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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第 4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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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第 4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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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一絲猶豫,林南音立即上前一劍將地魔之王的心臟挖了出來。

她一直都知道,修煉便是與人爭、與天爭、與己爭。從前她沒有機會,不敢輕舉妄動。如今肉已經到了嘴邊,哪有不吃的道理!

哪個修煉之人的骨子不藏著一絲孤註一擲地瘋狂。

所有地魔的要害都是心臟,哪怕地魔之王也不例外。心臟一去,任由地魔之王生前再如何威風凜凜,此時也都化成一灘死肉。

眼角餘光瞥見瞎子似乎正往這邊飛來,林南音攝出地魔之王的精血便往嘴裏吞服。

哪怕她下一刻就要同人族修士對上,此刻她也要將到手的東西吃進肚子,否則誰知道她辛苦得到的一切以後會不會便宜旁人。

和普通地魔的精血顏色不同,地魔之王的精血呈暗金色,每一滴都如同流動的黃金,絢爛又淩厲。

絢爛在於那血的奪目,淩厲則是它被林南音吞下,其所蘊含的磅礴靈力差點將林南音撐爆,不提她外形已經穩不住人樣,她內裏更是宛若被千萬柄劍尖淩遲,讓她痛不欲生。

而在這無盡的痛苦之後,卻又有一道林南音從未感受到過的強橫力量在她體內節節攀升。

地魔的修為來源於殺戮與掠奪,它們在吃了同伴之後就會得到同伴的修為。現在她吞噬了地魔之王,那相應的她若蛻變成功就會成為下一個地窟之主。

感受著自己體內修為的疾速增長,林南音制止了退走的腳步。她轉身,無懼目視後方逐漸靠近她的藍色人影,面無表情將第二滴地魔之王的精血放入嘴中。

前一波靈力暴動尚未平息,新一輪的靈力暴動又在她體內繼續。

這一回,她的肉身終於支撐不住人形,無處安放的靈力在她周圍環繞凝聚,最後連帶著她的肉身一起漸漸融化為一團巨大的淡金色影子。

地魔沒有形態,沒有四肢,全身柔弱無骨宛若一灘影子。也許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不是人了,只是她心中當人的信念一直支撐著她,讓她擁有著人的模樣。而現在,被最為暴虐的精血一沖,她再也維持不住那點假象。

這才是最真實的她。

這一路以來,風雨塵霜都曾在她身上留下過印記,她也怨恨也不甘也在無人的暗夜裏自暴自棄。她的內心深處早有一頭魔,只是她掩飾的好,不曾外露過。

但,是魔又如何。

她的手,始終清清白白。哪怕現在她以魔身站在瞎子面前,她也沒半點畏懼與羞愧。

她甚至在心裏做好了準備,若瞎子看到她對她感到失望、恐懼、後悔,那她就殺了瞎子。

她絕不接受感情上的半絲欺騙。

瞎子一步步向她靠近,最後落在了她前方三步遠的地方。

在自身冰冷審視的目光下,林南音看到瞎子半蹲在地魔之王的屍體前取出了第三滴暗金精血,然後送至她的嘴邊。

“不會有人打擾你突破。”瞎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瞎子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林南音驚愕,瞎子身後的所有人修也都集體失態。

“師兄你在做什麽!為啥不殺了她!”

“那是地魔!”

“師兄?你怎麽能餵養地魔?!”

“快殺了她,不然會有新的地魔之王誕生,到時候我們誰也跑不掉!”

一聲聲質問沒能影響到瞎子,他托著暗金精血的手仍舊舉著,長槍未動,反倒是身後有修士忍不住對林南音出手,他一槍橫隔其間,震的所有來人統統倒飛。

“晏溪!”這時一道暴喝宛若驚雷自半空砸下,林南音擡眼,發現是人族修士中修為最高的老頭正瞪著牛眼一臉失望地看著瞎子,“她已經成魔!”

瞎子強行將手中的精血餵入林南音嘴中,然後轉身,擋在她的身前,“她是人。”

“她哪裏是人!地魔不通人性殘忍血腥,她連同類都吃怎麽不是魔!師兄你為什麽要維護一個地魔?難道你忘了獵魔戰場上那些同門的屍骨?還是說你要為一頭地魔背叛宗門!”

“師兄,只要殺了她地窟就平了,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獵魔戰場,也不會再有無辜的同門來這送命。師兄你不要攔我們!”

“廢話什麽,直接殺啊!他要攔那就連他一起殺!叛徒不配做我們長生宗的弟子。”

人群躁動,仇恨早已蒙蔽了絕大多數人的眼睛,隨著最後那人一聲高吼,已經有無數人朝著林南音沖來,想解決她這個最後的威脅。

然而不等他們沖到林南音的面前,瞎子手中銀槍飛起,靈光閃爍間,竟然無人能靠近林南音半步。

這一刻,一眾長生宗弟子這才明白了為何幾百年過去晏師兄還是眾人的師兄。

在混亂之際,第三滴暗金精血已流入林南音的四肢百脈。

如果說前面兩滴是改變她的修為和外形,那這第三滴便是驅散她身為人的人性。第三滴精血入體,林南音只感覺周圍的溫度疾速下降,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暴戾之氣,這些暴戾之氣讓她眼睛逐漸變得血紅,理智也逐漸被拋之腦後。

血。

滾燙的血她極度渴望,仿佛只要吞下那些血她就能從現在的苦痛中解脫出去。

她的目光從周圍的人影上一一劃過,最後落在她正前方那道青色背影上。

不行,她是人。

他說她是人。

人不能濫殺。

再低首,林南音將第四滴暗金精血攝入嘴中吞下,這次是更洶湧的暴虐感席卷腦海,隱約中她聽到一聲怒吼:“晏溪,若你還當你是長生宗弟子,還當你是我的徒弟,現在就讓開!”

晏溪,瞎子原來是叫這個名。

林南音感覺理智已經離她越來越遠,瞎子卻沒還站在她的面前沒有推開,“我永遠是長生宗弟子,也永遠是您的徒弟。她沒有殺人,手裏沒有沾半滴無辜之血。她是人非魔,我不會讓開。”

她都已經變成了這樣,他竟然還堅持她是人。

那她又怎麽能讓他失望。

壓下全身血液裏叫囂的戾氣,林南音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背影。

只要他在,她就絕不動手。

“她如何沒殺人,”人群似乎有人嘰嘰喳喳,那聒噪的聲音真是難聽,“我兒不就是死在了她的手裏!可惜我那日和兇手擦肩而過竟沒將她給認出來,否則哪輪到今日她在此處猖狂。縱然她是你的妻子,那也是過去的事。人魔不兩立,難道你也要入魔不成?”

“先不說當時輕音師弟已經練氣九層,她一個練氣二層的修士為何會被逼得動這個手,就說以輕音師弟好大喜功自私自利的品性,會被殺也是遲早的事。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我還是那句‘殺得好!’。”還是瞎子的聲音動聽。

“你!”

“魔就是魔,就算她沒殺人那也是魔。”這是原先那老頭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正氣凜然,“人魔若是混淆,那將人不是人、魔亦非魔。若正不成正、邪不是邪,這世間又何論黑白?長生宗遇魔便殺是幾十代弟子用血堆出來的規矩。晏溪,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讓,還是不讓!”

“她是人。”聽到瞎子的再次重申,林南音感覺他的語氣比她自己都堅決。

隨著瞎子聲音落下,林南音就見他同那老頭打了起來。劍動槍起,人影翻飛間,又有人趁虛而入想對她動手。

不過還不等她出手,又有一男一女兩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男的她認識,前面一直追著她喊‘師嫂’,女的她不認識,但聽得其他人喊她‘十三’。

“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那被稱之為‘十三’的女修眼含熱淚,“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可以隨意殺人而不受宗門制裁,救下同門的師兄卻因為不是人形而能被隨意斬殺,如此迂腐到無情無義的宗門我早就不想待了!若當人虛偽寡義,那我不如成魔!”

十三最後那句話很得林南音的心,她凝視著最前面的青色背影,然後將地魔之王體內剩下的第五、第六、第七滴暗金精血全部吃下。

三道磅礴的靈力在林南音體內炸開的瞬間,徹底摧毀了她所有的神智。她眼前一片血紅,她看不到任何人,只嗅到了血的味道。

那血腥的味道還真是令人亢奮,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全身都被點燃,迫切想要摧毀一切,包括這整片天地!

蠢蠢欲動的戾氣翻滾,林南音很想動手,可腦海中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阻止著她。

你是人。

她是人。

人不是畜生,人懂克制,人不會被欲望牽著走。更何況,那人還在她的前面,她不能違約。

“噗”一聲兵器入肉的悶響聲傳來,接著林南音聽到一聲老頭的怒吼:“滾開!她即將化魔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守在她前面的人仍沒有讓,但他的青衣已成血衣。

“滴答”一聲微響,是血滴落的聲音。林南音俯身想伸手接住,卻見一道凜冽鋒芒穿空而來,“叮”的一聲長槍將劍擋住,可哪知那劍影之中卻包含一道劍中劍,直沖瞎子心口而去。

瞎子不能死。

在劍中劍即將沒入瞎子胸膛時,林南音伸手輕而易舉捏住了那道劍氣。

她這一動,就見前面那拿劍的老頭剎那間血色全無,她反手將那道劍氣丟了回去,劍氣卻在半道被瞎子用胸口截下。

“你是人。”他傷更重了,口中的血溢得更多,“不能濫殺。去摘仙骨。”

他說的話每一個字林南音都聽得見,肉身卻遲鈍地反應不過來他想說什麽。她看著他身上的血,內心湧出的全是要將他生吞的渴望。

“她已經徹底成魔,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似乎有人在悲喊。

“地魔是吞噬一切的怪物,無一例外。等著吧,她馬上就會把你吃了,接下來就是我們,誰都跑不掉。誰都跑不掉!”

“來不及了,我們完了!”

無數道聒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著他們鬼哭狼嚎,林南音心中卻滿是愉悅。她喜歡這種恐懼的情緒,品嘗起來簡直美味極了。若是能將他們一個個扭成麻花吃進肚子裏那就更好了。

鼻尖處的血越來越濃郁,就在她想湊近舔舐一口時,她突然聽她眼前的人道:“林南音。”

林南音。

聽到這個名字,林南音忍不住瞳孔一縮,心臟也莫名抽動了一瞬。

這是……在叫她?

“林南音。”那人又喊了一聲,他撐槍起身,“林南音,跟我走。”

“林南音,走。”

“林南音,你是人。”

“林南音,快跟上。”

那人用槍支撐著半邊身體慢慢朝著前方的黃金巨樹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聽著他喊‘林南音’,林南音不由自主跟在他的身後。

最後,他們來到黃金巨樹下,男人將手裏的槍遞給了她,“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林南音。”

或許是那人的語氣太過奇怪,又或者是頭頂那枚指骨實在莫名吸引她的心神,林南音拿著槍飛身上樹想將那指骨摘入手中,卻在她進入巨樹中的瞬間她周圍場景一變,無數妖邪朝她湧來。

本就一直在克制自己戾氣的林南音瞬間被點燃了殺戮欲,她拿著長槍朝著那些妖邪揮去,舉手投足之間她的周圍真空一片。

那些妖邪被她砍殺之後,無數道黑氣迅速凝結成一尊更強大的妖邪。

可再強大,林南音對上也只覺得更亢奮。她一槍將那新生的妖邪轟然砸碎,原本已經冰涼的血液莫名變得沸騰。而新生妖邪死亡自後,卻會有一道金光沒入她的體內,隨著這些金光的點點沒入,她的肉身也逐漸由原本的淡金向純金靠攏。

這點細節林南音都不知道,她只一心沈溺於殺戮。

像是心中的暴戾急需得到釋放,她仿佛有消耗不盡的精力對著周圍的妖邪下手。

來一群她殺一群,來一片她屠一片,永無至今,永不停息!

在她剛上巨樹時,她所看到的還是數不盡的妖邪浪潮,不知不覺,周圍的妖邪數量越來越少,隨之改變的是卻是她肉身上的金光越來越濃。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最後一只妖邪也死在了林南音的手裏。這時她看到從無盡的黑色荒原盡頭走來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嫗。

那老嫗身軀佝僂,腿斷了一只,眼睛也少了一只,她只拄著一根拐杖,卻給林南音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在你之前,我從未想過無靈根的普通人也能走到這樣的地步。”老嫗的話林南音聽不太懂,“本來最後一場考驗是要麽你打敗我得到我的指骨要麽就死在這裏。

可來到此地的修士超萬人,我卻只見到你怎麽一個無靈根的,若讓你死在這裏我師兄若是知道肯定會很生氣。他從前就一直認為凡人遲早有一天能修煉,可惜他自己是沒見到。現在我好不容易見到一個,還被我殺了,他在地下知道肯定要掀棺材蓋。

但規矩又不能破。

我思來想去,決定給你延個期。我會在你壽元將至之時召你進來,讓你闖完成這最後一道考驗。”

老嫗說完,便將林南音往後一退,下一刻林南音就見周圍景物一變,眼前的黃金巨樹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枯萎,而那枚高懸在巨樹枝頭的指骨也無端掉落進她的掌心。

在那枚指骨到手的瞬間,林南音就見自己原本金色的手開始虛化,露出她原本的身為人的手,與此同時一些她已經遺忘掉的事逐漸在腦海中浮現。

她想起了林家,想起了她的成親,想起了家裏一直盛放的海棠花樹。

她想到了家外的巷子,想到了曲家的酒,還有那個總在擺攤的老太太。

她想起了她和晏溪在冰原的那些年,想起了他們在冰原上幾千個相互依靠的日夜,想起了她最後進入地窟時遠方被暗夜吞沒的赤紅平原。

她想起了她是林南音。

忍不住轉身看向樹下那個始終堅信她是人的那個人,林南音一時間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偏偏此刻周圍隨著黃金巨樹的徹底枯萎,整個世界都在虛化碎裂。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所有人一臉惶恐,林南音也很愕然,她想阻止這一切,但周圍的情景卻像是一副畫一般被瞬間定格,她看到‘畫’上的一切正在崩毀,包括上面的人。

晏溪的身形也在消散。

他在驚訝完又驚覺掙紮似乎也是徒勞無功後,便朝著林南音笑語了一句,下一刻便徹底消失在林南音的眼前。

“你托落塵師弟轉交給我的話我收到了。”

差不多同時消散的林南音楞了一下,旋即鼻頭泛酸,心在瞬間變得飽脹。

多年前她曾在他身邊戲語,說要找個好看的道侶。

後來她離開晏溪前往獵魔戰場,臨別之際托閔落塵轉告晏溪,說她覺得他長得很好看。

你長得很好看,我想讓你當我的道侶。

含在心頭始終無法表述的愛意,原來他早就給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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