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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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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貴族們完全不知裏面還有這樣的“前情”, 委頓的氣勢又重新興奮起來,一雙雙眼睛亮的瘆人, 活像嗅到了血腥味的大白鯊:

“什麽?還有這事?”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報覆嗎?誰都知道這場比賽有多重要,在這種場合讓人出醜,等於是把人一輩子都毀了!”

“這樣的品性, 真的可以做帝國的太子妃嗎?”

“先不說氣量, 就說這次,就為了一己之私打擊報覆埃裏克斯, 結果機甲失控得太厲害,還連累了殿下跟著受傷……”

淮裴沒管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眉梢壓緊,盯著漢諾威公爵:“你怎麽知道昨天是埃裏克斯刺殺的我?”

漢諾威公爵從容地說:“淮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一天就忘了嗎,那個槍手開□□殺你,你躲過去了, 最後替你挨了這一子彈的可是我。”

他禮貌性地攤開雙手:“作為受害者, 調查一下事情經過很過分嗎?”

“就為了在場證明, 硬挨了一槍,不, 你其實不用挨這一槍, 只要‘目擊’就夠了,你就有理由去調查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因此受了傷, ”淮裴眼底浮現一絲譏誚, “為了確保事情按照自己規劃的走, 不惜在受傷第二天就拖著病體來觀賽, 還真是……意志堅定啊。”

漢諾威公爵表情遺憾:“您要這樣推卸責任,我也沒辦法,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今天之所以拖著病體前去,其實只是為了一件事……”

“我馬上要離開帝都了,原定後天的行程,我只是想在離開之前,再見殿下一面,不是公務會面,而是能像朋友一樣坐在一起輕松聊天……”

淮裴氣極反笑:“你見殿下幹嘛?”

漢諾威公爵眼裏閃著誠摯的光芒:“這話說出來其實很不禮貌,但淮先生,我其實……愛慕殿下很久了。”

“您要知道,殿下畢竟是帝國最出色的omega。”

淮裴臉色瞬間就沈了下去。

在場眾人誰不知道他和景佑的關系,漢諾威公爵這話和當眾示威有什麽區別?

何況他只是拿這件事當擋箭牌……

殿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身穿安全署制服的士兵魚貫而入,很快把整個大殿密不透風的包圍起來。

安全署署長擁有應急處理的權限,直接帶人破開了第三軍團的包圍圈。

雙方在宮殿前彼此對峙。

安全署署長從門外走進來,面色鐵青森寒,一進門就死死盯著淮裴,眼神憎惡至極,仿佛看到了什麽臟東西。

淮裴心底爬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署長大人?”漢諾威公爵揚起笑容,“你是來匯報調查進展的嗎?”

“不,”安全署署長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從始至終,他的視線一秒也沒從淮裴身上移開,嗓音更是冰冷,“十分鐘前,安全署攔截了一通境外通訊——”

淮裴瞳孔緊縮成針。

“聯邦第六艦隊已經抵達帝國邊境的貝爾塔星,同時聯邦議會通告全宇宙,要求我們立刻釋放他們的淮裴上將,否則,他們就會立刻向帝國宣戰。”

安全署署長譏諷地一笑:“甚至連接應的人都到帝都星外了。”

怎麽可能?

要是帝國這麽不設防,隨隨便便什麽飛行器都能輕易突破帝國防線抵達帝都星,那……

等等。

電光火石間,淮裴想起來了。

Nidhogg!

他們在幾個月前突然進攻帝國後方,撕開了帝國後方的防線,雖然很快就被第七軍團驅逐了出去,但是……

萬一還殘留有一隊人呢。

帝國邊境荒涼偏僻,連當地貴族管理起來都十分吃力,要是只混入了幾個人……

比起從外往內入侵,直接從內部到內部偷偷搭建起一條通道,還有帝國那些貴族,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和聯邦有聯系,偷偷幫他們掩蓋……

但現在想通這些已經來不及了。

接二連三的臟水潑下來,剛好景佑昏迷卡在這個關頭,聯邦又宣稱這一切是為了“營救他”。

安全署署長明顯已經認定了是他,對他的敵意毫不掩飾,甚至十分厭煩他,覺得他為帝國帶來了太多麻煩。

周圍人更是沒一個是想幫忙的,無論是不斷添油加醋的貴族,還是其他人……

從一開始,帝國這些人就在懷疑他。

外來者,聯邦人,間諜,戰俘,曾經幫助聯邦攻打帝國……

這些帽子從未摘下去過。

要不是景佑,他在帝國寸步難行。

淮裴手指撚上無名指,堅硬的金屬材質和冰冷的寶石觸感分明。

他手裏還有第三軍團,如果硬抗的話……

安全署署長同樣看見他手上的戒指,瞳孔驟然壓緊,眉宇間滿是充滿敵意的警惕。

他擡起手,安全署士兵戒備地擡起槍口,對準了淮裴。

第三軍團不甘示弱,同樣擡起槍口對準安全署士兵。

“我想這裏面應該是有什麽誤會,”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裏,漢諾威公爵不急不緩的嗓音響起,仿佛給一潭死水註入了新的活力,“不過淮先生還是先約束一下第三軍團吧,你身上的嫌疑還沒洗清,第三軍團這樣維護你,影響怕是不太好。”

他話音一落,第三軍團內頓時傳出幾聲叫罵:

“你放什麽屁?說誰有嫌疑呢?我看你才有嫌疑!”

“你們這些人圍在這還有臉說別人居心不軌!”

“少在這陰陽怪氣,你怎麽不讓對面這些人收手?”

淮裴往那邊一看,說話的是他從新兵一路帶過來的小隊。

第三軍團接到調令之後,距離皇宮較近的訓練基地第一時間派了人前來,這些人顯然是聽說他有危險自己報名來的。

也只有他們,年輕氣盛到在這種場合還敢說話。

只是……他們這會兒說話,其實只會起到反面效果。

果然,第三軍團充滿敵意的話語讓安全署署長臉色更難看了。

漢諾威公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第三軍團這一出聲,就像是坐實了淮裴“心懷不軌”,“結黨營私”的罪名。

第三軍團關系帝都星的安危,聯邦的飛行器能夠不知不覺靠近帝都星,本就是第三軍團失職,他們的立場已經很敏感了。

再加上淮裴現在這樣的身份,誰跟他沾上關系,誰就有嫌疑。

淮裴不動聲色地思考著。

恐怕,在安全署署長的心裏,已經開始懷疑聯邦能神不知鬼不覺靠近帝都星,是不是因為他和第三軍團“親近”的結果了。

“只是配合調查而已,”安全署署長不動聲色後退,視線鷹隼一樣鎖定在淮裴身上,“淮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第三軍團又要鬧起來,幾個帶隊而來的少校止都止不住,淮裴遽然回頭,做了個停下的手勢。

幾個士兵不甘心,但還是安靜下來。

淮裴回過頭,難得他這會兒還能維持聲音平穩清晰:“去哪?”

“聯邦只給了我們一個小時,”安全署署長避而不答,公事公辦地說,“我們需要向你確認一些事情。”

他們其實沒有權限決定要不要把淮裴交出去換取帝國的安穩,但是在這群龍無首的關頭,一些必要的緊急措施還是要做的。

比如——把淮裴控制起來。

聯邦只暴露出一架飛行器,如果不止一架呢,如果這架飛行器上裝載的是核彈呢,如果……

比起帝國,淮裴個人的安危不值一提。

聯邦已經正式通告全宇宙了,也就是說,哪怕帝國這邊攔截成功,帝國的普通民眾不會知道這件事,但聯邦的民眾顯然已經全部知道了。

如果帝國堅持不放人,哪怕是為了議會的顏面,聯邦也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真的會重燃戰火。

所以,哪怕是景佑醒過來之後追責……

署長心底緩緩做下決定,帝國的安危終究是最重要的。

“淮先生不會是想用第三軍團拖延時間吧,”漢諾威公爵輕咳了一聲,“如果你有一點感激殿下這段時間對你的好,我勸你不要。”

他溫和地看向淮裴:“公然教唆軍隊和安全署對立可是分裂國家的行為,殿下是信任您才會給您這份信物,如果您把它用來當做您自保的籌碼……這裏這麽多大人看著,您要是執意這麽做了,等到殿下醒來可是會相當麻煩的,那就真是徹底辜負殿下的信任了。”

淮裴心底殺意暴漲。

漢諾威公爵在用景佑威脅他。

他的權利是景佑給他的,如果他用第三軍團做出了危害帝國的事,景佑就必須為這件事負責。

而這個人想除掉他,就必須趕在景佑醒來之前。

要麽把他殺死,要麽……把他趕回聯邦,讓他背著叛國的嫌疑,以一個喪家之犬的姿態灰溜溜離開。

他說呢……

上次景帝生日宴之後,聯邦的人明明已經知道了他的“新身份”,他們那麽不希望他回去,為什麽不趕緊制造輿論徹底釘死他叛國賊的罪名,讓他在聯邦名聲盡毀,徹底淪為過街老鼠。

原來是為了給他保留一條退路……

——如果他們把聯合帝國這些敗類逼他回聯邦叫做退路的話。

可是……他走了,景佑怎麽辦?

他還在昏迷之中,根本就沒辦法控制這些人……要是他離開的話,安全署能保住景佑嗎?還有……

可他留在這裏,就是給這些人攻擊景佑的借口。

淮裴牙關微微咬緊。

漢諾威公爵轉向第三軍團,面對著數百個黑洞洞的槍口,他不慌不忙地攤開手,以示自己的無害: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們,根據帝國安全緊急條令,第三版第二十七條,如果軍團調令所有者背負叛國嫌疑,安全署有權直接凍結權限。”

“換而言之,”漢諾威公爵緩緩說,“現在淮先生手裏那枚戒指已經沒用了,理論上第三軍團已經不需要聽從你的命令,如果有誰還要繼續支持你,那他……”

他沒有直說,只是聳了聳肩,意思不言而喻。

客觀條件被解除,誰要是還站他那一邊,就是想和他一起叛國。

他笑意盎然地補充:“根據帝國安全緊急條令,第三版第二十七條補充條令,接觸權限之後仍然服從命令的人,以叛國罪……”

“根據帝國安全緊急條令,第三版第二十七條補充條令——”

殿外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嗓音。

“第二條,帝國軍團信物一式兩份,一份失效之後,由另一份自動接管全部權限。”

一個人逆著光走進來,身形高大的alpha在眾人不遠處站定,一手擡起,張心裏赫然放著一枚和淮裴無名指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那是第三軍團的另一份信物,原本掌握在元帥慕鶇的手裏,他去世之後由景佑收回。

眾人一直以為戒指在景佑的手裏,但他竟然把另一份戒指也交給別人了嗎?

“——現在第三軍團由我接管。”

漢諾威公爵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怎麽會在這?

塞希爾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倏地一笑:

“怎麽,沒想到我還活著?還是想說我也有叛國嫌疑?漢諾威,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我可不是淮裴這種無依無靠的小可憐,你要是敢給我扣屎盆子,我帶著整個威廉卡文迪許公爵府宰了你。”

漢諾威公爵眼神陰鷙地盯著他。

——這是食肉動物面對和自己擁有同樣雄性資本的同類時下意識展露出的兇狠。

塞希爾身後的威廉卡文迪許家族確實讓他忌憚,這是比皇太子的寵愛還要赤|裸裸的競爭資本。

但……他為什麽會在這?

明明讓人親眼看著他進了地底……

塞希爾觀察他的臉色,玩味地挑起眉:“在想我為什麽在這?這不就不巧了嗎,我昨晚接到太子的信,說我離開這麽久,他有點想我了,讓我回來看看他。”

太子殿下想你?騙誰呢?

漢諾威公爵手指緊握成拳。

“看我這運氣,昨天剛走,今天就地震了,要是我有個拖延癥什麽的,現在就該被埋土裏了,你說是嗎?漢諾威公爵大人。”

漢諾威公爵勉強笑了一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是啊,運氣真好。”

機會只有一次,他圖窮匕見,這樣要是不成功,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過,就算塞希爾回來了又如何?

漢諾威不著痕跡掃過周圍神色各異的臉,在心底冷笑。

在帝國,誰不覬覦景佑,當年那些貴族要死要活都要把兒子送去陪景佑讀書的勁頭就可見一斑。

好不容易才等到慕燃把自己作死了,又來一個淮裴。

帝國可沒人喜歡這個聯邦來的太子妃。

景佑醒著的時候就算了,大家不敢明著反對他,可這會兒他自己都還在昏迷,誰會站在淮裴那邊?

去支持一個無依無靠不能帶來任何利益的太子妃?

塞希爾不再看他,視線移向淮裴,在數百道目光的註視下,他的眼神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

不像是單純的善意或者惡意,也不是見到朋友的欣喜、得知朋友被算計的憤怒……

“景佑之前跟我說,如果……”他頓了一下,“如果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讓你先離開。”

淮裴迎上他的視線,黑色禮服讓他的眼神看起來無端多了幾分幽深,靜了一會兒,他問:“離開?”

塞希爾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註視,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他說過,如果聯邦有一天想接你回去,一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突發奇想,很可能是……”

你父親快要死了。

他們急需第二個“供體”。

這話畢竟傷人,塞希爾沒明說,微微嘆口氣:

“你上次的思路很可能是正確的,你父親現在大概率就在聯邦,情況應該已經很危急了,帝國暫時沒辦法救出他,如果你想救他,就必須回去。”

“這話,”淮裴嗓音不知不覺地啞了,“真的是他說的嗎?”

塞希爾擡起頭,兩人距離極近,近距離被這雙金色的眸子註視壓力不言而喻,但他還是肯定地點頭:

“是。”

淮裴沙啞道:“你知道,他上次告訴我,如果我離開了,他不會等我嗎?”

塞希爾平靜地看著他。

“他要是能預料到這個地步,怎麽會讓自己受傷?不……是我讓他受傷的,我沒有保護好他。”

“淮裴,景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要是你留在這,形勢就要控制不住了,”塞希爾眼裏終於露出一絲憐憫,“你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對誰都有好處,有我在這裏守著,景佑不會出事的。”

但也只能保證景佑不出事。

這個國家打仗打了兩百年,但建國還不到五十年,歷史遺留問題繁多,領土疆域遼闊,本來就是個千瘡百孔的篩子,全靠景佑不眠不休地撐著。

他就是各方勢力平衡的那個點。

塞希爾說到底只是一個公爵的兒子,甚至連公爵都不是,哪怕握著第三軍團,他也做不到景佑能做的事。

去喚醒景帝的人已經失敗了,他病的太重了,經常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而其他的人……景佑昏迷,景延不知所蹤,現在的帝國壓根沒有能“做主”的人,不能承受一絲一毫動亂的可能。

誰也沒想到漢諾威公爵敢這麽公然對景佑出手,而且顯然是蓄謀已久。

景佑沒有猜錯,他準備了這麽久,絕不可能一次失敗就輕易放棄,沒有這一次還有下一次。

這次景佑提前叫回了塞希爾,至少帝都是穩住了,要是讓他繼續潛伏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悄無聲息地冒起,就誰也預料不到他那一口帶毒的獠牙會紮在哪個部位了。

萬一下次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叛國帽子戴在景佑頭上了呢?

他現在還沒有被逼上絕路,只想讓淮裴離開而已,只要淮裴離開他就會收手,還不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淮裴現在留在這,只會給景佑添麻煩。

淮裴半晌才出聲:“我離開了,要是他們後續繼續對景佑下手呢?”

“你走了,他們就沒有理由了,其他人也不會坐視不管,”塞希爾道,“再說你留下來幹什麽呢,保護他?你覺得你比第三軍團有用?比帝都這麽多保皇派大臣有用?”

塞希爾咬牙:“你當真一點都不想想他這段時間對你的好嗎?算我求你,回去吧。你也不用擔心這是Nidhogg的人,等你離開之後,我會正式發布公函通告聯邦,你是聯邦的英雄,民望一直很高,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對你動手。”

“你們要是真的相愛,”塞希爾說,“等到景佑醒來,你們還能……”

“我不走的話,你就要命令第三軍團和安全署一起拿下我了是嗎?”淮裴打斷他。

塞希爾沈默片刻,避而不談:“……第三軍團是元帥心血,也是元帥留給景佑的護身符,帝國眾多軍團中絕對的保皇派,不能和叛國扯上任何聯系。”

“我明白了。”

塞希爾看著他霜雪一樣的側臉,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相識相交,嘴唇動了動:“抱歉,如果你們兩人之間只能選擇一個,我必須選擇景佑。”

“不用,不是為了你,”淮裴喉結滾動了一下,“我能再去看看他嗎?”

塞希爾想說什麽,嘴巴張開又閉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向一旁一直狐疑地註視著他們的安全署署長。

署長急忙開口:“你們在說什麽?塞希爾,我知道你們是朋友,但你要知道……”

“他願意跟……你走,”塞希爾打斷他,“但他想再看看殿下。”

“不可能,”署長斷然道,“他現在身上背著叛國的嫌疑,怎麽能……”

“你真的信他想背叛帝國?”塞希爾定定地看著他。

署長說不出話來。

淮裴父親的事,很多都是景佑交給他去辦的,收集來的信息大多經過了他的手,他當然知道淮裴對聯邦是個什麽態度。

在這裏站了那麽久,他不是聽不出漢諾威公爵話裏話外的挑撥,但是……

帝都星外的飛行器,帝國外的聯邦艦隊。

比起淮裴是不是清白無辜,他更不願意看到一顆導彈落在帝國的領土上。

安全署署長硬邦邦地說:“那我們這樣……逼他,你確定他不會懷恨在心,借機對殿下不利?”

“我剛剛跟他說……景佑想讓他走,他馬上就拆穿了我,然後我說,如果他堅持留下,情況就會對景佑非常不利,”塞希爾扯了下唇角,那是一個半哭不笑的表情,“……他答應了。”

在帝國,沒有人比安全署署長更清楚聯邦對淮裴而言意味著什麽了。

他呆滯了兩秒:“他知道他去了很可能就回不來了嗎?帝國不會接納他,聯邦那些人壓根就是……”

想要他身上的某個器官而已。

“他知道。”

安全署署長眼神覆雜,只覺得喉嚨堵的說不出話。

“但他是景佑選中的alpha。”

“…………”

塞希爾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去看看吧。”

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

安全署署長回頭,看著站在眾人對面的淮裴。

青年那身和儲君一樣款式的禮服還沒換下來,白色長發因為之前的動作已經散了下來,掩在側臉,優越的輪廓隔著發絲遮掩也能看出,白得宛如冰雪雕砌。

雪白的睫毛安安靜靜地垂著,沒有看他們一眼,也沒人能看清他眼裏的神色,只是……似乎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更加疏離冷漠了。

滿身清冷。

明明已經逐漸不再掩蓋自己性格,變得會笑會動,短短半天,又變回了曾經的模樣,簡直就像是……

生生把活人的氣息從自己身上割了下來。

最後署長還是嘆息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沒有阻攔。

空曠的大殿內被各類器械占去了大半的空間,景佑安靜地躺在床上,側臉雪一樣蒼白,不同顏色的燈不斷閃爍著,檢測儀上的心跳平穩有力,只是醒不過來。

即使在這種時候他看起來還是美的,這種攝魂奪魄的美色並沒有因為疾病褪色半分,相反,十分讓人心生憐惜。

淮裴在他床邊半跪下來,安靜地註視著他。

虛空中仿佛響起一道嗓音,那是曾經發生在這個房間裏的,淮裴聽聞父親仍在人世之後,不安地向他承諾:

——“如果你願意等我幾年,我……”

——“你什麽?你一定會努力報仇,活著回來?別傻了,你靠自己得努力多久才能做到,我才不會等你幾十年。”

“不會那麽久的,”淮裴低下頭,親吻在他手指上,他閉上眼,無聲的承諾,“但是無論怎樣,我想請你等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再回到你身邊。”

“……對不起,連你今年的生日我都沒能陪你一起過。”

醫護人員早已離開,整個宮殿只有他們兩人,淮裴把額頭抵在景佑的手背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

淮裴把象征著第三軍團擁有者的戒指和賬戶上十八個億餘額的終端放在景佑手邊,還有其他的、這段時間景佑給他的東西,他全部留了下來,最後,他離開皇宮的時候,只帶走了一個盒子。

士兵檢查過後,發現裏面不是什麽機密,甚至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有的只是一個項圈和一朵橘紅色的幹花。

那是景佑下令鏟除淩霄花的那天晚上,他悄悄去花園裏收集起來的一朵開的最好的花,夾在了景佑的日記本裏,現在被他一起帶走了。

傍晚,淮裴坐上聯邦停靠在帝都星外的飛行器,離開了這個他生活大半年的星球。

而聯邦也如他們對全宇宙承諾的那樣,安靜地撤離了帝國邊境。

這場隱秘的動亂歷時不到十二小時就被悄無聲息地解決。

腳下如潮的銀色燈海逐漸遠去,飛行器進入廣袤的太空,朝著另一端的聯邦而去。

生活在帝都的普通人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和丈夫妻子父母兒女團聚,共進晚餐,彼此說著這一天的辛苦和趣事,渾然不知一枚導彈曾懸在自己頭頂,又無聲無息地撤離。

一並離開的,還有本該在年末的儲君大婚裏扮演主角的新郎。

3376年秋初,淮裴回到了他生長二十多年的聯邦。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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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淩霄花嗎?

聽起來很冷。

但你要是去看看,就會發現,它比八點鐘的朝陽還要溫暖耀眼。

舷窗外是廣袤無垠的宇宙,舷窗內,失去水分的幹花被夾在記錄了主人不為人知心事的日記本中,悄然散發著靜謐的幽香,像是某個不為人知是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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