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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天氣已經遠去,刺眼的陽光穿透了醫院的窗鋪在了地板上。

孟星河輕輕拍了下夏已深的胳膊,停止了這個擁抱。

他坐回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嘆了一口氣,“人一長大好像就不如小時候那麽坦蕩了,什麽心意都可以直接表達,愛恨好像也都是一句話的事,而不像現在......這麽矛盾。”

夏已深的笑僵在了臉上,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閃爍了片刻,艱難地開口問道:“能跟我說說嗎?我讓你矛盾,讓你為難了嗎?”

孟星河笑了笑,坦然道:“矛盾的是我自己。我恨你,又愛你,既想你又怨你,我朋友說這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在意,人應該跟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可在夏叔叔找到我的時候,我又突然害怕我們不被理解,而想要想要再次逃離你。”

“哥哥……”

夏已深內心一陣苦楚,孟星河的愛自然是讓他欣喜若狂,可他知道那些恨和怨也是無法避免的,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緊了,窒息的痛感遍布全身。

他想安慰孟星河,可他是夏已深,是曾經給孟星河帶來傷害的人,所以……他連安慰的資格都沒有,他只能用餘生對孟星河成千倍百倍的好,慢慢贖罪。

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即說道:“我爸找你了?”

夏已深痛恨自己怎麽只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居然忽視了這個字眼。

他頓時有些害怕,怕孟星河又因為他受到了夏家的逼迫。

夏已深拿起手機打算詢問一番,孟星河阻止了。

“不用擔心,我沒事,夏叔叔沒說什麽。我只是很奇怪,我明明在見到夏叔叔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如果對方還是阻止我們親近,那我就主動離開,可當對方問我敢不敢為了這段感情犧牲自己的前程時,我連想都沒想就說了‘我敢’。”

孟星河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對自己的所言所行並不理解。

夏已深也楞住了。

隨後,孟星河又苦笑起來,“我說我不怕別人的眼光,也不怕犧牲自己的事業,如果大家不喜歡我們,我可以等你出院後帶你走,我們藏起來過日子。”

“很奇怪吧,我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孟星河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擡眸看向夏已深,“夏已深,我想明白了……”

夏已深的心咯噔一聲,內心控制不住地緊張、忐忑,像在等待最後判決的囚徒。

“雖然過往的事情,我沒辦法原諒,但或許我可以再勇敢一點,把過去暫時存檔,我們重新開始。”

“暫時存檔?重新開始?”

夏已深心中疑惑,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而且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孟星河當初的那句話。

“不想背叛以前的自己。”

因為傷害確實令孟星河切切實實地傷心過、痛過,所以無法原諒的,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如果原諒了他,那就是背叛了曾經痛苦傷心的自己。

夏已深的眼眸微微顫了顫,心臟好像被那些過去撕裂了一般。

“好。”

他的聲音帶了一點顫,“那就存檔吧,我會用以後所有的時間努力,讓你慢慢地痊愈。”

孟星河微微笑了笑,“好。”

說完後,他站起身靠近了夏已深,然後在對方臉頰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我們又一次彼此屬於了......夏已深。”

夏已深閉上了眼,臉頰的溫熱依然熟悉,可卻帶給他了之前從未有過的震撼,好像身上的每一個血管都在叫囂,在顫栗。

果然,無論多久孟星河都像罌粟一樣,讓他碰上一下就著迷。

夏已深控制不住地歪頭在孟星河頸側蹭了一下,然後吻上了對方的脖頸,“哥哥,我屬於你。”

孟星河顫抖著攥了下夏已深的衣袖,適時地後退了一步。

他輕咳了一聲,說道:“下午我回家一趟,把畫具帶過來,等我回來。”

夏已深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就像惡餓狠了的野狼在盯著自己守候已久的獵物。

夏已深應道:“好,我等你。”

*

傍晚之前,孟星河依言把畫具搬到了醫院裏,在醫院陪著夏已深。這一陪就是一個多星期。

深秋悄然而逝,等夏已深出院的時候天已經有些冷了。

“我雖然出院了,可是腿上的傷還未痊愈,得有人在身邊陪著。”

夏已深和孟星河一起站在醫院的電梯裏。

倆人靠得很近,夏已深說話是的熱氣都撲在了孟星河的後頸上。

孟星河揉了一把脖頸,當做沒聽懂夏已深的暗示,說道:“馬上要開展了,我很忙,請楊特助照顧或者......”

夏已深捏住了孟星河揉脖頸的手,語氣了帶了些撒嬌意味,“我也不麻煩,雖然受傷但也並非一點不能動,所以你的二樓剛好適合我。”

“你......”

孟星河扭頭看向夏已深,對方的眼神赤裸又熱烈,他只看了一眼又匆忙閃開了,“你腿傷著呢,想什麽呢?上不了二樓。”

夏已深挑起嘴角輕笑道:“哥哥,只傷了一條腿,不耽誤,而且,我們剛和好不宜分居吧......”

孟星河的臉頰一下就紅了,“我.....我很忙,得專心籌備畫展的事,需要專心,暫時欠著吧。”

“欠?欠著?這還能欠著?”

夏已深似是難以理解這種欠債方式,但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最後又努力爭取了幾次,好歹是爭取到了上二樓住客房的機會,所以便跟著孟星河一起回了孟星河租住的院子。

楊特助也很識趣,收到了夏已深的信息之後,不到一個小時,恨不得把夏已深的家當都搬來了,轟轟烈烈地在門口停了好幾輛車。

孟星河無語至極,呵斥了楊特助後,只把夏已深日常使用的東西留下,其他的又原樣讓楊特助送回去了。

*

開展在即。

夏已深和孟星河雖住在同一屋檐下,可見面次數卻實在不多。

孟星河每天早出晚歸籌備著畫展的事。

雖說這次並不是他的個人展,但對他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經驗,所以幾乎是從夏已深出院開始,孟星河便忙得腳不沾地了。

和主辦方開會、跟會場對接、甚至找了會展策劃團隊,所有的事宜他都半參與,權當作為以後個人展積攢經驗。

因為忙碌他“欠”夏已深的也越來越多。

夏已深親手準備了燭光晚餐,孟星河卻在坐下三分鐘後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孟星河揚起嘴角一笑,然後在夏已深嘴角輕啄了一下,“最近真的忙,先欠著。”

約好要在夏已深生日當天過二人世界的,可孟星河卻因為太忙根本無法趕回家。

孟星河發了一張照片給夏已深。

——【孟星河:欠著,畫展結束後還。】

附圖是飛往某度假海島的航班信息。

夏已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好久,頓時一陣口幹舌燥。

——【夏已深:好,到時連本帶利一起還。】

*

在倆人的賬單拉地更長之前,畫展終於開展了,夏已深也養好了傷,總算沒有錯過孟星河的畫展。

當天,孟星河一大早就穿上了定制的西裝,和夏已深一起急匆匆地趕去了會場。他想提前把場館重新檢查一遍以防疏漏,畢竟都辛苦了這麽久了,千萬不能在緊要關頭出岔子。

二人一進入藝術園區之後就發現來人已經不少了,場館門口也滿滿當當地擺滿了慶賀花籃。

孟星河從中間穿行而過,隨意地掃了一眼,看到花籃上掛滿了夏氏、林繁、小滿,以及協會前輩們的名字。

他的心砰砰地跳著,雖然現在不是他的個人展,但也讓他有了一種夢想早已實現的錯覺。

他的腳步在場館門口微微停頓了一下,可眨眼之間他便回神擡腳踏了進去。

“這只是開始,你以後會更好的,祝孟老師乘風破浪,前程似錦。”

夏已深似乎抓到了他剛才瞬間的出神,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禮物晚上再給你,敬請期待。”

孟星河用胳膊杵了一下夏已深,“是什麽?”

夏已深搖搖頭,拒絕回答,“說了怎麽算驚喜呢?”

孟星河承認心中確實有些好奇,但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挑了下眉,“那我收不收也得考慮一下。”

說完後他就迅速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無視了夏已深控訴他無情的話。

*

等場館內的一切都檢查妥當之後,孟星河便在門口不遠處做起了迎賓。

今天有好多前輩過來捧場,不主動迎接一下著實不像話。孟星河也因此忙得頭暈腦脹。

他剛剛把林叢植老師迎進了場館,王鶴松老先生的車便停在了路邊。

王鶴松的助理上前攙扶著對方朝著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孟星河匆匆忙迎上去站在王鶴松先生的身側:“先生?近來還好嗎?”

王鶴松放開了助理的胳膊,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孟星河小臂上,“挺好的,聽說今天你有新作品,特意來瞧瞧。”

孟星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謝厚愛,您裏面請。”

王鶴松在孟星河的攙扶下進入了場館之後,協會的前輩們也就來的差不多了。

孟星河腦中的那根弦瞬間便松了下來。

他頓覺腰酸腿疼。沒想到籌備畫展這麽久,當天還要這麽累。

忽然,孟星河感覺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他沒有回頭便知道是夏已深站在了自己身後,畢竟倆人用的一樣的香水,對方一靠近他就聞到了。

“你往後仰,靠在我身上。”

夏已深站在他背後輕聲說道。

孟星河眼中的笑意漸濃,慢慢地後仰靠在了夏已深的肩膀,他洩了勁,全靠夏已深撐著他。

“你晚上要送什麽?”

孟星河好奇地問道。

夏已深低沈地笑了笑,胸腔發出的顫動傳到了孟星河身上,讓他感覺心臟都癢癢的,“我得考慮收不收,所以你先給我透個底,讓我想想。”

夏已深說:“我不告訴你。”

孟星河撇撇嘴,“不說算了,我不打算收了。”

孟星河說著就站起身,也不靠著夏已深了。

夏已深“哎”了一聲,緊跟在孟星河身後,“哎呦,哥哥,別生氣啊,我......”

“星河!”

陸小滿和林繁已經來到了場館門口,遙遙地朝孟星河揮舞著手臂。

孟星河喜笑顏開,快步迎了上去,“這麽遠你們怎麽來啦?”

陸小滿得意道:“當然要來!咱們這關系,誰不來我也不能不來啊,是吧。”

陸小滿的眼神在孟星河和夏已深身上轉了幾遍,然後便了然說道:“得虧來了,不然某人就有太多秘密藏著我了。”

孟星河聽出了小滿的意思,有些害羞地抓了一下發尾,然後轉移了話題,“你臉色有點差,怎麽?沒睡好?”

陸小滿的註意力果然被轉移走了,他一邊朝場館走去一邊揉了揉眼睛,抱怨道:“跟睡覺沒關系,是老陸瘋了!他兒子是什麽材料他心裏沒數嗎?怎麽這麽望子成龍呢?”

孟星河彎著眼睛笑了笑,“說不定真是一條潛龍呢,要不然秦家的小女兒怎麽能眼巴巴地非要跟你好呢?我在這邊都聽說了。”

陸小滿啞然,臉頰肉眼可見地紅了,“哎呀,同學,就是......普通同學。”

“哦~~普通同學。”

孟星河意味深長地說道。

陸小滿有些不好意思了,快步走進了場館,“好了好了,快給我介紹介紹這些畫吧,我也要被藝術熏陶熏陶,最近忙得滿身銅臭味。”

孟星河應了,可還沒來得及跟上去就被林繁叫住了,“星河。”

孟星河回頭,驟然看到林繁舉起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遞到了他的眼前。

“啊?”

孟星河瞬間攥緊了自己的雙手,忐忑道:“不不不,不能收不能收。”

林繁看他的模樣,瞬間就明白了,然後“噗嗤”笑出聲,“放心,不是戒指,上次出差淘來的小玩意兒。”

孟星河尷尬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林繁看了看沈默著站在孟星河身後的夏已深,嘆道:“你大可放心,如果我送戒指,估計某人不會放過我的。”

孟星河也回頭看了看,夏已深正怒氣沖沖地瞪著林繁,眼神中的嫌棄厭煩自不必說。

今天這日子,他實在是不想倆人再有什麽言語沖突,於是便趕緊招呼著林繁,“多謝你的禮物,快進去吧,等會人就多了。”

林繁和夏已深各自收回了敵對的目光,然後分道走進了展館中。

*

“哎,星河,這幅畫是不是當初還上了新聞來著?”

陸小滿的眼睛閃著光,一邊賞畫一邊小聲問道。

孟星河點了點頭,“是,當時有人想要巨資拍下被拒絕了,好像鬧得挺大的。”

展館中的人越來越多,孟星河的聲音也不自覺大了一點點。

“哥哥,林繁他對你心懷不軌!”

夏已深趁著人多,親昵地把下巴擱在了孟星河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很低沈,說得孟星河耳邊一陣發麻。

孟星河擡手揉了下耳尖,“你對我也心懷不軌。”

他把手垂了下去,夏已深的手便立刻纏繞來上,揉一揉捏一捏地把玩著,“有一種辦法可以讓我對你的心意變得合理而正當。”

孟星河輕笑了一聲,問道:“什麽?”

夏已深沒有說話,正當孟星河打算回頭看的時候,忽然,手指間一絲冰涼縈繞。

他低頭看下去然後便看到無名指上一枚戒指在閃閃發光。

“我們結婚吧。”

夏已深說道。

孟星河感覺身後的夏已深肌肉瞬間緊繃了起來,聲音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沈默著擡手看了一眼。

這枚戒指他很熟悉,可是三年前在海岸邊,他明明已經……

夏已深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三年前因為我的糊塗傷害了你,當我知道你當時拿了戒指之後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後來我找到了那家店按照你之前的款式,重新定了一對兒,現在我終於可以把戒指套在你手上了。”

“嫁給我吧,就在你定的那座海島上,那裏是允許我們成為合法伴侶的。”

孟星河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心頭一陣發熱。

他強壓著心底的感動,壞笑道:“為什麽是我嫁給你?我不願意。”

夏已深聲音有些沙啞,“那我嫁給你,哥哥,你娶了我吧,我絕不負你。。”

孟星河微微挑眉,“哦”了一聲,然後壞笑道:“這承諾我可不敢說,畢竟我沒原諒你,萬一有一天我又想起了當年的事,覺得虧了,那我依然有可能不要你。”

夏已深的手緊攥著孟星河的手指,說道:“我會努力黏著你。”

孟星河嘴角彎了彎,回握住了夏已深的手,“好,那你好好努力。”

*

“哎,那倆人呢?”

陸小滿在畫展上逛了一圈,一轉頭發現孟星河和夏已深不見了。

林繁也四顧了一圈,說道:“沒看見,你打個電話問問。”

陸小滿“哦”了一聲,直接開了視頻,“你倆已經出去了嗎?怎麽還有樹啊?”

孟星河的臉在鏡頭內洋溢著微笑,“對,我們已經出來了。”

陸小滿接著問道:“好吧,那等會去幹嘛,該吃午飯了好像。”

孟星河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抱歉,沒辦法一起吃午飯了。”

“嗯?為什麽?”

忽然鏡頭一轉,兩只帶著鉆戒的手在鏡頭中出現,“因為我有更緊急的事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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