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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真相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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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真相眼前

好好的賞花宴變了氣氛,那位被梁楚堵回去的秀才氣得當時便要撲上去,孰料梁楚氣定神閑地笑說:“才子莫動怒,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可別為了區區梁某失了君子風範。”橫豎都是要被這群人小看成粗野之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裝謙謙君子,還不如正正經經粗給他瞧。

那秀才氣得臉紅脖子粗,動嘴不是動手也不是,倒是秀才身旁面容清秀,著裝樸素的女子偷偷拉扯他的衣角聲若蚊蠅般道:“相公,別吵架。”眼中滿是祈求之色。梁楚覺得這夫人倒是有些眼熟的,平日沒少去梁記買糧油,從出手便可以看出這對夫妻日子過得緊巴巴。何況今日這種宴會,誰家帶來的女子不是仔仔細細打扮一番,不說艷壓群芳,端莊典雅為必要。此女子明顯是認真裝扮過,只是頭上連支銀器都沒,那便是她家男人的問題了。

秀才被女人幹涉,顯得更加憤怒,狠狠瞪了女人幾眼便咬牙切齒道:“看在於大人面上,今日就算了。”說罷揮袍入座,看也不看身旁眼眶紅紅的可憐夫人。在座人不禁揣測,這位夫人今晚回家定要被丈夫修理一頓的。

“多謝兄臺諒解。”梁楚施施然鞠躬道謝,心裏輕哼,不就是一個文人而已罷了,窮得連飯都吃不上還要擺聖賢雅士的譜。梁楚自問從不小看任何行道的人,惟獨打小就不大喜歡文縐縐的讀書人,有些讀書人的才品的確值得敬仰,可照樣有很多窮盡家中所有財產最後什麽也讀不出來還偏偏弱不禁風一不下地種田二不伸手行商,非要揪著文人的調調擺譜,天知道背後已經窮得養不起老父老母,靠著結發妻子辛苦種地,虧得有臉出來得瑟。

最厭不能自食其力的成年男人,這一點對於梁楚來說從未變過。曾經是,如今也是。

他活了二十多載,這般去頂撞一個文人只有兩次,今日一次,多年前,在異地他鄉春風和煦的一個晌午,也是這般沖動過。

沖冠一怒為紅顏,這般形容倒也是沒錯的,然歲月流轉,今非昔比,梁楚自嘲一笑,如果知道當年一怒會為如今惹來災禍,他梁楚一定乖乖的當孫子悶頭擦肩而過。管你是什麽落難才子,管你是什麽楚楚佳人,管你的苦苦哀求,管你的哀怨情仇……到底誰才是最無辜的人,這些白眼狼有誰能懂!

這頓賞花宴,賞的不是花,而是一對故人。吃的不是茶,而是一腔苦悶。

請客之人的目的達到了,做客的更沒必要待下去。

梁楚似笑非笑看向面色平靜地知府,頷首道:“大人請梁某來心意已經盡到,梁某還有事務在身,這就告辭了。”

知府大人客氣的出言挽留,然梁楚離意堅決,客套幾下便拉著 朱寶珠攜手而去。

同美人站在人群之後的聞眉莊望著梁家夫妻倆遠去的背影,昏昏暗暗的月光下,身形偉岸的梁楚背脊挺直,寬厚的手掌拉著圓胖朱寶珠的玉手,隨著離去的步伐輕輕搖晃,二人拉長的身影隨風顫動,最後融為一道攜長的影子,似如夜風般寧靜,如月光般永恒。

她想起未嫁時娘親告訴她的話,一個男人在生氣之後還能放下怒容和和氣氣對你笑,緊緊握著你的手道聲:夫人,我沒事。

這樣的男人,一生只願護著一個女人,一生只要一生的幸福。

聞眉莊輕輕嘆息,人和人的命,從出生開始便註定不同,尤其是女人。

出生不好的女人有永遠求不到的福氣,出生好的女人亦有永遠覓不到的幸福。

人生短短幾十載,願不願為一生圓滿去賭,賭不賭得贏,仍得看命。

“寶珠姐姐是聰明的女人,我娘說聰明的女人有資格被愛護一生,因為她們總是最清楚什麽才是自己該丟棄的,什麽才是自己該爭取的,什麽才是最該守護的。”聞眉莊微微勾起薄薄的嘴角,笑顏裏有羨慕亦有嘲諷,不知是羨慕誰和誰,又不知是嘲諷誰和誰。

美人從消失的一雙背影裏收回視線,輕哼道:“聰明不聰明,只有到死的時候才知道。何況,她覺得自己一生跟對了人,不能說她男人也慶幸自己娶對了妻。畢竟那個胖女人實在……”

“妹妹說的沒錯,是啊,人只有在活到老死的一刻,才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過得聰明不聰明,幸福不幸福。”聞眉莊點頭賠笑,又補充道:“有些人可能追隨別人一輩子,但臨到死才豁然發現自己這一生追得真不值得,於是最後只能含恨而終,妹妹你說有沒這般愚笨可憐的人?”

美人聞言玉面色變,冷氣森然地瞪著聞眉莊,一雙美眸扭曲得兇狠異常:“聞眉莊,你不要拐著彎罵人。你也不照照鏡子看你自己什麽德行,不比那胖子好多少,果然什麽人交什麽友,成天靠著你那朝廷老爹能逞強多久,你以為等你爹死了,老爺還會委屈自己留著你當夫人?簡直可笑之極。我看臨到死豁然開朗嫁錯郎的愚蠢女子是聞大小姐你吧?”

“妹妹教訓的是,姐姐我會好好思忖個法子,爭取日後我爹去了,還能讓老爺念著舊情留我一生。不然姐姐我一無貌,二無才,三無茍且偷生的膽量,怕真的得淒淒慘慘死去了。”聞眉莊楚楚可憐地嘆下一地淒涼。

美人譏笑:“別成天為了一個心裏沒你的男人胡思亂想,想破腦袋想穿心臟也是無用之功。”

聞眉莊憂傷道:“可我有什麽法子,女人嫁給誰就得為誰窮盡一生,再說能嫁給博學多才的老爺,也是我的福氣,妹妹你說是不?”

“呵呵,別說笑了,你嫁給老爺,是他的厄運!”

“……這……姐姐我可不是掃把星……妹妹你傷我心了……”聞眉莊一瞬紅了眼眶,眼淚嘩嘩落下。

於錦繡這時折回來,正好看到聞眉莊低頭垂淚,而美人兒怒氣匆匆瞪向他,氣急敗壞道:“於錦繡,你給我趁早把這個女人弄走,成天姐姐姐姐聽得我心煩!”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於錦繡還來不及留住美人兒,無可奈何地靠近聞眉莊溫聲問:“夫人這是怎麽呢?為何而哭?是不是妹妹惹你生氣呢?”

聞眉莊頭一扭,急忙擦拭眼淚,倔強的止住哭音,毫不在意,大咧咧笑道:“哪兒呢?妹妹什麽也沒說,我不知道妹妹不喜歡我自稱姐姐,我以後會改口。老爺莫急,趕緊去用膳吧,我去廚房差下人快些上好酒菜,老爺先去陪客人才是。咱們一家初來乍到,可不能輕慢了大夥。”

“恩,那我去忙了。”

聞眉莊看著於錦繡離去,心中暢快無比。美人美人,當然討厭她自稱姐姐,誰叫堂堂大美人進門比她早,年齡比她大,卻得屈居一個妹妹,看不把大美人兒憋屈得連皺紋都快出來了。

回到家仍然糊塗梁楚今夜為何火大的朱寶珠並沒怪問梁楚什麽,今夜目的是去結識知府大人,但是那些人的的確確有些狗眼看人低。然朱寶珠覺得梁楚並不會因簡簡單單小事便忍耐不住去砸場子的莽漢,他不該這麽沈不住氣,氣得連飯都沒吃便回了。

仔細回想,他之所以這般反常,是在知府一家出現之後。

朱寶珠腦中思緒飛轉,去廚房找廚子簡單弄了三個菜便端回房裏,拉著心情不好的梁楚一起用膳。

梁楚吃了幾筷子後似乎郁結房內的沈默,煩躁得停下筷子,擡頭去看低眉吃飯的朱寶珠,見她面色平和,安安靜靜並沒多問的意思。這般平靜,梁楚心裏反而亂得如貓爪。

有些往事寧可永遠不提,只是面對最親近的人,不提又心中難安,特別是那秘密就快不再是秘密。

梁楚有預感,要不了多久,那些傷人往事會成為太陽下刺眼的毒針,一絲絲一豪豪暴露在眼下,叫你痛不欲生。

與其等著他人去揭露事實,倒不如,自己去對她坦白。

“寶珠,你也吃點肉啊,別光吃素菜。”梁楚夾起一塊精瘦的紅燒肉放進朱寶珠碗裏,朱寶珠聞言笑道:“你還嫌我肉不夠多罷?”

“寶珠瞎說,肉都是長自己身上的,哪會嫌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寶珠應該順其自然,該吃肉時就吃肉,這樣身體才算好。”

朱寶珠嘖嘖笑他:“我的確有吃,倒是相公你啊,該多些素菜了,別餐餐要肉。你看你最近臉上盡是紅疙瘩,油光可鑒,肚皮愈加浮腫,嘴巴起泡泡,你就是吃肉吃多了上火,哼,我得好好管住你的嘴巴。”朱寶珠說罷,一連夾了幾筷子清炒胡蘿蔔和菠菜塞進梁楚的碗中,見梁楚像挑食的孩子般垮下臉,真是叫人好笑。

梁楚雖不想吃,但是看在朱寶珠的面上不得不吃,草草扒完討厭的素菜填飽肚子,那廂管家在屋外通報梁太爺找梁楚過去說話。

梁楚叮囑朱寶珠早點歇息,自己便跟著管家去了。

梁楚一走,朱寶珠自己細嚼慢咽填飽肚皮已是半刻後。吃罷收拾好桌面便端著餐盤走出房門,這會玉容應該在下人房裏話嘮,朱寶珠也懶得叫她。吃飽了出去走走算是散步了。

廚娘和廚子大叔就著昏黃的燭火在廚房發面、洗菜準備翌日的早膳,見朱寶珠端著盤子過來,廚娘立即接過去,道:“夫人這些事叫下人便可,夫人何必自己動手。夫人和老爺可吃好了?鍋裏還熱著紅棗木耳,夫人可要喝一碗再睡?”

朱寶珠忙搖頭,見廚子大叔倍兒有勁的揉著面團不禁走過去問:“李大叔,這是明早的包子面?”

“夫人說的沒錯,包子饅頭都用這個面,是老爺鋪裏拿回來的上好面粉,白花花的幹凈又好吃,不說啊,洪湖那邊產的糧食和安水還有咱們南鄉的都不大一樣,各有各的味。”

朱寶珠哦了一聲,對這些並不懂,也不多問。心中算算日子,便忍不住道:“李大叔,從明日起,你可能教我搟面?我想自己做面條,很長很長的那種長壽面,李大叔可能教我?”

李大叔聞言一楞,一時沒明白尊貴的夫人何必要學這些。

還是廚娘心思細膩,立即便明白了朱寶珠的用意。當即給了李大叔一拐子:“夫人讓你教你就教。”

李大叔傻傻點頭,應道:“恩恩,夫人想學,那一定教。”

“謝謝李大叔。”

朱寶珠笑著從廚房走出去,慢吞吞朝房裏踱步,一路上還能聞到園子裏的菊花香,假山上泉水清流,潺潺作響。

“寶珠妹妹。”"

驟然出現的聲音嚇了朱寶珠一跳,心臟撲通撲通鼓動,驚愕回頭看到模糊的黑影原來是蘇二少,朱寶珠喘氣,幸好不是鬼魂,走夜路果真容易受驚。

“蘇大哥……你怎在這裏?”朱寶珠再次見到蘇二少,心情完全算不上好,有股想發脾氣的沖動。三更半夜忽然出現在府裏找她一介女流,這實在過了。

蘇二少似乎看出朱寶珠不想逗留,二話不說便拉著朱寶珠的胳膊輕輕一躍,跳進一方石洞中,朱寶珠的尖叫被蘇二少堵住,二人氣虛紊亂。

“嗚……你要做甚?”朱寶珠靠著蘇二少的胸膛,兩人貼得親近,彼此的氣息纏繞,氣氛暧昧得讓人厭惡。   "

蘇二少吐氣,無奈道:“你不要喊,我便放開你。寶珠妹 妹難道不相信我?我來此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朱寶珠思忖良久,終是點了頭。

蘇二少依言放開她,走開幾步拉開距離才道:“寶珠妹妹今日去見了知府?”

“恩。”

“可見到了知府的小妾?”

“見了,是位大美人。”

“你可知道那位大美人是誰?”

朱寶珠搖頭,大美人是誰關她何事。

蘇二少再次嘆息,回頭盯著一無所知的朱寶珠,他很好奇自己說出真相後,一直以來幸福知足的寶珠妹妹可還能笑顏依舊?可還能柔情似水地喚那人一聲相公?

如果真相會毀滅寶珠妹妹所有的笑容,會毀滅她心裏的依附和溫暖,會讓她從此活在痛苦之中,那他到底要不要說?

即便不說,寶珠妹妹終究還是會知道。

與其被自己丈夫瞞在骨子裏傻傻信任他,這些真相,一定得說。

“寶珠,你在哪兒?”

“夫人,夫人——”

假山外面的呼喊拉回蘇二少的神志,蘇二少不耐煩的輕斥一聲,暗罵怎麽來得這麽快。

朱寶珠聽到喊聲立即要出去,蘇二少拉住她的手臂匆匆說道:“寶珠妹妹聽我說,那個女人就是梁楚的前妻季語靈,我下次來找你。”

蘇二少一說完閃身速速離去,獨獨留下傻楞楞的朱寶珠矗在洞前,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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