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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責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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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責07

顏征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這個,稍怔。

“錦瑟園床榻之上,我給唇和指甲上塗了毒,在與元決…歡好時…”

如此難堪的事情,她本不願提起,可她討厭顏征毫無感情的樣子。

哪怕是嫌棄和憎惡,她也要顏征對她有所反應。

顏征手指緊握,似乎在克制隱忍,面上仍是平淡:“殿下用錯詞了,不是與元決歡好,而是被元決脅迫。”

元容自嘲一笑:“但我出發前,就知道可能面臨的事情。”

顏征直視她,眼神清澈明朗:“殿下果決大義。”

元容楞楞看著顏征,這是她喜歡的人,現在更喜歡了。

他冷靜直白地說她果決大義。

他沒有像周圍人一樣,用同情憐憫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是一個天大的受害者,僅僅是因為失去初次,就直接忽略她殺人的狠決。

她不需要別人憐憫她,她想讓人關註她的頭腦和手腕,而不是下半身那點小事。

從這點來看,即使顏征不愛她,也會是一個很好的盟友。

“顏尚書的稱讚,本宮收下了。就等明日的好消息。”元容轉身向外走去。

她承認,她想知道顏征真實的想法,結果沒想到,他一句好似例行公事的誇讚也能安慰到她。

該說是她太好騙,還是他太獨特呢?

“恭送殿下。”

元容走到屋外,外面起了大風,呼呼作響,可她竟覺得吹到她身上的僅是微風,是錯覺嗎?

第二天早晨,搖熙宮。

紫宸殿的消息陸續傳來:

關於如何解決五萬叛軍,左右相爭執不一。

降罪?萬一叛軍狗急跳墻,直接攻打浩京怎麽辦?

放過?那皇家威嚴置於何地,以後豈不是誰都能來個造反

戶部尚書謝玄再次提出由長公主攝政,與左右相吵起來。

吏部尚書顏征以和事者姿態,逐步引誘,層層設套,成功讓左右相答應,若長公主可以不損一兵一將,完善解決叛亂及隱患,就請她臨朝聽政。

元容放下筆,拿起寫好的信紙,快速瀏覽,覆查無誤後遞給檬檬:“一會兒交給禮部尚書。”

“是”

接下來就該她出場了。

叛軍不能立馬治罪,也不能不治罪。

最好的辦法是分而化之,借力打力。

她讓禮部給浩京外的叛軍下文書:

睿王與長公主和談期間,遭遇邪|教餘孽刺殺,睿王英勇,將餘孽全部斬殺後,不幸中毒薨逝。

更從餘孽身上搜出,他們總部在北部朔州的證據。

現命浩京外一半邊軍立即前往朔州,清剿餘孽。

並追封睿王為睿烈親王,命另一半邊軍護送睿烈王回封地。

第二天

直到傍晚,叛軍的回覆才傳回:

“謹遵聖命。”

他們果然會答應,元容靈俏一笑。

元決死,龍首已失,軍心渙散,此刻朝廷給他們臺階下,不打算治罪,造反那種搏命掉腦袋的事,他們自然不願繼續冒險。

當天晚,二萬五千邊軍開拔前往朔州。

又一日,元容親自帶一千中軍送元決棺槨出城,並命禁軍將領薛渙帶一萬禁軍,隨另一半邊軍護送睿烈王回封地,以示皇家恩寵。

薛渙有異心,此刻定然戰戰兢兢,選擇的都是自己的親信。

而這,也這是她想要的效果。

二十日後,軍隊護送元決到封地懷州。

元容又下令,禁軍統領薛渙,護衛浩京不力,讓邪|教潛入京內,威脅聖安,即日撤去禁軍將領之職,由中軍中郎將謝繹接任。

自此其餘九萬禁軍間接歸她掌管,三萬中軍首領也是可靠的人,浩京安全隱患消除。

薛渙見事不妙,朝廷恐要秋後算賬,便帶那一萬禁軍滯留懷州。

元容聞訊彎起唇角,正如她所料。

再十日後,元容下旨:薛渙攜一萬禁軍無視皇命,遲遲不歸,視同謀反,各邊軍見者誅之。

並告訴懷州的各郡王,也就是元決的兄弟們,誰能在兩年內殺了薛渙,就讓誰繼承睿王的王爵。

一個月後,元容召回在朔州的那兩萬五千邊軍,以成功消滅邪|教總部為由大肆犒賞,並與領兵首將‘相談甚歡,交往甚密。’

一派軍隊已經歸順效忠朝廷的樣子,然後再放他們回南境駐地。

先分化勢力,再制造矛盾,讓他們互相猜忌,互相內鬥,相互牽制。

以敵制敵,不用大動幹戈,又能施加懲罰,警告其他藩王。

自此,朝中拜服,左右相無言以對,再沒有反駁的理由。

天衍三年,五月十六

在十六歲生辰這天,元容正式踏上紫宸殿,臨朝稱制。

群臣行禮:“參見長公主殿下”“參見長公主殿下”…

元容頭戴龍鳳冠,身著最高禮服澤衣。澤衣明藍羅衫為質,紅錦龍紋為邊,金銀繡雨露、江流、海濤為章。

水至微至大,至弱至強,生生不息,澤潤萬物。

水是相潤國的圖騰,也是澤衣的設計來源。

她在阿度右側的寶座上從容坐下:

“眾愛卿平身。”

半年後

在元容坐穩攝政長公主位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扳倒左相,扶顏征上位,為他的改革肅清障礙,鋪平道路。

她翻出前吏部尚書剛致仕時,左右相為爭吏部尚書的位置互相攻訐的奏章。利用右相上呈的左相一派失職的罪證,聯合舅舅顏征,將左相外貶出京。

罪證是右相自己提的,即便他想反駁,也不能開口。

顏征成功升任左相,推行土地改革,限制土地兼並,保障小民利益,遏制地主豪強坐大。減免賦稅,提高農工商原始產出者的積極性,並征收跨城,跨州的路稅,抑制私人勢力通過大宗單純的買賣行為斂集財富。

至於空缺的吏部尚書,她選了顏征派系下一個忠誠聽話的寒門官員填上。

第二件事,則是她的落落。

從夏天到如今,已經約半年沒收到他的消息,以往落落一兩個月就會給她傳消息的。

元容心不斷往下沈,隱憂和推測就像巨石,把她拉向最不想相信的事實底部:

落落回不來了。

她攥緊拳頭,擡頭看向窗外的那輪圓月。

皎潔明亮,見證著所有人的合家團圓,可是落落恐怕再無法擁有這樣的歡樂。

他是為護相潤,也是因為她,而客死異鄉。

心裏仿佛漏了個大洞,涼颼颼的風鉆進來,元容裹緊衣服,任由眼淚滑落。

她想起落落最後給她傳回的信息:

“恭賀我主臨朝聽政,社稷之福。臣亦有一喜事,臣很快就要見到心上人了。”

落落有了喜歡的人?元容那時還為落落開心,沒想到之後,再也沒能收到他的消息。

送他離開時,言語切切,希冀深深。

等他回訊時,顧盼重重,憂心惴惴。

而到如今這刻,信渺渺,天寒寒,夜淒淒,她曾經設想的再見歡景消散成空。

她的兄長沒能如願歸來。

元容為落落,不,他原是顧沈,為顧家洗去罪名,並以救駕為名,追封顧沈為靖安候。

並將落落的母親和妹妹接到皇家別院,燕歸園,並派專人照顧。

第三件事,她要讓科舉考試為女子開放。

給女子做官的資格只是第一步,要想實現男女平權,要對教育、繼承、婚姻、禮法等多方面變革,任重道遠,只能徐徐圖之。

即便現在開放了考試資格,能夠有機會讀書並被允許參加考試的也是少數,底層女子近些年幾乎沒有可能。

不過元容也沒有太擔心,她要先從中上層的世家女子裏培養一批屬於自己的女官,等她們在朝堂拿穩權力,開辟先河,後續自然好說。

至於她們的父親是否會同意,元容輕笑,顏征大力壓制世族,借此減少階級差距,而她又準備重用女官,她就不相信世族沒有一個動心。

元容在紫宸殿後側的理政閣查閱奏章。

總管太監來報:“殿下,禮部尚書柴固請求覲見。”

“宣”

總管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宣禮部尚書柴固,覲見。”

柴固一身紫色官服,五十三歲,身材枯瘦、長臉細目,他緩步走近行禮:“參見殿下。”

“免禮,柴尚書何事要奏?”

“殿下關於女子參加科考的旨意,臣以為不妥。”

元容擡頭:“哦?柴卿認為哪裏不妥?”

就知道這些迂腐儒官會反對。

柴固聲音粗啞,語速緩慢:“易傳有雲,天尊地卑,乾男坤女,所以男尊女卑,男外女內,此乃正理。讓女子參政,於禮不合,請殿下收回成命。”

元容輕笑:“天尊地卑,這是後人對周易八卦的解釋吧。可是大地支持你,承載你,孕育萬物供你吃喝。

到頭來,只因為它在你的腳下,不如高遠的天讓你仰視,就認為它卑賤。

忘恩負義,這就是柴尚書你的正理?”

柴固沈默片刻後:“天地有序,自然之理…”

元容站起,打斷他:“天上地下,是自然之理,天尊地卑,是你的歪理,也是古往今來的謬論。

再說,誰說乾卦就一定代表男,坤卦一定代表女?”

元容從桌案後走到前面:

“在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這八卦中,

巽離兌都是兩陽爻一陰爻,分為風火澤,代表長中少女,都是偏無形發散的能量,而全陽爻的乾卦天更是無形發散到極致,不應該和它們一組,代表女嗎?

還有,離卦本身就代表火和太陽,結果卻因為中女的含義被定義為陰卦,這合理嗎?

我沒記錯的話,陽本身的意思就是日光吧?”

柴固面色發紅,略顯窘迫:

“象傳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天剛健,本為男,地柔順,本為女。”

“錯,這句的解釋也錯!

柴尚書大可擡頭看看,天寬廣無邊,無形無質,哪裏剛硬了,天一直靜在,又哪裏行健了?

而地若是柔順的,你又怎能端立在上面,只有堅固的東西才能承載支持你,不是嗎?”

元容冷冷看著他:

“所以,前人對易經的解釋都是錯的。

依本宮推演,陰陽兩儀,陽為發散之意,陰為收斂之意。

發散到極致,無形無邊,就是空而廣的天。

收斂到極致,聚無可聚,就是實而圓的地。

其他六卦也是同理。

巽卦,中上陽爻下陰爻,震卦,中上陰爻下陽爻。

大氣下層收斂,向中上發散流動,就形成風。

大氣中上層收斂擠壓,向下釋放,就形成雷。

離卦,上下陽爻中陰爻,坎卦,上下陰爻中陽爻。

熱量中心收斂,向周圍發散,就是火和太陽。

能量周圍收斂,中心想發散卻無路,就是困和陷,或者水上下收斂,只能橫著釋放形成水流。

兌卦,上陰爻中下陽爻,艮卦,上陽爻中下陰爻。

水上層收斂匯集,向中下發散,便是潤澤。

石中下層收斂擠壓,向上層釋放,便突出地表成山。”

元容緩步走到他面前:

“並且這樣解釋,八卦規律非常一致。

天全陽,地全陰,都主靜。

而有陰有陽,收斂發散間,便會出現運動。

陽多陰少,能量流動方式就舒緩溫和。

陰多陽少,能量流動方式就激烈剛硬。

女子身柔,男子身強,女子處事方式溫和,男子處事方式激烈。

所以陽為女,空廣的天才是包容萬物,至柔至和的女子象征。

柴尚書,你認為如何?”

柴固拿衣袖擦著額頭的冷汗:“臣…臣不明白殿下的理論,只知道古聖人所言自有他的道理,還是宜遵循舊制。”

真是冥頑不化,元容走到桌前,將茶杯狠狠摔於地上:“古聖人所言?

本宮看古聖人說的最重要的話,‘君尊臣卑’,柴尚書是忘得幹幹凈凈。

那就煩請柴卿在這跪上兩個時辰,好好回憶回憶。”

茶杯碎裂的聲音讓柴固嚇一哆嗦,他戰戰兢兢跪在地上:“臣知罪。”

元容拂袖離開理政閣。

回到搖熙宮,元容仍然餘怒未消。

和顏悅色跟他商量,就是不聽,非得她使出雷霆手段,讓他知道天威難測,才肯好好辦事。

不先讓他們畏懼,她說的再對也沒人聽。

她意識到,馭下之術,需要鐵棍先行,獎賞後施。不然他們還真以為她好糊弄。

元容坐在椅上,手支在桌邊,撫著眉頭。

一整天的心情都被破壞,她很不開心。

所以她決定之後辦一場采選,選一些美人,給自己解悶。

一年半後,天衍五年,盛夏

搖熙宮

元容倚靠在軟榻上吃西瓜,一名容色明俊的年輕紅衣男子在旁邊給她扇扇子。

“殿下,能感覺到風嗎?仆侍再加點力?”男子眉目舒悅。

“不用了,取巾帕來,給本宮擦手。”元容將吃完的西瓜皮放回托盤。

“是”男子起身去拿巾帕。

這是她選來的美人之一,阮郎。

之前她下旨從各地選相貌英俊、體型健美、清白無疾的男子入宮侍主,職位是特用禦前侍衛。

看中留下的共有七個,有了美人陪伴,生活果然歡快多了。

阮郎拿著巾帕回來,細心為她將手上沾的西瓜汁擦凈,之後擡頭看向她的唇角,眼神纏綿:“殿下唇邊也有,仆侍這就為殿下拭去。”

隨後他上身逐漸靠近她,像是要,吻她。

“放肆!”元容擡手就給了他一耳光。

不過是個消遣的玩意,還敢輕薄她?

看來以前是給他太多臉了。

阮郎驚懼非常,眼睛睜大,立刻跪下:“殿下恕罪,仆侍知錯。”

元容吩咐:“來人,將他拉下去,仗十五,逐出宮。”

“殿下,仆侍知錯了,真的知錯了…”阮郎嚇到變色的聲音漸漸消失。

真是可惜呢,以往他是最得寵的一個,也許正是因為她對他特別的態度,讓他恃寵生膽,慢慢忘了規矩。

換一個好了。

“召岑郎來。”

“是”

半刻後,一個白衣美人拿著一把琴走進來,他容貌俊雅,氣質清冷,有二分像…顏征。

他也是態度最冷傲的一個,初進宮察覺被騙,要他以色侍人,簡直是以死相拒。

元容只好晾著他,最多讓他彈琴,沒有逼他侍寢。

“參見殿下,殿下今日要聽什麽?”岑郎淡淡開口,面上無半分歡喜之色。

“今日不聽曲子,找岑郎隨意閑談,坐過來。”元容指著軟榻尾角。

岑郎垂下眼,嘴唇緊抿,慢慢挪到榻上。

元容見他那勉強不願的樣子,倒是笑起來,她直起身靠近,氣息拂在他耳邊:“若本宮要與岑郎談魚水之事,岑郎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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