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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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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下

我剛想著,難道是要從這裏游過去嗎,也不知道全程多少公裏,雖然我的體力能勉強支撐一段距離,但手裏提著奶茶和蛋糕,游起來就很不方便了。

兩排竹筏從湖對面劃了過來,竹筏用繩子綁在一起,由一人控制,剛停穩,張海樓和張海俠便熟練的卸貨,又把奶茶和蛋糕裝在筏上的竹箱,便帶著我上去了。

撐筏的人看上去30多歲,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戴著鬥笠,很像旅游景區的工作人員,不過顯然眼前這位的身份沒那麽簡單。

張海樓對著撐筏的說:“這是張啟玥,秋秋家的小六子,以後就是我們媳婦兒了。”

撐筏的看著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也趕緊回以微笑,就聽張海樓對我道:“快叫張叔。”

“張叔。”我對撐筏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張海樓告訴我,張叔年輕時被人割了舌頭,毒啞了喉嚨,現在說不了話,喜歡在船上生活,每次有人員外出和回歸,都是由他接送。

四面環山的景色似水墨畫般如夢如幻,實在令人心曠神怡,竹筏順流而下,行了半個小時還沒看到有類似村寨的地方,也不知道終點在哪裏。

沒多久,竹筏駛入一處隱蔽的山洞,頭頂布滿倒垂的鐘乳,所有人都必須把自己的身體壓低才能穿行,前方湍急,張海樓和張海俠護著我的頭,讓我不用擔心,馬上就到了。

普通的竹筏在這麽狹窄又多礁石的河道早就撞散架了,可那個張叔,卻控制得相當自如,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杯奶茶,他正淡定地吸著珍珠。

穿過山洞,眼前豁然開朗,湖對岸是一排排吊腳樓,能隱約看到有人活動的身影,還有耕種的梯田。

張海樓俠見我有些激動,問:“有什麽感想?”

我道:“這裏好美啊,像,旅游景點一樣。”

張海樓笑起來:“你外婆第一次來這地方,也是這麽說的。”

岸上站了一些人,男男女女都有,穿著略顯覆古的單衣,有那麽一瞬間,我有種又穿越了的感覺,如果不是他們手裏拿著智能手機的話。

竹筏一靠岸,他們便聚攏過來,我當是迎接我的,沒想到那張叔從竹箱裏拿出剩下的奶茶和蛋糕,他們找到自己點的口味,各自拿了一杯,蛋糕也被人提在了手裏。

全程並沒有誰對我產生好奇,只是簡單的和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哪裏像隱居的百歲老人,簡直就是等走讀生帶外賣的住讀生。

沒有什麽歡迎的儀式,或是特殊的禮遇,我和他們上岸後,張家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大多都在自家院子門口曬太陽,或者餵雞,很悠閑的狀態,也有看書和聽小曲的。

幾只貓追逐打鬧的跑來跑去。

偶爾路過幾家門口有人的,還是會回應我的問候,也不知道他們事先了解過我,還是對外來者本就不關心,所以才顯得不那麽熱情。

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踏入全是百歲老人的地方,可眼前的一切都讓我感到非常新奇,也許是這些人的臉太過年輕的緣故,我實在很難把他們看成真正的老年人。

“你們平時都住這裏嗎?”我問張海樓和張海俠。

張海樓道:“偶爾有事匯報工作會住幾天,大部分時候都在檔案館。”這裏的張家人大多不喜外面的熱鬧,也沒有物質追求,不適合太好動的張海樓。

張海俠倒是很喜歡這地方的清凈,但檔案管裏有太多值得回味的地方。

兩人帶我先去見了族長,剛走到門口就有一條白色的東西竄到我腳下,因為動作太快,我沒看清是什麽。

“抓住它!”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來,我本能地抓住了那個東西,居然是一只滿身泡沫的小白貓。

那個出聲的女孩子見我抓到了貓,松了口氣,從我手裏接過小貓:“是秋秋家的小玥吧,歡迎啊,我正在洗貓,你們自便。”

她抱著貓走了,小貓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我覺得很好玩兒,問道:“她是族長的女兒嗎?”

張海樓就笑:“什麽女兒,是族長夫人。”

我瞪大眼睛。

走進屋內,還有三只貓,像是都洗過了,正在拼命舔毛,我伸手摸了其中一只的腦袋,貓很忙,沒空理我。

族長在廚房切菜,見他們帶著我來了,點了下頭,沒有多餘的寒暄和對話,兩個人便又帶著我離開了。

“就這樣?”我道,“不,呃,再待會兒?”

盡管知道張家人向來高冷,但以前我能接觸的張姓只有張日山,還有自家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間還是會有很多互動。

“不適應?”張海俠摸了摸我的頭,“你再待下去,就更適應不了了。”

兩人又帶我走到一棟平房前,比我來時看到的所有建築都要大上一倍,看構造,二樓應該才是住人的,階梯修在裏面,張海樓說,這裏是四元老住的屋子,張瑞林就住這裏。

我深吸一口氣,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對方。

我們走了進去,屋裏的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室內的裝飾很有民族特色,墻上點著油燈,現代物件藏得很隱蔽,不過我還是在角落裏註意到了一臺冰箱。

一道極輕的敲擊聲由上至下傳來,像是傳遞著什麽信息,就聽張海俠對我道:“小玥,你自己上二樓吧,我們在這裏等你,樓上有四個簾子,紅底藍花的,就是張瑞林的房間,別搞錯了。”

我來到樓梯口,看了看張海樓他們,像是很放心,我上了階梯,竹制的構造每一步都會發出輕微的摩擦音。

樓上和樓下的面積差不多,樓下像是大廳,有八張椅子分別四四分布對應,最前端則是一張更大的椅子,似乎是八張椅子的主位。而樓上則有一條兩米寬的走廊,分別有四個簾子掛在墻上,代替了門。

映入我眼簾的第一個簾子便是紅底藍花,上面畫著非常傳統的麒麟紋樣。

門簾相當厚重,在外面看不進去,我猜這就是張瑞林的房間,擔心失禮,我還是先敲了敲門框,然後說:“我是張啟玥,我進來啦。”

門簾內沒有回應,我撩開一角,屋內的陳設非常簡單,一個中年人坐在蒲團上,借著窗外的光線閱讀。

那中年人把書放下,道:“秋秋家的六孫女?”

“啊,是。”我打量著對方,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我印象中的張瑞林,不是年紀的問題,而是這張臉很陌生。

我感慨200年過去,對張家活了那麽久的人來說可能還是太長了,面部變化竟然這麽大,忍不住唏噓,心中一陣酸楚。

就聽對方道:“我叫張拂雲,你要找張瑞林,在隔壁。”

我楞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退了出去,擡頭確認門簾,是紅底藍色的麒麟圖案沒錯啊?

這時,隔壁屋門口的簾子掀開,走出來一人,竟然真是張瑞林,他的臉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海樓沒告訴你紅底藍花?”

我也顧不上故友敘舊煽情了,指著張拂雲門口的說:“這不就是嗎?”

張瑞林道:“那是藍底紅花,過來看看。”

我快步走到張瑞林門前,他掛的毯子顏色和張拂雲那一條的花紋是一模一樣的,不同的是,顏色相反,這邊是紅色的麒麟,背景為藍色,如果兩條掛布不進行對比的話,很難從第一眼便看出來誰是紅底誰是藍底,麒麟周圍繡有覆雜的紋樣,兩邊的藍紅面積分布差不多。

我趕緊跑回張拂雲的房間,歉意地道:“對不起,打擾了……”

張拂雲朝我招手,叫我上前,我不明所以,還是走了過去,以為是要批評我。

就見他起身,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裏面取了一個紅包遞到我手上:“見面禮,收了吧。”

我受寵若驚,下意識想轉頭尋求張海樓和張海俠的意見,身後卻沒有人,我只好局促的接過紅包:“謝謝。”

“去吧。”張拂雲又重新坐回剛才的地方,繼續看書。

我拿著紅包,裏面放的不像紙幣,而是硬邦邦的,類似硬幣的東西,很好奇是什麽,但我初來乍到的,周圍都是張家最老的那批本家人,還是沒太好意思立刻打開。

張瑞林把我領進他的屋,和張拂雲簡單的布置不同,這裏很像在檳城時,他在張瑞樸的那間書房。

張瑞林還是比200年前老了一些,臉上有明顯的皺紋,像40左右的中年人,可他的體態與眼神,和我熟悉的那個張瑞林如出一轍。

“叔。”我道,“你,還記得我嗎?”這是我回來後第四次問出這個問題。

張瑞林觀察了我一會兒,道:“本來不記得,看到你這張臉,就都想起來了,你不在他們身邊的這兩個世紀,沒人管得住他們。”

我笑了起來,回憶飛向馬六甲初見和離別時的場面:“林叔,真高興,能再見到你。”

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張瑞林顯然不習慣和別人親密接觸,卻還是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

我們就如同多年未見的舊友,聊著彼此熟悉的話題,期間,另外兩個本家元老也進來送了我見面禮,都是紅包裏放著硬幣。比起張瑞林的溫和,他們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讓我想起了張瑞樸。

張瑞林知道我好奇紅包裏的東西,讓我打開來看,居然是三枚光緒年間的銀元,市場價格至少都得六位數了。

“既然他們送你這個,那我就送別的吧。”張瑞林似乎早有準備,直接將桌上的一個不到20厘米的木盒子推到我面前。

這種時候拒絕就顯得不懂事了,這些對他們而言,不過身外物而已。

“打開吧。”張瑞林道。

我打開盒蓋,裏面是滿滿一摞泛黃的紙張,我有些奇怪,總不能送我銀票吧。我把最上面的一張拿出來,發現竟然是以前張海樓給張瑞林發送的電報,上面還要當時的日期。

張瑞林這人從來不回電報,大概是覺得張海樓發來的都是沒營養的內容,沒想到竟然將每一張都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說實話,這些對我來說實在太珍貴了,在當時就只是普通的一份電報,如今卻成了極有紀念價值的老物件。

電報有長有短,最後一次是我被他們送走的前夕,張海樓告訴張瑞林,我們要成親了。

我正陷入回憶中,張瑞林又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錦盒,對我道:“這是當年我給你準備的結婚賀禮,檳城那邊出了些事,我沒能寄回國。後來我好不容易回國,你又走了,這賀禮就一直存著,還以為再沒有用武之地。”

沒想到還有禮物,我再次感動,不知道說什麽好,錦盒裏放著一枚翡翠發飾,是一朵玉蘭花,碧綠剔透,相當漂亮。

“好貴重啊。”貴重的不僅僅是翡翠的價值,而是這枚發飾,承載了兩個世紀的情義,“可惜,我沒有兌現承諾,找到族長。”

張瑞林道:“你走了,他們兩兄弟還在,交易早就完成了。”

到了晚上,碩大的張家鎮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又是篝火又是烤羊烤雞,白天閉門不出的人這時候都圍坐在篝火旁歡聲笑語,享受美食。

我有些驚訝,看了一眼日期,就是個普通的周六,我問張海樓:“今天是張家的傳統節日嗎?”

張海樓笑道:“你不是張家通麽,以前有關張家的事,可都是你告訴我們的。”

“我通的都是日山伯伯講的那些,他又沒告訴我張家過節的事。”我道。

張海俠對我說:“不是節日,是為了迎接你的到來。”

“我?”我驚愕不已。

“每一次有新的人來鎮上,當天晚上或者第二天就會舉行篝火晚會。”張海俠解釋道,“不過,可能跟你想象的會有些不一樣。”

篝火越來越旺,食物可以自由獲取,都是張家人自己種的蔬菜瓜果和養的雞鴨魚牛,沒有載歌載舞的環節,也沒有瘋狂的喧囂,我卻能明顯感受到這些老人的熱情。

後半夜,張家人在不遠處設了個KTV大屏,沒一會兒就有人上去唱歌,如果不是選歌太有年代感,這一刻,他們就跟20多歲的年輕人無疑。

“你也去唱一個吧。”張海樓慫恿道,“你外婆有一年在張家特訓,我們第一次把這個擺出來的時候,她連唱五個鐘頭呢。”

我捂著臉:“不要。”

張海樓拉著張海俠站在KTV大屏前選了首周華健的《朋友》,這首歌據說流行了很長時間。

我看著無比活躍的兩個男人,他們像是真的完全沒有變老,一切都還是我熟悉的樣子,而且,唱的出奇的好,我猜,他們一定經常一起唱這首歌吧。

突然理解了這兩個人當時送我回來的心境,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如果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也不願意自己心愛的人經歷戰爭與苦難,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前所未有的幸福,我們在這個年代重逢,有理解我的家人,有支持我的伴侶,現在整個張家都知道我要跟他們結婚,卻沒有誰朝我投來異樣的眼神或是指指點點。

最終,我還是被張海樓給拉了過去,非要我跟他們合唱一首。

“我不會唱老歌。”我道。

張海樓道:“就選你會唱的,這臺機器裏的歌,我們都熟。”

我選來選去,點了一首最近火起來的流行歌,前奏剛響起來,張海樓和張海俠就把話筒放下了。

“怎麽了?”我疑惑。

“沒聽過……”張海樓道。

好吧,代溝還是有的。

之後的故事,就沒有太多跌宕起伏了,接下來就是一些流水賬。

我們沒有馬上結婚,一來我確實沒到年齡,二來,我還想完成全新的學業。

從張家回來後,我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開始籌備博士學位的考試,目標是進張家的研究所。當初五鬥病爆發,我拿它毫無辦法,那時我就想,等回去了,一定要重新學一門專業,進行微生物方面的專攻。

生物學雖然困難重重,但到底我也是學醫的,有一半的課程與理論都有類同。初期是最難熬的,我住在南部檔案館裏,張海樓和張海俠陪著我一起補課,一起完成各種課題的解答。

我用了一年時間考上了微生物專業的博士,令我驚喜的是,蛇祖竟然是我的博士生導師,這個從前連字都不識的少年,如今也為人師表了,他是那所大學的顧問,知道我要考生物專業時,就在默默關註了。

張海樓就有些不爽,總覺得蛇祖是故意的,經常到研究所去騷擾他。

時間一晃就是6年,我26歲,正式成為張氏研究所的一員,同年,我和張海樓還有張海俠在張家舉行了婚禮。

26歲,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們兩個人,都很有意義。

婚禮當天,我穿著民國樣式的婚紗,他們則是西裝和馬褂,一如我們當初在相館拍婚紗照時的打扮,現場的布置也是民國的基調。

沒有鬧騰的習俗,婚禮是在一個非常莊重和肅穆的環境下進行的,我們三人在這裏,終於圓滿了兩百年前未能實現的婚禮。

可惜,少了張海琪。

婚禮結束之後,張日山找到我,將一個木箱交給我道:“這是佛爺給你留的禮物。”

“曾祖父給我留了禮物?”我有些震驚,我拿過木箱,很有分量,用鑰匙打開鎖扣,裏面是一疊一疊捆紮好的銀元。

“還記得嗎,你第一次見佛爺,他說要給你兩萬,你獅子大開口,要兩千萬。”張日山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也是一笑,“你回了廈門,佛爺一直很惦記,後來他問及張海樓兩兄弟,他們說你回鄉了,佛爺就以為你不幸離世,覺得是這兩個人沒保護好你,把他們罵的狗血淋頭。夫人更是哭了好些天,每逢清明都給你燒紙錢。”

我哭笑不得:“那我曾祖父後來知道我是他後輩嗎?”

張日山搖了搖頭:“八爺到死都守口如瓶,佛爺也沒有追究你的身份,但我想,他心裏已經將你當成了真正的親人。收繳了莫雲高的司令部之後,佛爺便拿出兩萬銀元,想著待局勢穩定,親自來廈門送你做嫁妝,他還準備了一些金條,說是要讓張海琪知道你也是有娘家的人,免得受婆家欺負,可惜……”

可惜局勢越來越動蕩,我也不在了,如今,他也不在了。

這時候,張海樓和張海俠招待完客人過來了,見我抱了一箱銀元,就知道是誰送的。

張海樓道:“副官,現在你相信了吧,我說小玥回鄉,就是回鄉。”他摟著我便是一親。

張日山忍著沒翻白眼,對張海俠道:“海樓老不正經,玥兒年紀還小,以後就靠你照顧了。”

張海俠拉著我的手:“放心,不會讓小玥受委屈的。”

“還有。”張日山道,“這是小玥的新身份,你們婚禮辦了,還是得去民政局扯證,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

我道:“重婚犯法耶。”

張海俠拿過身份證,照片上是一張和我很相似的臉,名字叫張啟姍,這諧音一看就知道借用了誰的字。

張日山給我做了個新身份,張啟姍是我的雙胞胎姐姐,這樣一來,我們“四個”就可以在民政局正式註冊登記了。

三年後,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個健康的小女兒,張海樓和張海俠輪流抱著孩子,那種為人父母的感情,和任何一種情緒都不同。

他們坐在我的兩邊,張海樓對我說:“媳婦兒給取個名字吧。”

我道:“你們呢,有想法沒?”

張海俠道:“你是孩子的生母,我們都聽你的。”

我想了想,其實懷孕期間,我就已經有了好幾個備選:“叫,張思琪怎麽樣?”這是一個聽起來並不特別的名字,但他們知道這個名字所賦予的含義。

思琪,是對張海琪的緬懷與感激。

張海樓抱著女兒逗弄著:“小思琪,等你再長大些,就帶你去看奶奶。”

張海俠俯身親吻我的額頭:“夫人辛苦了。”

“謝謝你們一直在等我。”我拉著他們的手,三人十字相扣,我們的故事還有很長時間才會走到結束,前方已沒有了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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