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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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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黔首們挖土時, 自然尋到了許多野生山藥。

蕭何、周勃都不讓他們丟棄,而是全部收集起來,放進庫房之中。特殊時期, 也不說什麽按勞分配的話, 而是算好數量之後, 他們再根據現實情況, 發給東郡的每一戶黔首。

蒙恬令自己帶來的兵馬開始進山,日日都在找薯蕷。令人驚喜的是, 東郡、碭郡, 竟然真的長了許多的薯蕷!

薯蕷耐旱喜溫,他們找到的薯蕷個大且量多,品質還不錯。

那堆成大山的薯蕷, 在黔首們疑惑莫名的眼神中, 被大秦將士們運進了東郡、碭郡的庫房之中, 等待兩個郡守的分配。

蕭何和周勃, 兩人看著實際情況, 開始派人根據薯蕷能夠儲藏的天數、各家人口、路途遠近, 往郡縣之中之中送薯蕷。

天氣越發的冷了, 風大而幹燥, 沒用多長時間就將泥胚子風幹了。

經過各個隊長統一培訓的各郡縣、鄉裏盤炕隊,帶著風幹的泥胚子,到處開始了盤炕大業。

因為此次召集的役夫年輕力壯、人數眾多, 各個縣中的人都有。加上魏國兩郡其實不是很大, 所以眾人盤炕的速度很快,幾乎一個月左右, 東郡、碭郡家家都盤了一個火炕。

火坑盤好,黔首們耐著寒風儲存好幹柴, 兩個郡守此時將薯蕷發到黔首們的家中,還教他們簡單的做法。

這薯蕷沾了汁液,有的人確實會皮膚發癢,但薯蕷確實可以吃,它可以直接煮,若是有粟米、麥粒的也可以與它一同熬煮,甚至可以不加水,直接上火烤。

熟了的薯蕷滋味鮮美清甜異常。

嘗到薯蕷滋味的黔首們,都蜂擁朝著山上跑去,又從各處山頭挖了許多的薯蕷,全都藏在自家家中!如今天寒地凍,薯蕷放在家中儲藏,也能放得住一個月的!

反正饑餓是最難以忍受的,此刻屋子外的寒冷又算得了什麽呢?

黔首們不顧大風、不顧低溫,他們喝了城門口給的姜湯熱飲,自己再打上一壺隨身帶著,便結了伴匆匆往山頭裏跑去!

這糧食都不用他們自己辛苦種植,只是去山上挖一挖,就能挖到美味又飽腹的薯蕷,這不就是天降大餅嗎?!

這時候,便是平日裏懶惰得不行的懶漢,都跑得飛快,生怕自己去晚了,就挖不到薯蕷了!

東郡、碭郡家家卷起了挖薯蕷的浪潮,直到天氣越發的冷,有人不幸在山上凍死了,官衙下令不準上山,下了封山令。這些蜂擁而去挖薯蕷的人,這才乖乖窩在家中貓冬。

窩在家中的黔首們也心滿意足,他們看著空蕩蕩家,慢慢被一個個薯蕷填滿,原本存放大豆的地方,大豆消耗了許多,如今大個大個的薯蕷,又將這空缺補得滿滿當當。

半個屋子都堆滿了薯蕷!不枉他們日日天一亮就跑山上,挖到午後才下山!家中還有一捆捆的幹柴,整整齊齊的堆碼著,好似天然就帶著熱意。

有了吃的,有了柴火,此時的水源雖然稀缺,但他們東郡、碭郡也打了深井,日常用水緊巴一些也夠用。

這日子甚至比之前魏王在時還好過一些,黔首們的心仿佛也徹底安定了下來,敞亮了下來,也溫暖了起來,乖乖窩在屋子裏。

沒過兩日,天氣已經冷到了極致,狂風呼嘯而過之時,人在家中甚至能夠聽到,房屋被大風吹得搖晃的聲響。

屋子漏風,屋裏一點不暖,像是冰窖一般。

到了這時候,秦國黔首家家戶戶都起來生火熬粥。他們先抓一把麥粒,有條件的可以加一些粟米先煮開。隨後將切成許多小塊的雪白薯蕷,放進水中和谷粒一塊兒慢慢熬煮,直到薯蕷和谷粒都變得軟糯開花,散發出清甜的滋味。

這時候,只需要撒上一點點粗鹽,即可出鍋。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之時,一家人端著山藥粥,窩在火炕上。他們親熱的擠著、挨著,一邊說話,一邊玩笑,一邊慢慢喝這山藥粥。

火炕上熱乎乎的,若是當日生的火太大,東郡、碭郡的黔首們甚至還覺得熱呢!那山藥粥軟糯飽腹,清甜鮮美的滋味,竟然比他們之前吃的豆粥、麥飯,不知好了多少倍!

此時,何家堆雲家。

趙瑤君第一日到東郡時,她救下的就是被凍得昏迷在路旁的雲。

雲的腿被凍壞了,雖然經過醫者救治,如今也只能站起來,走路還是特別困難。

她在宮中待了幾日後,心中還是牽掛家中的良人和兩個孩子。趙瑤君見她一天天精神好了起來,索性遣人送雲回了家中。

雲回到家中後,不良於行,她的良人也不曾嫌棄她,反而對她精心照顧,耐心勸慰。

這大冷天的,雲和良人各坐在炕的兩邊,他們聽著著屋外寒風呼嘯,感受火炕上溫暖如春的奇異場面,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他們夫妻二人一人端著一小碗山藥粥,分別餵著自己身旁健健康康的的娃娃,一時間他們只覺得心中安寧溫情,輕松無比。

雲的良人擦了擦自家孩兒的嘴,看著雲的臉龐,幸福的笑容浮現在臉上:“真好啊,秦國的公主殿下、各位秦國的大人們,個個都是大好人!即便是往日隆冬時節,我們也沒有如今這樣舒服暖和的。”

雲摸了摸自己的腿。

雖然腿不好再走動,但她眼中卻沒有絕望,只有深深的感激和笑意:“你說錯了,我們就是秦國東郡人。這是我們的公主殿下,是我們的大人們。若沒有他們,我們過不了這個冬天,我更是早就死了。”

雲的良人聽到死字,心裏便難受得很,他連忙道:“你說的對,那是我們的公主殿下,那是我們的大人,還有我們的王上,我們現在可是秦國東郡人。”

雲看著漸漸在自己懷裏,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孩兒。

她輕聲道:“我早就打聽過了,原先韓國、趙國的人,戰敗變成秦國人後,他們日子比原先好過了不知多少倍!你瞧瞧外邊亂的,現在到處都是死人,若無原先的魏王記掛著我們,將我們獻給秦國,指不定我們過的就是連埋骨之地都沒有的日子!”

雲的良人連連點頭。

雲腦海裏想起自己在王宮中,公主殿下叫自己阿姊的溫和模樣,她臉上越發柔和起來,眼神中含著她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堅定和忠誠。

“反正我的命是殿下給的,以後我就是真正的秦人。公主殿下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只要是公主殿下說的,保準不會有錯。”

雲的良人也十分讚同:“公主殿下的恩惠,我們一定要記在心裏。日後也要告訴咱家的孩子,讓他們知道殿下的大恩大德。”

兩夫妻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炕上熱乎乎的,肚子飽飽的。

不止是他們,東郡、碭郡的黔首們從沒想過,這漫長寒冷,無比難熬的冬日,竟然還有如此溫暖愜意,悠閑舒適的過法。

秦國全境之外,卻是一片慘狀。

遠眺望去,山上草木枯萎,地裏一片荒蕪。

北風呼嘯而來,又呼嘯而過,狂亂無情的卷起地上枯草,裸露出一塊塊,一堆堆不知是人身上哪個部位,那個關節腐爛發臭的屍骨。

甚至有的屍骨上都沒有肉,只有森冷慘白,空空蕩蕩的支零骨架,零落的堆落著。

專吃腐肉的渡鴉、禿鷲,一聲聲淒厲的叫著,仿佛是一曲曲葬歌。

它們飛到地上快速啄食完腐肉,又很快飛著離去。

入目之處靜悄悄的,不聞人聲,不聞鳥雀之聲,不見往年的炊煙裊裊,秦國境外好似已經成了一片死地。

人在大自然面前,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當重災降下之時,人也只能承受,承受不過去的,早已白骨露於野了。

外邊白骨累累,楚國卻還在四處打仗、四處起義。

國內最大的三股勢力,保衛王室,擁護楚王熊悍的項家,對上楚王弟弟熊負芻的同時,還要防範著流民中劉邦麾下已成氣候的流民軍。

項家帶兵在國都壽春、巨陽、平輿、下蔡一帶駐紮,熊負芻帶叛兵在淮河旁的息地駐紮,劉邦帶流民避開鋒芒,走到了宿州城安頓。

三股勢力,互為犄角,誰也不讓著誰,但誰都沒有開打。

如今形勢太差,整個楚國都缺糧食。一旦率先發兵,定然要有糧食支撐,才能攻城。不過,就算是不攻城,養兵也不能讓人只喝空氣,兵多了,一日耗費嚼用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

楚王熊悍是做一國主君的,自然有些積累,他也有糧倉,倒是還能勉勵支撐。

熊負芻早對熊悍不滿已經,造反之心早早埋下,他原也準備了些軍糧,但如今已經見了底,眼看自己滿軍將士,因缺糧已經躁動起來。

熊負芻只能占據息地,帶兵從息地擄來年輕女子、稚嫩嬰孩充作軍糧,供給軍中將士。

一開始,軍中有人也不接受,但只要他們打破底線,吃了一次人肉,再次嘗過飽肚的滋味後,軍中之人便漸漸接受了。

不然能怎麽辦呢?人不想餓死,總是要吃飯的。

不知不覺,息地年輕女子、稚嫩嬰兒吃得差不多了,軍中便開始吃壯年男子、老年男子。

許是吃出了經驗,熊負芻軍中還有了一種說法,他們將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饒把火”,意思是老瘦男子肉老而柴,需要多加火烹飪一陣,才能吃得動。

婦人、少年、少女們年輕皮嫩,滋味鮮美甚過羊肉,熊負芻軍中便管他們叫做“不羨羊”。

稚嫩的嬰孩們,因為骨肉稚嫩,輕易便能烹煮,軍中便叫稚嫩嬰孩們為“和骨爛”。

熊負芻今日煮吃了一稚嫩的嬰孩,還覺不夠吃,又要了一個。

眼見息地滿城的“饒把火”、“不羨羊”、“和骨爛”都快要被他們吃完,熊負芻隨手一抹嘴上亮滋滋的油光,對自己麾下將士道:“軍糧快吃完了,明後日寡人帶兵親去獵一些。”

他自封楚王,如今言行舉止也比照著楚王規格的來。

熊負芻座下一將士,一邊津津有味的啃一條手臂,一邊擡頭笑了一下。

“王上,離我們最近的就是往西、往南獵食,但那是秦國的地盤,咱們那可萬萬去不得啊!往北、往東是項家和熊悍的兵,再往東北處,路遠而難走,到了宿州,就是劉邦的流民軍。依我看來,咱們還是往北到上蔡城打獵,又近又碰不到秦兵。”

熊負芻想起如今同自己是雲泥之別的嬴政,他心裏氣悶,灌了一口濁酒:“那秦國算什麽,嬴政又算什麽?寡人難道會怕嬴政嗎?還有秦國那什麽狗屁的神使殿下,不過糊弄糊弄人罷了!”

熊負芻知道嬴政厲害,那神使也大抵是真的。

但他心裏不滿,還是強撐著嘲笑了嬴政、趙瑤君父女倆一頓。

他才拍案道:“那就寡人就帶兵去上蔡城打獵,讓項家遭殃!對了,那劉邦沒有軍糧,他們吃什麽?流民軍瘋起來,可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平息好的。”

熊負芻的心腹謀臣笑了笑,他咽下人肚腹處做的烤肉,眼中頗為不屑。

“那劉邦只說不準吃人,但他也沒好到哪裏去,他默許了流民軍到處搶掠,手段也不幹凈。可笑他原先還立牌子,說自己是為楚國黔首揭竿而起的!如今他反倒成了一些黔首的催命符了!”

正在宿州城的劉邦有些焦頭爛額,他出身是個普通黔首,沒有軍糧,更沒有也沒糧倉。流民軍確實以他為統帥,將他當作老大,但他也確實沒糧養兵馬。

實在沒辦法,劉邦只能默許了流民軍在周邊小城之中掠奪就食。

劉邦心裏也煩惱過,可實在也沒有辦法,別說流民軍了,就是他自己不也要吃要喝嗎?

他也日漸發現,那些流民軍就像是餓瘋了,失了理智的野獸,也像是一群打破了內心道德底線的瘋子。

流民軍唯一所求就算滿足食.欲和生理.欲.望。若是一旦滿足不了他們,那些流民軍就好似秦國那種會爆炸的炸.藥神器一般,一個不慎就反噬了周遭的人,甚至吞噬了他這個統帥。

劉邦也只能苦心維持平和,一日日搜索枯腸,想著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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