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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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決裂
漫步結束後回到家, 客廳裏已經沒有人在了。
符周洗漱完，在床上躺下，打開手機想刷刷帖子。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許是除夕夜的緣故，手機頂部的橫幅消息推送特別多, 她順手一鍵清空了。
看了一會兒帖子後, 困意襲來, 便睡下了。
正月裏是拜年的日子, 少不了要走親訪友。
大年初三的時候, 家裏來了一大群客人。
符文盛拿出了一堆瓜果零食招待, 早早地就敲響了符周的房門，“今天家裏來客人了, 你起來招待一下, 還有, 你韓阿姨懷著孕行動不方便, 等會兒中午你去做飯，食材我都準備好了。”
又是命令式的口吻, 符周內心隱隱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但也只能應下。
緊接著，符周看了看在客廳說笑的一屋子客人, 只有零星幾個她認識的, 其餘不認識的，應該都是繼母那邊的親戚。
隨後, 她起身前去客廳中, 按照符文盛的要求為客人們倒茶水。
高談闊論間, 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抽起了煙, 一根接著一根，客廳裏沒多久就充滿了難聞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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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
“文盛, 這小姑娘是你女兒嗎？長得還挺標致的，怎麽一句話都不說？”那個抽煙的男人突然出聲。
符文盛笑著點頭回應：“是我女兒，她就這個樣，太內向了。”
“這樣可不行，外向點，多說說話，出去交交朋友。”
符周倒茶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為什麽要用批判和否定的語氣呢？
內向的人，只是沒那麽愛說話，更加熱愛自己的內心世界而已，影響到別人了嗎？
內向又不是自閉，又不是社交障礙，為什麽一定要，要求所有人都要外向？
內向，又有什麽錯呢？
不過即便內心不認同，她也沒有開口爭辯。
沒有必要跟陌生人浪費時間。
只不過，心裏更煩了一些。
倒完茶水後，符周轉身走進廚房，關掉廚房門，稍微隔絕掉客廳中吵鬧的聊天聲，低頭開始做飯。
手忙腳亂地忙活了一整個上午，到了午飯時間，她才勉強做完了最後一道菜。
符文盛走進廚房，開始把做好的菜端去客廳的餐桌上。
只剩最後一道菜的時候，他叫住了符周。
“客廳裏坐不下了，你別去跟客人搶座位了，等客人走了再吃。”
說罷，他端起最後一道菜，離開了廚房，只剩下呆滯在原地的符周。
等客人走了再吃，吃剩飯剩菜嗎？
她楞了很久很久，直到客廳裏傳來了吃飯聲和說笑聲，沒有任何一個人註意到，餐桌上少了一個人。
她不知所措地走出廚房，剛好有認識她的親戚叫住了她：“周周怎麽不來吃——”
話還沒說完，親戚就看到了周圍坐得滿滿當當的餐桌，略顯尷尬地止住了言語。
餐桌上的眾人齊齊看向她，愈發襯得她格格不入、無所遁形。
符周這才看清，餐桌上，符文盛在，繼母在，甚至連繼妹都在。
唯獨沒有忙活一整個上午，做了一大桌子菜的自己。
她忽然之間就崩潰了。
憑什麽呢？
客人太多坐不下她可以理解，繼母懷著孕不方便做飯讓自己做，她也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麽，每次受委屈的都是自己呢？
哪怕符文盛好言好語地跟自己解釋一番，表達一下無奈，她都不會這麽難過。
但是他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告訴她不要去“搶”座位，可是為什麽繼母帶來的女兒，就有屬於自己的座位？
憑什麽呢？到底誰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符周忽然調轉了方向，強忍著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回答親戚：“不用了，我吃過了，我出門一趟拿個快遞。”
哪有什麽快遞，她連附近的快遞點在哪裏都不知道。
說罷，也不等親戚回答，她就徑直走出了門口。
剛關上門，淚水就從眼眶湧出，她抹著眼淚下了樓，不顧路人異樣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狂奔，離符文盛的家越來越遠。
終於，她找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才敢肆意地哭出聲。
驟然間，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是多餘的。
沒人照顧生病的老人，想起自己；沒人給客人做飯，想起自己；任何需要用到自己的時候，才想起自己。
委屈感越來越重，卻又無人傾訴，這個時間，任何朋友都在開心地享受節日，享受假期，沒人願意接收負能量，傾聽哭聲的吧？
符周只能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無人關註的微博，發布新的動態。
@椰樹青青：這裏不是我的家。
好想回到北寧市去，好想念小姨、想念洛叔叔、想念辰辰。
想念，洛渡。
至少那裏有屬於自己的座位和掛念自己的人。
關掉手機，她無助地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間，不停地抽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在她覺得哭得有點喘不上氣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再次拿起手機，屏幕中央顯示著洛渡的名字。
綠色的接聽鍵反覆上下跳動，但她卻遲遲沒有接。
她迅速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覆好呼吸，壓抑好哭腔才接通電話。
“餵？”
幾秒後，電話中卻傳來了洛辰宣的聲音：“姐姐，你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雖然很疑惑為什麽是洛辰宣在講話，但她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剛剛在忙，沒有看手機，辰辰找姐姐有什麽事情呀？”
“姐姐，家裏買了很多好吃的糖果哦，辰辰給你留了好多！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呀？”
聽到這裏，些微哽意再次上湧，頃刻間又被她強忍住了。
“謝謝辰辰，姐姐很快就回去了。”她裝作平常的模樣，語氣輕松地回答。
“好耶，那辰辰等你回來。”
停頓幾秒後，電話的聲音變小了些，模模糊糊傳來一句：“哥哥，手機還給你。”
心弦驟然顫動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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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洛渡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入耳中。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了。
“辰辰很想你，纏著我要給你打電話。”
解釋完後，不等符周回答，洛渡又隨之問起：“春節快樂，在那邊還好嗎？”
“嗯，還好。”聽著他的聲音，符周又無聲地落下眼淚。
“回來的時候記得提前打電話，爸爸和徐阿姨去接你。”
“好。”她沒忍住，又輕輕地抽噎了一聲，不想被他發現異常，她連忙開口，“我還有事情，就先掛電話啦。”
那頭停頓了片刻。
“好，再見。”
北寧市。
洛渡掛斷電話，將一大包薯片遞給洛辰宣。
洛辰宣喜滋滋地接過，眉開眼笑道：“謝謝哥哥！”
看著洛辰宣撒歡似的拿著薯片跑開了，洛渡帶著手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看著那一條“這裏不是我的家”的微博，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回想起剛剛電話裏聽到的細微的哽意和顫抖的哭腔，眼眸裏閃動著洶湧又覆雜的情緒。
沈默許久後，他輕嘆一聲。
她真的，非常，不擅長說謊。
......
年後沒幾天，符周的奶奶出院了。
這就意味著，她沒有房間住了，她正好趁此機會提議要離開，卻得到符文盛的回覆：剛出院還是需要人照顧。
“你暫時搬去夢琪的房間一起住。”符文盛安排了她的去處。
沒有獨立的空間了，再加上不熟悉，符周和韓夢琪互相都很不自在。
晚上，符周去洗澡之前，擔心弄壞洛渡送給自己的生日手鏈，就順手摘掉放在了韓夢琪房間的書桌上。
洗完澡後，她回到房間，書桌上的手鏈卻不見了，反覆翻找一通也沒有找到。
她還以為是自己記憶錯亂了，起身前去衛生間想再找一遍。
路過客廳的時候，韓夢琪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符周隨意地掃了她一眼，沒想到這一眼正好就瞄到了她口袋邊緣露出的一小片葉子裝飾。
正是自己在找的那條手鏈上的！
符周很珍惜這條手鏈，已經佩戴了半年之久，絕對不會認錯！
她下意識地走近韓夢琪，一把抽出她口袋裏的手鏈，果然是自己的那條！
心底驟然升起隱隱的怒氣，她冷靜地開口：“你為什麽要拿我的手鏈？”
符周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委婉了，畢竟，不問自取，就是偷。
韓夢琪楞了幾秒，隨即開始抽泣。
見狀，符周一時楞在原地，沒搞懂這是什麽狀況，她怎麽還哭上了？
哭聲引來了符文盛和韓燕，符文盛連忙蹲下身詢問韓夢琪：“夢琪，怎麽了？”
許是做賊心虛，韓夢琪一直沒說話，只是沈默地掉著眼淚，符文盛見狀，瞬間站起身來，瞪向符周：“你欺負她了？”
不理會他咄咄逼人的神情和語氣，符周舉起手鏈，陳述事實：“是她拿了我的手鏈。”
韓夢琪哭得更大聲了，抽泣之餘忽然說了一句：“手鏈是我自己買的。”
聞言，符周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瞬間展開手鏈的兩片葉子裝飾，上面“符”和“周”的小字格外醒目。
“你買的手鏈上刻著我的名字？”
當場被揭穿，韓燕的臉面有些掛不住，韓夢琪也停止了抽泣。
客廳內的氣氛一時無比的凝滯。
片刻後，符文盛主動出面打圓場：“小孩子玩鬧，一條破手鏈而已，至於這麽計較？妹妹喜歡，你就送給她好了。”
“憑什麽？”
那不是破手鏈，那是洛渡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做錯事的是她，你憑什麽怪我？又是憑什麽因為她喜歡，就要讓我送出自己的東西？”
再難以壓抑多日來心底的委屈和憤怒，符周冷冷地質問符文盛：“你到底是誰的爸爸？”
“啪”的一聲，客廳裏猝然回響著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是符文盛惱羞成怒地打了符周一巴掌。
眨眼睛，客廳裏重歸寂靜。
符周立即回過身，回到房間裏找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
只用了幾分鐘，她就拖著行李箱走出了房間，徑直走向客廳門口。
路過符文盛身邊的時候，她只留下了一句話。
“你不配做我的爸爸。”
說罷，符周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符文盛的家。
昏暗的街道人影稀疏，冬夜的寒風簌簌吹拂著她尚未吹幹的發絲，她瑟縮著發抖的身體，隨意攔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
前往火車站的路上，卻還是沒忍住大哭了一場。
她為自己感到不值。
竟然為了這麽幾個爛人，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精力和情緒。
一整個寒假的委屈、悲傷、憤怒和憂慮隨著傾瀉的眼淚盡數消散。
到達火車站之前，她就拉黑了所有符文盛的聯系方式。
前往北寧市的直達車次明天清晨才發車，但她已經一刻都不想留在宜木縣了。
她最終選了一趟兩個小時後發車的、需要中轉的車次，候車廳內沒多少人，她默默等到了火車檢票時間，然後獨自前往北寧。
終於要回去了。
坐上火車，車廂內也是空空蕩蕩的。
已經是淩晨時分，她獨自坐在火車車窗邊，失神地遙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凝重夜色，腦海裏一遍遍浮現出小時候，符文盛親昵地把自己架在脖頸上的場景。
此刻，她徹徹底底地通過親身體會，明白了一句話的含義。
人心易變。
就當自己的爸爸，是死在了那時候吧。
到達中轉城市後，符周隨意地吃了點東西，繼續留在候車廳裏等待著下一趟車次。
伴隨著一趟又一趟列車的出發和到達，符周漸漸失了神，目睹著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在此迎來送往。
喜悅的、悲傷的、不舍的，和自己一樣，皆是過客。
不知過去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來一看，是徐凝煙的電話。
接起後，她關切的聲音隨之傳來：“周周，你奶奶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啊？到時候我們去接你。”
話音剛落，候車廳內響起了一道廣播播報聲：“旅客們請註意，K103次列車即將檢票，請有序前往檢票口，排隊檢票......”
“周周，你在火車站嗎？是要回來了嗎？”
原本符周是想像暑假那次一樣，到達北寧後，自己打車回去的，不過現在被發現了，她也就不再隱瞞。
隨後，徐凝煙問清楚了車次和到達時間，掛斷了電話。
符周沒有告訴徐凝煙，自己在符文盛的家裏發生的事情，被問及為什麽乘坐中轉車次回來的時候，她也只說是錯過了直達的車次。
就這樣，她坐上了下一車次的列車。
到達北寧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經過一路的奔波，她身心俱疲，強撐著身體，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映入眼簾的即是小姨一家人的身影。
四個人，全都駐足在車站門口，在冷風中等待著自己。
符周一眼就註意到了站在路燈附近的少年身影，高挺、修長、矚目，手中還拿著一條厚厚的圍巾。
心底壓抑的委屈卷土重來，星星點點的淚意漸漸上湧。
洛渡同樣一眼就看到了滿臉疲憊獨自走出車站的少女。
瘦了。
......
一番關心和問候過後，洛渡默默把圍巾遞給了符周。
這是一條深色的男款圍巾，他的圍巾。
“謝謝。”符周輕聲道了謝，接過圍巾輕輕纏繞在了脖頸間。
眾人上了車，剛好坐滿了5個座位。
這次的後排是洛渡坐在中間。
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異樣情緒，也不想破壞過節的喜慶氣氛，符周一上車就把視線轉向窗外，然後緊緊閉上眼睛，攥著手心，拼命壓抑著重新湧上的淚意，但睫毛還是不可避免地浸染上了幾分濕意。
霎時間，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人輕輕打開，緊接著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觸感，像是被放上了一些東西。
轉過頭一看，是身旁的洛渡放了許多顆包裝精美的糖果。
“剛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順手帶的。”他主動開口解釋。
她凝望著他的眼眸，幾秒後便移開視線，低聲回答道：“謝謝。”
剝開一顆小小的糖果放入口中，唇齒間漸漸染上蜜意。
再也壓抑不住眼底的霧氣，頃刻間，幾顆淚珠滾落而下。
“姐姐，你怎麽哭了？”洛辰宣看到了她的眼淚，好奇地問道。
符周即刻擦去眼淚，輕聲回答，幾乎要消散在濃重的夜色中。
“話梅糖，太酸了。”
終於擁有了可以落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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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命令式的口吻, 符周內心隱隱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但也只能應下。
緊接著，符周看了看在客廳說笑的一屋子客人, 只有零星幾個她認識的, 其餘不認識的，應該都是繼母那邊的親戚。
隨後, 她起身前去客廳中, 按照符文盛的要求為客人們倒茶水。
高談闊論間, 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抽起了煙, 一根接著一根，客廳裏沒多久就充滿了難聞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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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盛, 這小姑娘是你女兒嗎？長得還挺標致的，怎麽一句話都不說？”那個抽煙的男人突然出聲。
符文盛笑著點頭回應：“是我女兒，她就這個樣，太內向了。”
“這樣可不行，外向點，多說說話，出去交交朋友。”
符周倒茶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為什麽要用批判和否定的語氣呢？
內向的人，只是沒那麽愛說話，更加熱愛自己的內心世界而已，影響到別人了嗎？
內向又不是自閉，又不是社交障礙，為什麽一定要，要求所有人都要外向？
內向，又有什麽錯呢？
不過即便內心不認同，她也沒有開口爭辯。
沒有必要跟陌生人浪費時間。
只不過，心裏更煩了一些。
倒完茶水後，符周轉身走進廚房，關掉廚房門，稍微隔絕掉客廳中吵鬧的聊天聲，低頭開始做飯。
手忙腳亂地忙活了一整個上午，到了午飯時間，她才勉強做完了最後一道菜。
符文盛走進廚房，開始把做好的菜端去客廳的餐桌上。
只剩最後一道菜的時候，他叫住了符周。
“客廳裏坐不下了，你別去跟客人搶座位了，等客人走了再吃。”
說罷，他端起最後一道菜，離開了廚房，只剩下呆滯在原地的符周。
等客人走了再吃，吃剩飯剩菜嗎？
她楞了很久很久，直到客廳裏傳來了吃飯聲和說笑聲，沒有任何一個人註意到，餐桌上少了一個人。
她不知所措地走出廚房，剛好有認識她的親戚叫住了她：“周周怎麽不來吃——”
話還沒說完，親戚就看到了周圍坐得滿滿當當的餐桌，略顯尷尬地止住了言語。
餐桌上的眾人齊齊看向她，愈發襯得她格格不入、無所遁形。
符周這才看清，餐桌上，符文盛在，繼母在，甚至連繼妹都在。
唯獨沒有忙活一整個上午，做了一大桌子菜的自己。
她忽然之間就崩潰了。
憑什麽呢？
客人太多坐不下她可以理解，繼母懷著孕不方便做飯讓自己做，她也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麽，每次受委屈的都是自己呢？
哪怕符文盛好言好語地跟自己解釋一番，表達一下無奈，她都不會這麽難過。
但是他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告訴她不要去“搶”座位，可是為什麽繼母帶來的女兒，就有屬於自己的座位？
憑什麽呢？到底誰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符周忽然調轉了方向，強忍著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回答親戚：“不用了，我吃過了，我出門一趟拿個快遞。”
哪有什麽快遞，她連附近的快遞點在哪裏都不知道。
說罷，也不等親戚回答，她就徑直走出了門口。
剛關上門，淚水就從眼眶湧出，她抹著眼淚下了樓，不顧路人異樣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狂奔，離符文盛的家越來越遠。
終於，她找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才敢肆意地哭出聲。
驟然間，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是多餘的。
沒人照顧生病的老人，想起自己；沒人給客人做飯，想起自己；任何需要用到自己的時候，才想起自己。
委屈感越來越重，卻又無人傾訴，這個時間，任何朋友都在開心地享受節日，享受假期，沒人願意接收負能量，傾聽哭聲的吧？
符周只能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無人關註的微博，發布新的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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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回到北寧市去，好想念小姨、想念洛叔叔、想念辰辰。
想念，洛渡。
至少那裏有屬於自己的座位和掛念自己的人。
關掉手機，她無助地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間，不停地抽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在她覺得哭得有點喘不上氣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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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的接聽鍵反覆上下跳動，但她卻遲遲沒有接。
她迅速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覆好呼吸，壓抑好哭腔才接通電話。
“餵？”
幾秒後，電話中卻傳來了洛辰宣的聲音：“姐姐，你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雖然很疑惑為什麽是洛辰宣在講話，但她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剛剛在忙，沒有看手機，辰辰找姐姐有什麽事情呀？”
“姐姐，家裏買了很多好吃的糖果哦，辰辰給你留了好多！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呀？”
聽到這裏，些微哽意再次上湧，頃刻間又被她強忍住了。
“謝謝辰辰，姐姐很快就回去了。”她裝作平常的模樣，語氣輕松地回答。
“好耶，那辰辰等你回來。”
停頓幾秒後，電話的聲音變小了些，模模糊糊傳來一句：“哥哥，手機還給你。”
心弦驟然顫動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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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了。
“辰辰很想你，纏著我要給你打電話。”
解釋完後，不等符周回答，洛渡又隨之問起：“春節快樂，在那邊還好嗎？”
“嗯，還好。”聽著他的聲音，符周又無聲地落下眼淚。
“回來的時候記得提前打電話，爸爸和徐阿姨去接你。”
“好。”她沒忍住，又輕輕地抽噎了一聲，不想被他發現異常，她連忙開口，“我還有事情，就先掛電話啦。”
那頭停頓了片刻。
“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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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渡掛斷電話，將一大包薯片遞給洛辰宣。
洛辰宣喜滋滋地接過，眉開眼笑道：“謝謝哥哥！”
看著洛辰宣撒歡似的拿著薯片跑開了，洛渡帶著手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看著那一條“這裏不是我的家”的微博，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回想起剛剛電話裏聽到的細微的哽意和顫抖的哭腔，眼眸裏閃動著洶湧又覆雜的情緒。
沈默許久後，他輕嘆一聲。
她真的，非常，不擅長說謊。
......
年後沒幾天，符周的奶奶出院了。
這就意味著，她沒有房間住了，她正好趁此機會提議要離開，卻得到符文盛的回覆：剛出院還是需要人照顧。
“你暫時搬去夢琪的房間一起住。”符文盛安排了她的去處。
沒有獨立的空間了，再加上不熟悉，符周和韓夢琪互相都很不自在。
晚上，符周去洗澡之前，擔心弄壞洛渡送給自己的生日手鏈，就順手摘掉放在了韓夢琪房間的書桌上。
洗完澡後，她回到房間，書桌上的手鏈卻不見了，反覆翻找一通也沒有找到。
她還以為是自己記憶錯亂了，起身前去衛生間想再找一遍。
路過客廳的時候，韓夢琪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符周隨意地掃了她一眼，沒想到這一眼正好就瞄到了她口袋邊緣露出的一小片葉子裝飾。
正是自己在找的那條手鏈上的！
符周很珍惜這條手鏈，已經佩戴了半年之久，絕對不會認錯！
她下意識地走近韓夢琪，一把抽出她口袋裏的手鏈，果然是自己的那條！
心底驟然升起隱隱的怒氣，她冷靜地開口：“你為什麽要拿我的手鏈？”
符周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委婉了，畢竟，不問自取，就是偷。
韓夢琪楞了幾秒，隨即開始抽泣。
見狀，符周一時楞在原地，沒搞懂這是什麽狀況，她怎麽還哭上了？
哭聲引來了符文盛和韓燕，符文盛連忙蹲下身詢問韓夢琪：“夢琪，怎麽了？”
許是做賊心虛，韓夢琪一直沒說話，只是沈默地掉著眼淚，符文盛見狀，瞬間站起身來，瞪向符周：“你欺負她了？”
不理會他咄咄逼人的神情和語氣，符周舉起手鏈，陳述事實：“是她拿了我的手鏈。”
韓夢琪哭得更大聲了，抽泣之餘忽然說了一句：“手鏈是我自己買的。”
聞言，符周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瞬間展開手鏈的兩片葉子裝飾，上面“符”和“周”的小字格外醒目。
“你買的手鏈上刻著我的名字？”
當場被揭穿，韓燕的臉面有些掛不住，韓夢琪也停止了抽泣。
客廳內的氣氛一時無比的凝滯。
片刻後，符文盛主動出面打圓場：“小孩子玩鬧，一條破手鏈而已，至於這麽計較？妹妹喜歡，你就送給她好了。”
“憑什麽？”
那不是破手鏈，那是洛渡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做錯事的是她，你憑什麽怪我？又是憑什麽因為她喜歡，就要讓我送出自己的東西？”
再難以壓抑多日來心底的委屈和憤怒，符周冷冷地質問符文盛：“你到底是誰的爸爸？”
“啪”的一聲，客廳裏猝然回響著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是符文盛惱羞成怒地打了符周一巴掌。
眨眼睛，客廳裏重歸寂靜。
符周立即回過身，回到房間裏找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
只用了幾分鐘，她就拖著行李箱走出了房間，徑直走向客廳門口。
路過符文盛身邊的時候，她只留下了一句話。
“你不配做我的爸爸。”
說罷，符周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符文盛的家。
昏暗的街道人影稀疏，冬夜的寒風簌簌吹拂著她尚未吹幹的發絲，她瑟縮著發抖的身體，隨意攔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
前往火車站的路上，卻還是沒忍住大哭了一場。
她為自己感到不值。
竟然為了這麽幾個爛人，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精力和情緒。
一整個寒假的委屈、悲傷、憤怒和憂慮隨著傾瀉的眼淚盡數消散。
到達火車站之前，她就拉黑了所有符文盛的聯系方式。
前往北寧市的直達車次明天清晨才發車，但她已經一刻都不想留在宜木縣了。
她最終選了一趟兩個小時後發車的、需要中轉的車次，候車廳內沒多少人，她默默等到了火車檢票時間，然後獨自前往北寧。
終於要回去了。
坐上火車，車廂內也是空空蕩蕩的。
已經是淩晨時分，她獨自坐在火車車窗邊，失神地遙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凝重夜色，腦海裏一遍遍浮現出小時候，符文盛親昵地把自己架在脖頸上的場景。
此刻，她徹徹底底地通過親身體會，明白了一句話的含義。
人心易變。
就當自己的爸爸，是死在了那時候吧。
到達中轉城市後，符周隨意地吃了點東西，繼續留在候車廳裏等待著下一趟車次。
伴隨著一趟又一趟列車的出發和到達，符周漸漸失了神，目睹著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在此迎來送往。
喜悅的、悲傷的、不舍的，和自己一樣，皆是過客。
不知過去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來一看，是徐凝煙的電話。
接起後，她關切的聲音隨之傳來：“周周，你奶奶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啊？到時候我們去接你。”
話音剛落，候車廳內響起了一道廣播播報聲：“旅客們請註意，K103次列車即將檢票，請有序前往檢票口，排隊檢票......”
“周周，你在火車站嗎？是要回來了嗎？”
原本符周是想像暑假那次一樣，到達北寧後，自己打車回去的，不過現在被發現了，她也就不再隱瞞。
隨後，徐凝煙問清楚了車次和到達時間，掛斷了電話。
符周沒有告訴徐凝煙，自己在符文盛的家裏發生的事情，被問及為什麽乘坐中轉車次回來的時候，她也只說是錯過了直達的車次。
就這樣，她坐上了下一車次的列車。
到達北寧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經過一路的奔波，她身心俱疲，強撐著身體，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映入眼簾的即是小姨一家人的身影。
四個人，全都駐足在車站門口，在冷風中等待著自己。
符周一眼就註意到了站在路燈附近的少年身影，高挺、修長、矚目，手中還拿著一條厚厚的圍巾。
心底壓抑的委屈卷土重來，星星點點的淚意漸漸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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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了。
......
一番關心和問候過後，洛渡默默把圍巾遞給了符周。
這是一條深色的男款圍巾，他的圍巾。
“謝謝。”符周輕聲道了謝，接過圍巾輕輕纏繞在了脖頸間。
眾人上了車，剛好坐滿了5個座位。
這次的後排是洛渡坐在中間。
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異樣情緒，也不想破壞過節的喜慶氣氛，符周一上車就把視線轉向窗外，然後緊緊閉上眼睛，攥著手心，拼命壓抑著重新湧上的淚意，但睫毛還是不可避免地浸染上了幾分濕意。
霎時間，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人輕輕打開，緊接著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觸感，像是被放上了一些東西。
轉過頭一看，是身旁的洛渡放了許多顆包裝精美的糖果。
“剛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順手帶的。”他主動開口解釋。
她凝望著他的眼眸，幾秒後便移開視線，低聲回答道：“謝謝。”
剝開一顆小小的糖果放入口中，唇齒間漸漸染上蜜意。
再也壓抑不住眼底的霧氣，頃刻間，幾顆淚珠滾落而下。
“姐姐，你怎麽哭了？”洛辰宣看到了她的眼淚，好奇地問道。
符周即刻擦去眼淚，輕聲回答，幾乎要消散在濃重的夜色中。
“話梅糖，太酸了。”
終於擁有了可以落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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