了,不過幾日,他就回來了。”

白澤站起來,“你還有幾日嗎?”

“有嗎?有吧……”白國主不確定道,“你什麽都不必告訴他,你的偽裝,孤信得過。可是你和孤能騙過天下人,卻獨獨騙不過他。”

白澤就這麽看著他,臨行前,桌上多了兩朵泛著淺青色的光的蓮花,那應該就是來自於三更竹林的玉蓮。

白澤道:“想活到池將軍回來,就吃了這些。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等你死了,我會來徹徹底底取代你。”

話音未落,狐貍只剩下了殘影。白澤的本體應該還在三更竹林,不能輕易出來。

殿內又只剩白國主一個人,他拿起一朵玉蓮,欣賞著它。因為了卻了一樁大事,心裏緊了太久的弦松泛不少,他感覺喉嚨裏壓抑的癢意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捂住嘴,重重地咳了幾聲。

大殿門毫無征兆地被蠻力推開。白國主以為是那人回來了,希冀地擡頭,看清來人後,斂去眼裏的失望。

宮人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在白國主的示意下,他們只好退出去,放任池鷙進來。

池鷙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行為,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剛才聽見白國主和白澤的對話,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慍怒。情緒漸漸失控。

池鷙道:“白國主,您為什麽會和三尾狐做交易?為什麽說自己活不長了,您才二十八歲……”

白國主松開捂住嘴道手,手放了下來,落在一邊,“你的問題真多,孤該回答你哪一個?”

“每一個!”池鷙不管什麽尊卑有序,怒氣盎然。

“好,”白國主面色紅潤,眸光流轉,“孤是安國王室的後人。王室直系血脈,就是安國的靈脈。你肯定知道,安國的許多任國主,死得突然,大多不過壯年。因為要維系安國的靈脈,就得國主用自己去換。”

縱觀安國歷史,的確有不少國主死得早,但也有不少壽終正寢,靈脈一說,池鷙覺得不可信,覺得白國主是編了個理由誆自己。白國主上任後,挽救了水深火熱的安國,連帶著天災都少了,但池鷙認為這是白國主廉政的功勞,和靈脈無關。

白國主道:“不管你信不信,孤只能這麽跟你解釋。至於和三尾狐的交易,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需要他,來替代孤。安國不可以沒有孤。”

想了想,白國主喟嘆道:“如果孤不在了,將軍或許不會留在這裏。“

池鷙心裏一痛,“那如果您不換呢?”

白國主輕撫下巴,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道:“沒有如果,我一定會換。如果不換,我不敢想象。”

池鷙聽得糊塗,“這對池將軍來說,很不公平。您知道他的全部,他卻不知道您的全部。”

白國主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天晚了,你回去吧。孤乏了。”

白國主站起來的時候,池鷙看見了他掌心的一抹紅色,那紅色刺傷了池鷙。白國主擦了擦又有墨漬又有血汙的手,怎麽也擦不幹凈,便由它去了。

後面兩日,蘇力青每日都在催自家王子快些啟程回國。但看著王子和國主每日待在一起,談天說地言笑晏晏,好像認識了很多年的好兄弟。蘇力青催不動了。

那兩位大人物在一處時。他便和阿吉在後面,像兩尊雕塑,各自護主。

白國主得空就會登上高高的城墻,望向東邊的方向。這日,池鷙送給了白國主一件粗制濫造的禮物。兩個綁在一起的竹筒,因為趕時間,做工並不精細。

白國主接過,好奇道:“這是什麽玩意?”

池鷙道:“望遠鏡。用它可以看到遠處。”池鷙教他把眼睛對準那兩個圓洞。

白國主照他說的做,看向遠處的時候,嘴角上揚,“孤看見了兩只麻雀被簸箕捉住了。兩個小孩兒又把它們放了。”

池鷙笑了笑,沒有回應。

“還有一對夫婦,牽著黃牛,在往家裏走。”

“稻田熟了,今年的收成不錯。”

白國主很喜歡那些平凡的人們的生活。簡單枯燥卻又安穩。

白國主舍不得放下望遠鏡,道:“他,何時回來?”

池鷙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道:“快了,最多七日。”

夜臨鎮到樂業城的路途迢迢,崎嶇不平。池鷙走過,知道有多艱難。按最快的速度來算,池將軍也需要七日才能回來。

白國主放下望遠鏡,“七日,中秋都過了。”

池鷙很不是滋味。白國主面色如常,消耗的都是內裏。池鷙知道。白國主的身體在以不正常的衰敗,不知道能不能挨到池將軍回來。

回來後,兩人見了面,又當如何呢?能改變什麽?白國主看見池將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嗎?

白國主甚至已經將幸兒托付給了池將軍,估計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只等白澤來取代他了。

池鷙沒想到,自己這遭穿越,竟然要經歷這般殘酷的生離死別。這死別,並不突然,甚至早早告訴了他。

白國主宣告了自己的死亡。對於池鷙而言,是看著一個熟悉的人,在既定的結局下,由生入死。

池鷙無能為力,只能替池將軍多做一些事情。起碼讓白國主真正地開心。可是白國主雖然時時笑著,卻不開心。

次日,池鷙又做了一樣東西送給白國主。

白國主收到這物件,哈哈大笑,邊擺弄邊道:“像,這表情,和他如出一轍。你真的很了解他。”

池鷙熬了一個通宵,眼睛都熬紅了。他縫了一個塞著棉花的玩偶給白國主。那玩偶是照著池將軍的樣子做的,縫的衣服也是鎧甲樣式,縮小版的池將軍表情還是那麽嚴肅。

時間太趕,玩偶針腳並不好,最多神似而不形似。白國主還是能一眼認出縫的是誰。池鷙為自己的天賦沾沾自喜。

白國主道:“你送了孤這麽好的東西,孤該怎麽賞你?”

池鷙道:“我沒想好,想好再問您討賞。”

“那你得快些了,過幾日賞賜不一定作數了。”

池鷙暗自合拳。

又過了一日,池鷙特意問蘇力青討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此次出使正好帶了一些。他讓蘇力青抓緊時間取來。

拿到手後,池鷙獻給了白國主。

白國主把玩著小池將軍的小手,漫不經心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酒壺,道:“孤平日不飲酒。”

池鷙道:“陛下,這是您曾提到的眠夢引。此次使節團,正好帶了這一壺。”

白國主這才正眼看那精雕細琢的酒壺,“這是一件好東西,多謝了。”

池鷙沒有喝過眠夢引,不知道這酒是不是真的能讓人忘掉煩惱痛苦,長睡不醒。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池鷙想讓白國主睡個無憂無懼的好覺。

白國主似乎很疲累,吃了飯,早早地入睡了。

次日太醫來了一趟,對外宣稱白國主感染了風寒,這幾日不能見人。

蘇力青不不讓池鷙去侍疾,據理力爭道:“王子殿下,很多事都不是你該做的!您最近變化太多了!”

池鷙哪管的了那麽多,“白國主待我極好,況且我們此行,本就是為了兩國情誼,這並無不妥!”

“這,照顧白國主的事,與您無關。”

“是與我無關,可是……”可是他身邊沒有別人了啊!

池鷙不顧蘇力青的阻攔,執意要到白國主身邊去。

去陪陪他,替那個人陪陪孤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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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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