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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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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革委會的人來了有一會兒了, 到了地方就裝模作樣的開始查看。

不光是撬了王永順家的門,還進去搜了一圈。這一搜,就搜出了王家還沒吃下去的半只雞。院子一角還有一灘沒處理的雞毛。

這下子, 證據確鑿, 圍觀的人裏,孫寡婦一眼就看出那雞毛就是自家的雞。

她家是一只黃色的小母雞,墻角的雞毛可不就是這個色?

孫寡婦氣得不輕,恨不能再去揍李春娟一頓。這是她準備給閨女結婚時候待客的雞!為了這個她哭了好幾天!

革委會來的人是兩個,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年輕, 一個是看著就生嫩的生瓜蛋子。

這倆人看情況明了, 當即就要抓王耀宗回去。

說起來, 現在公社的一部分職能都歸給革委會管了,像是王耀宗這樣的壞分子,都是革委會先接手,等收拾明白了再發給民兵管著。

田有福回來的時候, 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他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 也不知道是誰家腳那麽快,一溜煙就跑著去告訴革委會了。

田有福也不是想要偏袒王家, 只不過有些事情上報和不上報是兩個層面的問題。如果不上報, 田有福肯定也不會白放著不管, 至少也是要讓王永順把大家的損失給補上。

但是上報了,那處理的決斷權就不在他手上。

田有福心裏懊惱, 王耀宗整出這麽一檔子事,連帶著他都要做檢討, 少不了要在公社說一下自己沒處理好事情, 認個錯, 今年的先進大隊也希望渺茫。

田有福越想越覺得, 這都他娘的什麽事!

大隊上丟雞的事情他知道,可是任誰都沒往是人偷的上面去想啊!田有福冤死了。

他們大隊靠著山,不光是有野貓,野狐貍、黃鼠狼也是有的。

這種玩意兒他又不能跟野豬一樣每年提前預防,只能是家家自己看緊門戶。

再說了,他們大隊管得嚴,一些不安定因素早叫田有福給收拾了。

他是真沒想到大隊上還能出個小賊!

這小賊還膽子格外大!

哪怕你歇一歇再偷呢,這年都過完了,還留著雞的人家多半是指著雞下蛋的,都看的格外嚴實。而且天氣一暖,野物也不愛下山了。

這個時候你還偷!真他娘的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等著別人抓你的是吧!

王耀宗整出來這麽一檔子事,田有福也破罐子破摔了,見到革委會的人就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

反正老子不管了!

生瓜蛋子裝著一臉嚴肅的喊了幾句口號,又問清了王耀宗偷了多少,當下一算,十只雞,帶上今天沒偷到手的那一只也弄死了,一共十一只雞。

現在雞可不便宜,尤其是養了一年的雞,重量都上來了,一算價格。

油頭粉面的小年輕就拍板:“價格按照三十三塊。”

一只雞三塊錢,算是正常水平的價格了。

但是圍觀的人也不樂意。

一只雞三塊錢,他們是寧願要雞!

養的好好的雞,還能下蛋呢!

不過革委會的威名在外,大家也都不敢抱怨,只能個個委屈的看著田有福。

田有福:……

看我幹球!

田有福真的好心累,他覺得自己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這咋開年就是事!

革委會的人聽說了王耀宗在衛生所,當即也不滿意。

“這種壞分子,被群眾打了是應該的,咋能送去就治療呢?依我看,還是先把他的犯罪事實講清楚。”

油頭粉面的小年輕說話倒是斯斯文文,做事倒是狠辣。

田有福一副你說什麽都對的樣子:“他沒有太大的問題,衛生所說今天就能出院。”

王耀宗也不知道是太慫了還是怎的,他早早就裝暈了,後面挨打也不如李春娟多。所以送到衛生所一看,人家就說是皮外傷。

生瓜蛋子還是一臉嚴肅,讓田有福帶著幾個人,他這就把王耀宗帶回去審查。

他覺得,這人敢偷雞,說明肯定還幹了什麽別的事。

壞分子都這樣,他有經驗。

田有福也答應的利索,直接讓人帶著去找王耀宗。

把革委會的倆人給送走,田有福開始找出氣筒。

“王永順呢!那癟犢子玩意兒藏哪兒了?!”

兒子幹了壞事,那就是當爹的不行!尤其田有福對王永順這樣碰到事就縮回去的樣子很看不上。

革委會把王耀宗帶走了,他總得把王永順抓過來收拾一頓,再問問他打算怎麽辦!

大隊上的人也在找王永順呢,大家一致覺得這貨就是躲進山了,當即就安排了人,三五個一塊的去上山找。

田有福暗自運氣,他準備一會兒好好收拾王永順一把。

以前看李春娟混賬,現在看,哪兒是李春娟混賬啊,那是王永順藏得太深!

再來說王櫻這邊,王櫻這次進縣城,為的是買藥,徐霜則是一門心思準備買一點自己的“必需品”。

兩個人到了鎮上,時間還早的很,王櫻就問徐霜:“要不咱們先去飯店看看?”

徐霜也覺得差不多該是回去上班的時候了,兩個人就先去了一趟國營飯店。

這一去才發現,本來應該在早上八點就開門的國營飯店,這時候不光是門前冷清寥落,甚至門都沒開!

徐霜皺緊了眉頭,他倒是沒想過飯店還能這樣。

這是給公家幹活,咋能不按點上班?

王櫻唏噓了一會兒,拉著徐霜先走了:“看來,謝躍進這次是要錢不要前途了。”

去年倆人就分析過,說謝躍進這次要麽就是好好幹,以獲得自己在飯店的一席之地,要麽就是偷摸藏東西,但是以後徐霜肯定不能再把人留在後廚。

這兩條路相斥,選了一個就不可能再有另一個好處。

王櫻一直以為這人精明,十有八九是想著先擠徐霜的位子,再圖謀自己的好處。

但現在看,這貨顯然是打定主意不放過這段時間的油水了。

大早上的早餐都不做了,包子也不賣了,這是準備整整把一頓的油水都給吞了?

徐霜捏緊了王櫻的手指,不知道想些什麽。

兩個人在寒風中等車,徐霜突然反應過來,拋開了自己的思緒,把王櫻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裏暖著。

王櫻甜蜜蜜的把手跟徐霜的手指交纏,他倆都穿的厚,唯一凍著的就是耳朵。

徐霜懊惱出來的太急忘了帶帽子,王櫻則是想起來上輩子的童年過冬神器——耳護!

哎呀呀,今年的冬天馬上就過去了,等到下一個冬天,她高低得給徐老太徐霜和自己都弄一套耳護!

車子來了,比以前定好的時間晚了好長一段,這也是正常的,誰讓這時候的路太滑呢?

王櫻和徐霜上了車,車上的人居然不算多,還有一個座位!

徐霜把王櫻按在座位上,他則是面對著王櫻站著。

兩人到了城裏,徐霜先是帶著王櫻去看了自己的師父陳東。

這次就沒再去陳東的家裏,而是去了縣城的國營飯店。

王櫻一進飯店,就走不動道了。縣城的國營飯店……

好大啊!

足足有三個鎮上的國營飯店那麽大!

光是前面收錢的就有倆,還有幾個閑著的服務員在邊上坐著嘮嗑。

徐霜熟門熟路找人帶話給師父,沒一會兒,陳東就從後廚出來了。

“哎呦,今年你不是在大隊上過冬嗎?這出來的倒是早。”

陳東也是難得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徒弟,見面就先給王櫻抓了一把自己炒的瓜子。

王櫻開開心心抱著瓜子在邊上磕,徐霜則是跟師父絮絮說了一通小話,倒是沒背著王櫻,但聲音也不是很大。

幸虧王櫻的聽力好,才沒錯過去內容。

陳東:“還是以前的老數目,你早點準備,過些天看著差不離了,就給我送過來。”

徐霜:“那魚要不要?”

陳東:“有魚?是你上次帶來的那種大魚嗎?你先給我準備個三條,我敲敲門試試。”

徐霜:“春上估計賣不了多少,也得留出魚產卵的空隙來,等到夏天冬天差不離。”

陳東:“成!回頭我叫劉多再給你送一張單子。”

……

兩個人終於說完,徐霜又給王櫻叫了一份醬炒雞拌面:“這是我師父的拿手菜,我做的不如他。”

陳東得意的翹起嘴角,他這輩子手藝麻麻,收了個天賦好的徒弟,日常都是被徒弟壓著打。但也有一兩道菜是他的絕學,做的次數太多,閉著眼睛都能摸準。

這點上,徐霜想要超越他,至少還得再積累一些年頭才可以。

王櫻眼睛亮晶晶的:“好呀好呀!”

陳東回到後廚沒多久,就有服務員端著兩大碗的醬炒雞拌面出來了。

濃油赤醬的雞塊,包裹著白色的面條,裏面還有煸炒到焦黃又燉煮到發面的土豆塊,紅色的辣椒皮……

王櫻吞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就挑了一筷子開吃。

入口就是鹹香麻辣的味道,那辣味居然還帶著一絲甜,醬汁濃郁到掛在面條上,不鹹不淡剛剛好,面條也勁道爽滑,搭配上雞塊,讓人在香辣中間流連忘返。

王櫻一口氣幹掉了一大碗醬炒雞拌面,看著碗裏的醬汁還後悔,應該再叫一個饅頭的,憑她的經驗,饅頭沾著澆頭肯定也很好吃!

陳東磕著瓜子來到徒弟和徒弟媳婦面前,得意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王櫻給陳東豎了一個大拇指:“好吃!醬汁好吃,雞塊也處理的好,土豆更是燉的恰到好處!”

陳東被王櫻一記馬屁拍的暈暈乎乎:“下次你再來,我還給你做!直接報我的名字掛賬!”

王櫻回味了一下醬炒雞拌面的美味,肯定的點頭!

她絕對會來吃第二次的!

陳東:“對了,還沒問你們來城裏幹啥呢?”

就算他的徒弟也不是隨心所欲能來的,畢竟是從大隊到城裏,每次都要開介紹信,所以陳東一般有急事就會自己去找徐霜,或者安排一個師侄去。

徐霜說明了這次來的主要原因是王櫻要給大隊買藥,陳東一拍掌:“那不巧了嗎?你們等著。”

陳東神神秘秘的拿了一包東西遞給徐霜:“你幫我把這個東西送到縣醫院陳醫生那兒,就說這就是他要的。”

徐霜作勢要打開看,陳東嘎嘎笑道:“你看了也沒用,年輕小夥子用不上。”

徐霜、王櫻:……

徐霜立刻就嫌棄的不想碰了。

陳東還叮囑:“去了記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給啊。”

他可真怕這個木頭徒弟再來個大庭廣眾的直接行為,那不是壞了他的名聲?

徐霜拉著王櫻就走,那包東西也被他隨意丟在帶來的布包裏。

兩人走出老遠,還能聽到陳東在後面的笑聲。

王櫻沒話找話:“你剛才跟師父說的啥?啥訂的貨啊?”

徐霜:“其實這兩年風頭太緊,我都不怎麽往外出東西了,都是跟著師父搭班。我師父認識不少幹部家庭工人家庭的,還有些老饕。這些人少不了想弄點山貨嘗嘗,我就負責弄山貨,師父就幫著出。”

王櫻眼冒精光:“那是不是掙很多?!”

徐霜看她的財迷樣就笑:“也不是很多,但比我工資多。”

他解釋道:“其實城裏管的更嚴,尤其是很多人住筒子樓,誰家吃點好的,那四鄰右舍都得知道。所以一般是送山貨,偶爾送點肉,再多的也不敢。尤其是糧食,哪家要是天天吃細糧食,也是要被人盯上的。”

“像是現在開春,能拿出來的就是過些天下雨之後山上的蘑菇,還有就是一些野菜。這些東西送去,就說是鄉下親戚送的,既能吃個稀罕,也不顯眼。”

徐霜也沒覺得不好,山貨都是他起早貪黑趁著沒活的時候自己弄得,每次都是背著人,大隊上的人都不知道,就連徐老太都知道的很少。

雖然這兩年的收入比不上前些年,但是徐霜和陳東都一致認為。特殊時期,他們謹慎一點不是壞事。

再加上兩個人都是公家飯碗,也不能太招搖。

所以從前年開始,陳東頻繁接觸的就只有三五家。對外說的是親戚舊友,只要抓不著現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就能說自己是走親訪友帶的東西。

怎麽都抓不到把柄。

徐霜:“等過些天我帶你上山,山上的好東西可多了去了。”

春天的大山,蘇醒之後就開始無私的回饋人們。

王櫻想到各種美味的菌菇,春天的野菜,她也饞了。

好在春天馬上就要來了!

兩個人到了縣醫院,徐霜皺著眉頭找到姓陳的醫生,把陳東托付的東西塞給對方。

陳醫生喜不自勝,他也不是給自己要的,他是給親戚要的。

唉,人到中年啊!

再看眼前這小夥子,陳醫生忍不住羨慕。

自己年輕時候也是這樣的!好體格!好相貌!

徐霜跟著王櫻先去買了大隊需要的藥品,又打聽了一圈才摸到婦科。

徐霜不自在:“這怎麽在婦科賣!”

王櫻見怪不怪,男女那檔子事,好像在大眾的印象中都是該女人操心。男的要是操心,還得被人關照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婦科的地盤,徐霜就不好進了,王櫻自己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手裏拎著手掌大小的紙包。

徐霜眼神很奇怪:“是不是有點少?”

這一小包,總感覺連二三十個都不夠!

這夠幹啥!一個月的量都沒有!

王櫻:……

“不少了。”

那醫生聽見她要避孕套還楞了一下,翻了半天把抽屜裏的給她一大半了,還格外貼心的告訴她,可以洗洗再用!

王櫻耳朵有點紅,神他媽洗洗再用,這種東西重覆用真的不會膈應嗎?

沒辦法,王櫻把徐霜拉出醫院的大門,才悄悄說了。

徐霜也覺得不好再用,但……

徐霜:“我回去給師兄寫信。”

王櫻:???

“他在省城,應該好弄這玩意兒。”

王櫻也說了,那個醫生告訴她,避孕套在小縣城裏了解的人有限,所以她們醫院就沒有留太多。

徐霜說完就挨了王櫻輕輕巧巧的一拳,王櫻把紙包塞給他,自己先走了。

徐霜只好在後面追。

兩人一前一後,就這麽上了班車。

直到到了鎮上,徐霜才如願牽上王櫻的手。

倆人臉上都是帶著甜蜜的笑容,但這份甜蜜在看到依然緊閉大門的國營飯店時候,就收斂了。

都到了下午,國營飯店居然還沒開門!

徐霜就當沒看見,拉著王櫻的手就回大隊了。

王櫻跟在他後面問:“這不要緊?”

徐霜:“要緊不要緊的,反正我還在休息。”

王櫻一想,也是,關門就關吧,總不至於是倒閉了,回頭徐霜回歸工作崗位,這些跟他也沒關系。

兩個人回了大隊。

剛走到大隊,就聽見一陣嘈雜。

“找到王永順了!找到王永順了!”

“好家夥,這人居然跑山上不小心跌下去了!暈在山旮旯了,我說咱們怎麽找不見呢!”

“擡上來了嗎?”

“擡上來了,就是腿好像有問題,估計也得送鎮上。”

王櫻納悶:“咋啦?我大伯掉山裏了?”

本來正吐沫橫飛的大嬸一看王櫻就眼前發亮:“不用送了不用送了!王櫻回來了!”

王櫻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居然是個大人物,任誰看到她都松了一口氣,忙不疊就給她往家趕。

“趕緊回去瞅瞅吧,你大伯怕事躲山裏,結果踩空掉山旮旯,人現在還沒醒呢。”

王櫻於是就吃了一路瓜。

王耀宗偷雞事件被人發現。嘔吼!

李春娟和王耀宗挨打。哈哈!

革委會來人把王耀宗押走。嗯哼!

王永順掉山裏。我去!

……

王櫻實在是後悔,自己咋就今天進城了!

她應該留下來看熱鬧的啊!

不過這會兒也不晚,王櫻顯見是能蹭上個尾巴!

她趕回家,把藥箱一背。

倒不是她多心地善良去救大伯,以德報怨什麽的,王櫻沒有那種情操。

但是王永順這會兒醒了就樂子大了啊!

他暈著,大家連雞的錢都不好找他要!畢竟一家子,抓的抓,傷的傷。再要錢好像不是很合適。

王櫻表示,這有啥不合適的!

她一定叫大伯清醒的面對這一切!

果然,田有福看到王櫻回來就松了一口氣。

王櫻在大隊眾人的期盼目光中,利索的幾針紮下去,當即就給王永順紮醒了。

眾人在驚嘆王櫻的精湛醫術的同時,個個都擺著討債臉看王永順。

這男人也是夠絕了,老婆孩子都被打了,他自己跑上山。

有本事就在山上一輩子不要下來啊!

下來了還不是要面對這一切!

王櫻往邊一讓,功成身退。

她倒是很能理解王永順的心理。

王永順這人,估計生來就是靠著小心思活著,他跑是覺得大家最後肯定還是會讓田有福出面解決。田有福出面解決,估計就是賠錢和挑糞。雖然不好看不好聽,但是也不算大事。

但他要是也出面,大家是有可能連他一起打的!

農村逮著小偷都是這麽個流程,打一頓消氣再說其他。

王永順不想挨打,他雖然疼兒子,但他沒有替兒子挨打的念頭。

他自己這身皮肉可金貴的很,下地幹活他都忍不住偷工減料的,怎麽能吃得下被人打的苦頭?

王永順決心先躲過大家群情激奮的時候,然後再下山收尾。

到時候他一哭一跪,再把錢賠了,說不好就沒什麽事了。

可他倒是想的美,就是沒料到兩件事。一件是有人氣不過去找了革委會,一下子就把大隊內部的問題揭開到上面了,田有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第二件就是,他沒料到自己那麽倒黴,上山之後一腳踩空,連下山的時間都錯過去了。

要不是田有福讓人搜山,他這會兒還在山裏暈著呢!這時候的早晚氣溫還很低,再躺下去,等天黑了,他說不定真的會出事。

很難說到底是是福是禍了。

王櫻看著王永順醒來。

王永順醒來就疼的厲害,他的腿被石頭刮了,雖然不影響筋骨,但很疼啊!

疼的他都快哭了!

王櫻幸災樂禍站一邊,等著大家管王永順討債。

王永順瞬間被憤怒的社員圍上,這些人也不管王永順疼不疼,上來就抓著他要錢。

“你兒子偷了我一只小母雞!你給我三塊錢!”

“你兒子偷我的是一只大公雞!三塊錢太少,至少要四塊!”

“趕緊把錢給我們!”

……

王永順疼的冷汗直冒,他剛醒來,還不知道兒子已經被抓了,媳婦也進衛生所了。他還以為是田有福氣不過,找人去找的他。

他滿心都是趕緊把事情應承下來,然後讓人給他用藥。

“給給給!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我肯定不會賴的。是我……沒有教好兒子……”

這話放在以前,大家少不得多想一下,覺得王永順是被連累的。

但是現在……

“呸!鄉裏鄉親的,你兒子敢偷雞?”

“要臉嗎?你兒子沒教好肯定賴你啊!”

“管你賴不賴的,現在就把我的三塊錢還給我!”

王永順懵了,他現在又疼又不知所措。

目光落在旁邊的王櫻身上,當機立斷就要攪混水。

“三丫!三丫!你幫幫大伯啊!大伯知道你以前記恨大伯,但是你幫大伯說兩句啊!大伯家實在沒錢,你幫大伯先墊著點……”

話沒說完就被王櫻給撅回去:“大伯,你這話說的,耀宗堂弟犯了錯誤,肯定是你的責任啊。咱兩家早就分過家,你家這種事我可不願意沾。再說了,堂弟被革委會的帶走了,我也要跟他劃清界限啊。他偷的是集體財產,這不就是妨礙了大家的利益?我可不敢跟群眾對著幹。”

王櫻的話說的明白,本來有幾個蠢蠢欲動的人頓時歇了心思。王櫻是有錢,但她不樂意給,你也要不到。再說了,剛才王櫻那出手穩準狠的紮針,讓很多人心裏都存著念頭。

跟大隊上的赤腳大夫鬧掰,往後自己萬一遇上事了還能找人家?

所以哪怕是看不慣王櫻的碎嘴婆娘都沒搭話,大家都默認還是找王永順要錢。

而王永順在聽到兒子被革委會帶走之後就懵了。

咋還牽扯上革委會了?

這不就是偷個雞?至於上革委會?

王永順還沒理清思路,田有福就接手了他。

田有福對著王永順祖安輸出了快十分鐘,終於把內心那點郁悶出出去了。

王永順被噴的暈暈乎乎,他問道:“隊長,我有錯我認了。但是咋能把孩子送到革委會啊!這不是壞我一家前途嗎?”

旁邊的人當即嗤笑:“咋不能送革委會?偷雞摸狗,還一下子就偷十只,難道不該游街?”

王永順晃了晃腦子,不應該啊!

難道不是田有福出面,收拾他們一家子之後就罰錢,然後再挑糞嗎?

這送到革委會幹啥啊!

但是圍觀群眾不這麽想,大家都是恨透了王耀宗。

除開偷雞摸狗這件事,大家最氣的就是。哪怕是隔壁大隊的二流子們,偷也沒有盯著自己家大隊偷的,也沒有一下子就偷十只的!

哪怕是偷兒,也曉得細水長流,也曉得兔子不吃窩邊草。

可王耀宗呢?

偷自家大隊,連著偷那麽多。

合著這些年鄰裏鄰居的相處,一個大隊的互相認識,都成了方便他作案的條件。

這裏頭最讓人生氣的就是王永順和李春娟兩口子。

你兒子混賬,你當爹娘的不說攔著,還知情不報,還由著他!

尤其是丟雞的人家,不約而同想到每次丟雞前,李春娟都去過自家。

合著你們一家打配合呢!

當娘的踩點,當兒子的上手,當爹的負責吃?

一窩子不是東西的玩意兒!

王永順意識到事情不好,他賣慘哭求:“各位鄉親們啊,我是真沒有那麽多錢賠你們……之前分家你們就曉得的,我家裏哪兒有那麽多的積蓄啊……要不是餓了肚子,我也不能喪著良心……”

周圍的人咬牙切齒:“你餓肚子你就這麽幹?誰家沒餓過肚子?就算是冬天,大家也沒有敞開肚皮吃,誰家不是五分飽。哦,你餓了你就能偷雞,你再餓是不是放火啊?”

王永順徹底麻瓜了,他手裏還有點錢,但是他哪兒能拿出來!

拿出來首先就解釋不了跟王櫻分家時候的窘迫,而且他知道兒子送進革委會了,他還得拿著錢去救兒子的啊!更不要說他還有傷,治起來也要花錢!

王永順是打定主意了,他就不給!

要麽這些人找王櫻,要麽這些人就等著!

等他把兒子撈出來!

不就是一只雞,犯得著把他兒子弄進那虎狼窩嗎?

還是一個大隊的鄉親,就這麽對待他一門?

危急關頭,田有福說話了。

田有福是一直都不信王永順沒積蓄的人,這人心眼子太多了。以前虐待王櫻的時候,他還不忘給自己留條後路,叫李春娟唱黑臉,他來唱白臉。

這人能手裏不把錢?不可能嘛。

田有福:“王永順,這錢,你要麽現在給,要麽你就是從工分扣,但從工分扣,大隊會直接給你加兩成。”

田有福頂頂看不上王永順的活計,這個人就算是下地掙工分都不實在。加兩成他都覺得虧!

但沒辦法啊,再鬧下來,說不好憤怒的社員就把王永順也給塞去革委會了。

到時候丟的還是他的人。

田有福是不打算再管王耀宗,王耀宗去了革委會,不脫一層皮出不來。

那他的當務之急就是把王永順的事情搞定,把錢還了。

後續再怎樣,他都懶怠管!

田有福這話一出,王永順就熄火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裝樣,恨恨瞪了一眼田有福。

他就不明白了,怎麽自己就那麽運氣不好,攤上田有福這個大隊長!

王永順顫巍巍的從褲兜子裏摸出大團結,周圍的人瞬間眼睛都亮了。王永順上山都不忘記帶上家底,拿出來的時候心都疼滴血了。

他把錢給了田有福,田有福拿回去拆開給丟雞的各家。

周圍的人互相遞個眼色,都明白想說的是什麽。

王永順那一疊子大團結,看著至少七八張。

這人真夠能裝相的,之前分家就拿出來十幾塊。

王櫻也好整以暇的看著王永順,王永順縮了一下,轉而又理直氣壯。

他覺得反正王櫻不能拿自己怎麽辦,誰能說明錢是她的?自家留點家底也沒有錯!

王櫻嗤笑一聲回了家。

徐霜不明所以跟上進去。

看熱鬧的人都離開,把王永順一個人撂在外面。王永順腿受傷,躺在那兒動不了。

偏這會兒誰都不想搭理他,也沒人給他擡去衛生所。

王櫻把自家大門一關,徐霜納悶道:“你不問問他錢從哪兒來嗎?”

王櫻聳聳肩:“有什麽好問的,他又不可能承認。”

不過……

王櫻神態輕松:“他露了富,且看吧。”

果然,沒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王永順的哎哎叫聲。

王永順一副可憐相,隔著門喊王櫻,求王櫻給他治療。

王櫻不為所動。

王永順又沒動筋骨,就是皮肉傷,傷的雖重,但其實沒大礙。她又不是純聖母,王永順身上可還欠著原主和原主母親的賬呢!

王永順求了許久,見王櫻不出門,於是就破口大罵。

王櫻依舊不搭理。

沒一會兒,王永順就覺得自己身上的熱度在流失。

他慌了,他不能死!

好在田有福還記得他,帶人過來,讓人把王永順送衛生所。

但是不出王櫻所料,幫忙的人不樂意,提出要王永順給錢再送。

換了別人,田有福就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這是王永順……

田有福:“你們自己商量吧。”

兩個小青年開口就要一個人五塊,說給王永順送到鎮上。

王永順不樂意,兩邊砍價,最後到了六塊錢。

王櫻聽著外頭的聲音就樂。

開了這個頭,王永順手裏的錢也留不下了。

王永順被送到了鎮上的衛生所,李春娟被打的也沒幾塊好肉,兩口子正式在衛生所會面。

至於王耀宗,人送走之後就沒信了。

王櫻美滋滋過日子,王永順一家子的事早晚出定論,她才不著急。

倒是田有福,倒了血黴,去公社做了檢討,回來之後一連幾天都黑著臉。

王永順一家三口,住院的住院,進去的進去,都不是一時半刻能有結果的事情。

這個檔口,雪終於化完了。大隊要開始今年的春耕。

而錢菊花那邊也迎來了分家的日子。

分家的當天,王櫻沒去,這種事情都是捂著門分,本家的還能去看個熱鬧,她這種外姓的就沒必要去。

倒是田有福去了,到底田大柱跟他連著親。

過程王櫻不知道,就知道當天下午,出了月子的錢菊花來找她,臉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輕松。

“王櫻,給你,這個是之前的藥錢和問診錢。”

錢菊花給王櫻的,是一張大團結。

王櫻倒是沒有推拒,不過收下之後又找給錢菊花七塊錢。

“本來用的藥就很便宜,不用這麽多。”

錢菊花推了兩次,王櫻還是不肯。最後只好把錢收回去。

王櫻:“分家分完了,那你準備住在哪兒呢?”

錢菊花想了想:“我想著,要麽就是找房子寬敞的人家租一間先住著,要麽就是跟那下放的人一樣,也住個破房子。”

錢菊花知道自己性子不討人喜歡,本來想的是自己住一間破屋。但考慮到三個女兒離不開人,住了破屋,後面萬一自己看不到,有什麽危險呢?

錢菊花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大隊的“離婚第一人”,現在跟個寡婦也沒兩樣了。

人都道,寡婦門前是非多。

她是不想再找一個了,可是帶著女兒,日子也不是那麽容易過。

跟別人家住一個屋檐下,總是沒那麽方便。可不住一個屋檐下,自己獨個又怕危險。

王櫻看她舉棋不定,覺得是時候了。

她拉著錢菊花去看自家的豬。

錢菊花不明所以,王櫻就幹脆說破了:“之前我大伯家把豬養的十分瘦,這只豬的膘都是這幾個月上的。”

錢菊花吃驚非常,這豬哪裏有瘦的樣子啊!

王櫻:“我想著,跟大隊長提議一下,咱們大隊的任務豬以前是分著養。我覺得不是很好,一個是分著養沒有標準,最後養出來也只是肥了那幾家養豬的。還不如咱們集體養一部分,養出來的多餘的肥肉,不就是咱集體的?這樣也能在年中多分幾次豬肉,哪怕分少點呢,多少是個意思。”

錢菊花十分激動的看著王櫻。

王櫻笑道:“養豬肯定是有訣竅的,我在書上看到人家說養豬餵豬草長得慢,餵點橡子和紅薯藤也成的。咱們大隊種一小片紅薯藤,到時候紅薯出來做粉條,粉條剩下的紅薯渣還能餵豬……”

王櫻這話不是空穴來風,現在養豬的確是不如後來。主要是人都缺糧食,自然餵豬也不可能拿糧食餵。

但要只是一小片紅薯地,估計大隊還是願意的。

紅薯嘛,多的是,又不是拿著紅薯直接餵豬,不算是壞行為。

年底還能給大家分點粉條,何樂而不為呢?

錢菊花緊緊握住王櫻的手:“只要大隊願意,我一定把豬養的胖胖壯壯的!”

她身體底子壞了,下不了地。

養豬這活並不累人,就是閑不下來。她覺得正好,她能一邊餵豬一邊帶女兒。瑣碎活她不怕累!

王櫻看她答應了,就帶著她一起去找田有福。

田有福正跟支書說話呢,眉目間盡是高興。

王櫻挑了下眉,問是什麽好事。

田有福眉飛色舞:“咱們大隊今年的任務豬多加了兩頭,還分了兩頭羊的指標下來!”

王櫻和錢菊花對視,兩人眼裏都是高興。

不過錢菊花高興的是,自己養豬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而王櫻想的是……

羊肉啊!羊肉餃子羊肉包子羊肉鍋羊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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