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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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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議政廳

“沒必要就不要去動議會, ”景佑把一份提案壓下,“議會是聯邦權力中樞, 雖然已經接近名存實亡, 但空架子也還是個架子,在外人眼裏依舊光鮮亮麗,沒必要從這方面入手。”

營救520事關機密, 景佑沒有廣而告之, 只找來了幾個心腹大臣商討。下午的虛擬會議結束,離開星網構建的會議大廳之後, 景佑直接讓人留了下來。

誰都知道現在的聯邦被兩個家族控制了起來,想要從他們手裏搶人, 困難程度能直接熬掉這些人一把頭發。

景佑心裏其實有點想法,但他不太確定,就沒拿出來說——

事關自己性命,520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能及時得到他的消息,並精準領悟出他話裏的意思, 尤其是在困難重重之下, 他還要賭他手裏的信息值不值得, 景佑願不願意排除萬難來救他……

沒有誰會拿自己的命這麽開玩笑。

520必然還有保障措施。

說不定520自己已經把方法想好了,送到他手上來。

處理完公務, 又接近了晚上九點, 景佑走出議政廳的時候,初秋潮濕微量的空氣撲面而來。

景佑腳步忽然頓住了。

天早就黑了, 議政廳門口整齊排列的灰黑色羅馬巨柱隱藏在黑暗的蒼穹裏, 上百級臺階兩旁每隔五節臺階一個士兵, 黑金色軍裝禮服給夜色染上了幾分冷峻。

臺階往下是繁華的帝都。

天黑下來之後, 整座城市淹沒在無邊燈海裏, 充滿科技感的銀藍色燈海鋪天蓋地湧到腳下,站在臺階上能把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臺階之下,披著白金色披風的男人似有所感,擡起頭,唇邊含著笑意,遙遙地望過來。

身材高大的仆從沈默地站在他身後。

金子一樣璀璨的卷發捆成一束垂在腦後,打折卷的發梢被夜風佛起,深邃眉眼裏含著禮貌而熨帖的笑意,雙眸彎起,仿佛綻放在夜色中的紫羅蘭。

漢諾威公爵。

聯絡官抱著外衣站在景佑身後,“殿下,要讓公爵大人先離開嗎?”

“不用。”景佑搖頭。

他朝後面伸出手,另一名聯絡官會意,遞上來一雙黑色皮質手套。

景佑接過手套,慢條斯理戴上,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

手套不厚,依舊能看出他雙手修長的指節,卻把皮膚遮得一點不剩,就連手腕都不漏出一點。

幾個聯絡官見怪不怪。

自從漢諾威公爵來帝都之後,幾次碰面,殿下都會戴上手套。

景佑垂眸,把袖口整理好。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才擡步,朝臺階下走去。

“殿下。”

“殿下。”

兩旁士兵紛紛行禮,寬大的黑色帽檐下,士兵臉色嚴肅,神情冷峻。

夜風把樹葉吹得劃拉作響,漢諾威公爵不知道在這等了多久,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

見景佑走到面前,他彎下腰,動作優雅,貴族禮儀無可挑剔,低垂的視線在景佑雙手上不著痕跡地掃過。

“殿下。”

他身後的仆人也跟著行禮。

“公爵大人,”景佑隔著夜幕望著他,“有事嗎?”

“深夜睡不著,出來走走,誰知見您書房還亮著燈,就在這裏等了一會兒,”漢諾威公爵嗓音和緩,不緊不慢,眼裏微微帶出一點笑意,“沒想到您真的還在這裏。”

“前段時間病了,這兩天只能多留一會兒,”景佑黑眸沈靜,轉身想要離開,“公爵大人早點回去休息吧,帝都夜涼,小心別生病了。”

“殿下。”漢諾威叫了他一聲。

景佑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漫不經心回頭看過來,等著他說話。

青年身姿挺拔,側臉素白,黑沈的眸子裏沒有絲毫情緒,偏偏讓人感到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漢諾威公爵看到他的臉色,手擡了一下,似乎想去解自己的披風,又及時控制住了,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後天是帝國|軍校的比賽,殿下會去觀賽嗎?”

“帝國|軍校?說起來,公爵大人似乎也是帝國|軍校畢業的?”景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我記得公爵大人一開始不是想要報考帝都大學嗎,後面怎麽轉學了?”

“沒辦法,成績不好,畢不了業,只能曲線救國了。”漢諾威無奈。

比起卡爾那樣,養來就是為了獻祭給聯邦當做祭品的假少爺,漢諾威公爵才是真正從小接受公爵繼承人教育長大的公爵之子。

即使是在說這樣讓人尷尬的問題,也依舊風度翩翩,讓人無可挑剔。

“既然是母校,想來公爵大人是要去觀賽了。”景佑神情淡淡。

漢諾威莞爾:“是的,帝國|軍校知道我來了帝都,專門讓當年帶我畢業論文的老師給我發了邀請,畢竟是母校,這個面子還是得給。”

景佑了然,點點頭:“那就祝公爵大人觀賽愉快。”

景佑說完,不再拖泥帶水,轉身離開,在他們談話時,接送景佑的車已經無聲停靠在他們身後,聯絡官快走一步拉開車門。

漢諾威公爵看他上了車,隔著車窗,一手撫胸,微微彎腰送別他。

“殿下,是比賽有什麽問題嗎?”聯絡官壓低了聲音問,“需要現在去排查安全隱患嗎?”

景佑沈思片刻,點了點頭,“讓人再排查一遍,還有……”

還有?聯絡官拿出終端平板,取下旁邊的感應筆,嚴陣以待。

“漢諾威倒是提醒我了——”

景佑摘下手套,丟在工具箱內,淡淡道:

“近些年來帝國|軍校向各大軍團輸出的人才良莠不齊,看來是管的太松散了,讓帝國|軍校徹查這些年的入學流程。”

他頓了頓,“還有畢業流程,畢業實踐和畢業論文不合格的,畢業證一律作廢。”

早上淮裴也問起了這個問題,顯然是某些人居心不良,拿著這件事去挑釁他。

還以為景佑要說什麽國家大事,拿著終端平板等著記下每一個標點符號的聯絡官:“……是。”

其實這也不是小事,帝國|軍校關乎帝國安危,這些年也確實腐敗的太厲害了些,是該整治一下了。

但是……

算了,還是直接為帝國|軍校的學生默哀吧。

.

“憑什麽?憑什麽吊銷我的畢業證?”埃裏克斯在自家莊園裏來回踱步,哐哐噴火,“你不是也捐了兩棟樓嗎?憑什麽你就沒事?這分明就是……”

太子偏心!

他不敢明目張膽指責景佑,只能硬生生憋下這句話,險些把自己噎死。

塞希爾帶著安全帽,沿著機器挖掘出的礦坑往裏走,對耳邊的咆哮置若罔聞。

帝國|軍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查起了歷屆畢業生的入學和畢業流程,稍有不對就直接吊銷學歷。

按理來說這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但……

第二天就查出了因特星分校區受賄,然後取消了埃裏克斯學位,這速度,研究院最新研發的飛行器都趕不上,說背後不是有人授意都沒人信。

至此,究竟是誰在整治帝國|軍校,基本沒人不知道了。

原本不服想要找到學校理論的二世祖瞬間熄火,再也不敢上躥下跳了。

埃裏克斯氣了一早上,氣得腦袋嗡嗡作響,就在這時,他又接到了一個晴天霹靂——他的學位被取消了,塞希爾的學位卻通過了審查。

埃裏克斯當場就給塞希爾打了個電話。

塞希爾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直到埃裏克斯提到景佑,他才停下腳步,對幾個回頭看來的同伴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讓他們繼續走。

俞佑安已經和他混熟了,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眼神,帶著其他人,很快消失在通道深處。

“為什麽我畢業證沒事,當然是因為我入學和畢業的流程符合帝國|軍校錄取的規範啊——”

塞希爾也不嫌臟,直接靠在通道一邊墻壁上,反正下來一趟就沒可能幹幹凈凈地出去,在乎這些也沒用。

“你要是沒有問題,你家捐兩棟樓做什麽?”埃裏克斯不服氣,“你是自招吧,多少分考上的?”

“我參加的帝國星考,那年帝國|軍校艾琳娜星分校區錄取分數線是634。”塞希爾心平氣和的說。

“634?!”家裏砸錢上大學的小少爺驚呆了,“十個科目,滿分總共就700,這破學校一個分校區要求634,這不是要人命嗎,這鬼分數誰考的出來啊?”

帝國高等學院錄取分為自主招生和帝國星考兩種途徑。

自主招生是每個學校自己出卷子招生,考試時間和內容不做規定。

帝國星考是全國三百多顆星球統一考試,由帝都考試院出題,同一天,考同一張卷子——由於各個星球地區存在時差,一個時區的考完了,另一個時區還沒天亮,為了避免作弊,學生提前一天就會進入考場,到了規定時間就參加考試,考完十個科目才允許離開,中途哪怕是暈倒了也不能離開考場,每次考試醫護車就停在考場旁邊,暈倒了直接在原地搶救。

自主招生往往在帝國星考之前。

兩項考試考核都是十個科目,每科卷面一百,外加體測指標,按各個學院的需求,加權重進行算分,總分七百。

相比較於統一出題、全國範圍內拉通了隨機改卷、最後一起排名的帝國星考,自主招生的“靈活性”更大,更有利於暗箱操作。

而自主招生也是這次清洗之下的重災區。

埃裏克斯就是自主招生上的,作為砸了兩棟樓上學,又砸了十三棟樓才能保持無掛科成績畢業的典中典,他第一個就被揪了出來,當做反面教材展示。

自主招生已經是降低難度了,埃裏克斯十個科目加起來也還不到四百分,更何況是地獄難度出了名的帝國星考。

他不信當年排在他後面的好兄弟能靠自己考上帝國|軍校。

塞希爾:“633.45,如果帝國|軍校願意把歷史和物理的權重換一下,我的分數其實可以上640。”

帝國|軍校更偏愛理科,對於幾個理科科目的權重較大,最後計算下來就容易出現這樣、帶小數點後好幾位的分數,只能四舍五入取整。

埃裏克斯:“????”

塞希爾雙手環胸,戲謔道:“我捐的那兩棟樓只有一個作用——決定了這個分數應該四舍還是五入。”

埃裏克斯:“………………”

“你,”他手指顫抖地指著塞希爾,“你背著我偷偷學習?!我心好痛!!”

塞希爾大仇得報,心情暢爽:“現在知道當年我是什麽感覺了吧?”

埃裏克斯:“!!!”

塞希爾故意刺激他:“偷偷學習的感覺果然好,難怪你這麽喜歡偷偷學習。”

“啊——!!”

耳機裏傳來喪屍一樣的慘嚎,塞希爾眼疾手快掛斷了通訊,成功保護住了自己的耳膜。

埃裏克斯聒噪的嗓音消失,通道裏恢覆寂靜,塞希爾靜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起身繼續往通道內走去。

埃裏克斯說他難過……

難過什麽呢?

能夠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心安理得混日子當學渣……

多好的生活啊。

總好過……坐在教室裏,正和狐朋狗友吹牛玩笑,討論等會兒逃課去哪裏打游戲,以為自己是只翺翔天際的鷹,自由自在,無所畏懼。

在最恣意的時候,厄運從天而降。

大哥大嫂相繼戰死,二哥有先天基因缺陷,至今依靠輪椅行動,隨時可能爆發疾病離世。

整個家族,一夕之間,就只剩下垂垂老矣的父親和還在繈褓裏的侄子……

幾個堂叔心懷鬼胎,其餘旁支虎視眈眈。

他有什麽資格任性?

他也是威廉卡文迪許家族的兒子,他得對自己的家族負責。

通道內出現一塊碎石,塞希爾停下來,一只手撐著一側的通道,從旁邊饒了過去,通道墻壁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手印。

.

埃裏克斯學位被取消,他家裏長輩得知這件事之後,跨星球打來通信把他訓斥了一通。

他忍不住抗辯了幾句,結果就是……一不留神把自己的老底洩露的幹幹凈凈。

坎貝爾家族的家主得知事情起因竟然是自家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跑去挑釁太子的人,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怒罵聲傳出了三裏地:

“你知不知道死活兩個字怎麽寫?你去帝都之前是怎麽跟我保證的?你說你只是去看看,一定不會鬧事,這就是你的保證?”

“我怎麽知道會出這事呢……”埃裏克斯也委屈。

他上了幾年學就挨了幾年的打,現在學位就這麽沒了,他那些年挨過的揍不就白挨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是不是三令五申讓你不要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你倒好,第一天就跟淮裴杠上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什麽身份?”

埃裏克斯被他罵的擡不起頭:“他算什麽不能招惹的人,不就是個以色侍人的alpha嘛……”

“你管他以什麽侍人?太子看重他,他就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像小孩子一樣不過腦子!”

“我沒有,我真的只是……”埃裏克斯越說聲音越小,“只是跟他聊了聊。”

“你還敢狡辯?我查了你這幾天的通訊,你是不是還跟威廉卡文迪許家族那小子吵架了?”

“爹你怎麽能查我的通訊記錄,這是我的隱私,”埃裏克斯說著說著,被他爹瞪了回去,只得狡辯,“我們沒有吵架,就是朋友之間開開玩笑。”

“朋友,誰跟你是朋友?人家背靠威廉卡文迪許家族,高高在上的公爵少爺,是你能隨便開玩笑的?”坎貝爾家主要被他氣出心臟病來,“上次你還當面罵人家狗娘養的,你知不知道,人家不計較,你這就是開玩笑,人家要是計較起來,你有多少能耐能扛得住威廉卡文迪許家族的報覆?”

“就一句話,不至於吧?”埃裏克斯驚呆了,“爸,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我杞人憂天?我看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帝都星你不用待了,馬上給我回來,再住兩天我怕你把太子一起得罪了,到時候就不是一張學位證書的事了,搞不好我就得來給你收屍了。”坎貝爾家主撫了撫胸口。

“現在?”埃裏克斯猶豫,“爸,要不過兩天……”

“你多等兩天幹什麽?你以為你多等兩天太子就會看你一眼了?”坎貝爾家主顯然知道兒子的小心思。

埃裏克斯心瞬間被紮穿,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馬上就是帝國|軍校軍演了,到時候殿下也會去看,我已經拿到比賽資格了……我不想現在離開。”

“你學位都被吊銷了,帝國|軍校還能讓你去參賽?”

“能啊,”埃裏克斯說,“名單半個月前就已經確定了,不可能改的,只是最後比完賽拿不到獎勵而已,爸,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想……再試一試。”

坎貝爾家主沈默了很久:“那你保證這段時間一定老老實實的,別再惹是生非。”

“嗯嗯嗯,我保證!”埃裏克斯滿口答應。

坎貝爾家主到底寵愛兒子,不舍得勉強他,聽了他的保證,半信半疑地掛斷了通訊,只希望他是真的老實了。

另一頭,埃裏克斯被親爹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掛斷通訊之後,只覺得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滿腔憋屈無處發洩。

小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屈辱?讓他就這麽咽下這口氣,不可能。

但親爹的警告言猶在耳,他又不敢不聽。

埃裏克斯左思右想……不能當面招惹淮裴,他不出面總行了吧?

一個計劃在他心底逐漸成型。

埃裏克斯拿起終端,聯絡上了一個多年未見的好友:“餵,兄弟,在忙嗎?”

另一端,接到通訊的人有些詫異,不過他很快笑起來:“埃裏克斯?怎麽突然想到聯系我了?”

“想找你幫個忙……”

.

無意間引起一場軒然大波的淮裴還不知道帝國幾所頂尖學院都發生了什麽——自帝國軍校之後,其他幾個學院居安思危,生怕太子這是殺雞儆猴,下一個就要查到他們身上了,自動自發地查起自身來。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整個帝都學術圈接連地震,景佑無意之間成功達成了——我的alpha沒上過大學,其他走後門上大學的alpha也別想上了的成就。

他正在帶著幾個小弟練習近身格鬥。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你的手不要不動,你僵在那做什麽?”淮裴糾正士兵的動作,順手給他演示了一遍,然後說,“來,用我教你的來攻擊我。”

士兵緊張地抿了抿唇,咬牙轉身一個旋踢。

經過幾個月的高強度鍛煉,alpha小腿上的肌肉初見雛形,淩空一掃,連風聲都被破開。

淮裴一擡手,輕松把他攔了下來,同時動作迅速地一掃他剩下那只腿。

“啊!”士兵跌倒在地,慘叫出聲。

“不行,再練,”淮裴皺眉,“一個個的沒吃飯嗎?”

士兵不敢抱怨,站起來到另一邊去和機器人對打練習掃腿的力道去了。

又一個士兵戰戰兢兢走到淮裴面前。

“淮……淮哥?”士兵被淮裴一掃,立刻站直了改口,“上校!”

“來。”

士兵迅速哭喪了臉。其餘人紛紛扭頭閉上了眼,不忍卒視。

不一會兒,又一聲慘叫傳來。

一隊士兵被輪流揍完之後,淮裴神清氣爽,他看時間差不多了,毫無上班一個月請假十八天的自覺,拎上外套踩點下班。

第三軍團訓練基地離皇宮有一定距離,為了安全起見,景佑的聯絡官會每天安排車輛接送他。

但今天大概是他下班下的太準時了,車還沒來,淮裴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淮先生。”

聽到聲音傳來的那一刻,淮裴懷疑第三軍團門口這家咖啡店的風水多少有點問題。

不然怎麽能每次都遇到有人在這堵他。

淮裴擡眸看過去。

熟悉的戰損風,熟悉的大門,熟悉的……不認識但穿的一看就非常有錢長得還帥的陌生alpha。

不同的是埃裏克斯是站在門口等他,這人是坐在店裏,一邊看報紙一邊等他。

報紙這種東西早就被鋪天蓋地還便捷的網絡媒體取代了,也難為這家店為了裝逼格去覆刻這些古董級別的東西,擺在門口吸引顧客了。

但老板還是失算了。

第三軍團全體好戰分子,壓根就沒有人欣賞這種文藝範的逼格——大家明顯對討論墻上的彈孔來自哪個口徑的槍更感興趣。

男人一身手工定制的深棕色風衣,內搭簡約款白襯衫,西裝長褲完美地勾勒出腿部線條,微卷的金發搭在肩頭,溫文爾雅,看上去就是個涵養風度俱佳的紳士。

後面幾張桌子坐滿了人,那些人時時刻刻都在警惕地註視著四周,明顯不是來喝咖啡的,雖然他們每人面前都擺著一杯甜膩的拿鐵。

“你好,我是克萊恩·唐·漢諾威,”男人彬彬有禮地伸出手,“這家店的咖啡還不錯,要來一起坐一會兒嗎?”

淮裴眸色緩緩沈凝。

和坎貝爾不同,作為公爵,漢諾威這個姓氏是被寫入了帝國簡史的。

——面前的是個公爵,至少也是出身公爵府的貴族。

漢諾威公爵察言觀色,很快看出他的警惕,也不在意,端起面前價格還不到他的寶石袖扣千分之一的廉價平民咖啡淺淺抿了一口,笑意晏晏:

“您不用擔心,我只是來等一個朋友,恰好見到了您,就來打個招呼。”

淮裴下頜不易察覺地緊繃:“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

“那好吧,”漢諾威公爵有些無奈,但還是站起身,禮儀周全地撫胸彎腰,“您慢走。”

淮裴看不懂他要做什麽,他很快收回眼神,朝著聯絡官平時等他的地方走去。

還沒走出兩步,心弦驟然拉緊,難以形容的危機感襲上心頭,耳邊錯覺般傳來尖銳的風聲。

淮裴猝然回頭。

不知何處飛來一顆子彈,穿過訓練基地門口近五十米款的街道,直直朝著他而來。

那簡直是千分之一秒的反應,他向後一仰,避開了那顆子彈。

“唔……”一聲悶哼從身後傳來。

其他人此時才回過神,驚叫、喧嚷潮水般擠滿了這家簡陋的咖啡店:

“快來人,公爵大人受傷了!”“公爵大人您怎麽樣?”“公爵大人腹部中彈了,快叫醫生!!”“抓刺客!有人刺殺公爵大人!”

咖啡店裏亂成一團,漢諾威公爵帶的侍衛把他團團圍了起來。

漢諾威公爵本人還坐在椅子上,只是剛才的優雅風度蕩然無存,臉色慘白得不能看。

他腹部白襯衫被血完全染紅,頃刻間就蔓延開一大片,沿著衣擺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這顆不知從何而來的子彈穿透了他的小腹,釘入了他身後本就千瘡百孔的墻壁。

幾個侍衛已經沿著子彈飛來的方向去追了,還有人聯系第三軍團——第三軍團地處郊區,周圍最近的有治療能力的就是第三軍團內的醫療部門。

淮裴站在原地,眉心一點一點收緊。

他看向子彈飛來的方向。

道路兩旁栽種有觀賞樹,每年秋天都會開滿一簇蔟淡黃色小花,花香味飄滿整條街,此時,對面的大樹下,訓練基地的圍墻若隱若現——子彈是從訓練基地內部打出來的!

漢諾威公爵還保持著基本的神智,擺擺手避開了手下的攙扶。

他不敢動,一動腹部就撕裂般的疼,只能半靠在椅背上,臉色慘白的對淮裴一笑:“淮先生沒事吧?”

他這一開口,急瘋了的侍衛團才反應過來這還有一個人,想起淮裴剛剛躲子彈的動作,都有些不忿。

他們看的清清楚楚,開槍的人要刺殺的分明是淮裴,要不是他躲開了……

第三軍團的人得到消息,很快趕來。領頭的人是一個副團長,名叫邵銳。

第三軍團幾位副團長職責各不相同,他的職責就是管理訓練基地。

這會兒聽說有個公爵在訓練基地門口受了傷,還是被基地□□出去的子彈槍擊的,邵銳三魂嚇掉了七魄,連忙帶著醫療部門親自出來了。

見到漢諾威公爵的時候,邵銳差點虛脫,覺得自己把命又撿回來了。

“本來只是想來看看你的……這還真是不巧了,”漢諾威公爵嗓音虛弱,眼神帶著歉意,“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邵銳心說確實麻煩,但如果是你,這麻煩還不算無法收拾。

他和漢諾威公爵是多年同窗,更是知己好友,不得不說,他看到漢諾威的時候,雖然也為朋友受傷感到憤怒和擔心,更多的還是松了口氣。

是漢諾威,這事就可以協商,不至於無可挽回……

公爵是什麽地位,全國都數得上名號,這會兒受傷的要是其他公爵,他這副團長就別做了。

漢諾威公爵傷在腹部,不方便移動,醫療部門緊急構建一個無菌環境,直接征召了整個咖啡店,把人全趕了出去,周圍圍了起來,現場給他做手術。

“你不是剛回帝都嗎,”邵銳頭發都要愁掉了,“得罪了誰啊這是,跑這來刺殺你?”

漢諾威公爵打了麻醉,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好半天才顫顫巍巍笑了一下:“這我哪知道,我這身份,不是天天都在得罪人?”

“你這話說的……”

邵銳笑了一下,正要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人不是沖著公爵大人來的!”

原本神色緩和下來的邵銳皺起眉,發現說話的是漢諾威公爵的一個侍衛。

漢諾威公爵臉色微變,連忙喝止他:“弗蘭克?”

然而,他的阻止已經晚了,侍衛憤怒上頭,朝著門外一指:“那人是想殺他,不是公爵大人,要不是他躲了一下,公爵大人怎麽會受傷?”

其他侍衛也跟著看了過去。

侍衛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子當著他們的面受傷,這些侍衛都難逃責罰。

這些侍衛都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摘出去,但他們顧忌著局勢和在場的幾個大人物,都沒開口。

這會兒一看見說話的人,他們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也冒出一句:果然是他。

是他的話,這樣冒然出聲的行為就不奇怪了。

弗蘭克全名弗蘭克·漢諾威,從名字就能聽出,他身上也帶著一絲漢諾威家族的血脈。

只不過這血脈非常稀薄,只比陌生人親近一點。

他父親為了讓他有個好的出路,費盡心思才把他安排漢諾威公爵身邊。

他自覺也算半個漢諾威家族的人,其實很看不起侍衛這個身份,只是為了接近討好漢諾威公爵,才忍耐下來,平時總是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侍衛放在眼裏。

也只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才敢這樣冒失吧?

其他侍衛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把嘴巴閉緊。

弗蘭克跟在漢諾威公爵身邊不久,對這些大人物不熟,壓根不認知淮裴。

因為他的姓氏,漢諾威公爵非常照顧他,憑著這一絲寵愛,弗蘭克一直覺得自己比那些小伯爵家的少爺還要尊貴,很少把人放在眼裏。

他是看到了漢諾威公爵對他的恭敬態度……可問題是漢諾威公爵就沒有對人不禮貌的時候。

哪怕是買一杯單價十元的咖啡,他都會對老板行貴族禮儀表達感謝!

這人穿得普普通通的,看著就不像什麽有權有勢的人,公爵估計就是和他客氣客氣。

再說了,在帝國,除了皇室,還有比公爵更高貴的存在嗎?

要不是他躲了一下……公爵這分明是替他受的傷,最後還要怪到他們頭上!

他急於表忠心推卸責任,又一貫自恃血脈高貴,膽子向來比其他侍衛要大,這會兒迫不及待地就開口了。

邵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腦子翁的一聲,心說完了。

殺個公爵就已經是九級地震了,結果那人要殺的是太子妃。

邵銳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老友,希望得到否認的答案。

可惜,漢諾威也愛莫能助。

他倒是能開口把這個“被刺殺”的名頭背下來,但這裏這麽多人不是瞎子,訓練基地大門上,還有咖啡店門口的監控也不是擺設。

那人要殺的確實是淮裴。

而且,軍醫給他註射的麻醉漸漸發揮效用,他的神智一點點昏沈下去,陷入半昏迷的狀態,想開口也有心無力了。

邵銳絕望地閉上眼。

那侍衛還在憤怒之中:“要被打死的明明是他,公爵大人這分明是替他挨了一槍!他必須付出代價!”

邵銳一個頭兩個大:“你先別……”

“怎麽樣?”

邵銳驟然閉嘴。

淮裴走過來,低頭看著漢諾威公爵,淡淡頷首:

“抱歉,事情因我而起,公爵大人後續需要多少治療費用我全部承擔,還有其他補償,等公爵大人養好身體之後也可以找我提。”

“……不用了。”邵銳想為老友再爭取一下。

“補償?你補償得起嗎?”侍衛迫不及待想把責任推出去,在漢諾威公爵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忠心耿耿,半點沒註意周圍人的臉色,“你是不是要拿槍往自己身上開一槍啊?”

氣氛霎時凍住了。

邵銳臉黑成鍋底,要不是這人是漢諾威帶來的,而漢諾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現在就想掏槍把人給崩了,至少也把他嘴給縫了。

偏偏漢諾威半昏迷,其餘人面面相覷,也都不敢說話。

“你先安靜,這裏不是你能大吵大鬧的地方。”最後邵銳還是壓低了嗓門斥責了一句。

他不知道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沒看到周圍的人都沒說話嗎,就他一個人跳來跳去。

但弗蘭克已經上頭了,他不知道漢諾威和邵銳的關系,只知道這人和站在門口那個都是從訓練基地裏出來的,聞言懷疑地看著他,嗓門更大:

“這位長官是想包庇他,推卸責任?”

我推你祖宗,邵銳險些蹦出一句臟話來。

“我說了,我負責,”淮裴看向他,“邵團長先讓人給公爵醫治吧。”

“你想跑?”侍衛一聽就應激了,其他侍衛終於看不過眼來拉他,被他甩臟東西一樣甩開了。

幾個侍衛臉色難看,僵硬地收回手。

弗蘭克一個箭步沖上去,扣住淮裴的肩膀,“你不能走,你得留在這,要是公爵大人有個三長兩短……”

“你要如何?”人群後方傳來一道冷凝的嗓音。

人群霎時一靜,自動自發向兩邊分開,人口後方不知何時停了一輛車,車前方金色鳶尾標志格外吸引人眼球。

聯絡官打開車門,景佑彎腰,從車上下來。

他目光穿透人群落在淮裴臉上,停了兩秒才移開,淡漠地掃過漢諾威公爵,最後停在說話的侍衛身上。

侍衛再無知,帝國太子還是認識的,一看景佑,頓時傻眼了。

聯絡官走到淮裴身邊,小聲解釋:“抱歉淮先生,殿下說今天可以早點結束工作,和您一起回去,我就先去接了殿下。”

景佑冷冷地看向不依不饒的侍衛,又問了一遍:“你要怎麽樣?要我的人給他這一槍抵命嗎?”

我的人……

侍衛臉色青白,說不出半句話來。

邵銳淹了口唾沫:“殿下,漢諾威公爵他……”

頂著景佑的眼神,他硬著頭皮繼續說:“要不還是先抓開槍的人吧。”

景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半點不為所動,黑眸宛如結冰的玻璃珠,冰冷攝人。

“景佑,我沒事,先抓開槍的人。”淮裴低聲說。

漢諾威公爵確實是被他連累的。

景佑看了他一眼,厭煩地掃過人群,“等漢諾威公爵醒了,我不想再在他身邊看到這個人。”

漢諾威公爵身邊幾個侍衛相繼低下頭。

被他點到的侍衛還想抗辯,一擡頭撞上景佑的眼神,全身血液霎時凝結。

人群後方傳來一陣騷動。

一隊手臂上掛著巡邏標志的士兵壓著一個人走了上來,在他膝彎上踹了一腳,把人死死壓在地上。

那人身上還穿著第三軍團的軍裝,竭力擡起頭來,驚慌失措地看著四周。

“將軍,我們在……”押送他的士兵氣喘籲籲地開口。

邵銳連忙擺手,給他們使眼色。

士兵這才看到站在一邊的景佑,楞了一瞬,立刻單膝跪下來:“殿下。”

景佑:“你繼續說。”

士兵低著頭:“巡邏隊接到消息,前去抓捕開槍的人,我們跟著監控抓到了這個人,已經查出了他的身份,是第十二中隊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被壓著的人驚慌地大喊,“我只是想試試槍,沒有想殺誰,真的!”

士兵把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槍也拿出來擺在一邊。

淮裴一眼就看了出來,這確實是第三軍團內給士兵做練習用的槍,威力不大,不然漢諾威公爵就不是肚子上開了個洞那麽簡單了。

以現在軍用槍械的威力,直接把人炸成兩半都能做到。

那人早就被周圍的人嚇破了膽,驚慌失措地求饒:“我今天射擊成績不好,就想私下裏練練,真的不是要刺殺誰!求你們放過我!”

跑訓練基地門口練槍,一槍正對淮裴,這謊話說給傻子聽去吧。

景佑不想和他廢話,吩咐聯絡官:“讓安全署的人過來接手。”

聯絡官:“是。”

“你們好好治療公爵,情況穩定之後再轉到醫院去,”景佑轉向邵銳,視線在半昏迷的漢諾威公爵身上一掃而過,淡淡道,“等他醒了,要什麽補償,親自來跟我要。”

在場眾人噤若寒蟬。

景佑道:“淮裴,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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