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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第 1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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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第 179 章

她不會讓第二個馬虎再出現的, 哪怕現在的孟先生手裏還沒有一條人命。

但是紅楓村的大火歷歷在目,亡羊補牢便是為時不晚,可是顧小碗也不想冒險了, 她覺得太累了,一直在躲一直在藏。

雖然不知道孟先生為何要蠱惑那些小子們去戰場上, 但是他一個讀書人, 應該是最講究那禮數的, 卻無媒無聘便將何麥香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騙了身子。

那什麽讓何麥香等他三年五載的話, 不過也就是托詞罷了。什麽沒有銀錢成婚,都是鬼話!他真有這個心要娶何麥香, 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何況那何穗穗與聖元成婚,又花了什麽銀錢?左不過是他狼心狗肺,偏何麥香卻對他這些話都信以為真。

“好。”阿拾的應聲在他深思熟慮後,終於堅定地傳來了。

可也意味著他還是會走的, 顧小碗細想這幾年, 似乎有了阿拾在身邊後,自己便沒有怎麽自力更生的感覺,好像背後有所依靠。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清楚地記得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很果斷就殺了那個朝自己伸出鹹豬手的癩皮,去丫口鎮得知四姐夫被害後, 還使得何滿園被退婚自縊,她氣得沒有考慮任何後果, 不顧一切地給那人下毒, 放火燒了他的家。

現在看來, 當時自己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是多麽的沖動, 可也恰恰是這一份沖動,將這兩份後患徹底抹絕了。

倘若,發現林菀岫出現在村子的時候,就如同此前殺那癩皮一樣殺了她,也許後面馬虎都不會變成這殺人如麻的惡魔呢!

可能錯殺,但防範於未然,沒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才是對的。

但這些前塵之事,已然不可追,如今她想著要做的,當是如同當年一般,將這一切後患都抹殺在搖籃之中才要緊。

所以這時候一個念頭就在她心裏滋生了,她不能讓孟先生離開這大山。

不過她卻未將這個心思表露出來,而是對阿拾的應聲露出滿意的笑容,一面起身,“好,這是你答應我的。”

而阿拾見她愁眉不展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也以為顧小碗的心結打開了,“那我們回去吧,已經很晚了,免得大家擔心。”

“嗯。”顧小碗眉眼裏仍舊含著笑。跟在阿拾身旁,一起回了山洞那邊。

如同顧小碗所預想的那樣,顧四廂反應了過來,詢問起何麥香當時怎麽在人群裏?何麥香自是拿顧小碗給的那套說辭來搪塞,“我剛巧路過,她們幾個就忽然撲來,我也不知個什麽緣由,只想著孟先生是我們的先生,當是要尊敬師長,自然是阻攔一二,誰曾想反而叫她們這些瘋婦人圍在了中間,也萬幸小姨來了,不然只怕我今兒真是要叫她們打得缺胳膊少腿了。”

她一臉的委屈,還有些憤怒。

這使得顧四廂也沒再說她什麽,畢竟這個女兒也算是一向乖巧勤快的,就是嘴巴有時候得理不饒人。

當下得了她這話,此事就這樣揭過。

只是因為阿拾決定要走,因此這些日子他總是去山裏采集野菜藥材,就是想給大家準備更多的資源。

至於肉食,現在圈養的雞鴨鵝已經足夠了,而且早前打獵得來的兔子野雞也還有不少掛在山洞裏,何況阿拾想著自己這一次出去,也不是不回來了,以後還能隔三差五給大家捎帶東西回來呢!

他今兒出去,為了以防萬一,各家的父親都將兒子給帶在身邊,連何荊元都帶著何望祖明淮他們一起跟著去。

這樹屋村落裏,這日便只留了兩個男人,一個是那弱不禁風,整日跟著婦人們一起幹農活的周敬純,一個則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孟先生。

只是現在大部份人都被阿拾他們帶了出去,留下的便是大小滿這樣的小孩兒了。

他自也是沒有在授課,在自己的樹屋裏不知是做什麽。

大約是晌午飯過了後,他才在何麥香送來的午飯籃子裏底下看到字條。

經過昨日的事情,孫家吳家都表示不在管他的三餐了,顧家這邊還未撕破臉,何況又有一個何麥香愛慕著他,所以仍舊給他送了飯菜來。

但晌午的時候人多眼雜,何麥香將飯送上來後,並未敢多停留,就怕叫人察覺出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所以話也沒有顧得上說一兩句。

這種不敢公開的親密關系,總是比那光明正大的情侶間要多出幾分刺激來。

所以當看到籃子底下的字條時,孟先生心中不覺十分激動。

是何麥香約他去山洞裏的倉房裏幽會。

字跡是何麥香的,他沒有半點懷疑,更何況那山洞裏的確是幽會的好地方,比起柵欄外面的樹林裏,不知安全多少。既不必擔心被野獸攻擊,也不會害怕叫村裏人發現。

只是去往這山洞的時候,需要避開大家的眼目罷了。

所以孟先生拿了一本書卷坐在山洞門口的棚子下面看,一邊四處打量,直至發現無人後,便趁機偷偷摸進這山洞裏。

山洞裏現在沒人住了,以前住人的地方,一半用來關牲口,一半搭建起了一個高高的平臺,許多糧食農具都堆在上面。但是後來發現這不遠處關押牲口的地方,那糞便即便是隔三差五清理,還是使得這山洞裏臭氣熏天,於是何荊元又帶著大家在這平臺上封了墻,蓋上了屋頂。

如此將這些牲口的氣息都隔絕在外。

他沒有點火,憑著曾經居住過的記憶,很快就摸到了幽會的糧倉下面。他撩起袍裾,興奮地爬上樓梯,發現倉房的門果然一推就開,然後看到了黑暗中坐著的一個娟秀身影。

不管任何衣冠楚楚的男人,在這精蟲上腦的時候,都是餓狼一般的模樣,他甚至都沒有確定對方是否就是自己哄來的小姑娘,就發出與以往循規蹈矩完全背道而馳的浪蕩笑聲:“你這小丫頭,倒也會玩,竟挑了這樣一個好地方來。”

然就在他的長臂要將那身影抱上的時候,對方忽然開口了,“孟先生。”

孟先生頓時就僵在了原地,瞬間興趣全無,心裏有些緊張起來,“怎麽會是你?”

坐在這筐上的,正是顧小碗。

她一點都不意外孟先生會驚訝,也很直接地開口,“不客氣地說,即便我年紀比我這些侄兒侄女還小,但他們偏又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們會的我都會。”所以她能模仿何麥香的筆跡,也不是什麽難事。

孟先生在短暫的吃驚後,冷靜了下來,“小碗姑娘知道我和麥香的事情了?”但是今日顧四廂夫妻倆待自己仍舊與往常一般,很明顯他們還不知道,所以孟先生那懸著的心,暫且落了下來。

“嗯。”黑暗中,顧小碗的聲音輕輕地響起,讓人察覺不出她究竟是什麽打算。

所以又一下讓孟先生產生了一種不安。“那小碗姑娘今日約在下前來,可是為了麥香?”

顧小碗點頭,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多憤怒,而且聲音也很平靜,“麥香與我說了,你打算過幾年再娶她,我想著也好,她畢竟年紀還小。只是孟先生你現在便要去鳳陽了,那花花世界總是容易迷人眼,你怎麽保證不會負了她?”

這些話,讓孟先生那剛浮起的不安瞬間就散了,他還以為顧小碗會逼著自己現在就娶了何麥香?誰知道她只是為何麥香來管自己要一個承諾的。心中不免是忍不住一陣冷笑,暗咐道自己此前還覺得她聰慧,但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能有個什麽見識?

只是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卻不是這樣說,且語氣十分誠懇,甚至還張口就叫起顧小碗小姨,“小姨您放心,我孟言殊絕對不會負了何麥香,今日便可對天起誓,若是有半分假,我孟言殊不得好死!”

這樣的誓言,如果是何麥香聽到的話,只怕早就感動得一塌糊塗了,甚至不會讓他說完後面那遭報應的話。

但是顧小碗畢竟是個旁觀者,她感受不到這份感動,反而覺得男人哄騙小姑娘的成本真低,紅唇白齒上下一碰,幾個字就把人一輩子給騙得徹徹底底的。

顧小碗沒有接他這誓言,而是如同這個年紀所有的少女一般,用天真疑惑的語氣問著他:“不過,有一事我不是很明白,奎頭他們還小,為什麽會想著上戰場去?”舍身為國,還輪不到這些孩子呢!

她的語氣讓孟先生忘記了顧小碗是顧家管事的人,又或許這幾年來,她大部份時候都在依靠阿拾,所以孟先生並不清楚顧小碗原本是個什麽樣的秉性,如今已經完全將她當做與何麥香一樣容易哄的小姑娘來看待了。

自然是沒有半點的隱瞞,甚至那語氣間還頗有些得意,“說起來,你怕是不信的,我只是想試一試,我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罷了,所以在授課的時候,會與他們說些我自認為有用的道理,他們願意聽,更是聽進了心裏去,可見是我成功了。”他越說越有些興奮,“我想,既然他們都能聽進去,那有朝一日我與將軍站在那校場裏,自然也能勸動這千千萬萬的將士們,只要他們願意全力以赴,那麽我們的軍隊將所向披靡。”

這個社會的體系,讓大部份男人在女人的面前,總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優越感和驕傲,孟先生無疑是這大部份中的一員,他此刻激動又興奮,甚至沒有給顧小碗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實什麽戰術布陣,都不算什麽?那戰場上最重要的是勇氣!只要他們有足夠的勇氣往前沖,那這強大的氣勢,就足已經讓對方丟盔棄甲了。”

也許他說的對,戰場上勇氣也很重要,但是顧小碗聽到他那樣隨意地說著,只是拿這些孩子試一試,可這些孩子卻是活生生的人。

“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是你為什麽要拿他們這些孩子去試呢?如果沒能攔住他們,他們真去了戰場,只有死路一條,你這不是草菅人命麽?”顧小碗極力壓制心中的熊熊怒火。

孟先生笑起來,以一種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這有什麽?這一次鳳陽的天災,死了這麽多人,老天爺都問心無愧!何況,我也沒有直接讓他們去戰場,那都是他們心甘情願的,死了又與我何幹呢?”

他說到這裏,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那笑逐漸消減下去,嘆起氣來,“試想我孟言殊,寒窗苦讀十幾年,只盼著一朝成名,卻不想這好不容走到了最後一步,卻叫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世家子弟給捷足先登了。你說,我如何能甘心?”他是恨的,情緒也逐漸上來了,竟是與顧小碗說起推心置腹的話來。

“我好不容易投到南平王門下,卻發現他不過是個胸無大志的庸碌之輩,完全無半點抱負,可是除了他,我投路無門,這些年只能跟隨著他們,就是想等個機會,現在他終於願意出去了,只是沒想到竟然只是做一個鑄造師!你知道我多氣惱麽?明明他出生貴胄,乃尊貴的皇室血脈,只要他肯振臂高呼一聲,不知多少前朝遺老願意來為他效忠,現成的江山和王座都是他的了,可他卻要去為一個卑賤的草莽做仆。”

孟先生自顧地說著,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這些話,已經超出了正常交流的範圍。

但顧小碗一點都不意外,阿拾教她教得這麽辛苦,她便是不能為人看病,但是用毒之上,她覺得自己頗有天賦。

所以現在孟先生這樣敞開心扉地將腹中的話說出來,也是她預料中的,畢竟那午飯,可不是給他白吃的。

而在他說出這幫小子死了又何幹的時候?顧小碗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孟先生真的不能離開這座大山。

這個想法,雖說是昨兒晚上和阿拾說的時候就有的,但到底還未下定決心。

“所以你是怎麽打算的?”她繼續問。

“怎麽打算的?他自己不爭氣,難道還能阻止我向上爬麽?這麽多年跟著他,已經浪費了我多少光陰?何況那青龍軍的常玉山,不過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草莽罷了。所以等我站穩了腳跟,自有我名震天下的那一日!”他從剛才的悲憤逐漸變得張狂起來,好似自己已經居高臨下,睥睨蒼生了一般。

顧小碗繼續問,“那你還會娶麥香麽?”現在他的狀態,已經到了毒素侵入大腦的中期,自己問什麽,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娶她?她憑什麽能嫁給我?一個三言兩語就能隨便哄得上男人床的傻子,誰知道是不是也被其他男人睡過?”現在的孟先生,語氣如同他虛浮的腳步一樣,飄忽忽的,但是他自己完全察覺不到。

顧小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身來的,她將側邊那扇用於方便往下遞拿糧食的側門開了。

門外面沒有任何臺階,三四米下,就是凹凸不平的山洞地面。

而此刻中了毒的孟先生現在有些迷迷糊糊的,發現那裏有空氣流動進這倉庫,本能地走了過去,顧小碗就很平靜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踏入那虛空,然後下一瞬傳來‘碰’地一聲,她不知道對方砸在了這凹凸不平的石頭上,會是什麽樣子,但是知道等孟先生被發現的時候,身上的毒素已經揮散得差不多了。

所以顧小碗很淡定地走下樓梯,走過去在他身上翻找一回,將自己模仿何麥香筆跡的字條找到,便朝著山洞口走去,卻沒有貿然出去,確定外面無人看到自己後,她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山洞外面的棚子下面編草鞋。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苗從地裏回來,背了一大捆菜扔在她腳邊,一面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面感慨著:“這山裏的地太肥了,這玉米地裏的菜原本是打算餵牲口的,撒了種子就沒怎麽管,誰曾想這一段時間沒去瞧,卻一顆比一顆要水靈,我才搬回來一小部分。回來的時候在粟地那遇到四姨在除草,她說這樣好自己不吃太暴殄天物了,咱不如給曬斷生,做鹹菜呢!”

顧小碗瞧這些菜,的確是不錯,嫩綠的葉子多汁多水,做腌菜她還真是舍不得,但是大家分一分,一頓也吃不完。

畢竟周苗說她才搬回來一部分。於是便放將手裏的草鞋遞給周苗,“你手藝好,你繼續,我進去找個大些的筐來裝著。”

周苗應了,一面提醒她,“打個火。”

“何必費這松油,走慣了的。”顧小碗不以為然,摸著黑便進去了。

然後就在她進去片刻後,山洞裏就傳來了顧小碗的驚叫聲。

嚇得周苗以為顧小碗踩滑摔了,急忙在門口點了松油燈跑進去,只見顧小碗站在爬往倉庫的樓梯上,正一臉驚恐地盯著倉房下的地面。

“小姨怎麽了?”周苗一邊問,一邊順著顧小碗那驚恐眼神望去的方向看去,隨後也發出了尖叫聲。

倒是顧小碗,好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了一般,朝周苗吩咐道:“你快去喊人。”然後自己咚咚下了樓梯,跑到那渾身是血的孟先生身邊。

周苗不敢有半分遲疑,只不過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孟先生倒下的上方,正是倉房的側門,而側門是開著的,於是立即就得到了結論,跑出去喊人的時候便說:“孟先生不知道跑去倉房裏找什麽,燈火也不點,開了倉房的側門摔下來了。”

她的聲音很大很急促,將附近田裏幹活的女人們都給引來了,大家齊齊跑進山洞裏,卻見顧小碗已經拿孟先生寬闊的袖子將他的臉擋住了。

“這……”吳老大的媳婦是最先跑來的,看到這一幕,直接傻了眼,她昨兒雖在詛咒這孟先生不得好死,但也沒真叫他死。

當下也是被嚇著了。

有些不確定地看朝顧小碗:“小姨奶,他,他……”

顧小碗惋惜地嘆著氣,“身體已經涼了,我在那山洞外面打草鞋坐了好久,也沒聽到裏面有動靜,只怕是早就進來的。”

這亂世裏,死人常見,大家看到孟先生的屍體,也沒有覺得多恐懼,只不過還是震驚於他竟然這樣死了。

尤其是聽周苗說:“他不大同我們一樣,時常進來拿東西,並不熟悉這裏的布局,卻還沒點燈,摔著倒也實屬正常。”

有人附和,“也是,他不大進來,學著咱們摸黑,的確危險。而且他也不是那做農活的料子,自然不知道倉房都會在旁邊多留個側門。”

除了是方便從* 上面拿東西下來,更重要的是擔心倉房起火的時候,只有一個出口明顯是不夠的,所以多在側邊開了一個門,就是以防萬一逃生用的。

那時候只需要搭個梯子,人就能下來,若是來不及,直接跳也能保住性命。

反正鄉下有炕房的人家,那側邊都開了個小門的。

但是他這樣踩空直接掉下來,這地面本就是凹凸不平的石頭,又沒人及時發現,他因此丟了性命,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大家不免是唏噓一場,尤其是看到他屍體四周滿是鮮血,便曉得多半掉下來的時候是有氣的,這死因還是失血過多。

一面商議著,如何將他的屍體搬出去,於是吳家孫家各出一個人,顧家這邊周苗和顧小碗,再加上周敬純,拿了何荊元做木工的臺子拆下來,將孟先生的屍體放了上去,其他的人舉著松油火把,給擡出了山洞來。

然後都齊齊看朝顧小碗,“怎麽辦?是埋了麽?還是等大家回來?”

顧小碗看著孟先生的屍體,沈默片刻後,掃視了一圈,不見韓婆子母女倆,也不見蘇氏和東門鶯鶯,便道:“他到底是和東門大哥他們一起來的,等他們來了再做決定吧。”

又問,她們去了何處?怎不見人。

郭巧巧抱著孩子答道:“她們去了山洞後面那邊,準備在草甸上開墾一片地來種蕎麥,穗穗和麥香不平她們也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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