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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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晨光曦微, 天色將明。
海鷗飛掠過洶湧的海面，波濤湧起, 幾十米高的浪頭轟然落下, 露出湛藍的天空。
宇航中心裏，聯邦第四軍團整裝待發。
前來參賽的學生和老師也集合完畢，烏泱泱的人頭擠在一起, 全等在了停機場。
帝國和聯邦的負責人湊在一起。你一句“貴國這次成績不錯, 學生都很優秀啊，”我一句“哎呀都是運氣,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客套不休。
雙方都面無異色, 好似真的十分高興。
周榷看了看時間，有些焦急地四處張望。
他在找淮裴。
從昨晚在宴會上露了個面之後，淮裴就不見了蹤影，一直到今天早上。
周榷對他去了哪心知肚明，估摸著時間, 沒敢打擾, 一直拖到沒辦法再拖, 這才連著幾個通訊打過去。
結果不出所料，一個都沒接通。
一起出行的這些人中, 埋頭搞科研的學生就算了, 除了學術，簡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其餘人可都精的很。
淮裴自從來了這裏就不太露面, 哪怕露面也和帝國太子粘在一起, 跟連體嬰一樣, 眾人嘴上不說, 心底大多是有所猜測的。
但這兩人就跟不知道一樣，明目張膽把戒指戴在手上！
景佑手上那個還好說。
國王皇冠剛被挖出來就被送上了拍賣會，從頭到尾只在拍賣會出現過一次，眾人看也只是通過宣傳視頻。要不是周榷全程跟在淮裴身邊，眼睜睜看著他去定做戒指，記住了戒指的款式和花紋，都不敢確認那是不是國王皇冠。
但淮裴手上那個……
周榷還記得，他看到淮裴手上的戒指之後，抱著某種小市民、或者說擔心自家將軍被人騙身騙心還騙錢的心態，偷偷去查了那顆鉆石的來歷。
然後……
帝國國寶，皇後珍藏珠寶之一，也是皇後送給未來太子妃的禮物。
周榷的心態直接崩了。
他擔心的焦點一下就從“將軍不會被人玩玩就甩了吧”滑到了“你倆能不能低調一點！到底能不能低調一點！送什麽國寶啊！談個戀愛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要代表兩國聯姻了！”
然後他就開始了持續的提心吊膽，天天做噩夢，黑眼圈掉到了下巴上，在帝國頂尖美食的飼養下，體重還哐哐掉了兩斤。
當他終於忍不住，想去找他家將軍商量一下退路。
結果……
淮裴拎著一只剛從其他星球空運而來的、據說平日裏每天吃的飼料都是四位數的長耳朵肉兔，滿臉都是獲得了新思路的喜悅：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就有理由回帝國了？”
溫柔鄉英雄冢，他算是了解了。
周榷很無語，但也有些同情他家將軍。
任何問題涉及到國家層面就會無比覆雜。
淮裴要是一直在帝國還好，帝國迫於景佑壓力，就算不情願也得接受他。
聯邦民眾更是以為他是被迫的，天然對他有一份愧疚。
就算淮裴加入帝國皇室的消息被曝光，議會也不敢明目張膽對他留下的人動手，畢竟最初就是他們把淮裴送到帝國的。
議會有錯在先，就不敢太過猖獗。
但他要是回去聯邦再回帝國……引發的一系列衍生問題先不說，淮裴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名聲就要徹底毀於一旦了。
更甚至，議會本就對第四軍團虎視眈眈，將來議會極有可能就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淮裴被迫遠走帝國，他們瓜分淮裴留下的政治遺產時還得遮遮掩掩，拼命找借口粉飾太平，但淮裴要是公然叛國，所有追隨他的人都會被牽連進去。
如果淮裴想要光明正大和景佑在一起，他就得站到和景佑一樣的位置上去。
用絕對的實力，壓住一切魑魅魍魎。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的將軍啊，你特麽到底去哪了？
咱們該回家了！！！
.
第七軍團。
塵土漫天，放眼看不到一株綠色植物，烈日肆無忌憚散發著熱量，炙烤得沙子附近熱氣蒸騰，空氣扭曲膨脹。
滾滾黃沙之下，一座現代化軍事基地井然有序地運作著。
這裏位於底下百米，第七軍團的士兵服役期間會長期居住在這裏，除了軍事重地，家屬區、生活區、學習區和休閑區一應俱全。
如果忽略人流和車輛比較少，往來的人各個一身戎裝，四周銅墻鐵壁，隱隱有紅光閃爍，還有森嚴到極點的守備……
其實和一座城市沒什麽特別大的區別。
塞希爾從軍用越野上一步邁下，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門牌號。
休閑區C區，查理咖啡屋。
是這裏了。
他從收銀臺拿了罐酒，邊走邊四處打量，尋找著目標。
為了方便運輸和儲藏，這裏的酒都是罐裝，拿在手裏沈甸甸的。他拉開環扣仰頭喝了一口，走到商店窗邊的小圓桌旁坐下。
“下午三點零五分零十二秒，你遲到了整整五分十二秒。”
圓桌對面的人關掉終端上的時事新聞，擡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我兩點五十才結束會議，三點鐘，你能在這見到我都不錯了，”塞希爾把酒罐放在桌上，“有什麽事趕緊說，說完我還要回去看045星的開發報告。”
omega並沒有被他的不耐影響，冷靜地說出自己的來意：“是這樣，鑒於我們之間的合約——我幫助你應付家裏的催婚和相親，你也要幫我一個忙。我已經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輪到你了。”
塞希爾有些煩躁，“我知道，我記得，要我做什麽直接說。”
omega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按照帝國規定，每年的最後一個月，也就是這個月月末，每個軍團的軍團長必須回帝都星述職，我要你帶上我一起，並且在帝都星時時刻表現出恩愛的感覺。”
塞希爾：“？？？為什麽。”
他略帶戒備地看著omega，“你自己不能去帝都星？為什麽要我帶你？”
還表現出什麽恩愛，不就是做做戲，兩家的老爺子也不在，需要做到這種地步？難道是……
“因為我的前男友也要去帝都星。”omega平靜地說。
塞希爾：“……”
“如果你不願意履行你的承諾，”omega看到他臉上的抗拒之色，淡淡地說，“我會告訴你父親，你仍舊對那一位念念不忘。”
塞希爾臉色一變：“陳憬白！”
陳憬白坦然無畏地回視他。
塞希爾勉強壓著惱火：“……你答應陪我演戲，就為了讓我幫你刺激你前男友？讓他看看你現在過的很好，讓他悔不當初？”
陳憬白道：“不全是。”
塞希爾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定下來：“那是為什麽？”
陳憬白：“讓他看看，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和你在一起，糟蹋我自己。”
“…………”塞希爾按著額頭，“罵我也不必這麽拐彎抹角。”
要不是對面這家夥確實幫了他的忙，他這會兒就該罵人了，而且……
“糟蹋自己……”說完塞希爾自己也笑起來：“我倒是不知道，你也有這麽矯情的一面，我還以為只有那些腦子被門擠了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故意對自己不好來試探渣男的真心……嗤，何必呢，分手了就分手了，再找下一個不好嗎？”
陳憬白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那你呢？為什麽不願意接受別人？客觀來講，我覺得我的條件也挺好的。”
確實挺好。
陳憬白年少時跟著母親在帝都長大，一直對外自稱陳憬白，跟母親姓，但他真實的姓名叫做維拉·戴維斯。
出身高貴，戴維斯公爵府的小少爺，帝都大學畢業，再加上模樣出眾，性格也文靜。
哪怕算上全帝國，陳憬白也是眾多omega中條件排在最前列的那幾個。
“不是不接受，”塞希爾短促地笑了一聲，擡手把酒一口喝幹，“但總要等……算了，不提這個，我配合你就是了。”
“你愛怎麽做怎麽做，不過有一點我得提前說清楚，”塞希爾撩起眼皮，閑閑地說，“我沒談過戀愛，對這些也不感興趣，恩愛甜蜜這方面，恐怕是愛莫能助了。”
陳憬白想了想：“也不用刻意表現什麽，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叫上你，其餘的……鮮花禮物那些你看著辦，你應該不差這幾個錢。”
塞希爾：“……”
陳憬白：“怎麽？”
“我要是說，我的家族賬戶之前被我爹註銷了，錢全捐給邊區兒童讀書去了，然後未來兩年的工資也被扣沒了……”塞希爾摸了摸鼻子，“你能信嗎？我真不是不想配合你。”
陳憬白：“……”
他磨了磨牙，“我自費，到時候我把東西選好付錢，你負責當著他的面送我就好了。”
“我的朋友，你真好，有你做搭檔我真是太開心了，”塞希爾雙手合十，真心實意地說，“話說你跟你男朋友是怎麽分手的啊，我覺得你還不錯啊，人美心善還大方，家裏不同意？”
陳憬白忽然靜了下來。
塞希爾：“？不能說？啊這，抱歉。”
“沒什麽不能說的，”陳憬白說，“他說他是omega，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
塞希爾險些被酒給嗆到了：“咳咳，什麽？”
他回味了一下這句話，嘴角抽搐地放下酒罐，“你倆，omega和omega？”
“嗯。”
“……那你準備怎麽辦？”塞希爾撓撓頭，“聽起來就好難處理的樣子。”
“喜歡和性別無關，我就是喜歡他，別說他是omega，就是無性別我也喜歡，”陳憬白說，“他是alpha是我的，是omega也得是我的。”
“……”塞希爾表情覆雜，“你說這話的語氣，讓我覺得好熟悉，說不上來。”
“很像那位殿下是嗎？”陳憬白倏地一笑，並不在意，“因為這就是他告訴我的話。”
塞希爾坐直了，咳了一聲，“你認識景佑？”
“我們是同學，你不知道嗎？”陳憬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考去帝國軍校之前是在帝都大學的附屬學校讀的書，每次考試我倆座位都是挨在一起的，他第一我第二，認識很正常啊。”
從來只和同窗倒一倒二輪換、考試座位永遠挨在一起的塞希爾：“……”
感覺在路上走著走著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
陳憬白回憶了一下，恍然：“想起來了，那時候你已經被他送回家了。”
塞希爾：“………………”
你媽，還是連環踹。
他按了按太陽穴，強行轉移話題：“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吧，你十年前就分手了？”
“不，三年前分的，”陳憬白說，“原本想著算了，但我越想越氣，憑什麽他說分手就分手，就想去找他，只是一直沒找到。”
“直到……今年年初，”他垂下眼，“殿下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件事，突然聯系我，還把他的消息告訴了我，我才知道他的去向。”
“原來是這樣，”塞希爾明白了，因為兩人情路同樣坎坷，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但你想和他在一起也不容易吧，別的還好說，你家裏是真麻煩，戴維斯公爵肯定不同意。”
陳憬白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疑惑，“為什麽要他同意？”
塞希爾：“啊？”
陳憬白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起了別的事：“塞希爾，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塞希爾頓了頓：“我就兩個哥哥，怎麽了？”
陳憬白平靜地說：“我有十幾個，大多數是alpha，beta出生以後就被送出去了，留在公爵府裏的孩子中只有我一個omega。”
塞希爾不知道他說這個做什麽。
帝國很多家庭都這樣。不光是貴族，只要有能力的家庭就會拼命生，而且，越是頂端和底端的家族，就越是重視alpha。
在很多人眼裏，omega還能當聯姻工具，beta直接連姓氏都不配擁有。
“我那十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廢物，即便這樣，我的父親還是只看得到他們。”
這話塞希爾沒法接。
他就是alpha，這種情況下，他說什麽都像炫耀。
“愚蠢，自大，懦弱，目光短淺，明明知道把家族交給他們遲早會步上其他公爵的後路，還是固執己見，”陳憬白說，“我為什麽要聽他的？”
“那你……”塞希爾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陳憬白看向他，“殿下聯系我的時候，問我——”
他把塞希爾來之前自己在看的終端頁面翻出來。
頭版頭條上，一身狼狽但笑容燦爛的omega少女目光堅定地望著虛空。
“帝國可以有omega太子，可以有omega科學家，可以有omega將軍……”
“為什麽不能有omega公爵？”
塞希爾喉結滾動了一下，“他……”
“老實說我當時覺得他在異想天開，他能當太子是因為他是獨子，但我不行，我家裏障礙太多了，但是後來……”陳憬白頓住。
在太子這方面，景佑確實沒有競爭對手，但如果放在皇位上，他的競爭對手就太多了。
聯邦虎視眈眈，帝國內部也不太平，前有元帥獨攬大權，後有貴族蠢蠢欲動。
真論起來，比他在公爵府裏鬥倒幾個連大學都要交錢才能上的蠢材兄弟要難得多了。
陳憬白略去了他得知景佑一連除掉元帥府和兩個公爵府時的心情，淡淡地說：“總之我被他打動了，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那麽喜歡追逐他，感覺你們都是一群只看臉的傻子——以前我很討厭他，每次考試都壓我一頭，我看到他就不順眼。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雖然你們確實是一群傻子，但眼光還行。”
塞希爾：“？踩一捧一大可不必。”
“要不是我有喜歡的人，現在我就是你的情敵，而且我絕對不會像你這麽慫。”
陳憬白直白地說：
“我真的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這逃避現實，甚至找我假扮你的相親對象，借此逃避家裏的壓力，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大可以努力去追。”
“然後被他徹底踢出他的身邊。”
塞希爾拇指擦過易拉罐，擡頭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
陳憬白皺眉看著他。
“景佑要是不喜歡你，他是連一絲希望都不給你的，就像當初他發現我喜歡他，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第二天天不亮就聯系我爹，讓他把我帶回去。”
塞希爾自嘲一笑，“還有這次……”
他擡起頭。
“陳憬白，你和你喜歡的人兩情相悅，差的只是個性別，就覺得這事很簡單，但我差的不是這些東西，我差在他不喜歡我。”
“兩次已經夠難看了，我是真不想再被他親手放逐第三次了……”
陳憬白怔住了。
“行了，爺忙著呢，被人十動然拒兩次還要幫人家守邊疆，也是沒誰了。”
塞希爾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理直氣壯碰瓷，“你叫我出來的，這瓶酒你買單，我沒錢。”
陳憬白：“……”
塞希爾站起身，揚起手，一個拋物線把罐子扔在垃圾桶裏，一手插兜，懶洋洋地說：
“要走了我再叫你，這段時間就別找我了，我們傻子也仇視學霸，尤其是你們這種常年考第二倒二——所有跟二有關的。炫什麽炫，很了不起嗎？拜拜。”
陳憬白無言以對。
塞希爾出門的時候下意識攏住衣領，忽然想起這是地下，不是帝都，不會常年有風，又把手松開了。
“嘖，煩死了。”
他走了兩步，忽然想到陳憬白說的話，停下了腳步：“今年年初……”
以他對景佑的了解……不管景佑是怎麽知道陳憬白和他男朋友的事的，但他肯定不是今年年初才知道的。
景佑不是一個熱衷八卦的人，知道了什麽就迫不及待往外說。如果他說了，只能說明他有所圖，比如……激起陳憬白反抗他父親的心。
但是……為什麽是在今年年初告訴他？
今年年初發生了什麽？
塞希爾回憶了一下，今年年初……
他腦海裏倏地閃過一絲靈光。
淮裴就是今年年初來的帝國。
還有他……
景佑把他叫去帝都星，以科羅爾伯爵府為線索撬出左珩，進而除掉整個元帥府，也是在今年年初。
緊接著就是雷諾公爵府、漢諾威公爵府……
短短一年，帝國幾次地震。
帝國屈指可數的幾位公爵，拉攏的拉攏，打壓的打壓，誅殺的誅殺……多少權勢滔天的權貴，現在都成了一抔黃土。
景佑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絕不留情面，甚至傳出了暴君的名聲。
……這是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二更在……六點，吧。
每次碼字都感覺論文截稿日期在追著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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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曦微, 天色將明。
海鷗飛掠過洶湧的海面，波濤湧起, 幾十米高的浪頭轟然落下, 露出湛藍的天空。
宇航中心裏，聯邦第四軍團整裝待發。
前來參賽的學生和老師也集合完畢，烏泱泱的人頭擠在一起, 全等在了停機場。
帝國和聯邦的負責人湊在一起。你一句“貴國這次成績不錯, 學生都很優秀啊，”我一句“哎呀都是運氣,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客套不休。
雙方都面無異色, 好似真的十分高興。
周榷看了看時間，有些焦急地四處張望。
他在找淮裴。
從昨晚在宴會上露了個面之後，淮裴就不見了蹤影，一直到今天早上。
周榷對他去了哪心知肚明，估摸著時間, 沒敢打擾, 一直拖到沒辦法再拖, 這才連著幾個通訊打過去。
結果不出所料，一個都沒接通。
一起出行的這些人中, 埋頭搞科研的學生就算了, 除了學術，簡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其餘人可都精的很。
淮裴自從來了這裏就不太露面, 哪怕露面也和帝國太子粘在一起, 跟連體嬰一樣, 眾人嘴上不說, 心底大多是有所猜測的。
但這兩人就跟不知道一樣，明目張膽把戒指戴在手上！
景佑手上那個還好說。
國王皇冠剛被挖出來就被送上了拍賣會，從頭到尾只在拍賣會出現過一次，眾人看也只是通過宣傳視頻。要不是周榷全程跟在淮裴身邊，眼睜睜看著他去定做戒指，記住了戒指的款式和花紋，都不敢確認那是不是國王皇冠。
但淮裴手上那個……
周榷還記得，他看到淮裴手上的戒指之後，抱著某種小市民、或者說擔心自家將軍被人騙身騙心還騙錢的心態，偷偷去查了那顆鉆石的來歷。
然後……
帝國國寶，皇後珍藏珠寶之一，也是皇後送給未來太子妃的禮物。
周榷的心態直接崩了。
他擔心的焦點一下就從“將軍不會被人玩玩就甩了吧”滑到了“你倆能不能低調一點！到底能不能低調一點！送什麽國寶啊！談個戀愛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要代表兩國聯姻了！”
然後他就開始了持續的提心吊膽，天天做噩夢，黑眼圈掉到了下巴上，在帝國頂尖美食的飼養下，體重還哐哐掉了兩斤。
當他終於忍不住，想去找他家將軍商量一下退路。
結果……
淮裴拎著一只剛從其他星球空運而來的、據說平日裏每天吃的飼料都是四位數的長耳朵肉兔，滿臉都是獲得了新思路的喜悅：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就有理由回帝國了？”
溫柔鄉英雄冢，他算是了解了。
周榷很無語，但也有些同情他家將軍。
任何問題涉及到國家層面就會無比覆雜。
淮裴要是一直在帝國還好，帝國迫於景佑壓力，就算不情願也得接受他。
聯邦民眾更是以為他是被迫的，天然對他有一份愧疚。
就算淮裴加入帝國皇室的消息被曝光，議會也不敢明目張膽對他留下的人動手，畢竟最初就是他們把淮裴送到帝國的。
議會有錯在先，就不敢太過猖獗。
但他要是回去聯邦再回帝國……引發的一系列衍生問題先不說，淮裴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名聲就要徹底毀於一旦了。
更甚至，議會本就對第四軍團虎視眈眈，將來議會極有可能就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淮裴被迫遠走帝國，他們瓜分淮裴留下的政治遺產時還得遮遮掩掩，拼命找借口粉飾太平，但淮裴要是公然叛國，所有追隨他的人都會被牽連進去。
如果淮裴想要光明正大和景佑在一起，他就得站到和景佑一樣的位置上去。
用絕對的實力，壓住一切魑魅魍魎。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的將軍啊，你特麽到底去哪了？
咱們該回家了！！！
.
第七軍團。
塵土漫天，放眼看不到一株綠色植物，烈日肆無忌憚散發著熱量，炙烤得沙子附近熱氣蒸騰，空氣扭曲膨脹。
滾滾黃沙之下，一座現代化軍事基地井然有序地運作著。
這裏位於底下百米，第七軍團的士兵服役期間會長期居住在這裏，除了軍事重地，家屬區、生活區、學習區和休閑區一應俱全。
如果忽略人流和車輛比較少，往來的人各個一身戎裝，四周銅墻鐵壁，隱隱有紅光閃爍，還有森嚴到極點的守備……
其實和一座城市沒什麽特別大的區別。
塞希爾從軍用越野上一步邁下，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門牌號。
休閑區C區，查理咖啡屋。
是這裏了。
他從收銀臺拿了罐酒，邊走邊四處打量，尋找著目標。
為了方便運輸和儲藏，這裏的酒都是罐裝，拿在手裏沈甸甸的。他拉開環扣仰頭喝了一口，走到商店窗邊的小圓桌旁坐下。
“下午三點零五分零十二秒，你遲到了整整五分十二秒。”
圓桌對面的人關掉終端上的時事新聞，擡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我兩點五十才結束會議，三點鐘，你能在這見到我都不錯了，”塞希爾把酒罐放在桌上，“有什麽事趕緊說，說完我還要回去看045星的開發報告。”
omega並沒有被他的不耐影響，冷靜地說出自己的來意：“是這樣，鑒於我們之間的合約——我幫助你應付家裏的催婚和相親，你也要幫我一個忙。我已經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輪到你了。”
塞希爾有些煩躁，“我知道，我記得，要我做什麽直接說。”
omega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按照帝國規定，每年的最後一個月，也就是這個月月末，每個軍團的軍團長必須回帝都星述職，我要你帶上我一起，並且在帝都星時時刻表現出恩愛的感覺。”
塞希爾：“？？？為什麽。”
他略帶戒備地看著omega，“你自己不能去帝都星？為什麽要我帶你？”
還表現出什麽恩愛，不就是做做戲，兩家的老爺子也不在，需要做到這種地步？難道是……
“因為我的前男友也要去帝都星。”omega平靜地說。
塞希爾：“……”
“如果你不願意履行你的承諾，”omega看到他臉上的抗拒之色，淡淡地說，“我會告訴你父親，你仍舊對那一位念念不忘。”
塞希爾臉色一變：“陳憬白！”
陳憬白坦然無畏地回視他。
塞希爾勉強壓著惱火：“……你答應陪我演戲，就為了讓我幫你刺激你前男友？讓他看看你現在過的很好，讓他悔不當初？”
陳憬白道：“不全是。”
塞希爾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定下來：“那是為什麽？”
陳憬白：“讓他看看，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和你在一起，糟蹋我自己。”
“…………”塞希爾按著額頭，“罵我也不必這麽拐彎抹角。”
要不是對面這家夥確實幫了他的忙，他這會兒就該罵人了，而且……
“糟蹋自己……”說完塞希爾自己也笑起來：“我倒是不知道，你也有這麽矯情的一面，我還以為只有那些腦子被門擠了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故意對自己不好來試探渣男的真心……嗤，何必呢，分手了就分手了，再找下一個不好嗎？”
陳憬白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那你呢？為什麽不願意接受別人？客觀來講，我覺得我的條件也挺好的。”
確實挺好。
陳憬白年少時跟著母親在帝都長大，一直對外自稱陳憬白，跟母親姓，但他真實的姓名叫做維拉·戴維斯。
出身高貴，戴維斯公爵府的小少爺，帝都大學畢業，再加上模樣出眾，性格也文靜。
哪怕算上全帝國，陳憬白也是眾多omega中條件排在最前列的那幾個。
“不是不接受，”塞希爾短促地笑了一聲，擡手把酒一口喝幹，“但總要等……算了，不提這個，我配合你就是了。”
“你愛怎麽做怎麽做，不過有一點我得提前說清楚，”塞希爾撩起眼皮，閑閑地說，“我沒談過戀愛，對這些也不感興趣，恩愛甜蜜這方面，恐怕是愛莫能助了。”
陳憬白想了想：“也不用刻意表現什麽，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叫上你，其餘的……鮮花禮物那些你看著辦，你應該不差這幾個錢。”
塞希爾：“……”
陳憬白：“怎麽？”
“我要是說，我的家族賬戶之前被我爹註銷了，錢全捐給邊區兒童讀書去了，然後未來兩年的工資也被扣沒了……”塞希爾摸了摸鼻子，“你能信嗎？我真不是不想配合你。”
陳憬白：“……”
他磨了磨牙，“我自費，到時候我把東西選好付錢，你負責當著他的面送我就好了。”
“我的朋友，你真好，有你做搭檔我真是太開心了，”塞希爾雙手合十，真心實意地說，“話說你跟你男朋友是怎麽分手的啊，我覺得你還不錯啊，人美心善還大方，家裏不同意？”
陳憬白忽然靜了下來。
塞希爾：“？不能說？啊這，抱歉。”
“沒什麽不能說的，”陳憬白說，“他說他是omega，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
塞希爾險些被酒給嗆到了：“咳咳，什麽？”
他回味了一下這句話，嘴角抽搐地放下酒罐，“你倆，omega和omega？”
“嗯。”
“……那你準備怎麽辦？”塞希爾撓撓頭，“聽起來就好難處理的樣子。”
“喜歡和性別無關，我就是喜歡他，別說他是omega，就是無性別我也喜歡，”陳憬白說，“他是alpha是我的，是omega也得是我的。”
“……”塞希爾表情覆雜，“你說這話的語氣，讓我覺得好熟悉，說不上來。”
“很像那位殿下是嗎？”陳憬白倏地一笑，並不在意，“因為這就是他告訴我的話。”
塞希爾坐直了，咳了一聲，“你認識景佑？”
“我們是同學，你不知道嗎？”陳憬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考去帝國軍校之前是在帝都大學的附屬學校讀的書，每次考試我倆座位都是挨在一起的，他第一我第二，認識很正常啊。”
從來只和同窗倒一倒二輪換、考試座位永遠挨在一起的塞希爾：“……”
感覺在路上走著走著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
陳憬白回憶了一下，恍然：“想起來了，那時候你已經被他送回家了。”
塞希爾：“………………”
你媽，還是連環踹。
他按了按太陽穴，強行轉移話題：“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吧，你十年前就分手了？”
“不，三年前分的，”陳憬白說，“原本想著算了，但我越想越氣，憑什麽他說分手就分手，就想去找他，只是一直沒找到。”
“直到……今年年初，”他垂下眼，“殿下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件事，突然聯系我，還把他的消息告訴了我，我才知道他的去向。”
“原來是這樣，”塞希爾明白了，因為兩人情路同樣坎坷，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但你想和他在一起也不容易吧，別的還好說，你家裏是真麻煩，戴維斯公爵肯定不同意。”
陳憬白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疑惑，“為什麽要他同意？”
塞希爾：“啊？”
陳憬白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起了別的事：“塞希爾，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塞希爾頓了頓：“我就兩個哥哥，怎麽了？”
陳憬白平靜地說：“我有十幾個，大多數是alpha，beta出生以後就被送出去了，留在公爵府裏的孩子中只有我一個omega。”
塞希爾不知道他說這個做什麽。
帝國很多家庭都這樣。不光是貴族，只要有能力的家庭就會拼命生，而且，越是頂端和底端的家族，就越是重視alpha。
在很多人眼裏，omega還能當聯姻工具，beta直接連姓氏都不配擁有。
“我那十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廢物，即便這樣，我的父親還是只看得到他們。”
這話塞希爾沒法接。
他就是alpha，這種情況下，他說什麽都像炫耀。
“愚蠢，自大，懦弱，目光短淺，明明知道把家族交給他們遲早會步上其他公爵的後路，還是固執己見，”陳憬白說，“我為什麽要聽他的？”
“那你……”塞希爾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陳憬白看向他，“殿下聯系我的時候，問我——”
他把塞希爾來之前自己在看的終端頁面翻出來。
頭版頭條上，一身狼狽但笑容燦爛的omega少女目光堅定地望著虛空。
“帝國可以有omega太子，可以有omega科學家，可以有omega將軍……”
“為什麽不能有omega公爵？”
塞希爾喉結滾動了一下，“他……”
“老實說我當時覺得他在異想天開，他能當太子是因為他是獨子，但我不行，我家裏障礙太多了，但是後來……”陳憬白頓住。
在太子這方面，景佑確實沒有競爭對手，但如果放在皇位上，他的競爭對手就太多了。
聯邦虎視眈眈，帝國內部也不太平，前有元帥獨攬大權，後有貴族蠢蠢欲動。
真論起來，比他在公爵府裏鬥倒幾個連大學都要交錢才能上的蠢材兄弟要難得多了。
陳憬白略去了他得知景佑一連除掉元帥府和兩個公爵府時的心情，淡淡地說：“總之我被他打動了，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那麽喜歡追逐他，感覺你們都是一群只看臉的傻子——以前我很討厭他，每次考試都壓我一頭，我看到他就不順眼。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雖然你們確實是一群傻子，但眼光還行。”
塞希爾：“？踩一捧一大可不必。”
“要不是我有喜歡的人，現在我就是你的情敵，而且我絕對不會像你這麽慫。”
陳憬白直白地說：
“我真的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這逃避現實，甚至找我假扮你的相親對象，借此逃避家裏的壓力，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大可以努力去追。”
“然後被他徹底踢出他的身邊。”
塞希爾拇指擦過易拉罐，擡頭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
陳憬白皺眉看著他。
“景佑要是不喜歡你，他是連一絲希望都不給你的，就像當初他發現我喜歡他，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第二天天不亮就聯系我爹，讓他把我帶回去。”
塞希爾自嘲一笑，“還有這次……”
他擡起頭。
“陳憬白，你和你喜歡的人兩情相悅，差的只是個性別，就覺得這事很簡單，但我差的不是這些東西，我差在他不喜歡我。”
“兩次已經夠難看了，我是真不想再被他親手放逐第三次了……”
陳憬白怔住了。
“行了，爺忙著呢，被人十動然拒兩次還要幫人家守邊疆，也是沒誰了。”
塞希爾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理直氣壯碰瓷，“你叫我出來的，這瓶酒你買單，我沒錢。”
陳憬白：“……”
塞希爾站起身，揚起手，一個拋物線把罐子扔在垃圾桶裏，一手插兜，懶洋洋地說：
“要走了我再叫你，這段時間就別找我了，我們傻子也仇視學霸，尤其是你們這種常年考第二倒二——所有跟二有關的。炫什麽炫，很了不起嗎？拜拜。”
陳憬白無言以對。
塞希爾出門的時候下意識攏住衣領，忽然想起這是地下，不是帝都，不會常年有風，又把手松開了。
“嘖，煩死了。”
他走了兩步，忽然想到陳憬白說的話，停下了腳步：“今年年初……”
以他對景佑的了解……不管景佑是怎麽知道陳憬白和他男朋友的事的，但他肯定不是今年年初才知道的。
景佑不是一個熱衷八卦的人，知道了什麽就迫不及待往外說。如果他說了，只能說明他有所圖，比如……激起陳憬白反抗他父親的心。
但是……為什麽是在今年年初告訴他？
今年年初發生了什麽？
塞希爾回憶了一下，今年年初……
他腦海裏倏地閃過一絲靈光。
淮裴就是今年年初來的帝國。
還有他……
景佑把他叫去帝都星，以科羅爾伯爵府為線索撬出左珩，進而除掉整個元帥府，也是在今年年初。
緊接著就是雷諾公爵府、漢諾威公爵府……
短短一年，帝國幾次地震。
帝國屈指可數的幾位公爵，拉攏的拉攏，打壓的打壓，誅殺的誅殺……多少權勢滔天的權貴，現在都成了一抔黃土。
景佑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絕不留情面，甚至傳出了暴君的名聲。
……這是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二更在……六點，吧。
每次碼字都感覺論文截稿日期在追著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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