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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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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長安縣五裏外, 林魏然與王清安終於找到了陳望楠的家。

如今正是農忙的時節,陳望楠的男人去了地裏幹活,家中只有陳望楠坐在外邊織布, 兩個女孩在附近嬉鬧。

見林魏然和王清安走近,陳望楠神色變得警惕, 喚回了兩個女孩護在身後。

林魏然笑著表明了來意, 陳望楠一聽是陳家的事便擺擺手說不知道,當即便下了逐客令:“兩位上官請回吧。”

王清安還想說什麽, 林魏然一把拽住他, 笑著道了聲失禮,便離開了。

“林尚書?”王清安不解, “就不問了嗎?”

林魏然帶著他走遠了些, 才微微瞇眼看了看日頭, “不著急,再等一等。”

等日頭漸漸西斜, 天邊布滿夕陽時,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出現在道路盡頭,走過緊挨著的好幾戶人家, 直直往最後一戶——陳望楠的家中去。

見陳望楠已經與那漢子交談幾句,準備進屋時, 林魏然再次帶著王清安現身了。

在漢子警惕的臉色和陳望楠忽變難看的臉色中, 林魏然微笑地拱了拱手:“陳夫人,在下林魏然,陳家兄妹涉嫌……”

話還沒說完,陳望楠身邊的男人神色忽變, 眼睛驟亮,驚喜地開口道:“林魏然, 林參軍?”

林魏然準備好的一番話統統被這漢子的一嗓子喊得梗在喉嚨,他頓了片刻,才猶豫道:“您是……?”

話沒說完,漢子已經熱切地上前想握住林魏然的手,只是在最後一刻似乎又意識到自己的手臟,轉而在衣裳下擺上擦了好幾下——

口吻仍是熱切:“是我啊趙武。當年在雍州,要不是林參軍仗義執言,那司馬真的要給我動大刑了。”

說著他擦幹凈了手,又憨笑著撓撓自己腦袋:“我怕是都沒有今日了呢。”

林魏然終於想起來——是好幾年前他初到雍州時處理的一樁殺人案。這趙武原與被害者有仇,當時的司馬便認定了是他殺的,急於結案,準備直接屈打成招得到口供。

他覺得此案還有不少疑點,所以在司馬面前據理力爭立了三日軍令狀,破了此案,總算抓到了真正的兇犯。

趙武說著,又對陳望楠笑了下,“楠楠,這是我的救命恩人。”

陳望楠不耐抿起的嘴角又松了下來,臉上勉強掛上些笑意,福了福身:“林參軍。”

林魏然擺擺手,“救命恩人談不上,當年也只是盡我之職責罷了。”

“林參軍此次來是有什麽事麽?”趙武又問道。

林魏然臉上滑過幾分猶豫之色——他本是想等陳望楠一家都來齊了,以陳家兄妹涉嫌重案為由,讓陳望楠開口。但趙武這忽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他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另一邊的陳望楠看見趙武見到林魏然後喜出望外的神色,五指用力地捏成拳後又緩緩松開,輕輕闔了闔眼,“兩位上官,又是來問陳家的事吧?”

林魏然與王清安對視一眼,沒想到陳望楠這次這麽輕易地開口了。

但“陳家”二字似乎是這家什麽不可提的忌諱。

趙武粗獷的臉上極快滑過幾分憂慮,皺眉想說什麽。陳望楠便沖他微微笑了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又對林魏然和王清安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輕聲道——

“兩位上官,裏面說話吧。”

……

屋子不大,卻充滿溫馨的痕跡,趙武給三人倒了水,又帶著兩個孩子守在門外。陳望楠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疲憊厭倦,“我已經很久沒回過陳家了,兩位上官想知道的我未必知道。”

“陳家街坊說,陳家兄妹還活著的時候,你常回陳家探望。”王清安先開了口,“但自從陳扶蘇被判死刑後,你就再沒回過陳家了?”

“是,”陳望楠點點頭,“我弟弟弟媳走得早,扶蘇荷華自小沒了爹娘,我多照應照應也沒什麽問題吧?”

“那你母親呢?”林魏然忽然開口,“陳家兄妹死了之後,你母親孤身一人,不是更缺人照顧嗎?”

陳望楠從喉嚨中擠出一聲短促的笑,仿佛譏誚,“她大約不想我這個女兒去照顧她。”

林魏然微微瞇眼:“你與你母親關系不好?”

陳望楠臉上還掛著近乎嘲諷的笑——“林參軍,你聽聽我的名字,望楠望楠,你覺得我們關系能好嗎?”

“我沒如她的願嫁去哪個有錢人家,嫁給趙武後,她自然更不待見我了。”

“但你與你弟弟應當關系不錯,陳扶蘇與陳荷華……”林魏然淡淡開口,微微瞇了瞇眼——陳望楠忽然變得微妙的神色。

那是一種愛恨夾雜的覆雜,眼裏還有片刻的虛焦失神。

——“陳扶蘇和陳荷華,就是第二個你和你弟弟,對嗎?”

陳望楠闔上眼皮,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荷華比我聰明,也比我厲害。扶蘇當家後,荷華去了書院讀書,連夫子都說荷華才學出眾,將來必有出息。”

“可她卻投河自盡了,”林魏然輕嘆一聲,惋惜道,“因為成家的退婚?”

陳望楠猛然睜眼,篤定地搖頭否認了,“成家的婚事是我母親給荷華定下的,扶蘇荷華兩人都不樂意,成家主動退婚他們應該是最高興的。”

“那陳荷華究竟為何而死?”王清安忍不住開口。

陳望楠沈沈地吐出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成家退婚後,我再去看荷華,她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瘦了很多,也不愛說話,成日就呆在家中,書院也不去了。”

“我問過扶蘇,扶蘇說荷華是生病了,吃了藥就會好。”

“藥?什麽藥?”林魏然神色微變,語氣中染上細微的急迫。

但陳望楠並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段時間陳家的財政情況變得緊張,陳扶蘇甚至還來向她借了五兩銀子。

再後來,她得知的就是扶蘇當眾刺殺成淩,被判死刑。

“扶蘇死後,我回過陳家,”陳望楠手肘撐在桌上,扶著額頭輕聲道,“只是被她打了出來。她說‘都怪你們,陳家才會變成這樣!’”

“你們……”林魏然重覆了一遍,指尖輕輕摩挲著,“陳扶蘇去刺殺成淩前,可有與你說過什麽?”

陳望楠想了想,“荷華去世幾個月後,扶蘇來找過我,還了我銀子,那時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我就問他出什麽事,那時他說——是他害死了荷華。”

“大約是他後悔沒好好照顧荷華,才讓荷華有機會尋死。”

……

日薄西山之時,林魏然和王清安與陳望楠趙武告別。告別前,王清安糾結許久,還是道:“陳夫人,令堂還在我們刑部喊冤。陳家就剩她一個人……”

陳望楠神色厭倦,眼角的皺紋愈發明顯,“扶蘇留了足夠的銀子留給她養老。扶蘇荷華走了,我也與陳家再無關系。”

……

“這樣看,這陳荷華很可能是被陳老太太逼死的啊?”回城的路上,王清安臉色不太好看,“照陳望楠所說,陳老太太很可能本就對陳荷華有偏見,又加上成家退婚一事,便更不待見陳荷華。日久天長的,陳荷華受不了了投河自盡,也不是不可能。”

“而後知後覺的陳扶蘇不能怪罪自己的祖母,就只能把所有的恨轉移到成淩身上。”

林魏然沈吟片刻:“你說得有理,只是還有一點——缺錢。”

“?”王清安不解。

“陳望楠說成家退婚後,陳荷華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與此同時,陳家開始缺錢,甚至到了要想陳望楠這個生活並不算富足的姑姑借錢的地步。但陳荷華死後,陳家的財政情況又再次好了起來。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不是說陳荷華生病了嗎?”王清安思索著,“大病耗銀子,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有大病,自然會四處尋醫問藥。”林魏然搖搖頭,“可我們走訪了這麽多人,沒一人提過陳家在尋醫。”

“那是為何?”王清安實在有些不明白。

林魏然臉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成百萬手中有寒食,若成淩手中也有,而陳荷華因為成淩而染上了寒食呢?”

王清安陡然一震:“寒食價高,陳家因此缺錢便合情合理。而服用寒食的時間越久,便會越喪失人性,成為寒食的奴隸,只要有人給寒食就能滿足。”

說著,他神色又變得懷疑。在刑部做久了,他習慣了將人性往最幽暗處想——

“若陳望楠口中的藥當真是寒食,那便說明陳扶蘇在傾家蕩產地供著陳荷華。既然如此,陳荷華當真是自盡嗎?”

暮色沈沈之際,兩人快步往長安城中趕。與此同時,也有一個身影快步往公主府趕。

楊言回了宮,公主府的管事只得急匆匆去正堂找了楊靈允——

“公主,傅侍郎又來了。楊公公不在,我們實在攔不住了。”

“打出去,”楊靈允撐著腦袋倚在交椅上,懶洋洋道,“我不見。”

只是她話音剛落,便傳來男人咬牙的聲音——“公主殿下當真該整頓一下公主府了。”

原來傅令玨帶了一批打手,公主府的人沒攔住,讓他硬闖了進來,跟著管事的找到了楊靈允。

楊靈允掀了眼皮,看著傅令玨身後的一大波人,還有公主府的那些唯唯諾諾的下人,緩緩起身,“確實該整頓一下了,不然什麽阿貓阿狗都給我放進來。”

“你!”這麽明顯的指桑罵槐的話要是傅令玨還聽不懂,就白活這麽多年了。

但想到這裏是公主府,他生生咽下怒火,沈聲道,“公主,下官有要事稟報,只是楊公公始終攔著,下官無奈出此下策,還請公主見諒。”

“我要是不見諒呢?”楊靈允沒給傅令玨半分面子,淡淡道,“有事上奏。公主府不見外人。來人,送客!”

“楊靈允!”眼見著公主府的人再次要動手,傅令玨恨得咬牙,不得不拿出殺手鐧,“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扶持你坐上這個位置的!”

形式急轉直下,氣氛陡然沈寂。公主府的下人誠惶誠恐地停了動作,和傅令玨身後的打手都齊齊低了頭,恨不能原地消失。

楊靈允從正堂之中緩步往門口走,泛黃的日光漸漸爬上她的面孔,照得她五官愈發得秾麗,也愈發淩厲。

“你們先下去,”她揚揚手,語氣平靜得可怕“傅侍郎,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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