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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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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第 67 章

原本蕭元宸想看過沈初宜就回雲麓山棲。

不過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 他又有些猶豫,他有些擔心沈初宜會害怕。

因此便看了一眼姚多福,姚多福立即會意,麻溜退了下去。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 蕭元宸就問:“今日可午歇了?”

還真沒來得及午歇。

這幾日沈初宜還真挺忙的, 今日都沒空午歇。

蕭元宸就牽著她的手起身, 轉身回了桃花塢。

寢殿裏微風習習,素紗被風輕輕吹起,揚起彎彎的弧度。

輕巧的流蘇隨風擺動, 發出沙沙聲響。

靜謐又溫柔。

一陣幽幽的沈水香襲來,蕭元宸問:“你不是一貫用茉莉香嗎?”

沈初宜笑著說:“這是前陣子陛下剛賞賜的, 原我也沒用過這樣名貴的香, 如今用了, 方才知曉清新怡人。”

其實沈水香是有些厚重的, 但能靜氣凝神,沈初宜聞多了, 總覺得人也跟著柔和幾分。

蕭元宸腳步不停, 道:“回頭再讓姚多福給你送來, 不過幾盒香,哪裏那麽要緊。”

沈初宜彎著月牙眼, 笑聲清脆幹凈。

“多謝陛下。”

蕭元宸目送她回寢殿,自己則去了書房。

沈初宜的書房依舊沒有收拾, 大概沒想到他會來,寫了一半的字還放在桌上。

寫的應該是學無止境。

蕭元宸這才擡頭, 就看到墻上掛了這幅字。

他只看了一眼, 就知道是母後賞賜給沈初宜的。

蕭元宸淺淺笑了一下,在桌後坐定, 讓劉三喜仔細收拾好桌上的字,筆墨的位置也不要亂動。

等姚多福取了四季平安盒回來,蕭元宸便開始忙了。

來了暢春園的好處不少,其一就是沒那麽多官員日日都守在門口等著見他了。

他有更多時間讀書,更多時間仔細看奏折,偶爾也會看一下各地的邸報,從中發現許多為官一方官員們的疏漏。

邸報多是由布政使衙門的府丞撰寫,布政使衙門也叫府衙,一般有兩至三名府丞,其中多數都是本地鄉紳進士。

他們對當地的情況更了解,也知道如何處理鄉紳權貴之家的關系,算是布政使能迅速治理州府的左膀右臂。

不過他們同布政使天然就不是同僚,派系大多不一,更多是為家鄉父老,所以他們的邸報跟布政使自己寫的奏折,有時候出入很大。

因並非一人撰寫,所以邸報會更客觀一些。

蕭元宸處理完了奏折,就開始看平章府的邸報。

姚多福端了一碗銀耳雪梨湯進來,道:“陛下,這是婕妤娘娘叫給陛下送的。”

蕭元宸放下手裏的邸報,慢條斯理吃起雪梨湯來。

沈初宜雖然剛成為宮妃三個月有餘,卻對他的口味谙熟於心,這一盅雪梨湯吃起來清新可口,微微有些梨子的酸味,卻並不甜膩。

很清新,也很爽口。

尤其被冰鑒冰過,在夏季裏吃更是清爽宜人,蕭元宸把一盅雪梨湯都吃幹凈,裏面的雪梨都沒剩下。

“不錯。”

他頓了頓,道:“你去稟報婕妤,告訴她只能吃一碗,不能貪涼。”

姚多福笑瞇了眼:“諾。”

蕭元宸又看了一會兒邸報,直到把邸報都看完,才放下書本,問姚多福:“婕妤在何處?”

姚多福道:“婕妤娘娘在後花園繡花。”

蕭元宸點點頭,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傳膳吧。”

看樣子,蕭元宸今日要留在桃花塢了。

姚多福又顛顛出去吩咐了,蕭元宸倒是自己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幹手上蹭到的墨跡,才大步流星出了舒書房。

桃花塢一直都很安靜。

沈初宜不是個多話的人,她身邊的宮女們也都是眉眼含笑,安靜寡言。

蕭元宸一路行來,除了劉三喜跟在身邊伺候,就沒見到一個桃花塢的宮女。

等出了桃花塢寢殿,繞過回廊,蕭元宸剛一踏出月亮門,就看到沈初宜坐在藤椅上,正在教身邊的宮女做針線。

沈初宜身邊的宮女就那麽幾個,不過除了舒雲,其他的蕭元宸叫不上名字。

這會兒三四名宮女都圍在沈初宜身邊,很認真學女紅。

沈初宜聲音很冷靜,看起來也很耐心:“之前徐姑姑教過我,說這一針要挑一下,否則時間久了要開線的。”

“還有這個絡子,打的時候也要用力,結系得越緊,看起來越工整。”

沈初宜明明自己的女紅做得並不好,可她教導起旁人來卻淡然自若,大抵把自己所學所會都傾囊相授了。

蕭元宸沒有立即進入後花園,他安靜站在月亮門一側,讓半圓弧的門框遮擋自己大半個身影。

他不走,劉三喜也沒有立即上前。

蕭元宸安靜看了一會兒,才嘆道:“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劉三喜低眉順眼站在他身後,若是往常,他大抵也不會多話,不過此刻不知怎的,竟是感嘆了一句:“婕妤娘娘倒是心善。”

蕭元宸回過頭掃他一眼。

劉三喜不用他詢問,自己就低聲道:“陛下,小的有個同鄉在尚宮局,聽那同鄉說,之前陛下派去給婕妤娘娘教導課業的溫姑姑,娘娘還額外給了束脩,讓她教導自己宮裏的宮女黃門識字。”

這倒是蕭元宸所不知的。

“這是為何?”

劉三喜就道:“小的起初也很疑惑,那同鄉便說,本來溫姑姑不願意的,是婕妤娘娘跟她說,以後她宮裏的宮女,若是能回家的,她是想要放她們都回家,可若是讓她們回去,婕妤娘娘又怕她們過得不好。”

“給賞銀,給賞賜,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學識是自己的,她教給她們傍身的能力,哪怕父母不慈,哪怕所托非人,也能靠著自己謀一條生路。”

“自己有本事,總是不會錯的。”

蕭元宸心中一動。

澎湃的暖流湧上心頭,他一向平靜的心湖忽遭暴風驟雨降臨,這一瞬掀起滔天巨浪。

海浪拍打岸邊,礁石被湖水打濕,慢慢顯出上面斑駁的痕跡。

冷漠的巖壁被潮水一點一點剝離,露出裏面巍峨絢麗的山石。

即便潮水退去,海浪不再,可剝下來的冷硬巖壁,也再生不回去。

蕭元宸眸色幽深,這一刻,劉三喜幾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燃燒起一把無名之火。

然而蕭元宸卻並未開口。

他安靜凝望後花園中巧笑倩兮的秀麗女子,看著她歡喜,看著她放松,看著她認真教導身邊每一個人,慢慢的,他也跟著笑了一下。

“看來,針線也是其中之一。”

劉三喜楞了一下。

隨即便道:“是,小的原在家鄉時,就有村中的村婦去做繡娘,也有在胭脂鋪和繡房做賬房的。”

“只要舍得出力氣,踏實用心,日子總能過好。”

蕭元宸點點頭,臉上笑意更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就連未曾讀過書的沈初宜都明白,可有許多人,卻只享受著宮女們的侍奉,從來不曾為他人考慮。

甚至還有諸如路答應者,隨意欺淩宮女,不把他們當成人來看待。

蕭元宸從小在宮中長大,他所見所聞,比之沈初宜甚之又甚,當年兩位皇兄爭奪皇位,後宮牽連在內,那幾年的歲月幾乎不忍回憶。

別看現在還有這麽多太妃安然享福,可先帝的後妃和兒女,可不止現在還健在的這幾個。

那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鮮血和冷漠鑄就了蕭元宸冰冷的心,那時候他不過十五六歲,就深谙一個道理。

不能輕易放下心防。

否則最先倒下的那一個,就是他了。

他那時冷眼旁觀,看著他們你掙我奪,恨不得同袍兄弟立即死去。

他看著那些母妃們人前言笑晏晏,人後毫不手軟,對一切都了無意趣。

可如今,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了。

在這幽深而冷漠的宮闈裏,還有人願意這樣無私幫助別人,是蕭元宸從未想過的。

或許,從最開始她懇請他放過永福宮的那些宮人們時,他就應該明白她是怎樣的人。

她堅強,勇敢,堅不可摧,可同時,她又很溫柔心軟。

不止對他,對所有人,她總是面帶笑容,從不冷漠。

蕭元宸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想了多少事,回憶起多少舊時迷惘,亦或者,他忽然對未來多了幾分期許。

他想要多聽一聽,多看一看,看看她身上,是否還有更多驚喜。

這種盼望,讓他的心慢慢覆蘇。

蕭元宸自顧自笑了一聲。

這一次,沒有劉三喜的多話了。

蕭元宸見裏面的歡樂差不多了,這才邁開腿,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從來一往無前。

他一出現,沈初宜身邊的舒雲就註意到了。

她忙起身,對眾人使了個眼色:“見過陛下。”

宮女們一起起身,沈初宜也放下繡繃,起身見禮:“陛下可是忙完了。”

蕭元宸點點頭,沈初宜揮了一下手,宮女們就一起退了下去。

就連舒雲都很識趣,退了幾步來到月亮門前,跟劉三喜肩並肩而立。

舒雲同劉三喜見禮,劉三喜也很客氣:“舒雲姑娘,提前恭喜了。”

舒雲楞了一下,旋即便笑了:“同喜同喜。”

沈初宜升位,宮裏會調撥更多宮人過來侍奉婕妤娘娘,而舒雲本就是司職宮女,無法再升,但她手底下的人會越來越多。

可不是要恭喜嗎?

而劉三喜,因孫成祥現在多忙於慎刑司的事,順理成章就被姚多福送到了禦前。

倒也是同喜了。

兩個人這邊客氣,那邊帝妃二人,倒是親昵得很。

沈初宜把繡繃舉起來,獻寶似地給蕭元宸看:“陛下,這是妾給你做的帕子,您看如何?”

她選了一塊最柔軟的雲祥絹,上面用最簡單的花紋,繡了一朵蘭花。

沈初宜有些得意:“陛下,臣妾覺得現在女紅大有進益,陛下可喜歡?”

蕭元宸看著她認真繡的花紋,很溫和地誇讚道:“婕妤娘娘當真厲害極了。”

————

晚上用晚膳的時候,沈初宜驚喜發現居然是吃的銅鍋子。

蕭元宸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就笑道:“朕記得溧水縣最有名的就是溧水小羔羊,那邊的羊肉很出名,就連宮中,偶爾也會去溧水采買小羔羊。”

因為羊肉出名,所以溧水的最出名美食就是銅鍋子。

用碳燒熱銅鍋,在鍋中放入紅棗、枸杞、姜片和蔥段,一起燒開之後,倒入小半碗大骨高湯,用來提鮮。

溧水的大廚普遍刀工很好,他們能把羊肩肉切得如紙一樣薄,一片片擺放在白瓷盤中,猶如盛開的玫瑰。

把薄肉片在高湯裏涮一下,剛一變色就立即夾出,蘸自己調的醬料,鮮香美味,還有一股很清淡的奶香味。

涮鍋不僅能品嘗到食物原本的鮮味,還有各種醬料混合的馥郁,溧水左近的州府經常會有游人前往,就是為了吃這一口銅鍋。

沈初宜入宮之後,宮中也經常吃熱鍋子,尤其是冬日,宮裏對待宮人並不苛刻。

不過宮裏的熱鍋子一般是雞骨架打湯底,半只雞能煮一大鍋青菜蘿蔔,混著粉條,是另一種燉菜的風味。

沈初宜坐在蕭元宸身邊,兩個人身前是巨大圓桌,上面放著一架油光鋥亮的銅鍋。

熱氣從銅鍋的中央煙囪中緩緩上升,咕嚕嚕的水聲叫得人想要咽口水。

“臣妾好久沒吃過銅鍋了。”

“真是很懷念。”

蕭元宸頓了頓,道:“你怎麽不叫禦膳房呈這個?”

沈初宜笑著說:“天太熱了,臣妾還想冬日時再吃。”

只沒想到到了暢春園,聖京中悶熱一掃而空,尤其是傍晚金烏落下後,甚至有些涼爽。

在寬闊的涼亭裏吃銅鍋,別提多愜意。

“多謝陛下。”

這一頓晚膳,蕭元宸是用了心的。

蕭元宸淡淡笑道:“算是恭賀你升為婕妤。”

沈初宜仰著頭看他,眉宇間喜悅藏都藏不住。

“陛下就是很好!”

蕭元宸拿起筷子,示意她一起用飯。

沈初宜自己調了個醬料,把花生醬和芝麻醬混合起來,花生醬一勺,芝麻醬四勺,後放入腐乳汁,花生碎,再加一勺油潑辣子,頓時香氣四溢。

最後撒上一把芫荽,滋味美極了。

蕭元宸一貫只放芝麻醬和油潑辣子,見她這樣弄醬料有些好奇,道:“還請婕妤娘娘,給朕也調上一碗。”

沈初宜一聽他叫婕妤娘娘就要臉紅,蕭元宸也不知道她羞澀什麽,可他就是願意看她臉紅,故而婕妤娘娘四個字就掛在了嘴邊,說什麽都要帶上一句。

等醬料調好了,蕭元宸嘗了嘗,發現味道確實鮮甜許多,便道:“還得是溧水人會吃涮鍋。”

此刻銅鍋裏面的水已經燒開。

暢春園不比長信宮,沒那麽多規矩,沈初宜就用長筷下羊肉和各種菌菇,又把不容易熟的土豆和紅薯都下了進去。

“陛下,羊肉可以吃了。”

沈初宜忙忙碌碌,先給他把羊肉夾到碟子裏,才又給自己下了一批。

“等過會兒才能吃菌菇。”

蕭元宸看著她忙,見她歡喜的不行,倒也沒有阻攔。

吃涮鍋,當然是各種菜品都上齊才好。

禦膳房自然知道光帝妃二人吃不了多少,於是就變著花樣多做了許多種類的涮菜,琳瑯滿目擺滿一桌。

沈初宜甚至還看到了海參和鮑魚。

這些涮菜,農家是從來見不到的,沈初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她擡眸看向姚多福,姚多福倒是機靈,立即就道:“娘娘可以嘗嘗,不會腥膻,只有醬料味道。”

瞧瞧,不愧是美食行家。

沈初宜不宜多吃海參,便只下了小段,等熟透了夾上來,過了醬料放在嘴裏。

蕭元宸看她面無表情咀嚼。

“不好吃嗎?”

蕭元宸不經常吃涮鍋,倒是一直沒下過海參。

沈初宜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等食物都咽下去,她才道:“東西是好東西,可不適合涮鍋。”

“做蔥燒海參,海參扒雞,亦或者做佛跳墻,都是極好的,唯獨不適合這樣涮菜。”

沈初宜笑了一下:“還有那鮑魚,看起來總覺得暴殄天物。”

這話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再好的東西,放在不合適的位置,也失去了原本的珍貴。

蕭元宸道:“的確是這個道理。”

銅鍋咕嘟嘟冒著熱氣,帶著羊肉的肉香,混著菌菇、蘿蔔、蔬菜的甜味,交織在涼亭中。

涼亭之外,就是皎皎月色。

沈初宜一邊吃,一邊感嘆:“明日又是晴天,真好。”

蕭元宸也道:“正是如此。”

“今年也算是風調雨順。”

沈初宜想了想,道:“春雨貴如油,那時候若是下雨,村裏人會很高興,可到了收麥的時候,若是要下雨,就得搶著收割。”

“雖然辛苦,可家家戶戶都勁頭十足。”

因為那是一年辛勞的結果。

蕭元宸想了想,道:“改日得空,帶你去一趟皇莊,那邊的地侍弄得都很好。”

沈初宜有些驚訝。

“陛下還會種地?”

蕭元宸笑了一聲,聲音平緩又柔和。

“自然是會的,朕年少時,父皇曾帶著我們所有兄弟姐妹去皇莊,每年到了耕種和豐收時節,都會讓我們親自去采摘。”

“若是皇室子嗣不懂耕種辛苦,如何能體恤農戶?”

沈初宜點點頭,也道:“先帝真是聖明。”

說起父皇來,蕭元宸神情柔和些許,他道:“民以食為天,朕不在乎那些傳世名聲,只願在朕這一生,能讓百姓吃飽喝足,有衣穿,有屋住,不至於顛沛流離,親友盡散。”

沈初宜放下筷子,她看向蕭元宸,目光真摯而坦誠。

“陛下,您一定會成為聖明君主。”

說到這裏,沈初宜頓了頓,道:“不,您已經是了。”

用過了晚膳,帝妃二人在花園散步。

桃花塢的風景很好,不過地方並不算寬敞,兩人順著薔薇花小徑,一路行至宜蘭園。

宜蘭園比照宮中的禦花園建造,也有曲水流觴和堆繡閣,不過整體比禦花園大了三倍有餘,栽種的樹木竹葉種類繁多。

各色花壇,花叢不勝枚舉。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

金烏落幕,皎月輝輝,宜蘭園中宮燈搖曳,點亮腳下的青石板路。

沈初宜挽著蕭元宸的手,忽然笑道:“這宜蘭園倒是同我有緣,都有宜字。”

“你若喜歡,就多來玩。”

沈初宜點點頭,兩個人安靜走了一會兒,沈初宜才開始說這幾日宮裏的事。

都是細碎的小事,也講了兩個小公主很可愛,耿貴嬪娘娘十分和善。

蕭元宸偏過頭來問她:“那你喜歡皇子還是公主?”

沈初宜認真想了想。

“臣妾還從未想過。”

剛懷孕時,她整日裏擔驚受怕,籌謀扳倒顧庶人,對這個孩子並沒有過多關註。

後來成了宮妃,她只想著孩子健康就好。

如今蕭元宸忽然一問,她反而有些語塞。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男女皆可。”

沈初宜輕輕拍了拍小腹,笑道:“只要健康長大就好,無論男女,都是我的孩子。”

蕭元宸倒是楞了一下。

他腳步不停,臉上笑容淡了幾分,只深深看了沈初宜,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

等回了桃花塢,兩人一起洗漱更衣,便合衣入眠。

沈初宜今日有些累了,她一躺在床上就昏昏欲睡,甚至來不及同蕭元宸說一句客套話,就陷入夢鄉之中。

蕭元宸平靜躺在她身側,他偏過頭,認真看向沈初宜。

帳幔中昏昏暗暗,寢殿內只點了兩盞角燈,低矮昏暗,照不到帳幔之中。

沈初宜的面容在黑暗裏模糊不清,只有一片瑩白。

蕭元宸的一顆心,慢慢沈下來。

此時此刻,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對沈初宜太過關註了。

關註到用心的地步。

他不知道這對不對。

理智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尖銳地提醒他,作為皇帝,心意和喜好都是無用的。

他難道忘了曾經的那些殺戮和血腥嗎?

他不應該,也不能如此在意一個人。

當年的悲劇,不就是因父皇偏愛慧貴妃,從而偏心二皇兄所致?

否則,大皇兄又為何日日籌謀,總覺得被搶了皇位。

直到兩位皇兄鬥得你死我活,大皇兄坡了腳,失意頹廢,二皇兄貪墨下獄,一直幽閉詔獄之中,後蕭元宸登基為帝,才坐下來同他聊了一場,送他去守皇陵。

而慧貴妃,也因此年輕薨逝。

如今兄弟二人雖偶有書信,蕭元宸也十分關心兩位兄長,可曾經的兄弟之情再也回不去,只剩下潦草的餘生。

蕭元宸自己很明白,坐擁天下,九五之尊是多麽讓人動心的權利,可能即便沒有父皇偏心,兩位兄長,也始終做不到心平氣和。

可若是一早就定下儲君,亦或者細心教導皇子們,結局或許不同。

蕭元宸不確定自己能否做的比父皇更好,可最起碼,他不能重蹈覆轍。

他需要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後,再做打算。

人生漫長,他尚年輕,還有十幾年的光陰讓他籌謀洞悉。

直到他確定心意的那一天。

蕭元宸偏過頭,看向沈睡中的沈初宜。

即便只能看清一個瑩白的影子,蕭元宸卻能清晰描繪出沈初宜的面容。

遠山眉,雙鳳眸,菱花唇。

她生來就驚才絕艷,在一眾宮妃中都不遜色。

尤其笑起來的模樣,一雙鳳眸月牙彎彎,眼眸中似乎也盛著一捧月色。

皎潔又明亮。

可這一彎明月中,有她的宮女,有不熟悉的宮妃,卻從沒有他的影子。

蕭元宸心中一顫,他忽然閉上了雙眸,這一刻,他無比清醒而理智。

他需要仔細看一看,才能確定以後要走的路。

不能急,也不需要著急。

慢慢籌謀才能一帆風順,不會再血流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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