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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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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成10

這一巴掌沒有用仙力,但使足了力氣。

景瑞左臉很快變紅,眼神如毒刺般射向她,但因他成彎腰的姿勢被定住,無法有其他動作。

他很憤怒,不過她並不在意。

無論景瑞有多憤怒,她此刻都比他憤怒百倍。

“我的玥兒被景曜威脅強迫,被他…”白思若聲音哽咽,幾度無法開口:“欺辱至死。”

白思若緩了緩情緒,接著道:“景瑞,這一巴掌是為了她,記住,朗玥死於皇權。”

說完,白思若又擡手朝景瑞右臉扇去:

“朗玥父親朗徹,年少時是大才子,前途無量。

但因已有心上人夏婉,不肯接受父命娶高門千金,被他父斷送科舉仕途,淪為教書先生。

朗玥被景曜擄去後,朗徹為尋女兒,意外遇到和景曜密謀的同黨,被他設計害死。

這一巴掌是為了朗玥父親。

記住,朗徹毀於父權,死於等級皇權。”

白思若再次揮向景瑞左臉:

“朗玥母親夏婉,幸得良人,有美滿的前半生和美麗的女兒。

但朗玥父親橫死,她深受重擊,且在這個男權社會,夏婉一查真相無路,二討公道無門,僅有的力量甚至難保自己周全。

丈夫一死,她無家可回。

她活不下去了,她不想活了。

於是夏婉在朗徹棺內自戕而亡。

這一巴掌是為了朗玥母親。

記住,夏婉死於男權。”

景瑞受了三耳光,臉上已經腫起來,渾身氣得顫抖。

白思若靠近景瑞耳側,輕輕說道:

“景瑞,感謝你提醒我。

現在玥兒的仇,我多少為她報了一些,想來她在九泉之下,應該能開心一點了。”

說完,白思若轉身看到,蕭惟然靜立在旁邊,她走過去牽住他的手:“阿然,我們走吧。”

蕭惟然溫柔說:“好”

兩人剛走到寢殿門口,一個太監急匆匆進來:“陛下,太後娘娘駕到…”

太監進了殿看到景瑞的樣子,立馬撲通跪到地上,頭重重磕在地面,身體抖成篩糠,半點也不敢擡頭。

兩人出了門,正好碰見太後一隊人朝這行近,儀仗華貴盛大。

二人立住等太後走近。

太後到近處,從車輦上下來:“你們是…仙使?”

“沒錯,我們正是新任的巡察使與宣令使。”白思若平靜註視太後:

“姜允,有一件事,雖然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我們有必要告訴你。

神上有命,讓人族皇帝退位,協助枕幽谷建立行令院。

如果景瑞不退位,我們便會處死他。”

姜允身影晃了一下,又很快穩住。

白思若:“你若願意,也可以勸勸他。”

見姜允神情恍惚,白思若和蕭惟然轉身準備離開。

“仙使留步”姜允開口叫住兩人:“敢問仙使,神上要建立的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白思若回頭,認真看向姜允:

“一個自由平等、公正和諧、溫暖光明,與現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沒有戰爭、沒有欺壓,每個人都幸福快樂,充滿希望與活力。”

“聽起來真好”姜允臉上浮現某種隱約又柔和的笑容:

“我知道了,多謝仙使解惑。

也多謝仙使喊我的名字,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姜允這兩個字了。”

白思若:“姜允,也許很多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她們會記得你為女子做過的事,

辦瑤華宴,重興上巳節,關閉伎院,每一件都意義重大。

我,也會記得。”

姜允身份尊卑,和景瑞一樣,無人敢直呼其名。

但兩者又有本質的不同。

景瑞是皇帝,不讓他人直呼其名,是覺得他人都是仆隸,不配。

而姜允是因為她的身份依附並取決於男人。

為皇後,是因為她是皇帝的妻子。

為太後,是因為她是皇帝的母親。

每個稱呼都是隸屬於男人的,唯獨沒有她自己。

所以叫景瑞名字他會生氣,但姜允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則會心生感觸。

她是姜允啊,她就是她啊。

不是誰的妻子,也不是誰的母親,僅僅被看到、被呼喚的是她姜允,就已經很少見了。

而姜允在男權社會裏,已經足夠幸運,有自己名字,身居高位。

人族其他大部分女子,終其一生,不過是一件貨物和仆隸,從一個主人家移交到另一個主人家。

“謝謝”姜允向白思若行了一禮:

“為了我的孩子,也為了千千萬萬其他人的孩子,我都會一試的,但未必能改變他的想法。”

白思若和蕭惟然也向姜允行禮:“有勞了,無論結果如何,都很感謝你。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兩人直接飛向空中,白思若解開定住景瑞的仙力。

見過姜允後,原本因景瑞超級憤怒的她,竟然有些愧疚。

景瑞畢竟是姜允的親生兒子。

她打了景瑞三巴掌,姜允會心疼吧。

可轉念一想到玥兒,還有景瑞的態度,心裏那點愧疚立馬消散了。

景瑞純屬活該。

姜允的好,並不能彌補景瑞的不好。

她的愧疚是對姜允的愧疚,出於同為母親的共情,並非是景瑞不應該打。

白思若思緒有些亂,和蕭惟然在空中吹了好一會冷風。

腦子裏一會兒景瑞,一會兒姜允,更多的是玥兒。

有些人一旦從記憶裏翻出,便無法在短時間內平靜地放回去。

過往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殘忍。

郁積在胸腔裏的悲憤逐漸膨脹,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動卻動了了。

好似被烈火灼燒,又好似被寒冰冷凍。

又燙又冷,難受極了。

蕭惟然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什麽也沒說。

不過白思若感覺一股溫暖的氣流縈繞著她周身,慢慢讓她心情平緩下來。

約兩刻鐘後

白思若完全脫離情緒泥潭,兩人出發前往枕幽谷在赫都的據點。

義診堂內,頂層三樓。

白思若和蕭惟然對面坐著一個拿八瓣雙面繡團扇的綠衣女子。

她是枕幽谷訊長法夏,三十多歲,斜倚在木椅上,姿態閑適,一雙多情更無情的桃花眼尤其吸引人。

說多情,是因為她眼睛形狀似桃花,眼波流轉處仿佛在暗送情絲。

說無情,是因為她眼底藏著涼意,加上周身散發的漫不經心,仿佛無人能入她的眼。

即便笑了,也是戲謔的笑。

像一陣風,撩人心扉,卻又吹過無痕,不會為誰真正停留。

“看來,兩位仙使出師不利。”法夏輕輕搖著她那柄團扇。

團扇上繡著百羽圖,各種五顏六色的羽毛,每一根都是不同的鳥羽。

一面是百羽向上飛揚飛散,另一面是百羽緩緩飄落收回。

正如訊息的傳播與收集。

白思若:“景瑞簡直冥頑不化,我們沒有說服他。”

法夏用扇遮住唇輕笑:“景瑞的確難對付,仙使都被他氣得打人了。”

白思若略微尷尬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訊長都知道了。也不知太後姜允能不能說動景瑞?”

茶是用洛神花、山楂和紅棗泡的。

“姜允還沒見到他。”法夏給兩人添茶:“剛剛傳來消息,

景瑞被打耳光,自覺皇威受損,火冒三丈,避不見姜允,

並在之後處死了幾名見過他臉的宮人。

姜允若要勸他,最早也得等兩三天,景瑞臉好了之後。”

一聽到景瑞動輒殺人,白思若氣又上來。

果然是標準的皇帝作風,可惡。

更應該盡快逼他退位。

“打皇帝臉?真是千古奇觀,如果我能在現場親眼觀賞就好了。”法夏搖著團扇,身體前傾,挑眉好奇問:“巡察使,景瑞那時什麽表情?”

“……”白思若完全無法回答。

想不到法夏比她還喜歡湊熱鬧。

況且法夏那雙眼睛,神情專註盯著一個人的時候,讓人根本招架不住。

似醉非醉,迷離含情,仿佛漩渦一樣被吸進去。

白思若大腦有一瞬間空白。

蕭惟然:“景瑞很生氣,不過他被仙力定住了,動不了。”

白思若移開視線:

“其實身為仙使,我本不應該動手。

但我和景曜有私人怨仇,再加上被景瑞逼到私心那兒了,不借機打他一頓,都對不起他給我安的罪名。

同時我也想知道,景瑞若親身體驗過被人欺辱無法反抗的感覺,會不會改變想法?”

“這不好說”法夏往後靠回椅子上:“一般而言,皇帝當慣了的人是不會輕易認錯的,

他們更想摧毀一切反對他、威脅他的勢力,如果摧毀不了,便會把怒火發洩到比他弱的群體身上。”

“那怎麽辦?”白思若皺眉:“姜允能動搖他的決定嗎?”

法夏:“估計也難。

之前景瑞計劃恢覆青樓伎院時,姜允曾再三勸阻,但沒有用。

顯然,在景瑞心裏,皇帝的身份遠遠重要於姜允兒子的身份。”

白思若嘆了口氣:“誰都說動不了景瑞,難道只能等谷主來了?”

她和阿然不必在路上花費時間,兩人離開枕幽谷僅九日。

若羽涅走水路,如今也才剛到浩京吧,再處理完相潤事物趕到赫都,最快也得二十多天後了。

羽涅此時到達浩京,桓統的死應該也傳到浩京了。

現在想來,羽涅不需要她和阿然去,大約是對桓統的反應和事情發展早有預料,她和阿然必會處死桓統。

而桓統被斬殺的消息,便是對相潤最有力的威懾。

“有一個人,或許有希望。”法夏眼眸微凝:“紀府,夜瓏。”

法夏視線轉向兩人:“景瑞時常去紀府看她,對她很特別。”

“對呀,夜瓏。”白思若猛然坐直,喜笑顏開:“我怎麽把她忘了?”

“仙使認識她?那成功幾率更大了。”

“好,就這麽定,如果姜允失敗,我便去找夜瓏。”

有了突破口,白思若輕松下來,把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她突然想起,之前她和阿然以希音和紀鐸的身份消失在裂淵,後續如何了?

於是白思若問法夏:“法訊長,希音和紀鐸半年前回赫都途中不見了,你知道景瑞對此是何反應嗎?”

法夏將扇子在手中靈巧轉了一圈:

“希音和紀鐸?讓我想想。”

“景瑞起初不相信他們死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命周圍官府軍隊全力搜尋。

找了一個月,一無所獲。

之後景瑞追封紀鐸為齊國公,至於希音,景瑞沒有提及。

同時他開始頻頻出入紀府找夜瓏。

夜瓏對景瑞一直冷淡無視,可也沒有離開紀府。”

“沒有提到希音嗎?”白思若心中瞬間刺痛。

原來,即便有著屬於神的最高智慧和最高才華,也無法在男權社會留下自己的名字和功績。

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女子。

法夏註意到白思若的失落:“巡察使與希音感情深厚?或者說與神上?”

白思若低頭:“我只是為希音感到不值。”

“不愧是能成仙的兔靈,”法夏突然站起湊近她,仔細看她的臉:“這麽有正義感。

這些年我收到繁蔭和東照女子被欺壓的消息太多了,以至於對此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甚至她們自己都這樣以為。

想不到,仙使會對每一份不公,都保持憤怒。”

法夏距離很近,白思若被看得滿身不自在:“法訊長,你…是不是離得有點近?”

兩人鼻子都快碰到了。

蕭惟然神情緊張地註視這邊。

“哦,好像是有點。”法夏站直,拉開兩人距離:“我覺得你很特別,和谷主一樣特別。”

蕭惟然眉心一跳:“訊長此話何意?”

法夏瞥向蕭惟然,愉悅笑起來:“宣令使認為我是何意呢?”

蕭惟然語塞。

法夏搖著團扇優雅走近蕭惟然,俯在他耳邊溫語:“宣令使放心,我對女孩子沒興趣,我喜歡男孩子,尤其是宣令使這樣年輕俊美的男孩子。”

蕭惟然臉色頓時黑如煤炭,蹭得跳開遠離她。

見此情景,法夏忍不住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半天停不下來。

白思若和蕭惟然此刻終於明白,法夏在故意調戲兩人。

蕭惟然拉起白思若的手:“阿若,我們走。”

兩人就這樣離開義診堂。

隨便找了一處風景好的涼亭,兩人坐在涼亭裏說起法夏,都不約而同想到同在枕幽谷的蒼術。

可憐的蒼術,估計一見面逃不了法夏的惡趣味,一天得被法夏尋百八十回樂子。

當然他們二人也沒逃過。

三天後,白思若和蕭惟然又回到義診堂,打探姜允勸說景瑞的結果。

兩人警戒十足,一直站著和法夏保持距離,白思若:“法訊長,姜允去找景瑞談了嗎?”

“嗯”法夏側躺在長榻上,半瞇著眼睛,姿勢慵懶。

蕭惟然:“結果如何?”

法夏姿勢未變:“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說。但若是…仙使叫我一聲法夏姐姐,我心情一定好極了。”

兩人不想被她牽制,白思若心念一轉,開口:“訊長這麽做,會影響神上和枕幽谷的任務,你不怕我告訴羽涅谷主嗎?”

“哦?”法夏起身,似笑非笑看向兩人:“仙使用谷主威脅我?

我和谷主相識相處的時間比你們長多了,你覺得她會懲罰我?”

蕭惟然:“羽涅谷主向來公正,不是一個徇私的人,尤其是在公事上。”

法夏眼波一轉,眼尾上揚:“谷主行事的確公正,但此事算不上過錯吧。

我以盛情待仙使,仙使卻有意疏遠我。”

“我怎能不傷心?”說著法夏抽噎起來,用手假裝摸眼淚。

白思若和蕭惟然無奈對視一眼。

想不到法夏還是個戲精。

此行是他們有求於法夏,而且仙使身份對她不起作用。

怎麽辦?

白思若腦中靈光一現:“我和阿然一百多歲,比你大多了,叫你法夏妹妹吧?”

“不行,種族不同。你們是靈族,一百歲頂多是少年,而我已經中年了。

如果按仙齡算,你們倆就是剛出生的嬰兒,更不行了,必須叫姐姐。”

法夏眼神期待望著兩人。

蕭惟然:“我們好歹是仙使,這樣我們仙的尊嚴何在?”

“放心吧,別人不會知道的。再說,枕幽谷好多人都叫過我法夏姐姐。”

白思若:“谷主叫過嗎?”

法夏一楞:“谷主叫法夏妹妹,妹妹稱呼專屬於谷主一人。”

蕭惟然:“那山柏叫過嗎?”

法夏瞬間喪氣:“那個呆木頭,幾天都不說一句話,連個表情動作都沒有。”

“看來也不是很多人嘛”蕭惟然抱臂相視。

法夏隨即又躺下,用扇子蓋住臉:“既然仙使不想喊,也不必勉強了。我累了,仙使慢走。”

白思若捏緊雙拳。

真是個無賴,這樣的話,她要使出絕招了。

白思若神色嚴肅,一步一步逼近法夏。

走到她身邊後,白思若一把扯掉扇子,把法夏拉起來,然後搖著她胳膊說:

“法夏姐姐,好姐姐,你快告訴我吧。”

哼,不過是個稱呼,本仙使能屈能伸。

法夏剛開始一驚,隨後喜上眉梢,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睛。

“沒有,仙女妹妹。”她捧住白思若的臉,語氣溫柔中帶了幾分得意和寵溺。

蕭惟然把白思若從法夏手裏拉回來:“得到消息了,我們走。”

兩人簡直是以逃跑的姿勢離開的。

只聽到後面傳來法夏的呼喊:“記得常來姐姐這兒!”

白思若和蕭惟然跑得更快了,出來後直奔紀府。

紀府,環境一切照舊。

兩人在院子裏找到了正在練武的夜瓏,夜瓏一身銀星黑長袍,除了衣服厚些,裝扮和半年前分開時沒什麽變化。

“夜瓏,還記得我們嗎?”白思若飛到夜瓏身邊,說明來意:

“我們是半年前神上覺醒後,假扮希音和紀鐸的人。

如今神上任我們為巡察使和宣令使,讓三國皇帝退位,我們勸說景瑞失敗,需要你的幫助。”

夜瓏繼續練武:“我和景瑞沒什麽關系。”

蕭惟然:“是你家小姐需要你的幫助,神上準備讓枕幽谷成立行令院,統一人族,而景瑞就是最大的阻礙。”

夜瓏停下動作:“小姐想讓景瑞退位?”

白思若連忙點頭:“正是。”

夜瓏沈默片刻:“我會盡力的。”

她看向兩人周圍,環視了一圈:“那個三歲小孩呢?”

“小孩?”白思若一楞:“你說阿澤?她在風薈林,沒有來。你還記掛著她?”

“誰記掛了?”夜瓏側過頭:“我只是覺得今日沒她在吵鬧,安靜多了。”

白思若忍不住偷笑,又立馬收回去:“好,那不提阿澤了。夜瓏,你打算如何勸說景瑞?”

“當然是用這個。”夜瓏舉起拳頭。

果然是這樣,白思若默默嘆氣,按下夜瓏的拳頭:“不行,景瑞吃軟不吃硬,且不怕死,這樣會適得其反。

我覺得柔情感化會更有效,尤其是你的柔情。”

夜瓏眉頭緊鎖,思索了好半天,才開口:“好吧,我試試。”

看到夜瓏的表情,加上以往她寡言的性格,白思若還是很擔心:

“夜瓏,你可以對景瑞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幼年怎麽與家人分開,獨自輾轉到希府的,怎麽悲慘怎麽來,還有其他小孩子的可憐境遇。

目的是激起景瑞的同情心,之後再提出讓他為了大義退位。

如果景瑞態度松動,沒有立刻反駁,便已經成功大半了。

這時不要逼他立刻答應,給他一個月時間考慮。”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去把景瑞叫來。”夜瓏隨後去了大門口。

她告訴守在那兒的侍衛:“我要見皇上。”

侍衛一聽,立馬激動地大聲回:“是,屬下這就去稟告。”

侍衛大步離開。

一個時辰後,景瑞車駕出現在紀府門外。

“阿瓏,你要見朕?”景瑞大步流星走進正堂,高興堆在眉上,驚喜聚在眼中。

其他侍從留在外面。

夜瓏立在堂中等他,面色平靜:“嗯”

白思若和蕭惟然躲在屋後,景瑞看不見的地方。

不過兩人各自用仙力變出隱形的小兔子和小狼,讓它們蹲在屋內,替他們觀察情況。

景瑞走到夜瓏面前,伸手想握她胳膊,但想到什麽又收了回去:“你忽然叫朕過來,是想通了嗎?”

“不”夜瓏後退半步:“我是想告訴你,很多年前,有好多面黃肌瘦、穿著破爛的小孩進入了仆隸買賣市場,

他們有的是被拐騙搶奪來的,有的是失去雙親成孤兒的,更多的是被親生父親賣掉的。”

景瑞表情不屑:“突然提那些賤民做什麽?”

夜瓏:“我就是其中一個。”

景瑞:“……”

屋後偷聽的兩人:“……”

這景瑞怎麽不按套路來,一開始便堵在這,後面怎麽繼續?

“咳咳”景瑞用咳嗽掩飾尷尬:

“阿瓏,你幼時受苦了。

以後朕會用最好的東西彌補你的過去,只要你願意留在朕身邊,給朕這個機會。”

夜瓏:“我不需要你彌補,我想讓你退位。”

景瑞面色瞬間凝沈:“是有人給你說了什麽?他們倆心思狡詐,阿瓏,你千萬不能相信他們。”

景瑞向夜瓏逼近一步。

“我相信小姐”夜瓏轉過身。

“希音已經死了,朕知道你很傷心,但你不能被人利用啊。”景瑞情急之下去拉夜瓏胳膊。

夜瓏一個肘擊,把景瑞推坐到旁邊的椅子裏,隨後走到他面前,一板一眼說:

“小姐沒有死,她是神,醒來後回天界了。所以,與小姐作對的都是壞人。”

景瑞看著夜瓏認真的表情,意識到什麽,臉色遽然變紅,而後轉黑,最終變得鐵青。

“希音是神?”景瑞頗有幾分咬牙切齒,隨之又喃喃自語:

“怪不得此前聽到希音失蹤的消息,你看起來並不傷心。朕還以為你一時接受不了。

原來,她是神。”

“景瑞,現在你知道了,你必須退位。”

“朕若不呢?”

景瑞擡頭看向夜瓏:“你會如何?”

夜瓏略一停頓:“我會殺了你。”

景瑞不可置信地註視她,眼角立馬閃現淚光,嘴唇輕顫幾息才說出聲:

“阿瓏,朕這段時間對你的情意,你的心就算是塊冰,也該化了吧?”

夜瓏垂下眼眸,依舊問:“你退不退位?”

“絕不!”景瑞狠狠盯住夜瓏:“你殺了朕吧。”

夜瓏立即抽出一把匕首,架在景瑞脖子上:“你以為我不敢?退不退位?”

“如果註定要死,”景瑞眼神愛恨交纏,語氣也軟了幾分:“朕情願死在你手裏。”

說完景瑞撇過頭閉上眼,擺出引頸就戮的姿勢:“動手吧,是朕愛錯了人。”

這時,夜瓏毫不猶豫舉起匕首,向景瑞胸前刺去。

屋後偷看的兩人,原本正為急轉直下的情勢心驚膽戰,看到夜瓏拿起匕首,白思若差點飛出去制止。

不過幸好,還好…

兩人繼續觀察。

匕首刺入身體,景瑞痛得睜眼,眼睛微紅:“阿瓏,你真動手?”

“可是…”景瑞低頭掃了一眼,傷口處的血液浸出衣袍:“你好像刺偏了。”

匕首紮在景瑞心臟上方一寸處,沒有傷到要害。

景瑞望向夜瓏:“為什麽?阿瓏,你不忍心?”

夜瓏松開匕首,站直:“你要死,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仙使處死,這樣你的死亡才更有價值。”

“不對”景瑞搖頭:“阿瓏,你何曾這樣專門特意解釋過某事?回答朕,你是不是心生不忍了?”

夜瓏轉身回避景瑞的視線,沈默片刻後,她說:“景瑞,如果你退位,我就留在你身邊,當…”

“真的?”景瑞猛地站起,握住夜瓏肩膀,將她扭回來面對她,眼神狂喜:

“朕就知道,你不可能無動於衷,你也喜歡朕,對不對?”

“我還沒說完”夜瓏一把將他推回椅子裏:“留在你身邊當你的護衛。”

景瑞眼神黯了黯。

夜瓏:“每月工錢二十兩銀子,月初提前付,若是你賺不到錢,沒銀子給我,我就會離開。”

景瑞眼神又黯了黯。

“當然,我拿了月銀,會盡責保你周全的。”夜瓏拍了拍景瑞的肩膀。

景瑞下意識去拉夜瓏的手。

這一次,夜瓏沒有躲,任景瑞握住她的手:“景瑞,你想好了嗎?要不要退位?”

景瑞左右思忖片刻,聲音委屈:

“阿瓏,你想讓朕答應你,也該提出點有誘惑力的條件,比如你會和朕在一起之類的。

反正到時你騙了朕,朕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你連騙朕一下都不肯嗎?”

夜瓏一臉疑惑:“不可以騙人,我要說到做到。”

景瑞定定看向夜瓏,眼中閃過覆雜深沈的情緒。

夜瓏等得不耐煩:“你想好了嗎?”

“阿瓏,朕不能…,如朕是皇帝,我們未來會更美好…”

夜瓏眼神一冷,甩開他的手:“你不當皇帝,我們之間才有未來。”

“一個月”夜瓏後退三步:“一個月之後,我必須知道你的決定。

要麽,你退位,我做你的護衛。

要麽,今天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我會永遠離開赫都。”

“不!”景瑞向她撲去,想抱住她。

夜瓏一個閃避,景瑞撲空,摔到地上。

“該說的我都說了。”夜瓏轉身朝外走去。

地上的景瑞望著她大喊:“阿瓏!為什麽?連你也要逼朕?朕不允許你離開!”

走到門口的夜瓏腳步頓住:“景瑞,勸你最好不要用什麽強制手段企圖困住我,不然,你只會收到我的消失,或者死亡。”

言畢,夜瓏大步離開。

倒在地上的景瑞聞言,怔楞茫然許久,才從地上慢慢爬起。

他瞥了一眼仍插在自己胸前的匕首,輕聲自語道:“阿瓏,你的匕首還在我這兒,你不來取嗎?”

景瑞搖搖晃晃出了正堂,外面的侍衛一陣慌亂,有的立馬上前去扶,有的去傳太醫,大部分立刻圍成一圈,以為有刺客,嚴陣以待。

總之,一陣喧囂後,景瑞一行人離開。

白思若和蕭惟然找到夜瓏,她靜坐在屋頂上,似乎在想事情。

“夜瓏”白思若坐到她旁邊,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感謝還是安慰。

也許她應該先問清夜瓏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說。”夜瓏截住她的話,仍看向遠方的景色:“這是我的選擇,既為小姐,也為我自己。”

“好,我知道了。”白思若不再開口。

蕭惟然也在白思若旁邊坐下。

三人就這麽默默靜坐著,直到夜色降臨,星星閃耀。

七日後,法夏傳來消息,相潤皇帝元度宣布退位,羽谷主從浩京出發前往赫都。

再半個月後,羽涅抵達赫都。

義診堂,白思若、蕭惟然、羽涅、法夏坐在桌前,山柏抱劍立靠在後面墻上。

法夏用團扇給羽涅輕輕送著風:“谷主,景瑞的情況就是這樣,谷主有何看法?”

羽涅看了看團扇:“法夏,我不熱。”

聞言,法夏俏麗一笑:“我這不是想著,貼心的服務可以幫谷主盡快找到解決之法嗎?”

“怎麽樣?”法夏又往羽涅那邊挪了一點,繼續為她扇風:“是不是涼快一點,頭腦也清醒了。”

羽涅無奈不言。

白思若和蕭惟然看著這一幕,也為羽涅頭疼起來。

現在最多算春天吧,哪裏需要涼風。

“谷主要是覺得冷,”法夏停下扇子,起身準備移到羽涅身旁:“我們挨一起坐就不冷了。”

法夏正欲坐下時,一把劍鞘橫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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