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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暴擊接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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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暴擊接致命一擊

楚年像是剛從夢中被強行喚醒, 渾身冰冷,四肢僵硬。她的意識依舊混混沌沌,看什麽都是虛影的。

阮清的聲音、以及其他亂七八糟分不清是何人的說話聲縈繞在她的大腦中。她分辨不清哪些是真的, 哪些的假的。悲傷、絕望、種種負面情緒侵襲著她的理智, 她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 視覺中的世界仍充斥著紛爭。

這種反差感令她產生了生理性的惡心,像極了腦震蕩的後遺癥,伴隨著她的每一次走動都加劇了她的痛苦。但她還是堅持著先前走, 走出了空蕩蕩的的大廳。

她身後就是那巨大的屏幕,此時已成了空白一片, 隱隱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前方有幾道黑影, 她看不清楚是誰。那群人說話的聲音像是隔著深海, 傳入她耳中時低沈裏帶著水響。

“小姐,你不能再向前了。”

一道黑影端著槍向前一步:“老板讓我們帶你回去。請相信老板, 他不會害你,這對你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結局?什麽結局?楚年顛三倒四地想,屬於楚囡囡的結局確實已經塵埃落定, 可屬於她的結局仍是未知。

“小姐, 不要往前了。”其他黑衣人也圍了上來, 手中的槍對準了她,“不要驚慌, 我們只是讓你睡一會兒……

他的話音被猝起的破風聲打斷了。楚年以驚人的速度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一拳將他擊飛了出去。

其他黑衣人大驚失色,紛紛舉槍射擊,可那些帶著麻醉劑的子彈無法穿透楚年的身軀, 而是在離她還剩幾毫米的距離時驟然消失。

“撤退!”為首的黑衣人當機立斷,大聲呼喊, “通知B小隊,立刻撤退!向導暴走,向導……呃……”

楚年扼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黑衣人努力掙紮了幾下,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壓制到無法動彈,畏懼地瞪大了雙眼,看著面無表情的楚年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地問:

“周泊在哪兒?”

黑衣人不願回答,但是他腰間的通訊工具正發出一陣陣電流聲。楚年隨手將那通訊器扯了下來,把他扔在地上。

之前被她擊飛的那個黑衣人正往回爬,伸手夠掉落在地上的槍,被她踩住槍支踢遠後,渾身顫抖地擡起頭來,對上楚年的視線,便覺自己的意識落入了深淵,驟然下沈。不可名狀的恐懼令他蜷縮了起來。

楚年並沒有傷害他。她只是拿起那通訊器,輕輕說了一句話:“告訴我,周泊在哪裏?“

通訊器另一頭是B組的隊長,聽見了楚年的聲音後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楚年已經突破了他們的管控,剛要放出警報,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他感覺到一只手順著那通訊器一點點爬了出來,撫上了他的後頸,在他的耳後又問了一遍:“周泊在哪裏?”

他最後的意志力告訴他,絕對不能回答。可是他的思維不受控制,飛速閃過了幾個畫面。畫面中展示了周泊所的房間,需要從三樓走廊最深處的電梯進去,上行到頂樓,然後輸入指令。

他不知道指令是什麽,畫面戛然而止。與此同時,強烈的困意令他支撐不住,重重倒地。餘光中,他看見楚年的皮靴正一步步接近。

他開始預判自己的死亡。因為早在他們隨周泊進行這場“特別行動”前,那位名叫孫然的技術員就義正嚴詞地警告過周泊,如果貿然接觸這位代號為“黃金紀向導”的未知生命體的意識波長,很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因為他們從本質上而言,並不隸屬於一個位面。

但楚年沒有傷害他。準確地說,她沒有傷害這拍賣會場中的所有人,這倒是與孫然的另一個預測背道而馳。

孫然猜的是,楚年會在知曉一切後,展開大屠殺。

楚年順著電梯一路來到了頂樓,站在那緊閉的密碼門前止住腳步,定定地看著門扉。

她的視線穿透了房門,直接投到了房間中。她看見周泊正面對著房門靜立,臉上帶著傷,手背上還有一塊淤青。因失去了那根拐杖,他只能一手撐著桌角好穩住身形。

緊接著,房門被打開。她就這麽隔著五米左右的距離與周泊對視。周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惶恐,旋即又化作了釋然。沖她露出了溫和的微笑:“被驚醒的感覺很不好吧?抱歉,是我的疏忽。”

楚年沈默了數秒,開始向他走來。視線中的周泊與她在透過楚囡囡的視角看到的年輕的周泊一點點重合。不得不說,周泊還是比較抗老的,他的面容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雙鬢皆白,且眼角處添了幾道皺紋。

最後她停在了周泊的面前。周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緊貼著他的面門,猶如高山將傾,令他克制不住地腳跟向後挪了些許,又收攏回來,深呼吸了兩下後整理了一下衣領。

他能感覺到,楚年此時的情緒相當於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的平靜。楚年從救世者到受害者的轉變過於突兀,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許已經開始懷疑人生。

你會怎麽做呢?殺掉我這個創造了你,又拋棄了你的罪人?還是徹底融入了楚囡囡的情緒,為你自己和母親覆仇?

周泊將右手背到了身後。他的掌心裏藏了一個開關。這是他能為人類做的最後的事,對楚年而言,依舊不算公平,但他別無選擇。

然而楚年只是平靜地看著他,視線瞥了一眼他的右胳膊,徑直走向一側,拿起了桌上的酒瓶。

周泊瞇了瞇眼,冷汗流下了額角。酒瓶呼在頭上的感覺可不美妙,他嘗試過兩次,記憶猶新。

豈料楚年卻熟練地起開了那瓶酒,一叉腰一仰頭猛地喝了起來。

周泊看傻了眼,眼睜睜看著她噸噸噸把烈酒喝了大半瓶,失聲喊道:“你不能喝這麽多……”

楚年白了她一眼,像是個青春期的叛逆少女,把酒喝光後,捂著嘴打了個酒嗝,甩了甩頭。

她沒有醉,相反,她的視覺比剛剛更加清晰了。她早就發現,這個世界的酒都很有意思,能讓人們達成短暫的心靈平靜,像是粗制濫造的鎮靜劑。

喝完酒,她尋了個沙發坐下,單手捂住眼睛。周泊猶豫不決地走了過去,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見她一言不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見到他了?我是說……你見到紅色別裏塔了?”

“以斯帖。”楚年從指縫中睨他,“他叫以斯帖。”

周泊嘆了口氣:“那本是她母親的名字,他的真名叫……算了我也記不起來了。”

說著他小心觀察著楚年的表情。他能感覺到楚年已經如他所願又一次進化到了更無法被掌控的高度,他也承認自己的惻隱之心讓他的計劃徹底玩脫了。

“肖如雲……與此事無關。”周泊頓了頓,“你是怎麽打算的?”

楚年放下手,坐正身子,望著周泊,一字一頓地說:“我本來想打你一拳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周泊,現在回答我,我是楚囡囡嗎?”

周泊推了下眼鏡,語氣遲疑:“楚囡囡的父親,楚徵遠,曾經在她出聲五天後,把她的意識拷貝到了罅間裏。但是……一個出生五天的嬰兒,她的意識是很脆弱的。因此楚囡囡並沒能在罅間投射出意識體。”

他搓了下手,拘謹地並攏雙腿,清了清嗓子:“然後……我寫了一本書。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料到這本書……會產生逆維效應。目前看來,你擁有楚囡囡殘缺的意識,然後那本書恰到好處地補全了你的意識體。所以……”

“融合體。”楚年給自己造了個新物種名詞,“我是楚囡囡的意識體,但我也是以那本書為藍本的二次元生命。”

周泊點了下頭:“可以這麽理解……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麽。別急,我一點點帶你看清現實。”

他撐著沙發扶手想站起來,卻被楚年呵住:“把你手裏的遙控器放下。”

周泊怔然,緩緩將掌心中的遙控放在了茶幾上。楚年瞥了一眼那玩意,挑眉看著他:“會場裏的人呢?被你關起來了?”

周泊失笑:“如果他們真心悔過的話,你願意原諒他們嗎?”

楚年凝視著他:“阮清死了,是嗎?”

周泊輕輕嗯了一聲:“她留下了一樣東西給你……給楚囡囡。”

楚年隨他一起站了起來。周泊走向了靠墻放置的書架,點了一下書架上的地球儀。書架驟然消失,卻而代之的是一類似於天文觀測臺對待房間。

房間四周是寬大的屏幕,上面展示著宇宙、星球、和一組組覆雜的數據。楚年環視一周了,視線停留在了正前方最大的屏幕上。

那是一個漂亮的星雲,外圈呈淡粉色,內圈則散發著微微的橙光。星雲中間有一個亮點,被標註上了一組坐標。

(γ1789-8819)

楚年不禁皺了下眉,她莫名覺得這組數字很眼熟,但她的大腦裏的應激系統正阻止她想起某些不太美妙的畫面……

“看見那個星球了嗎?”周泊站在屏幕前,表情惘然,“那就是諾亞地心站找到的除了地球外,唯一一個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尼歐米I號。”

楚年的視線頓時凝固在了那星球上。她想起來了,當時在“公主游戲”中,諾林在天空中寫下了這組數字。

所以諾林早就知道人類已經找到了新的家園?他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呢?

“這個世界被施加了規則。”周泊似是猜出她行蹤所想,心平氣和地解釋著,“你是不是也猜疑過,為什麽A區的時代跟其他地區截然不同?那是因為我正嘗試著帶領這個區域的人們脫離規則的掌控。”

他一揮手,兩側的屏幕播放起了一個個畫面。那是黃金紀期間生活在和平年代裏的人類,楚年看見畫面上的孩童們在陽光下奔跑,在明亮的學校裏讀書,一時露出了懷念的表情。

“正如我剛剛所說,這個世界的人們都是意識體。”周泊伸出手,一個小小的方形匣子的投影出現在他的掌心中,“這是索恩圖之匣。就是這個東西讓人們能夠把意識傳輸到了這個世界,也是罅間——一個在三次元和二次元的夾層中的世界。”

楚年略感震驚地看著那小方匣子:“就是這東西……創造了這個世界?”

周泊點點頭:“這個匣子原本是用來造福植物人以及一些失去了運動能力和思維能力的患者。他的發明者聲稱可以解放患者們的意識,讓他們在二次元世界裏擁有健康的身體。但是……很不幸,他是個騙子。”

“騙子?”楚年錯愕。

周泊苦笑一聲:“其實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算是人類意識了。楚年,你知道閾值吧?那閾值是如何出現的呢?”

周泊看向了左側的屏幕。楚年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上面出現了一個人像,正是之前諾林展示過的“伯奇”。

“他是伯奇元點的創總者。”周泊的聲音愈發低沈,透著濃濃的疲憊,“他聲稱,能將人類的意識拆分成數據,這樣就能讓人類在低次元中實現永生。然而,他失敗了。他只做到了拷貝和覆制數據。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雖然有著人類的思維,並保持著他們生前的習慣。但實際上,他們都是被數據推演出的純粹的數字生命,已經不算是人類了。所以他們只能重覆被設定好的人生。“

楚年心裏咯噔一聲,當即反駁道:“不對。我能改變他們,他們……只需要一個契機。”

周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是的,楚年,你的出現是奇跡。你讓他們產生了自我意識,因為你撼動了世界規則。你是這個世界的異常數據,且你正在蠶食索恩圖之匣設定好的數據框架。你給了先驅者們足夠的自由,而他們也真正地活了過來。”

楚年頗為滿意地抱臂點頭:“嗯,我就說,我沒白忙活。”

周泊轉過身來,面對著她,低聲質問:“可你也看到真相了。這個世界的先驅者們,都是信奉使者的暴徒。”

楚年不假思索地搖搖頭:“一半一半吧。”

她又看向了尼歐米I號一號星球:“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想原諒那些施暴的人,別開玩笑了,我沒有資格代替阮清和楚囡囡原諒他們。就算他們懺悔了,又如何呢?他們懺悔是因為他們不想死,而不是他們真的後悔了。但這個世界中有不少是被蒙騙的人,至少得給他們一個活路吧?”

周泊欣慰地露出了笑容:“你能這麽想,就好。”

楚年沖他揚了下眉:“你把他們怎麽了?”

周泊雲淡風輕地解釋道:“在我們的實驗下,A區已經脫離了世界規則中的“時代”規則,從虛假的黃金紀回到了糜爛紀。但是想實現這種轉換需要很高的負極能量,從而抵消掉索恩圖之匣的能量,以及……監管者們施加的外界能源。“

楚年了然:“哦,你把那群人當燃料了。”

周泊深提一口氣:“正如我所說,如果他們真心懺悔犯下的罪惡,還是有機會從那個房間出來對待……只是目前看來,他們還在逃避現實。“

楚年哼了一聲,對那群人的下場並不是非常關心。她盯著尼歐米I號一號星球,那星球外部的顏色變幻萬千,令人心馳神往:“有人類成功移居到那星球上了嗎?”

周泊悄悄站在了她身側,與她更靠近一些:“不太清楚。如果有的話,應該是何海帶走的那批曜國人。”

楚年一震:“曜國人?“

周泊的笑容中有幾分得意:“沒想到吧?曜國真的造出來了,宇宙飛船。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我沒活到那時候。但我病重的時候看了電視報道,曜國早了十五艘宇宙飛船,並用了空間折疊技術以及空間交叉技術,實現了百萬人次的承載。”

楚年掰著手指頭一算:“十幾億人,這也不夠啊……”

周泊聳肩:“不,夠了。曜國得有那麽三百年吧,生育率基本為零,人口已經降到三億了。”

楚年頓時長舒一口氣:“這是我這些天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話說你死了?”

周泊雲淡風輕地答道:“嗯,死了。不過我能站在這裏也不算是死了。我也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意識體,在這世界規則的壓迫下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很多年。直到前不久,整個A區出現了大動蕩。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有外界生命入侵了罅間的主系統,促使了我們看清真相。”

“外界生命?”楚年追問,“我們不會還要跟外星人開戰吧?”

周泊笑出了聲,故作神秘地彎下腰小聲說:“你見過他們。”

楚年眨眨眼,眼珠滴溜一轉,恍然大悟:“哦,何海和趙啟辰!”

周泊欣慰地擡起手想摸她的頭,迎著她那警惕的眼神,尷尬地又縮了回去:“沒,沒錯。他們好像在監管者中安插了一個眼線,具體是誰我不太清楚。若非他們插手罅間,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楚年抱臂沈思:“何海他們為什麽插手罅間呢?他們也想解救這裏的人類嗎?”

周泊搖了搖頭:“別把何海那王八……哦,我是說,瘋子,想得太好了。何海關心罅間的事,是因為他們正嘗試著突破人類的壽命上限。”

說著他指了一下屏幕上的星球:“人類的新家園離地球太遠了,我計算了一下,按照曜國當時的技術,他們得飛個五百年左右……”

楚年頓時一口氣沒提上來,憋得直咳嗽:“那飛船上* 還有活人嗎?”

周泊輕咳一聲:“怎麽說呢,人類的繁衍能力……還是不錯的。”

楚年滿面愁容地盯著那閃閃發光的星球。它像是一顆懸浮在太空中的巨大的糖果,誘惑著懵懂的人類趨之若鶩。

“我不信任你,周泊。”楚年向著屏幕走近了幾步,眼中倒映出了絢爛對待色彩,“你把我當成了楚囡囡,所以你想讓我看見那些真相。但你又沒完全把我當成楚囡囡,在你心中,我是一個危險的、神秘的、易變的,異維度生命。“

她沒有回頭看周泊,因為她能猜到周泊此時的樣子,頹敗且衰弱,像是被病痛折磨了許久,偏執地想在達成夙願後得到解脫。

“你怕我。”楚年伸手戳了戳屏幕,只感受到了一片虛無,“你怕我毀了人類最後的希望。”

在那個“影片”結束後,楚年險些徹底陷入沈睡,是李朗在一遍遍強行激活她的意識,而她本身也足夠堅強,到底維持了清醒。

“對不起。”周泊愧疚地低下了頭,“是的,我很怕你……暴走。我原本計劃著,如果你失去了理智,我會讓你強制入睡,這樣既能保護你的意識不受侵害,又能在你的睡夢中提取到你的能量……我發誓我沒想傷害你。我只是想在你睡著期間,親手解決掉那些人。”

楚年回頭望向他:“我不恨你,周泊。我只是不爽。你創造了我,可是你一點都不了解我。而且……”

她走向周泊,認真地說:“如果擁有楚囡囡部分意識的我,算作她的延續。那我想對你說,我沒恨過你。阮清也不會恨你。”

那是一場可悲的多米諾效應。為了一張船票,阮清和楚囡囡喪了命。但這一切並不能怪在周泊的頭上。實際上,如果能選的話,周泊會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她們存活。

因為從他交出船票所屬權的那一剎,周泊已經為了報恩,達到了能力所及的極限。

“那他呢?”周泊卻非要爭個心安,紅著眼眶問,“你恨他嗎?”

楚年仰頭看了眼天花板,又皺著眉低頭望向他:“我和他有獨特的解決恩怨的方式,你不要插手。”

繼而她僵硬地岔開了話題,指著屏幕上的星球問:“話說你了解監管者嗎?他們是人類嗎?他們是不是已經成功移民到這星球了?“

周泊一怔,努力從剛剛那沈痛的話題裏逃了出來,啞著嗓子回答:“抱歉,不清楚。不過何海他們正在解析監管者這個種族到底是怎麽出現的。我跟何海沒法直接通訊,我們之間所間隔的時間和空間太遙遠了。”

楚年卻心情愉悅了不少:“我倒希望他們不是已經移民成功的新人類。你要知道,監管者們活得比狗還不如。”

“你很了解他們?”周泊訝異,“是那個……與你往來密切的監管者說的嗎?”

楚年也不瞞他:“昂,那哥們天天一副腎虛樣。如果那就是人類的未來,我倒寧願人類現在還在外太空裏飄著。”

周泊張了張嘴,一時沒接上話。這時他埋在耳中的通訊器突然發出了尖銳爆鳴,震得他渾身一抖,趕忙接聽。

通訊器另一頭是肖如雲,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死哪裏去了!黃金跑了!”

周泊訕然地看了一眼楚年:“嗯,我跟她正在一起……”

“什麽?!”肖如雲擡高了聲音,“那你居然還活著?!”

周泊趕忙背過身去,壓低聲音解釋道:“冷靜點,她的精神狀態非常穩定……比你我都穩定。”

“我早就說這個實驗計劃漏洞百出!”肖如雲依舊暴跳如雷,“趕緊來接應我!諾林破壞了酒店的保護程序,如果這裏暴露了……”

“好,我這就來。”周泊掛斷了通訊器,望著楚年欲言又止。

楚年很識趣地擺擺手:“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周泊垂下眼簾:“再一次,對不起。”

楚年不太想搭理他,擡頭繼續看那顆星球:“後會有期……別讓我等太久。”

周泊快步離去了,帶上了房間門。楚年又望了那星球許久,突然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子,猛地砸了過去。

酒瓶砸在屏幕上彈了回來,差點拍在她腦門上,把她氣笑了。

只是她笑了幾聲,又蹲下身抱住了膝蓋。長發垂了下來,那根白色的頭繩松垮地掛在發梢上,她身後把頭繩捋下,戴在了手腕上,細細摩挲著上面的絨球。

屏幕上的星球灑下了五彩斑斕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卻照不亮她內心的潮濕。

你問她怨嗎?其實她也說不清楚。

楚年現在很混亂。她一遍遍說服自己,末日之下,人類因無助而盲從。進入罅間的這些人,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被迫的,還有些是無意識的。不能以偏概全地將他們全打成巴蘭那樣的暴徒。

可她心裏難受。在知曉真相之前,她一直壯志滿滿,覺得自己在做“偉大”的事,像極了熱血動畫片裏的主角,憑一己之力拯救世界。

而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自娛自樂的小醜。

她忽然有點理解監管者們的理念了。只要人性存在,就必然會有罪惡。只要資源分配不均,就會出現爭端。所以不如從根源上抹除人類的欲望。

盡管這條路走向了毀滅,但他們確實實現了長久的和平,不是嗎?

她煩躁地揉著頭發,大腦中突然回響起了李朗的聲音:“我檢測到你的波長穩定下來了,你逃離那個幻覺空間了嗎?”

楚年懨懨地回答道:“嗯,你呢?沒進監獄嗎?”

李朗的語氣中難掩歡欣:“沒有。只是我還沒脫離審查,我現在沒法進入到罅間幫助你,但是……我做了件可以被你誇獎的事。”

楚年根本提不起精神,敷衍地問:“你做什麽好事了?”

李朗深吸一口氣,強壓得意地回答道:“我黑入了阿比斯之眼,我可以跟你共享感官了。”

楚年頓時驚跳而起:“什麽?!你……”

“這樣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了。”李朗全然沒意識到楚年現在已經快暴走了,全然沈浸在了自己的偉大突破中,“來,你感受一下……“

他話音落下,楚年當即感覺到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嚇得她轉身就是一拳,卻只打中了空氣。

“別激動。”李朗輕笑一聲,“我只是讓你感覺到我在你身邊。這樣你一旦受了傷,或者陷入了困境,我能第一時間為你提供指引……話說你怎麽這麽憤怒?你的波長已經成梯形了……”

“你他(消音)!我開心你(消音),你個傻(消音)……”

楚年震天動地的咆哮聲回蕩在房間中,令李朗半天沒敢吭聲。等她發洩夠了,才委委屈屈地小聲嘟囔:“你為什麽會生氣啊,我不明白……我還以為你會誇我……”

“我誇你(消音)……”楚年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了半天,艱難地罵道,“你就不能給我點隱私嗎!”

李朗錯愕地反問道:“可是你的數據早就被看光了,你真的還需要隱私嗎?”

楚年煩躁地捋著頭發,全然沒意識到她此時的動作與以斯帖如出一轍:“拜托你了,不要再對我做奇怪的事情了!”

李朗不甘心地哼了一聲:“這怎麽會是奇怪的事情呢!我們這樣的關系就應該無時無刻分享彼此的現狀啊!”

我們是什麽關系?!楚年頭疼欲裂,不想再跟他廢話。剛站起身來,腳下突然一晃,她站立不穩咣當一聲拍在了地面上。

而與此同時,李朗也嗷了一聲:“你撞墻上了?”

楚年飛速爬了起來:“沒有,我摔倒了,這裏好像地震了。”

李朗哦了一聲,誠懇地說:“那或許是你的重量有點過高,導致……”

“閉嘴。”楚年沒聲好氣地閉了麥,轉身向房門走去。

房門自動打開。她離開屋子後飛速呼吸了幾下新鮮空氣,卻聞到了淡淡的焦糊味。

“著火了?”楚年謹慎地順著墻壁向前走,走至電梯時,看著上面飛速上升的數字,下意識地閃身躲了起來。

果不其然,電梯門打開的一剎,裏面湧出了一群穿著墨綠色防護服的人。這群人端著重型武器,訓練有素地在走廊上擺好了射擊姿勢,然後三發導彈正中房間門!

楚年被爆炸聲震得捂了下耳朵。而這群人則在房門被炸開後沖了進去,對著裏面一通掃射,聲勢浩大,仿佛要掀了整棟樓。

怎麽回事?楚年茫然,趁他們沒註意溜進了電梯。關門的一剎,一人猛地回過頭來,指著她大吼:

“目標在這裏!”

頃刻間,無數發子彈和炸彈轟向了電梯門,震得楚年像是踩上了蹦床,原地顛起三丈高。

然而這電梯的質量著實可圈可點,這麽一通狂轟亂炸下來,竟毫發未損。她來到了一樓,鼓足一口氣沖出了電梯門。

子彈又掃了過來,爆炸的氣浪震得她前飛了起來。她撲在地上一個前滾翻,繞到了拍賣會場的後方走廊。

奇怪了,是誰要殺我?!楚年百思不得其解。周泊不會殺她,監管者們也並不知曉她的存在,還能是誰?

“楚年,前方有空間扭曲!”

李朗的聲音慢了半拍,楚年一個急剎車,卻為時晚矣。兩側的走廊突然向內擠壓,而她正好成了三明治中的餡料。

楚年艱難地擡起手,調出控制臺,按下了坐標脫離。

可這坐標脫離後的定位有些過於隨機了。她眼前一晃,從天而降地摔到了拍賣會場的正中心,趴在了六芒星圖案上。

穿著防護服的家夥們頓時密密匝匝地圍了過來。槍口對準了她,她嘴角一抽,還想再用一次坐標脫離,結果屏幕上顯示了一行字:

“冷卻時間,36h。“

不是大哥,你這冷卻時間有點過長了吧!楚年無力吐槽,在子彈射出的一剎,魚躍而起。

她的後背被電流似的東西擊中了,導致她的意識恍惚了一瞬。李朗在她耳邊急促地喘息著,想必也同步感受到了痛苦,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追殺你的人是諾亞地心站的人。他們的頭領是傑森,如果我的情報無誤的話,傑森要是實現人類凈化。”

“什麽玩意?!”楚年慌不擇路地奔跑著,“周泊呢!”

李朗強忍痛苦地說:“周泊的坐標正在向你靠近,但他被傑森的手下絆住了。楚年,繼續跑,不要停,我給你開空間傳送口!”

這回李朗的辦事效率挺高。一個黑色的裂縫憑空出現在了楚年的正前方。她一個起跳,鉆了進去,將槍林彈雨拋在了身後。

楚年懸著的心剛放下了半寸,結果低頭一看,好家夥,這裂縫再一次開在了高空之上!

不是,你跟諾林都喜歡看我自由落體嗎?!楚年在空中一陣狗刨,還是無法抗拒地心引力,掉了下去。

然而這回她沒拍在地上,反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穩穩接住。

是“以斯帖”。

楚年怔楞地望著他,“以斯帖”的發絲垂了下來,擋住了半截額頭,反而顯得更年輕了點。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棕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

“別怕,我在。”

“以斯帖”的聲線本就偏低沈,剛剛他又刻意壓低了聲音,跟道電流似的酥了楚年一臉,令她一個彈跳起飛,旋身一腳踹了過去!

這一腳承擔了她這麽些年來的全部功力。“以斯帖”被踹倒在地,不等回過神,就被楚年騎著肚子一通老拳亂打。

“等等!等等!”“以斯帖”驚慌地叫著停,“我知道你很憤怒!我知道我很該死!但我不是真正的以斯帖……”

“我知道!”楚年兇惡地喊著,“我打得就是你!大膽妖孽!從他的身體裏出去!!!”

她的精神狀態本就不穩定,剛剛李朗已經給了她暴擊,現在“以斯帖”又給了她致命一擊,她已經無法維持優雅了。

諾林被打得嚎叫不止:“別,你要把他打醒了!“

結果他話音剛落,“以斯帖”突然渾身抽搐起來。楚年慌忙停下手,無措地看著以斯帖大張著嘴,似是溺水者努力呼吸著,然後猝然沒了動靜。

她趕緊站起身來,囁嚅著:“以斯帖……餵……”

以斯帖的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從鼻腔裏發出一道輕微的低哼聲。繼而瞳仁一點點恢覆了光澤,撐著地面艱難地坐了起來。

楚年退後了半步,等他捶打著額頭平穩了一陣後,探究地問:“是你吧?你回來了嗎?”

以斯帖僵住,慢慢擡起頭來。楚年與他對上視線的一剎,便知道這是真的以斯帖了,緊攥的拳頭滕然松開。

二人四目相對了許久,直到頭頂上傳來了一陣陣震動。楚年如夢方醒地急聲說:“快走,傑森的人殺來了,他們的目標是我。”

說著她向以斯帖伸出了手。以斯帖卻遲疑地盯著她的手指,面上露出了困惑。

楚年皺眉,勾勾手指:“你在發什麽呆!”

以斯帖的嘴唇翕動了一剎,將手搭在了她的掌心上,感受到她的溫度的一剎,面頰如破開了烏雲般布上了一層光。

楚年用用力將他扯了起來,看著他腿上的傷口:“還能走嗎?”

以斯帖出離得沈默,點點頭後,將一支槍遞給了她。

楚年認出這槍是他用了許久的□□,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的眼眸,想了想,到底什麽都沒說,把槍還給了他,握緊了腰間的短刀。

“我不擅長用槍,就不浪費子彈了。”楚年鎮定地說,“師父,拜托了,我們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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