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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媳婦忘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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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媳婦忘了娘

張海俠話音剛落,我和張海樓都是一楞,沒有給我們反應的時間,董小姐突然朝我扔出兩把極短的飛刀,直逼面門。

張海樓眼疾手快射出嘴裏的刀片打掉了其中一枚,張海俠也用手裏的拐杖打掉了另一枚。

兩人把我護在身後,張海俠剛要開口,就聽董小姐說:“你們到底還是把她等到了。”

盡管我猜到董小姐可能是張家人,但她是張海琪,我還是很震驚,我看過的資料裏並沒有說明董小姐和張海琪的關系,我一直以為她們是兩個人。

董小姐還保留著那張假臉,但嗓子恢覆了她本來的聲音,她沒有否認的必要,張海俠的嗅覺以及觀察力她是清楚的,自己身上的味道和肢體動作,瞞得過張海樓卻瞞不過張海俠。

她帶我們來到另一個更隱蔽和私密的房間,這裏明顯是張海琪的臥房,面積依然很大,門外面沒有守衛和仆從,張家人習慣自力更生,哪怕是偽裝成大家閨秀,張海琪也不喜歡有人跟進跟出。

她叫廚房準備飯菜,沒多久我們就吃上了,主要是我在吃,張海樓盯著董小姐那張臉,強迫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張海俠就平靜許多,可能從他得知董小姐可能姓張之後,就在推斷會不會就是張海琪。

張海琪看著狼吞虎咽的我,給我遞了張紙巾:“當年你突然失蹤,差點害這兩個孩子溺死,我對你還是有很多不滿。”

我差點被肉湯給嗆到了,看向張海樓和張海俠,他們之前說得輕描淡寫,我以為沒那麽嚴重。

張海樓趕緊為我辯解:“多久前的事了,幹娘,你提來幹嘛。”

張海俠也幫忙:“小玥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掛念我們,這不是就回來了嗎。”

張海琪也不像是真的對我有意見,她輕笑一聲,準備點煙。

“幹娘,小玥不喜歡煙味兒。”張海樓下意識的就開口了,話音剛落便後悔。

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張海俠舔舔嘴唇,也不知該站誰那邊。

現在張海琪看我們三個的眼神都帶著刀子,她收起煙,冷哼一聲:“有了媳婦忘了娘。”

我們只好默默地快速幹飯,張海琪走到陽臺,點了根煙,回頭看這幾個孩子的時候,連她都沒察覺,自己竟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吃完飯,張海琪安排了洗漱,我們身上還有從海上帶出來的鹹腥,在張海客那裏熬了一整天,連她這個不拘小節的百歲老人都要受不了了。

我們換了衣服,重新回到張海琪的臥房,此時的桌上已經擺上了水果和西式的點心,我知道,她並沒有她看起來的那麽嫌棄我。

張海琪靠著沙發,一如我熟悉的那般慵懶,兩條腿側臥在柔軟的毯子上,很是愜意:“你們對於整件事,了解到什麽程度了。”

她口中的事,既是指瘟疫,也是指南洋檔案館。大概是看出張海樓兩個人一點兒想提問的趨勢都沒有,想必是知道了一些內情。

張海樓和張海俠互相看了看,接著又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張海琪笑了笑,沒有說話,這兩個孩子,小時候就這樣,視線總是停留在女孩兒那裏。

我道:“海琪,在審訊的時候,張海客對我紋身的事那麽清楚,是你告訴他的嗎?”

張海琪點了一下頭。

張海俠似乎已經想通了,張海樓卻不明白:“幹娘,為什麽您要和外人聯手對付我們?”

“張家的事,你都跟他們說了多少?”張海琪不答,反而問我。

這個聰明又心思細膩的女人,一向洞察細微。

我沒有隱瞞,道:“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也說了。”

“比如。”張海琪必須搞清楚他這兩個幹兒子,究竟對張家所知多少,才能牽出接下來的話題。

“張家沒落的原因,長生,麒麟血,青銅門。”我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給長輩匯報工作。

張海琪一聲嘆氣:“你未免也說得太多,這些哪是他們能知道的,算了……”她頓了一下,對張海樓和張海俠道,“南洋檔案館已經沒有了,你們在馬六甲的最後一年裏,檔案館被人消滅。下手的人,是一個西南的軍閥,名字叫做莫雲高。”

她看了兩個男孩兒一眼,發現他們沒有絲毫驚訝:“在船上的時候,你們遭遇的伏擊,也是他策劃的,目的是為了清除南洋檔案館在海外的勢力。”

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我們三個,就只有蛇祖,張海琪突然提到船上的事,我有些震驚:“等一下,難道你在船上?”

“如果我不在船上,又怎麽能讓白珠把你錯認成董小姐。”張海琪看著張海樓和張海俠,“你們兩個還是被小玥給影響了,都沒有察覺,船艙裏的炸藥其實是沒有引芯的。”

張海俠有些汗顏,他當時甚至還開箱檢查過,後來張海樓安排船警將所有火藥都扔下了海,他們兩個都沒看出來,火藥全變成了啞炮。

張海樓急切地問道:“幹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在那艘船上,你不是,不是應該在廈門麽?”

張海琪笑了:“看來總算有你們不知道的事兒了,我還以為接下來的談話會很無趣。”她繼續道,“你們被張瑞樸挾持那天,我上了南安號……”見我要打岔,她一擺手,“聽我把事情講完再提問。”

南安號原本就是董船王名下的船,董船王原本的女兒在某次與洋人的交易中,死於一場海難,於是張海琪順理成章的頂替了對方的身份。

她在南安號上,遭遇了莫雲高安排的殺手,張海琪事先就知道有殺手的存在,所以一直非常謹慎,她那個時候,就是用現在這張臉,以董小姐的身份,與敵人展開了幾場火拼。

張海樓聽得暗暗心驚,他本來是要上這艘船的,如果自己上去了,是不是就能提前和幹娘重逢。可一想到會錯過我,張海樓還是覺得沒上船更幸運。

張海琪活捉了一個殺手,對她進行嚴刑逼供,知道莫雲高不但要對付自己,還要將南洋檔案館的其他人也一並鏟除。張海琪立刻想到了張海樓和張海俠,而且,她從殺手口中得知,一個名為白珠的女殺手還沒有上船,她的任務是暗殺張瑞樸。

張海琪馬上分析出這個女殺手沒上船的原因,會不會是任務失敗了?

那個時候,南安號剛剛駛出港口還沒超過24小時,張海琪便決定重新返回霹靂州,暗中調查這個女殺手,也看看張海樓和張海俠怎麽樣了。

等她利用救生船回到碼頭時,我和張海樓兩個人早就焚燒掉了張瑞樸的屍體,在他的府邸住下了。

張海琪並不清楚個中原因,張海樓又一直假扮張瑞樸處理檳城瘟疫的事,她就以為我們跟張瑞樸勾結,背叛了她,於是一直在暗中觀察,這期間,她都是以假臉示人。

張海俠沒有聞出來,是因為張海琪幾乎沒靠近過橡膠園。

在張海琪監視我們這兩個月裏,她發現還有第三個人,也對我們虎視眈眈,經過幾番試探,她確定那個人就是沒有上船的白珠。

對方身手非常狠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殺手,不管我們是否背叛了張家,外人想對張家人不利,張海琪自然首當其沖,她知道了白珠的計劃,索性將計就計,讓對方以為,我才是董小姐。

再加上南安號的暗殺失利,莫雲高肯定會不惜一切要將董小姐置於死地,於是便有了之後我們在船上的遭遇。

張海琪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艘船上,易容成賣貨的老人,擔心被張海俠聞出味道,她一直把自己身上弄得很臟,異味兒蓋過了原本的體味。

她知道白珠殺掉船長的時候,是在船停下來搜查染病乘客那天,張海琪看到了易容成船警的張海樓。

事實上,她也沒想到,我們三個真能把那麽大一艘船給成功開回廈門。

張海琪在船上觀察了我們整整四個月,基本確定應該和張瑞樸不是一夥的,但還是給張海客發了電報,要他再對我們三個人審審。

張海琪說完我們不知道的部分,道:“有什麽問題,現在可以提出來了。”

我道:“你說你以董小姐的身份上南安號,難道你之前,一直在馬六甲?”我覺得我想問的,應該也是張海樓和張海俠的困惑,

張海琪沒有猶豫,估計知道我一定會最先問這個:“不算吧,我只是在張瑞樸找上他們之前的一個月,才抵達的馬六甲。”

我皺眉道:“你那時,是不是就已經知道有殺手要對他們不利。”

張海琪看了我一眼:“你想責怪我沒有及時出手?”

我咬了咬牙:“如果我沒來,海俠會死在那裏。”

張海琪不以為然:“你不是來了麽。”

“那要是我來不了呢?”我道,“又或者,我來晚了,他們那麽信任你,你既然都已經在馬六甲了,為什麽不出現?”檔案裏沒有提到的細節其實很多,畢竟撰寫檔案的人,就是張海琪,她沒有必要把無關緊要的事記錄得那麽詳細。

“16年前,他們也很信任你,你不是也把他們丟下了。”比起我的慍怒,張海琪卻平靜得多,“我來馬六甲,也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任務,更何況,我又怎麽知道他們在那裏沒有變成張瑞樸那樣的人,又或者,已經成了張瑞樸的走狗。這個人的勢力有多龐大,你很清楚,這麽多年,張瑞樸都沒對他們下手,難道不值得懷疑?”

我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說辭,可還是很不服,張海俠拉了拉我的手,讓我消氣。

張海琪用手指繞著耳邊的短發:“那些孩子都死了,我沒有多餘心思把時間浪費在別的地方,莫雲高殺了所有人。”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孩子”,直到看見張海樓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是另外六個,和張海樓跟張海俠一同被張海琪收養的孩子,他們也長大了,而我卻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機會。

氣氛逐漸沈重,張海樓兩人沒再提問,他們知道的不比張海琪少,也沒有責怪幹娘,反而都來安撫我的情緒。

張海俠問張海琪:“那南洋檔案館還能重建嗎?”

張海琪道:“從目前來看,南洋檔案館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了,按建館規則,只要有兩個高級特務就可以重新建館,但很不幸,你們是低級特務,所以,南洋檔案館已經沒有重建的可能。”

張海俠沒有太過失落,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知道南洋檔案館總有一天會再次建立,他只是想現在就出一份力。

之後,我沒再問張海琪任何問題,她給我安排了房間,張海樓和張海俠送我回房休息,哄著我睡著了,等他們從我的臥室出來,才是和張海琪重聚的時刻。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走出房間,來到客廳,張海樓和張海俠在吃早餐,不知道他們是否有睡覺,我看不到兩個人的黑眼圈。

張海琪則在一旁看報,她的臉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完全沒有變老,她本身長得比較顯小,看起來年齡就和我差不多。

我有些疑惑,擔心她被下人發現。

張海樓把我招呼過去,似乎算準了我起床的時間,已經備好了豐盛的中式早餐:“幹娘在這裏兩張臉都用,昨天那個是董小姐,今天是董小姐的朋友。”

張海俠給我倒了一杯熱豆漿,他手邊的拐杖,換成了金絲楠木,價格不菲。

張海琪笑了一聲,想必也是看出了我跟她這兩個幹兒子的親密關系很不一般。

我有些窘迫,畢竟同時跟兩個男人談戀愛,還當著婆婆的面,昨天態度又不好,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反對。

吃完飯,他們帶我往後院走去,那是一片墓園,墓園之中不止六個墓碑,這些都是張海琪收養孩子死後的歸處,她本以為,張海樓和張海俠,也會變成其中之一。

墓碑上什麽都沒有,沒有名字,沒有出生和死亡的日期,只有一個寄居蟹的雕刻,這些墓碑,都是張海琪親手立的。

可她不能把名字寫上去,檔案館有太多的秘密需要保守。

張海樓拍了拍其中一個墓碑:“這是二狗子。”他用手劃了一個區域,“這一片的六個墓碑,都是他們的。”

二狗子是其中六個孩子裏,一個女孩兒的名字,窮人家的孩子,取名都很隨意,他們覺得名字越賤越能活得長久。後來張海琪給她改名張海婷,她皮膚很黑,手勁很大,是個憨厚的小女孩兒。

我撫摸著墓碑,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突然感到無比愧疚,當時,沒有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這些孩子身上,如今,卻只剩一座孤墳。

張海樓抱著我,對墓碑開口道:“海婷,還認識她嗎,我們的老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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