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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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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

昨日眾人都太過勞累,這座才經歷了守衛戰的縣城仿佛睡了好久才慢慢蘇醒,窗外慢慢傳來街道上嘈雜的聲音,街市已經逐漸恢覆了起來。

梁淺在床上伸了伸懶腰,看著將屋子裏照得明亮的陽光莞爾一笑,這一切終究還是平息了下來。

轉頭看了看昨夜蕭明淵睡的地板,梁淺心想,應該不至於很冷吧,還給他蓋了被子,雖然現在被子在自己身上……

剛從樓上下來,梁淺便見到了正在吃早飯的萬星,萬星見到梁淺忙站起身行禮,“見過夫人。”

梁淺同他一桌坐下,萬星卻往後退了退,梁淺看著桌上他還沒有吃完的早飯,先給自己也叫了一份一樣的,然後強拉著他坐下。

“快坐下,快坐下,這又不是京城,沒有人會註意那些禮節,況且私下裏,你和月銀不也是和蕭明淵坐一起吃飯?”萬星這才又坐回了原處,但卻不敢動筷子。

梁淺看了看周圍,“怎的就你在,月銀他們呢?”梁淺終於也吃起了自己的早飯。

萬星邊喝粥邊回道:“那個笨蛋啊,咳,那個月銀啊,回夫人,月銀他同將軍一早就去審人去了,將軍命我保護夫人。”

梁淺聽他的語氣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於是淡定地說道:“你們倆,名字應該反過來叫才對。”

“夫人何意?小人遲鈍,還請夫人賜教。”月銀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梁淺。

“這月銀說是月亮,初識確實表面上看著如冷月一般,天天繃著臉,有時候比蕭明淵還冰,可其實心底裏卻是個細致且熱心腸的。

而你嘛,說是天上的上萬顆星星,表面上八面玲瓏,整天笑瞇瞇的,其實卻是個心直手快果斷得很的。”

梁淺笑著看著萬星說道,雖然想起他以前幹過的一些糊塗事就好笑,可一想到昨夜他如冷血殺手般的眼神,梁淺還是不寒而栗。

萬星呆呆地笑了起來,仿佛昨日他眼中的陰冷從未出現過一般。

“嘿,夫人好眼力,月銀罷,從我認識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他父母老來得子,卻正趕上那時候世道正亂,他爹便被拉去當了兵,後來再也未曾回來過,而他則娘親得了他爹的死訊,沒過多就便去了,他跟著家裏的兩位老人長大,後來家裏沒人了,便參了軍。

我不像他,我從小流浪,四處賣藝,面對街上人來人往的人自然是要笑臉相迎,可遇到搗亂的惡霸我也是直接沖上去咬的。

反正也餓,軍營還管飯,我便去了,我也是身上的衣服被敵軍砍得破破爛爛的,與他同住,他幫我縫補,我們這才認識的,兩人都不識字,所謂的名字還只是部隊的編號,後來還是遇到將軍,將軍給我們取的名字。”

萬星回憶起往昔,用最平常的語氣講述著,卻給人好像千帆過盡,苦盡甘來之感。

梁淺饒有興趣的聽著他說著他們以前軍營的事情,怎麽偷抓偷吃野雞,怎麽從戰場死裏逃生,怎麽立下軍功……

而後準備出門,卻正好見大個兒小個子迎了上來,笑瞇瞇地叫著梁淺,“頭兒。”

梁淺眼睛也亮了起來,“來啦,吃了飯沒。”

兩人用力地點著頭,“吃了吃了,蕭家軍進城以後還帶了許多糧食救濟,城裏城外也是眾人在幫著修繕,這會兒都已經忙得差不多了。”

梁淺點了點頭,又叫小二拿了幾個肉包塞到兩人手裏,才說道:“那我們去醫館看看,有沒有什麽幫得上忙的。”

*

梁淺才進門,便見到柳煙晴正在忙碌的身影,便帶著身後的三人在院子裏自己找起事情做,比如給人換藥,幫人遞水,幫忙收拾打掃……

就在梁淺收拾完一處的殘局之後,擡眼居然先看到的是小十一,她學著柳煙晴的模樣,背著小藥箱,四處幫忙換藥查看上傷口。

梁淺蹲下來看著十一,“十一,你一個人在這裏嗎?婆婆呢?你們可有受傷?”

小十一搖了搖頭,從包裏拿出兩顆糖遞給梁淺,“我們都沒事,昨日我見到柳娘子帶著城中百姓支援,還忙著救治傷員,我便想來幫幫她,給你吃糖。”

梁淺接過小十一的糖,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現下大多人都睡了,你也去休息會兒罷。”

小十一輕輕點了點頭,就在要轉身的時候,又拉了拉梁淺的手,“嗯,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大姐姐了嗎?”

梁淺自然也知道,十一早就看出自己是女子了,不過她也只是沒有說出來,兩人就這麽心照不宣的過了這些時日,於是梁淺摸了摸十一的頭,將自己懷裏的糕點遞給了十一。

“當然可以,十一也去休息一會兒罷,我去找柳娘子說說話。”

小十一點了點頭,然後還是拿著梁淺說道:“大姐姐,婆婆說過幾日太平些了,要帶我回我外公家,他家在許溪,大姐姐可否給我個地方,等我安定下來,給大姐姐寫信。”

梁淺走進屋子裏,拿起筆寫下了師父在京城的住處,然後順手偷偷夾著一張銀票放到了信封裏遞給了十一。

“給,小十一,你到時候就請人送到京城的此處,找到一位叫無情的女子,說是給淺姑娘的信就可以了。”

十一小心的將信接起來放在懷裏點了點頭,梁淺見她臉上也都是疲憊,便心疼的同她說道:“好啦,路途遙遠,你和婆婆都要小心才是。”

*

正好此時柳煙晴也忙得差不多,正在裏屋坐著喝茶,梁淺像以前一般,偷偷走到柳煙晴的身後蒙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柳煙晴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蒙住自己眼睛的手,順勢把了把脈,然後嘆息了起來,“嘖,這脈象……”

梁淺嚇了一跳,忙松開了手,乖乖地坐到煙晴身邊,隨她繼續把著脈,焦急地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柳煙晴見到梁淺的囧樣,捂著嘴笑著,然後伸手在梁淺的腦門敲了一下,“放心,好得很,本就只是些外傷,你也皮糙肉厚的。”

梁淺裝作生氣的樣子在煙晴的肩膀輕輕打了一下,然後用撒嬌地語氣說著,“好哇,阿晴你就是這樣逗我的,哼,不理你了。”

梁淺趴在桌子上氣鼓鼓的樣子逗得煙晴連連發笑,這番情景也讓她不禁恍惚,兩人此時都不是在柳府日日打鬧的小女孩了,而是在經歷了痛苦,悲憫,恐懼後又重生的兩個人。

“不理就不理唄,哎呀,有的人不用理我,現在有人理得很。”

“嗯?誰啊,你說。”梁淺皺著眉疑惑地看著煙晴。

“你家蕭大將軍定然是理你的呀,那日我見你們兩人可是恩愛得很哩。”煙晴滿臉看戲的表情看著梁淺,果然一說完梁淺臉就變紅了。

“你又打趣我,煙晴。”梁淺又扭過了身子撅起了嘴。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好好吃盞茶,見你進來就沒有停過。”

煙晴將茶杯推了過去,梁淺瞬間破功,嘟著嘴說:“那好吧。”

煙晴又朝院子裏看了看,“對了,和你一同進來的幾位小官人哩,這會兒怎麽沒有見到了。”

梁淺端著茶水細細品道:“見他們也累了,我便給了些銀兩請他們去旁邊吃酒去了,我則來這裏尋你,你忙了好幾個日夜,軍醫也過來了,你可要休息休息?”

“嗯,醫師也這樣說,只是我眼睛一閉上就老是在城墻上看到眾人廝殺的場面,所以哪怕眾人都睡了,我也想或許我再多看一個時辰,便能多照顧一分,與其長夜漫漫無眠,倒是不如做些事,此時也不算覺得累。”

柳煙晴雖然嘴上說著自己不累,可梁淺還是看出她的臉色比起幾天前差得太多,說著這話也是連連嘆息著,忙站起身來走到堆放藥材的櫃子面前找起藥材來。

“以前我常常跟著師父出門做事,雖然眾多棘手之事都是師父擋在前面,可我多多少少也接觸了些,便如你這般沒日沒夜的練功,沒日沒夜的看書,總是想,若是我再厲害一些,師父是不是那次就不會被傷到……”梁淺邊說著,邊稱著藥材的重量。

“後來師父知道了同我說,做事也好,練功也好,都要循序漸進,一日不休息不一定能改變什麽,人還是要身體好,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我意識到師父說得對,我那時好像有些矯枉過正了,俗話說得好,身體是革命……做事的本錢。”

梁淺嘮家常般同煙晴說著,手裏研制著藥材,煙晴見狀也走上前來看著梁淺鼓搗。

“多少人,多少事,是因為自己太苛責自己才錯過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煙晴,我今日見到的人都在同我說,昨日的你是多麽的好,多麽的令人敬佩,我知道你也是第一回經歷這些事,所以難免會害怕,會逃避。”

梁淺放下手中的東西,拉著煙晴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繼續說道:“煙晴,我們以前不是說過,要看遍人間的風景,尋遍這世間的風月?

可人間的風景不僅有山水雲霧,還有悲歡離合,皆為我們如今經歷之事。

此刻,這些都是我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見到的,不要怕這些記憶在黑夜裏侵蝕我們的靈魂,這些經歷只會使我們更加強大,讓我們變成更加豐富的人,那個天天翻墻出來四處探尋的柳煙晴,和眼前這個為城為百姓做了許多事的柳煙晴,都令我敬佩。”

煙晴的淚水不知道何時無聲的落了下來,可擡起頭,她卻笑著同梁淺點著頭,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相互安慰著,一起將這段時間的經歷消彌化作塵土留在記憶深處,慢慢看著自己心裏的那顆樹不斷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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