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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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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第 40 章

這位販馬商人名喚田康, 實則此名為田英所賜。

十年前,田英還在田家的時候,她曾經救助了一個家裏的奴仆。

那時候此人因重病纏身即將被趕出去,田英暗自施以援手, 配藥救治, 然後讓對方活了下來。

至於這個田康為什麽不再是田家的仆人, 這件事情說來還是跟田英有關系。

自幼年起,田英便對醫術情有獨鐘, 沈浸於醫書之中, 對前漢武帝時期的女醫義姁崇敬有加。

然而, 身為士族之女, 此等愛好自是不被容許,故而田英只能私下裏研習醫術, 不敢公然施治,亦不敢宣揚自身醫術。

她時常暗中為家中患病奴仆診治,開方施藥。

面對病情輕微者,田英尚可依據醫書施治;然面對疑難雜癥, 她每每治療時, 必向病人承諾:若能治愈,則還其自由之身,並賜以錢財;若不幸治斃,則給予其家人補償。

田康正是在此情境下,得田英救治, 彼時他病重垂危,外人都懷疑這種病是瘟疫, 想要把他立即趕出去。

田英亦無把握,只能依己之見配藥救治, 而田康就此幸運地活了下來,然後被田英還歸了自由身。

離去之際,名為黑牛的販馬商人請田英為其賜名,自此,“田康”之名便伴隨這位販馬商人行走江湖。

輾轉多年,田康憑借自己的武力和勇氣,先是集結了一批人當偷馬賊。

等到慢慢發家起來之後,於是開始洗白,開始當正式的販馬商人。

畢竟每次偷馬,總是會有傷亡,這條路不可能走一輩子,所以十年之後,田康已經成為了一個和鮮卑匈奴羌人那邊深度合作的販馬商人。

而就在這半個月前,田康又去了北邊和那些胡人商討生意,決定購買一批馬匹南下販賣。

這一次,有一支羌人主動聯系到了他,對方要求他用足夠的食鹽茶葉交換。

這支羌人是以前有過來往的黑狼羌,兩邊已經合作過好幾次了,所以田康帶著自己的貨物去了黑狼羌的部落。

黑狼羌的部落有五千多人,而他們的首領是一個身高九尺的壯漢,名叫東芒,這也是田康第四次見到這位羌族首領。

原本他以為這次跟以前一樣,羌人需要食鹽茶葉一些布匹和一些工具。

而他則交換一些馬匹牛羊,然後兩邊各得所獲。

然而在這個過程之中,田康見到了一個意外之人,那就是傳說中已經死去的田英!

沒有人能想到田英還活著,田康自然如此。

他也許在這些年之中逐漸冷硬心腸,在當馬賊的過程當中經歷了無數廝殺,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

但田康依然感激當年的救命恩人,所以田康自然想要知道田英為什麽會在這裏?

而田英也認出了田康,於是兩個人經歷了一番交談,這才明白了各自的處境。

當年,田英確實被險卑人給擄去,卻未遭殺害。

畢竟鮮卑人也缺人,他們會擄走很多漢人,然後把他們當成奴隸一樣使喚。

這些年來,鮮卑人就擄走了一些鐵匠,木匠,工匠幫他們制作東西,而田英本來只是被當做苦力的奴仆一樣使喚。

但因田英從小喜歡研究醫書,懂得很多藥材,所以在飼養馬匹的過程當中,田英開始專註研究如何當一個馬醫!

畢竟她也看過前漢時候的醫書《療馬書》,於是在幾次馬匹生病之後,由於田英出色的表現,治療了很多馬匹的性命,鮮卑人也漸漸開始重用她了。

她開始有了單獨的地方居住,而她也開始負責治療越來越多的馬匹牛羊,於是田英把自己專註成為了一個畜醫。

有能力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不會過得太差,更何況田英根本就沒打算反抗。

鮮卑人有數十萬人,她都被擄過去當奴隸了,當然只能先想辦法讓自己吃得好一點,穿得好一點。

然後再期待有什麽時機可以逃離出去。

雖然希望渺茫,但田英心中一直抱著這種希望,只要活著,她覺得自己就一定能夠回到家鄉。

然而漢人帶著大軍討伐鮮卑,結果卻大敗而歸。

當時田英就感覺到了絕望,於是她只能繼續沈默,然後將自己的心思專註在醫術之上。

於是時間就這樣過了四五年,在她覺得這輩子都沒啥希望的時候,鮮卑人的首領檀石槐突然死了!

接著,鮮卑開始分裂,然後陷於內亂,大部落侵吞小部落,小部落分散逃亡。

田英就是抓著這個機會,帶著身邊籠絡的一批漢人逃了出來。

然而茫茫的草原,想要順利的逃到漢人的土地上,那是相當困難的。

甚至很有可能被其他部落抓住,然後繼續成為奴隸。

大概是幸運,又或者是不幸,當時他們已經山窮水盡了,然後遇到了黑狼羌部落的人。

所以他們幾十個人就投靠了這一只羌人隊伍。

恰好黑狼羌部落缺少各種人才,尤其是會治療馬匹牛羊的畜醫。

所以田英又發揮自己的特長得到了重用,然後就在這個部落裏面生活了接近兩年。

輾轉流亡當了鮮卑人的奴隸,又當了羌人的奴隸,雖然後來因為自己能夠治療牛羊馬匹而得到重用,但實際上依然是依附別人的奴隸。

田英甚至絕望得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回到家鄉了。

連她都沒想到,自己會在羌人的部落裏面見到田康,這個曾經被她救助過的人。

老鄉見老鄉,當然沒有淚汪汪,而是兩個人都聊了一番各自的境遇。

田康想過花錢把田英贖走,讓對方回到自己的家鄉。

畢竟這是救命恩人,田康還是想幫助對方的,可是田英拒絕了,因為她打聽到了自己弟弟的情況。

按照張遼父親當初編造的傳言,田沖當時受傷失憶被人救了,輾轉流亡兩年之後拜師蔡邕。

現如今已經是洛陽太學的弟子,又拜師了劉洪,這兩位可都是漢朝的頂級名士。

而田沖竟然能被兩位名士收為徒弟,這是何等的運氣,簡直就像是走上了人生巔峰!

所以在田康的嘴裏面,田沖那人生是相當意氣風發,雖歷經波折,然已躋身頂級士族圈,前途無量。

至少田康是這麽認為的,畢竟他離士族的圈子太遠了,還不知道裏面的游戲規則。

而田英聽後,她便知曉其中大半皆為謊言。

如果當時田沖真的受了重傷失憶,那輾轉流亡的兩年到底在哪裏?這顯然是被故意給抹去了。

雖然沒有百分百確定,但田英猜測到,當時應該是舅舅救了田沖。

為了避免被田家抓回去守孝再一次陷入危險當中,所以直接給田沖編造了這樣一個經歷,總不能讓田沖的道德上有瑕疵。

說他在清醒的時候不回家守孝。

因此,只能給他編造一段悲慘經歷,造成了事實上的沒辦法守孝。

那麽這兩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呢?到底是誰救了田沖,於是田英問了一下雁門郡馬邑縣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她需要了解清楚,這幾年有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

當時田康剛剛來到北方,那時馬邑縣暴動的事情已經傳得紛紛揚揚,太守被殺的事情也已經被眾人知曉。

所以,田康率先提及的便是這件事情。

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女將軍,外界對她有著諸多傳言。

其中有小道消息說,因為女將軍的叔叔曾經救過張氏家族的兒子一命,所以這個女將軍曾經被張氏家族看重並培養。

不僅如此,張氏家族還曾經將女將軍的一位兄長帶走培養,而那人後來再也沒有回到馬邑縣。

於是,又有小道消息傳出,說是張家害死了這位女將軍的兄長。

所以這位女將軍在占據馬邑縣之後,直接將張家的家產給占據了,這是故意報覆!

但不管是哪種傳言,都能證明張氏家族和這位女將軍曾經有過淵源。

有人同情張家,財產就這樣被這位女將軍占領了;有人則憤憤不平地說,張家和這位女將軍有勾結。

當然,這個憤憤不平的人就是趙滿了!

畢竟,他直接失去了一大半家產,原本以為太守王柔能夠討伐這個女反賊,結果沒想到太守死了,這導致他現在寄人籬下。

所以,趙滿在雁門郡簡直怨氣沖天,隨時隨地都在發洩著對楊秋這個女反賊的恨意。

這些外界傳言紛紛揚揚,沒人能夠搞清楚真相。

然而,田英卻對自己的舅舅甚為了解。

從這些蛛絲馬跡裏面,她敏銳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自己弟弟失蹤的那段時間裏面,舅舅莫名其妙地和一個鄉下農戶交好,理由還是因為這農戶救了自己兒子。

顯然,這個故事有問題。

田英對張遼並不陌生,她深知這個弟弟自幼便勇武有力,身邊時刻都有十幾個親衛嚴密保護。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遼怎麽可能會意外受傷並被一個普通的農戶所救呢?這聽起來完全不可能。

所以,真相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段經歷其實跟田沖有關系。

但當時不能明說救了的人是田沖,否則會被田氏家族要求將子孫帶回族裏面。

於是,就拐彎抹角地編造了這樣一個謊言。

不然,以舅舅的性格,他絕無可能無緣無故地幫助一個農戶。

但事情還需要求證,所以田英親自寫了一封信,拜托田康一定要交給楊秋。

在這封信中,田英並未過多贅述,只是簡潔明了地提出了一個問題:楊家軍是否有食鹽和茶葉可以與黑狼羌進行交易?這筆交易或許將直接關系到楊家軍的未來命運。

從理論上來說,這封信看起來平淡無奇。

羌人部落、匈奴部落以及鮮卑部落,都與漢人有著貿易往來。

即便是深居山林的土匪,也並非每次都能搶劫到足夠的食物,他們有時也會與固定的商人進行物品交換。

哪裏有需求,哪裏就有市場,這是不變的道理。

然而,事情的不尋常之處在於,寫這封信的人是田英。

她的身份根本不能負責黑狼羌與外界的交易往來。

而且,楊家軍才剛剛創立,尚未與這些部落建立穩定的交易關系。

因此,這些部落也不可能突然找她進行交易。

所以這封信顯得莫名其妙。

如果楊秋不認識田沖,也不了解田英的身份,那麽她看完這封信後,只會覺得對方是在威脅楊家軍給黑狼羌上供,或者是在逼迫楊家軍支付保護費。

至少從最普通的角度來看,這封信給人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否則它簡直莫名其妙。

但事情妙就妙在,楊秋知道田英的身份,而田英把自己的名字還特地署名在了信件上。

那這封信的含義就很明顯了。

只要楊秋知道田英的名字,那就一定會意識到這是一封特殊的信件。

看得出來,對方在暗示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跟楊家軍性命攸關。

當然,如果楊秋看不出來這封信有何異常,但只要楊秋知道田英這個名字,並且聯系張家或者田沖。

一旦田英被救出來,那麽楊秋依然能在最後知曉其意。

田英顯然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

“文遠,你是不是也窺見了此信的玄機?此乃暗示於我,黑狼羌或其餘羌胡部落,恐怕會舉兵向楊家軍來襲,這是預警之辭!

至於信中所述的食鹽與茶葉,若我未料錯,此乃羌胡應允襲擊的緣由,這是利益交換。”

張遼自然也看出了信件的暗示,面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其實,此信並無太多玄妙之處。

田英修書一封,意在試探楊秋是否知其底細。

若楊秋知其來歷,則表明田英已窺破當年的秘密,故此舉實為報恩之舉。

若田英所料非是,則無論楊秋是否洞悉真相,對其皆無大礙。

畢竟,一封信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光和二年,時任護匈奴中郎將張修擅殺單於呼徵,而另立右賢王羌渠為單於。

此舉震驚南匈奴各部,致其內部動蕩不安,當時朝廷為了安撫匈奴,遂逮捕張修,以囚車押送至洛陽,後終遭處死。

這之後,護匈奴中郎將之位暫懸空缺,似欲以此安撫匈奴各部,令並州刺史暫行監督之責。

若我未料錯,自天子下旨令並州刺史張懿平叛以來,張刺史必已秘密集結並州的匈奴部落及部分羌族部落。”

也就是說,不一定等到春天,對方便可能發兵前來討伐。

畢竟並州的匈奴人和羌人比較耐寒,冬日作戰也不是做不到。

當然,大多數情況,胡人們也不喜歡在冬天作戰,但如果有巨大的利益,那就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想到這封信裏面暗示的食鹽和茶葉,楊秋問出了一個疑惑。

“天子追得很急嗎?竟使張刺史使大公無私,以錢財贈羌胡人,只為速滅楊家軍?”

對於大漢朝的官員秉性,楊秋相信這裏面有正直的人,但你要相信這種人絕對屬於少部分,而且正直的人也不會免費出這麽多錢送給別人。

而且漢靈帝還是個守財奴,她這種小小反賊,漢靈帝肯定不會大費周章地花大筆錢來討伐他,畢竟在東漢一朝。

不管是匈奴人,又或者是烏桓人,再或者是羌人,那都是可以直接把人* 召過來去打仗的,哪裏還需要先花錢討好。

而這種軍隊叫做義從軍,也就是東漢特色的雇傭兵。

不過人家也不是免費給你幹的,這年頭沒有免費的雇傭兵。

從光武帝開始,南匈奴每年都要被漢庭賞賜一億多錢,所以人家是拿錢辦事兒。

當然,南匈奴也獲得了並州的土地居住,這都是利益交換。

所以過去這些年,南匈奴一直在替東漢朝廷打仗,每次有戰爭,都會被朝廷這邊征調兵卒出來。

所以理論上,根本就不需要花錢發兵!所以當楊秋說出這個疑問之後。

張遼有些一言難盡地開口了。

“朝廷財庫空虛,世人皆知天子賣官鬻爵,故對南匈奴地賞賜,近年來恐未能如期而至。”

也就是說沒發工資,欠餉了是吧?

這欠軍餉可是非常嚴重的問題,難怪後來匈奴人叛亂了。

不給錢,還要人家給你打仗,為你賣命,這當然不可能啊!

“那這也不代表張刺史願慷慨解囊,只為討滅我楊家軍?”

人的本性就是這樣,搶別人的錢快得很,自己掏錢,還沒有任何收獲,那是什麽聖人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張遼自然也這樣認為,不過他思索一番之後給出了答案。

“此事或與王太守有關。彼乃晉陽王氏之人,其家族世代為官,勢力深厚,又與周邊羌胡有所勾結,或為報仇之故。”

畢竟也找不出第二個願意花錢的人了,也只有這個仇人有這麽大的實力。

如此看來,這個冬天豈不是不能安生了?

理論上楊秋並不想打這個仗,和這些人無窮無盡的耗下去,不只是會讓自己傷亡慘重,還會阻止楊家軍的擴張。

而且誰知道這晉陽王氏會聯絡多少周邊的羌胡部落,這要是沒完沒了的打下去。

今天來這個羌人部落,明天來那個匈奴部落,甚至對方不搞正面戰爭,只是花錢派人不斷襲擾,那也很是致命了。

於是楊秋和張遼一時之間都沈默了下來,突然,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笑開了。

“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無論是匈奴部落,還是羌人部落,皆非鐵板一塊,同心同德。

他們各有心思,各有算計。

既然對方能以利益為餌,她楊秋自然也能如法炮制。

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打壓一批,此乃上策。

屆時,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誰的價碼更誘人。

須知,世間並無不可分化的利益團體,只看誰開的價碼足夠大。

“文遠,恐怕你暫且不能離去。彼有張良之謀,吾有過墻之梯。這匈奴部落與羌人部落之事,我想你甚為了解。

那位田康或許亦能助我一臂之力,故,我需親自前往,與之談判!”

當然,出門並非說走就走的事。

既然要拉攏一批人,分化一批人,自然要有足夠的誠意。

空手套白狼,誰都不會把你當回事兒。

因此,該準備的東西還是要準備一番。

於是,接下來的五天裏,楊秋一邊深入了解匈奴羌人各部落的恩怨情仇,一邊忙著準備出門所需之物。

離開前的那一天晚上,楊秋照常忙完事情回到家裏,然後便看到了自家阿娘憂心忡忡的面容。

“秋兒,一定要出門一趟嗎,以你現在的身份,離開馬邑縣一定會很危險,不能派其他人嗎?”

如果楊秋現在已經是一個響徹天下的大諸侯,手下擁有數萬以上的兵力,並且打了諸多勝仗。

那麽楊秋隨便派個使者出去,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都會認認真真的接待。

因為實力地位到了,沒有人敢怠慢!

可現在的問題是,她真的只是個小小的反賊。

哪怕天子被她惹怒了,但她的實力和地位實在不足以讓人重視,所以有些事情必須要她親自出馬。

更何況有些東西需要她親自談才能談成功。

如果她自我感覺良好,派個人出去談判,人家把她的使者殺了都有可能。

故此番她必須親自前往,這關乎並州未來幾年地發展。

畢竟 ,就算明年黃巾起義,她能夠鉆空子,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但也不代表能把周邊的胡人都趕走,所以遲早都是要談判的,遲早都要選擇一批人合作,只是這件事情被迫提前了而已。

“阿娘不必擔心,以我的實力,暫時還沒有人能傷我!而且這天下的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沒有談不成的合作。

我很愛惜我這條小命,這麽多人跟著我走這一條路,我不可能把自己放置於危險的境地。

所以這一趟出門,除了你們知道,馬邑縣其他人都不會知道我的行蹤!”

除了幾個心腹團隊和家人,馬邑縣的其他人只會以為他們的將軍去楊家寨忙事情了。

畢竟楊家寨是起家的地方,那裏的地勢非常險要,也開墾出來了一批土地,這麽多年又修建了一些房屋。

這裏不可能直接廢棄,所以一些秘密的研究還是在楊家寨那裏!

現在馬邑縣還不能確定會不會有叛徒伺機窺探秘密,所以有些秘密武器楊秋現在不會拿到馬邑縣曝光。

當然有些秘密武器,這一次也需要帶走。

既然要和這些羌胡合作,光靠利益是不足夠的,有時候還需要足夠的威懾,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張晚見狀不再勸說,女兒走上這一條驚世駭俗的路,他們也不能幫上什麽忙。

只希望自己不要添亂就好了,再就是祈禱一家人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於是張晚讓楊秋坐下用哺食,楊秋也餓了,簡單用完這頓哺食之後,她奇怪的問了一句。

“阿爹沒在家嗎?怎麽還沒看到人,還有小妹呢,這都快要天黑了吧?”

這一個問題讓張晚嘆了一口氣。

“你妹妹睡了,至於你阿爹……他又去和那個劉一刀聊天了,可能還在為你四叔的事情傷心。

你不用擔憂,你阿爹就是這麽個性子,他總是把所有的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覺得都是自己不夠好,所以才保護不了家人。

過一陣子他就會好的,別擔心。”

楊秋瞬間默然,她當然知道自己阿爹是個什麽性格。

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忍受,也習慣於將責任承擔到自己身上。

所以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只怪自己。

四叔楊北的死亡對楊東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傷痛,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走出來。

而劉一刀曾經是四叔的好友之一,據說當年劉一刀差點兒遭遇仇家虐殺,是四叔救了劉一刀一命。

兩個人其實有過命的交情,這些年來私底下一直有些交往。

所以楊東喜歡找劉一刀聊天,聊一聊這些年楊北的生活,好像這樣能夠撫慰他心中的傷痛。

天快要黑之前,楊東終於回來了,楊秋在室內等待。

於是見到女兒的楊東也吃了一驚,他緩緩走上前坐到了女兒身邊。

“秋兒,是在等我嗎?我沒什麽事的,你現在是響當當的大將軍,馬邑縣的人都恨不得討好我勒。

如今每天吃得飽,穿得暖,還不用下地幹活,我都不知道自己我上輩子積了什麽德,這輩子才能有你這樣厲害優秀的女兒。”

楊秋笑了笑,她這個阿爹即使難過,也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而是喜歡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

還喜歡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一副沒關系的模樣。

“阿爹,有時候如果有什麽疑問,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裏面,我覺得四叔生前承受了很多痛苦。

可是在離開那一刻,他是解脫了的,你不要為他太過難受,四叔選擇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人生當中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可能是他這輩子做的最不後悔的事情。”

這話說完,楊東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他總覺得自己連累了四弟的性命,也連累女兒現在成為了一個反賊,然後每天都在各種刀光劍影之中生活。

他總是喜歡把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

“秋兒,我只是覺得我很沒用。不管是你,還是你二叔三叔,又或者是你四叔,好像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

而我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意義。

身為兄長、身為父親,卻什麽都不能做,還要你們保護,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什麽意義!”

每個人都有對自己的認知,還有對未來的期望,而楊東是那種勤勤懇懇勞作了一輩子的人。

過去數十年的生活,他可能每天的想法就是今天吃飽穿暖,希望今年的天時好一點,讓莊稼收成好一點。

除此之外,他還能想什麽呢?

他甚至連野心都沒有,連怨恨都沒有。

哪怕被剝削壓榨,他甚至都不知道還可以反抗,只是祈求那些人不要那麽殘忍。

楊秋明白自己父親現在的迷茫了。

他的生活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做什麽。

於是,楊秋握住了自己父親的手。

“阿爹,過去數十年,你每日在田地裏面辛勤勞作,用汗水澆灌的糧食養活了我們一家人。

每年上交的賦稅,我們卻不知道它們究竟養活了誰?你從來不是沒用的人,是這個世道出了問題。

這天下千千萬萬的人,是和阿爹一樣的人。他們每日辛勤勞作,只盼著養家糊口、吃飽穿暖,這是天下千萬人最樸素、最真摯的願景。

如果沒有阿爹你們辛勤勞作種地,那這世上哪裏還有糧食?

是你們這些人,用雙手和血汗養活了這個世道的人,你們是這天下最應該被人感激、被人銘記的人。

阿爹,你的人生從來就沒有無用過。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你從來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人,你從來不是無用之人。

是這個世道對不起你們,我們這千千萬萬的人都沒有錯,是他們錯了!是他們讓這個世道變得如此不公,讓勤勞的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

楊東好像聽明白了什麽,他有些茫然地問道:“那我們能贏了他們嗎?這條路會是對的嗎?”

楊秋堅定地抓住了阿爹的手,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阿爹,你聽我說!只要我們這千千萬萬的人團結在一起,那他們就是微不足道的少數人。

千萬人的力量,足以撼動山河,足以讓他們傾覆!

所以阿爹,你要相信,勤勤懇懇種地的人沒有任何錯誤!是這個世道對不起你們,是這個世道讓你們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和苦難!

阿爹,千萬不要責怪自己,更不要失去信心,我們一定會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楊東眼眶紅紅地看著女兒,他突然堅定地說了一句話。

“那我以後還是想要種地。種了一輩子的地了,現在都有些不習慣了。”

楊秋瞬間就笑了,她的笑聲中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當然,種地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阿爹到時候再開辟幾塊地種就是,我們楊家本來就是農戶,這是我們的根、我們的魂。

我們永遠不必為此羞恥,反而應該為此自豪。”

翌日,楊秋帶著自己的秘密團隊離開了,這一批有二十多個人,全部都是挑選的猛士。

這其中還有張楊,張遼,至於田康,他繼續帶著自己的上百人團隊出發。

而這一批人先是秘密朝著楊家寨出發,之後他們才會從楊家寨離開。

馬邑縣什麽風波都沒有發生,即使楊秋現在不在,整個體系依然能夠正常運轉。

不過有一個地方稍稍出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呂布住的地方。

自那日投降以來,呂布已在此度過了整整一月。

他的腳上被鐐銬束縛,雙手雖得自由,卻也被軟禁在一座塢堡之中。

起初,他以為會遭受羞辱與折磨。

然而,一個月的時光流轉,他發現自己竟過得頗為滋潤。

每日三餐,頓頓有肉有菜,吃得他身形都略顯圓潤。

這俘虜的日子,怎生得如此舒坦?

便是尋常時候,他也未曾享受過如此待遇,盡管他每頓飯量都不小。

而最開始的那幾天,呂布因戰敗投降而心情郁悶,所以哪怕吃得好,他也認為這是對方在刻意討好他,想讓他心甘情願地效忠。

那時候,他心中暗自得意,想這小小的女反賊竟如此看重自己。

然而,呂布自認已讓兄弟們得以活命,對得起自己的內心。

所以即便要被軟禁一生,他也絕不向這小小的女反賊低頭。

他不後悔為兄弟們的性命投降,卻後悔曾有那麽一瞬,想過要效忠於這個女子。

呂布從不是輕易屈居人下之人,於是他將自己的想法深藏心底,打算以拖待變。

只要無人命他做事,他便一直裝作不知。

結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竟無人提及他的去留,也無人來勸說他。

他仿佛被世界遺忘,除了每日的飯食和和看守的有幾句話交談,他對外界一無所知,也見不到自己的兄弟。

這不是要重用他嗎?

難道不應該說一段讓他心服口服的話來勸說他嗎?難道不應該表現一番禮賢下士,千金買馬骨嗎?

結果什麽套路都沒有,就這麽把他關起來了?

不會是忘了他吧?

就這麽關了一個月多之後,呂布的心中產生了這樣一個令他恐怖的猜想?

他呂布可是並州飛將,九原虓虎,這怎麽可以忘了他,他呂布的實力不應該重視一番嗎!

於是呂布開始生悶氣,但他堅決不低頭認輸,也不主動說要楊秋一面,反而一直憋著。

心想,對方肯定會來主動見他。

然後到現在他忍不住了,拖這麽久,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呀?

這肥肉再長下去,以後在戰場上還能殺敵嗎?

呂布都快要懷疑自己以後會成為一個肥胖子了!

於是這一天,在楊秋離開的第三天,呂布終於忍不住對著看守自己的侍衛提出了要求。

“對,就你,就說我呂奉先要見你們將軍一面,讓她盡快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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