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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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夜色已深, 烏雲漸漸遮住了天空。
寢殿內一片溫暖，景佑被淮裴密密實實地壓在懷裏, 身上活像蓋了兩床被子, 又沈又熱，他半夢半醒地掙了幾下，沒掙脫開, 幹脆不管了。
正想著就這樣睡了算了, 寢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景佑眉心蹙起，悄無聲息睜開眼。
“殿下！”侍衛急匆匆地奔進門, “安全署傳來消息，左珩出事了。”
景佑掀開被子坐起身, “什麽時候，出什麽事了？”
“就在剛剛，和他同一個牢房的犯人向守門的侍衛反應他突然吐血了。”
淮裴被吵醒，跟著坐起來，腦袋還昏沈著, 無聲看向景佑。
反正也睡不著了, 景佑嘆了口氣, “去看看。”
五分鐘後，兩人穿戴整齊, 坐上了開向醫院的車。
院長半夜被叫起來, 守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著, 一見景佑, 連忙迎上來：“殿下……”
“人怎麽樣了？”
“病人出現妊娠反應, 但是由於因為長期營養不良, 再加上經受了暴力打擊, 心情長期出於低迷狀態，有一定流產的征兆……”
景佑不可思議：“他懷孕了？”
“是的。”院長苦笑。
“能保住嗎？”景佑問。
院長：“病人身體太虛弱了，不好保……”
“盡力。”
景佑想起什麽，擡頭問：“慕燃在哪？”
安全署署長在旁邊等了半天了，見問到他，連忙上前：
“已經讓人審問過了，但是慕燃只說他在給左珩餵飯的之後，左珩突然吐血，其他的他什麽也不知道。”
景佑沈默片刻，道：“先關起來。”
安全署署長道：“明白。”
景佑看了眼兩起來的急救燈，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醫院急救室外的長廊無論什麽時候都顯得格外的冰冷，景佑靠在走廊盡頭的窗戶上，眺望著遠方如潮的燈海。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淮裴走過來。
景佑揉了揉額角：“我又不能倒回去接著睡，與其坐在書房裏等，不如來這裏，還能快一點知道消息。”
要是普通的犯人，他確實不會來，但是左珩……
說實話，他聽到左珩出事的消息之後，第一反應是左珩又要做什麽了。
這個omega太過於善於偽裝，給他留下的血淚教訓也實在是太深刻，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讓他覺得……深深的不安。
不親自來盯著，他放心不下。
迎面而來的夜風有些涼。
景佑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有些刺眼睛，他漫無目的地想，過兩天又該修一修頭發了……
轉身躲風的時候，景佑無意間看到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光。
鮮艷的綠色，在慘白一片的走廊裏格外顯眼。
他腦海裏的思緒斷了一剎，不由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麽？”
景佑轉過頭，看到淮裴關切的眼神，垂眼思索兩秒，搖搖頭，笑道：“左珩懷孕了，看看能不能保吧，能保的話……孩子他爹該睡不著覺了。”
一個參雜著兩國血脈的孩子，一個由間諜孕育出來的孩子……
“……也能免去我搜集證據的麻煩了，”景佑彎唇，“真是個好孩子。”
淮裴垂眸看著他：“是嗎？”
景佑和他對視幾秒，夜風拂亂了他的頭發，連帶著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終於，他緩緩開口，帶著幾分無奈：“你怎麽這麽纏人，好吧，我剛剛確實沒在想左珩。”
他勾勾手指，示意淮裴站近點，然後自然而然地站到他身側，拿他擋風。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懷孕的omega進手術室……”
“害怕？”
風從兩人之間劃過，景佑手指冰涼。
不遠處的手術室裏的消毒水味似乎順著風飄了過來，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不是害怕。”景佑搖頭。
淮裴剛要追問，景佑話音一轉，突然說起完全不相幹的另一件事：
“淮裴，你就沒好奇過嗎？明明我就是個omega，為什麽帝國omega的地位還是遠遠低於一個omega高層都沒有的聯邦？”
淮裴看見他臉色，把想問的話吞了回去，順著他的話說：“為什麽？”
景佑神色悠遠，垂落的眼睫蓋著瞳孔，像是陷入了一片久遠的回憶。
“帝國曾經發生過一件事，你大概沒有聽過……”
“大概是二十四年前，我父親曾經頒布了一道法令，法令修改了omega不能進入某些行業工作的規定……”
景佑偏頭看著他：“你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嗎？”
國家剛剛建立，百廢待興，作為君主，整個國家都壓在他肩膀上，景帝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跟國家穩定比起來，一個群體被壓迫這種事簡直微不足道。
景帝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做這件事？
景佑問淮裴。
但他其實沒有想從淮裴這裏得到答案的意思，因為他很快就自己說出了答案：
“為了把我立為太子。”
一個人能夠深切地共情另一個群體，要麽他和那個群體有一定的共性，比如他和那個群體一樣受到了壓迫，要麽他愛的人就在那個群體裏。
淋過雨的人想給別人撐傘，就是這樣的道理。
“我母親就是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我父親不想續娶，所以註定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小叔又是個不婚主義，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我。”
“自古以來，一個君主制的國家，要是沒有繼承人，就等於給別人造反的借口。”
“但是……讓一個omega繼位，又是其他人不能接受的。”
“他想提高omega地位，為我鋪平道路，然而，從法令擬定開始，就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從ABO分化出現以來，alpha天然占據統治地位，政治、軍事、商場……各行各業，權利長期被alpha壟斷，beta還好一點，有些行業明目張膽拒絕omega進入。”
“他做好了被反抗的準備，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在這些反對的聲音中，alpha只占據了一小部分，你猜大部分反對的聲音來自於誰？”
淮裴：“……omega？”
“對，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景佑笑道，“全國最反對omega可以參與工作的，不是alpha，而是omega。”
景佑看著遠方，想起那幾年沸沸揚揚的輿論。
法令的原文是禁止部分行業歧視omega參與工作，但法令一出，迅速被人扭曲成了景帝強迫omega參與高危行業的工作。
這簡直像是往滾燙的油鍋裏滴水，alpha還沒反應，omega先一步炸鍋了。
無數omega言辭激烈地譴責這項法令，覺得這簡直是枉顧omega身體情況，想要置omega於死地。
輿論迅速發酵，他們把景帝批判為了徹頭徹尾的alpha沙文主義，嘲諷他皇位還沒坐穩，就迫不及待想著要壓迫omega。
這項法令最終也不了了之。
後來有很多人試圖解讀這道法令，有人覺得景帝在試探帝國民眾對他的支持力度，有人覺得他是出於某種政治目的轉移視線，甚至有人覺得他年紀大了，老昏了頭，說話不過腦子。
沒有任何人知道，景帝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是想保護他的妻子拼命為他生下的孩子。
後來風風雨雨十幾年，帝國漸漸接受了他們會有一個omega儲君的事實。
景帝最初的設想，歷經波折，最終還是成功得到了實現。
他偏頭看著不遠處的手術室，總覺得自己像是透過手術室看見了裏面的人——
一個不幸地遇到了難產的omega。
但這其實是不對的，他母親又不是在醫院裏生下他的，根本不存在手術室和急救燈。
“阿嚏……”景佑打了個噴嚏。
他出門出的急，只穿了件外套，低估了帝都星夜晚的溫差。
景佑揉了揉鼻子，清醒過來。
他收回目光，有些自嘲，怎麽看左珩做個手術，還能把自己給看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正想讓侍衛拿件衣服來，凍僵的手指忽然傳來一陣暖意。
景佑不知是吹了冷風，還是困了，腦海裏昏昏沈沈的，不知為何，忽然就湧上來一股不滿。
他都快凍感冒了，淮裴居然才註意到。
這念頭剛一冒出，景佑就被自己驚到了。
他偏頭看了淮裴一眼，見他沒註意到，心底才漸漸踏實下來。
alpha的手溫暖寬厚，景佑凍僵的指尖漸漸回暖。
在寒冷的環境裏，能夠發熱的物品太能吸引人了，景佑正想靠過去“烤烤火”，淮裴忽然擡起頭，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
景佑：“？”
淮裴還在觀察著四周，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景佑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動作，本來就是被吵醒的，沒睡夠，現在頗有些昏昏欲睡。
沈入夢鄉的前一刻，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不遠處有一隊士兵巡邏路過，漸漸走遠。
景佑沒在意，然而，就在腳步聲消失的同時，淮裴開始動作了。
握著他的手還不夠，還要悄悄地把他的手朝著一個方向拉去。
一晚上連著被吵醒兩次，景佑這下是真不滿了。
他剛要睜眼，指尖忽然被燙了一下。
“…………”
這觸感……
他抑制住睜眼的沖動，眼睫悄悄掀開一點，視線從淮裴偏過去的側臉漸漸下滑，落在淮裴的腰間——
他的手從淮裴衣服下擺伸了進去，不偏不倚，擱在了對方的腹肌上。
剛剛回溫的手指並不如何溫暖，擱在對方觸感分明的肌肉上，簡直是涼白開和開水的差距。
熱度迅速從對方身上傳遞到他身上。
景佑忍不住，偏過去小聲問：“你做什麽？”
“你沒睡著？”淮裴道，“給你暖手。”
景佑：“那你剛剛是在……”
“剛剛有人在，影響不好，”淮裴小心地把他擋在裏側，“還冷嗎？”
景佑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搖搖頭：“不冷了。”
“下次你冷的時候要告訴我。”
景佑剛剛壓下去的不滿又浮了起來，懶洋洋靠著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不說，自己看……”
他小聲抱怨：“剛剛我臉都凍白了你都發現不了。”
“可是你一直很白呀，全身都白。”
“……”景佑道，“這位先生，註意一下周圍的氣氛，我們在討論一件很嚴肅很認真的事，你把我的手按在你衣服裏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要是接著說這種暧昧不清的話……”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景佑蹭了蹭他，“你就是本朝第一妖妃。”
淮裴：“？？？”
景佑故意捉弄他：“我說呢，從剛剛開始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整天都在想什麽呢？”
“……真不是，”淮裴說，“我在聽你說話。”
“哦？那你有什麽感想，說來聽聽？”
景佑覺得自己是有點欺負人的天賦在身上的。
自己多愁善感就算了，還要求別人交一篇聽後感出來，誰聽了不說一聲過分。
但誰知淮裴思考一會兒之後，竟然真的說了。
他道：“你剛剛問我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我其實沒有覺得，因為我見過。”
景佑有些驚訝：“什麽？”
淮裴見過？他見過什麽？
“也不算見過，是聽說過，”淮裴道，“你聽說過聯邦曾經的一項法令嗎？叫‘戰時緊急法令’，其中有一項規定——”
“——允許Alpha強制標記適齡Omega。”
“換而言之，不管omega願不願意，有沒有被標記過，只要alpha想，他們都能重新標記這個omega，如果omega因此懷孕，法律規定不能打掉孩子。”
景佑喉嚨滾動了一下：“聯邦瘋了？”
“不是這樣——這項法令出自幾百年前的一次戰爭，聯邦在戰爭中失去了大量人口，急需補充後備力量，在這種情況下，omega自然而然成了犧牲品。”
“當時無數人反對，但是讓人驚訝的是，後來經過統計，在當時反對的人中，beta占50％，alpha占32％，omega只占18％，固然有omega人口數量最少的因素在裏面，但是也能說明一定的問題了。”
“當時有人采訪了一個受害者，你知道他怎麽說嗎？”
景佑說不出話，他已經猜到了。
“他說，這沒什麽，生孩子而已，只要別讓我上戰場，我願意給alpha生十個孩子。”
景佑心底五味雜陳，完全醒了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想。
犧牲自由和自尊換來的生存和舒適，真的那麽好嗎？
就在這時，背後的手術室大門開了，醫生如釋重負走出來，向院長匯報情況。
左珩還需要再休息一段時間，等麻醉過去才能出手術室。
景佑聽到左珩沒事的消息，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了，聽到左珩名字就草木皆兵，半夜不睡覺來這吹冷風。
他戳了戳淮裴，“淮先生，要不要跟我去休息一下。”
一戳沒戳動，景佑擡起頭，“你在看什麽？”
淮裴不知何時站直了，目光緊緊盯著走廊盡頭的窗子，“……總覺得那邊有什麽東西。”
景佑回頭一看，走廊裏除了巡邏的士兵和侍衛空無一人，頭頂燈管撒下慘白的燈光，每個人的臉都是紙一樣白。
除此之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景佑：“……你知道這是哪嗎？”
這可是醫院，手術室外面。
淮裴是要嚇死誰？
“那邊窗子外面有人。”
走廊盡頭窗戶大開，夜風呼呼地灌入，裹攜著庭院裏梔子花的香味，穿過走廊，撲在兩人身上。
窗戶外，帝都燈海如潮，除了繁華的夜色，什麽也看不見。
景佑輕聲問：“你確定嗎？”
淮裴精神力完全發散出去，感知敏銳到了極致，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
“可能，他在盯著我們……不對，不是盯著我們，他在盯著那扇門。”
——有人在盯著左珩！
景佑玩鬧的神色消失了，“走。”
十幾分鐘後，天臺。
“砰——”子彈穿過玻璃，一槍爆頭。
520拿著望遠鏡，看著同伴將左珩一槍爆頭，嘴裏跟著發出一聲“砰”，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丟了望遠鏡，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任務完成，又到了美好的假期，這次我要點十個alpha男模陪我去海灘度假，然後讓他們給我跳草裙舞。”
“不對。”666卻沒動，仍舊死死盯著瞄準鏡，“那不是左珩！”
520伸懶腰的動作頓住，“什麽？”
666迅速爬起身，手指飛快動作，短短幾秒就把狙擊槍拆卸成了組件裝進包裏，背起包站起身。
“沒有血，那是假的，”666道，“我們暴露了，快走……”
666的話戛然而止。
天臺後方，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520擡起的手緩緩放下，悄悄後退了一步，立刻察覺到幾個槍口移向了他。
520臉皮抽動了一下，視線緩緩掃了一圈，呸一聲吐了口香糖，指著666，飛快開口：
“槍是他開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一個無辜路過的倒黴路人，被他挾持了，你看——”
他擡起666的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眼角頃刻間就溢出了淚花，可憐巴巴地看著站在最前面的淮裴，
正要開口，突然頓了一秒。
“alpha？”他喃喃。
淮裴：“？”
520迅速偏移了視線，看向被淮裴牢牢實實擋在後面的景佑，矯揉造作地扯著嗓子開始嚎：“救命啊！姐妹救我！”
景佑：“……”
淮裴：“……”
666：“……”
那一剎那，每個人心裏的想法如果具象化，整個夜空都會被數不清的臟話和問號鋪滿——
臟話百分之八十來自於666，百分之二十來自於景佑。
剩下的問號全來自於淮裴。
666木著臉看著手裏的人，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想把他給掐死。
他總算知道，總部裏那句——寧可折壽十年，也不和520一起出任務——是怎麽來的了。
520還在賣力地表演著，一張明艷的小臉滿是悲戚，聲聲血淚：
“別看我長得年輕，其實我已經是六個孩子的父親了，沒了我，他們可怎麽活下去啊！”
景佑：“……你第一次來帝國？”
520一頓：“嗯？”
他迅速思考了兩秒，繼續哀嚎：“不，其實我是土生土長的帝……”
景佑舉槍對準了他，微笑道：“說實話。”
“……土生土長的聯邦人，”520察覺到了殺機，老老實實道，“是的，第一次來。”
“還走嗎？”景佑又問。
“……走的吧，畢竟我可是六個孩子的父親，我還要哺育我的孩子。”
景佑不無遺憾：“這些年帝國生育率下降得厲害，你要是真願意生六個，我是可以留你一命的。”
“……”520沈默三秒，“打人不打臉，殺人不誅心，我把你當姐妹，你居然想讓我生不如死，再見，我們不再是姐妹了。”
景佑笑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好過分，你居然嫌棄我，”520捂臉哀泣，一邊嚎一邊扯起666的袖子擦眼淚，“我不要活了啦，你這個omega怎麽也跟alpha一樣討厭。”
繞是知道不應該，666的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很想問問他——
你剛剛不是還要找10個alpha男模陪你去海灘跳草裙舞嗎？
520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幽幽地說：“alpha男模和普通alpha能一樣嗎？”
666：“……”
“人家其實只是喜歡看看猛男啦，賺錢的時候拼死拼活，花錢還不讓我開開心心嗎？”
520轉向景佑，朝他拋了個媚眼：“你說是不是？”
520嫣然一笑，嫵媚艷麗活像一條蛇：
“姐、妹——”
話音剛落，520和666已經鬼魅般消失在了天臺邊緣。
士兵察覺不對，迅速開火，槍林彈雨覆蓋了天臺，侍衛擋在了景佑身前。
然而已經晚了。
兩人都是職業殺手，速度快得普通人肉眼根本跟不上，而且，有一點520其實沒有吹牛，他確實是組織裏排名前十的高手，尤其擅長……近身格鬥。
比起alpha殺手，omega在力道上有所欠缺，但是在某些對身體柔韌度要求極高的動作上，omega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他身形纖細柔軟，穿梭在交織的子彈中，就像是沒有實體一般，短短幾秒就貼近了包圍圈。
幾個侍衛連聲都沒發出，已經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喉嚨口鮮血泊泊而出。
520指尖夾著刀片，鮮血染紅了半張臉，隔著朦朧夜色，朝景佑嫵媚一笑。
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了危險的程度，士兵們害怕誤傷了景佑，不敢繼續開槍，就猶豫了這麽一瞬，就葬送了自己的命。
666擦了擦手，冷漠地擡起眼，透過夜色，看到了一雙同樣冰冷的眼睛，666一頓。
——淮裴。
另一邊，士兵的火力壓制一停，520更加沒了忌憚，短短十幾秒，就把圍在景佑身邊的侍衛全滅。
然後緩緩轉身，看向最後一個站立的人。
下一秒，他緩緩退後，消失在了夜色裏。
天臺四面八方都是風聲，另一邊，666和淮裴打鬥的聲音不斷傳來。
景佑一手抵住後方悄無聲息伸過來的刀片，五指握著對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用力——
520手腕一轉，手腕活似沒有骨頭一樣，輕輕松松掙脫出去。
轉瞬間，兩人在夜色中過了幾招，然後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520的刀片貼著景佑的脖頸，景佑穩穩地端著槍，抵在他胸口。
520就像是沒察覺到危險一樣，把手搭在景佑肩膀上，靠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姐妹，你好香呀。”
“要跟我搞基嗎？我可攻可受哦。”
景佑淡淡道：“多謝厚愛，還是不了。”
520朝景佑眨眨眼：“有沒有後悔，沒有一上來就讓人開槍把我們轟成肉泥？”
景佑：“或許我想活捉？”
520溫柔地看著他：“可是現在，被活捉的可能要變成你了呢，寶貝。”
“是嗎？”景佑不置可否。
“還有你這些侍衛……”520咯咯笑著，“其實我不經常對beta下手的，要不是他們攔著我……”
“或許你可以回個頭？”
“？”
520第一反應是有詐，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把侍衛解決掉了，但很快，他後腦傳來一陣惡風。
他身後確實有人！
520放開景佑，貼著地一滾，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攻擊。
他驚愕地站起身，瞳孔迅速收縮。
只見剛剛倒下去的侍衛和士兵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黑夜中，他們渾身浴血，仿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站在無邊的黑暗裏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一點黑科技，AI仿真機器人，和人差不多，會說話會動，還會流血，”景佑道，“早知道你們不好對付，專門帶了點特產——”
景佑彬彬有禮地朝他頷首：
“歡迎來到帝國，招待不周，見笑了。”
520手指抽筋一樣跳動了兩下，嬉笑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點點褪去了。
景佑微笑著看向他。
520原地站了兩秒，重新笑起來，很快演變成哈哈大笑，他捂著肚子：“不行，親愛的，我現在是真覺得你有點帶感了，真的不考慮我嗎？”
520誠懇地說：“其實我活兒很好的，跟我上過床的alpha和omega都能證明哦，對了，其實剛剛我是騙你的——”
他微笑道：“我一直是攻哦。”
作者有話說：
520：姐妹救我！
景佑/淮裴/666：快啊，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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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 烏雲漸漸遮住了天空。
寢殿內一片溫暖，景佑被淮裴密密實實地壓在懷裏, 身上活像蓋了兩床被子, 又沈又熱，他半夢半醒地掙了幾下，沒掙脫開, 幹脆不管了。
正想著就這樣睡了算了, 寢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景佑眉心蹙起，悄無聲息睜開眼。
“殿下！”侍衛急匆匆地奔進門, “安全署傳來消息，左珩出事了。”
景佑掀開被子坐起身, “什麽時候，出什麽事了？”
“就在剛剛，和他同一個牢房的犯人向守門的侍衛反應他突然吐血了。”
淮裴被吵醒，跟著坐起來，腦袋還昏沈著, 無聲看向景佑。
反正也睡不著了, 景佑嘆了口氣, “去看看。”
五分鐘後，兩人穿戴整齊, 坐上了開向醫院的車。
院長半夜被叫起來, 守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著, 一見景佑, 連忙迎上來：“殿下……”
“人怎麽樣了？”
“病人出現妊娠反應, 但是由於因為長期營養不良, 再加上經受了暴力打擊, 心情長期出於低迷狀態，有一定流產的征兆……”
景佑不可思議：“他懷孕了？”
“是的。”院長苦笑。
“能保住嗎？”景佑問。
院長：“病人身體太虛弱了，不好保……”
“盡力。”
景佑想起什麽，擡頭問：“慕燃在哪？”
安全署署長在旁邊等了半天了，見問到他，連忙上前：
“已經讓人審問過了，但是慕燃只說他在給左珩餵飯的之後，左珩突然吐血，其他的他什麽也不知道。”
景佑沈默片刻，道：“先關起來。”
安全署署長道：“明白。”
景佑看了眼兩起來的急救燈，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醫院急救室外的長廊無論什麽時候都顯得格外的冰冷，景佑靠在走廊盡頭的窗戶上，眺望著遠方如潮的燈海。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淮裴走過來。
景佑揉了揉額角：“我又不能倒回去接著睡，與其坐在書房裏等，不如來這裏，還能快一點知道消息。”
要是普通的犯人，他確實不會來，但是左珩……
說實話，他聽到左珩出事的消息之後，第一反應是左珩又要做什麽了。
這個omega太過於善於偽裝，給他留下的血淚教訓也實在是太深刻，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讓他覺得……深深的不安。
不親自來盯著，他放心不下。
迎面而來的夜風有些涼。
景佑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有些刺眼睛，他漫無目的地想，過兩天又該修一修頭發了……
轉身躲風的時候，景佑無意間看到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光。
鮮艷的綠色，在慘白一片的走廊裏格外顯眼。
他腦海裏的思緒斷了一剎，不由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麽？”
景佑轉過頭，看到淮裴關切的眼神，垂眼思索兩秒，搖搖頭，笑道：“左珩懷孕了，看看能不能保吧，能保的話……孩子他爹該睡不著覺了。”
一個參雜著兩國血脈的孩子，一個由間諜孕育出來的孩子……
“……也能免去我搜集證據的麻煩了，”景佑彎唇，“真是個好孩子。”
淮裴垂眸看著他：“是嗎？”
景佑和他對視幾秒，夜風拂亂了他的頭發，連帶著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終於，他緩緩開口，帶著幾分無奈：“你怎麽這麽纏人，好吧，我剛剛確實沒在想左珩。”
他勾勾手指，示意淮裴站近點，然後自然而然地站到他身側，拿他擋風。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懷孕的omega進手術室……”
“害怕？”
風從兩人之間劃過，景佑手指冰涼。
不遠處的手術室裏的消毒水味似乎順著風飄了過來，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不是害怕。”景佑搖頭。
淮裴剛要追問，景佑話音一轉，突然說起完全不相幹的另一件事：
“淮裴，你就沒好奇過嗎？明明我就是個omega，為什麽帝國omega的地位還是遠遠低於一個omega高層都沒有的聯邦？”
淮裴看見他臉色，把想問的話吞了回去，順著他的話說：“為什麽？”
景佑神色悠遠，垂落的眼睫蓋著瞳孔，像是陷入了一片久遠的回憶。
“帝國曾經發生過一件事，你大概沒有聽過……”
“大概是二十四年前，我父親曾經頒布了一道法令，法令修改了omega不能進入某些行業工作的規定……”
景佑偏頭看著他：“你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嗎？”
國家剛剛建立，百廢待興，作為君主，整個國家都壓在他肩膀上，景帝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跟國家穩定比起來，一個群體被壓迫這種事簡直微不足道。
景帝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做這件事？
景佑問淮裴。
但他其實沒有想從淮裴這裏得到答案的意思，因為他很快就自己說出了答案：
“為了把我立為太子。”
一個人能夠深切地共情另一個群體，要麽他和那個群體有一定的共性，比如他和那個群體一樣受到了壓迫，要麽他愛的人就在那個群體裏。
淋過雨的人想給別人撐傘，就是這樣的道理。
“我母親就是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我父親不想續娶，所以註定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小叔又是個不婚主義，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我。”
“自古以來，一個君主制的國家，要是沒有繼承人，就等於給別人造反的借口。”
“但是……讓一個omega繼位，又是其他人不能接受的。”
“他想提高omega地位，為我鋪平道路，然而，從法令擬定開始，就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從ABO分化出現以來，alpha天然占據統治地位，政治、軍事、商場……各行各業，權利長期被alpha壟斷，beta還好一點，有些行業明目張膽拒絕omega進入。”
“他做好了被反抗的準備，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在這些反對的聲音中，alpha只占據了一小部分，你猜大部分反對的聲音來自於誰？”
淮裴：“……omega？”
“對，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景佑笑道，“全國最反對omega可以參與工作的，不是alpha，而是omega。”
景佑看著遠方，想起那幾年沸沸揚揚的輿論。
法令的原文是禁止部分行業歧視omega參與工作，但法令一出，迅速被人扭曲成了景帝強迫omega參與高危行業的工作。
這簡直像是往滾燙的油鍋裏滴水，alpha還沒反應，omega先一步炸鍋了。
無數omega言辭激烈地譴責這項法令，覺得這簡直是枉顧omega身體情況，想要置omega於死地。
輿論迅速發酵，他們把景帝批判為了徹頭徹尾的alpha沙文主義，嘲諷他皇位還沒坐穩，就迫不及待想著要壓迫omega。
這項法令最終也不了了之。
後來有很多人試圖解讀這道法令，有人覺得景帝在試探帝國民眾對他的支持力度，有人覺得他是出於某種政治目的轉移視線，甚至有人覺得他年紀大了，老昏了頭，說話不過腦子。
沒有任何人知道，景帝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是想保護他的妻子拼命為他生下的孩子。
後來風風雨雨十幾年，帝國漸漸接受了他們會有一個omega儲君的事實。
景帝最初的設想，歷經波折，最終還是成功得到了實現。
他偏頭看著不遠處的手術室，總覺得自己像是透過手術室看見了裏面的人——
一個不幸地遇到了難產的omega。
但這其實是不對的，他母親又不是在醫院裏生下他的，根本不存在手術室和急救燈。
“阿嚏……”景佑打了個噴嚏。
他出門出的急，只穿了件外套，低估了帝都星夜晚的溫差。
景佑揉了揉鼻子，清醒過來。
他收回目光，有些自嘲，怎麽看左珩做個手術，還能把自己給看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正想讓侍衛拿件衣服來，凍僵的手指忽然傳來一陣暖意。
景佑不知是吹了冷風，還是困了，腦海裏昏昏沈沈的，不知為何，忽然就湧上來一股不滿。
他都快凍感冒了，淮裴居然才註意到。
這念頭剛一冒出，景佑就被自己驚到了。
他偏頭看了淮裴一眼，見他沒註意到，心底才漸漸踏實下來。
alpha的手溫暖寬厚，景佑凍僵的指尖漸漸回暖。
在寒冷的環境裏，能夠發熱的物品太能吸引人了，景佑正想靠過去“烤烤火”，淮裴忽然擡起頭，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
景佑：“？”
淮裴還在觀察著四周，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景佑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動作，本來就是被吵醒的，沒睡夠，現在頗有些昏昏欲睡。
沈入夢鄉的前一刻，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不遠處有一隊士兵巡邏路過，漸漸走遠。
景佑沒在意，然而，就在腳步聲消失的同時，淮裴開始動作了。
握著他的手還不夠，還要悄悄地把他的手朝著一個方向拉去。
一晚上連著被吵醒兩次，景佑這下是真不滿了。
他剛要睜眼，指尖忽然被燙了一下。
“…………”
這觸感……
他抑制住睜眼的沖動，眼睫悄悄掀開一點，視線從淮裴偏過去的側臉漸漸下滑，落在淮裴的腰間——
他的手從淮裴衣服下擺伸了進去，不偏不倚，擱在了對方的腹肌上。
剛剛回溫的手指並不如何溫暖，擱在對方觸感分明的肌肉上，簡直是涼白開和開水的差距。
熱度迅速從對方身上傳遞到他身上。
景佑忍不住，偏過去小聲問：“你做什麽？”
“你沒睡著？”淮裴道，“給你暖手。”
景佑：“那你剛剛是在……”
“剛剛有人在，影響不好，”淮裴小心地把他擋在裏側，“還冷嗎？”
景佑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搖搖頭：“不冷了。”
“下次你冷的時候要告訴我。”
景佑剛剛壓下去的不滿又浮了起來，懶洋洋靠著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不說，自己看……”
他小聲抱怨：“剛剛我臉都凍白了你都發現不了。”
“可是你一直很白呀，全身都白。”
“……”景佑道，“這位先生，註意一下周圍的氣氛，我們在討論一件很嚴肅很認真的事，你把我的手按在你衣服裏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要是接著說這種暧昧不清的話……”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景佑蹭了蹭他，“你就是本朝第一妖妃。”
淮裴：“？？？”
景佑故意捉弄他：“我說呢，從剛剛開始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整天都在想什麽呢？”
“……真不是，”淮裴說，“我在聽你說話。”
“哦？那你有什麽感想，說來聽聽？”
景佑覺得自己是有點欺負人的天賦在身上的。
自己多愁善感就算了，還要求別人交一篇聽後感出來，誰聽了不說一聲過分。
但誰知淮裴思考一會兒之後，竟然真的說了。
他道：“你剛剛問我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我其實沒有覺得，因為我見過。”
景佑有些驚訝：“什麽？”
淮裴見過？他見過什麽？
“也不算見過，是聽說過，”淮裴道，“你聽說過聯邦曾經的一項法令嗎？叫‘戰時緊急法令’，其中有一項規定——”
“——允許Alpha強制標記適齡Omega。”
“換而言之，不管omega願不願意，有沒有被標記過，只要alpha想，他們都能重新標記這個omega，如果omega因此懷孕，法律規定不能打掉孩子。”
景佑喉嚨滾動了一下：“聯邦瘋了？”
“不是這樣——這項法令出自幾百年前的一次戰爭，聯邦在戰爭中失去了大量人口，急需補充後備力量，在這種情況下，omega自然而然成了犧牲品。”
“當時無數人反對，但是讓人驚訝的是，後來經過統計，在當時反對的人中，beta占50％，alpha占32％，omega只占18％，固然有omega人口數量最少的因素在裏面，但是也能說明一定的問題了。”
“當時有人采訪了一個受害者，你知道他怎麽說嗎？”
景佑說不出話，他已經猜到了。
“他說，這沒什麽，生孩子而已，只要別讓我上戰場，我願意給alpha生十個孩子。”
景佑心底五味雜陳，完全醒了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想。
犧牲自由和自尊換來的生存和舒適，真的那麽好嗎？
就在這時，背後的手術室大門開了，醫生如釋重負走出來，向院長匯報情況。
左珩還需要再休息一段時間，等麻醉過去才能出手術室。
景佑聽到左珩沒事的消息，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了，聽到左珩名字就草木皆兵，半夜不睡覺來這吹冷風。
他戳了戳淮裴，“淮先生，要不要跟我去休息一下。”
一戳沒戳動，景佑擡起頭，“你在看什麽？”
淮裴不知何時站直了，目光緊緊盯著走廊盡頭的窗子，“……總覺得那邊有什麽東西。”
景佑回頭一看，走廊裏除了巡邏的士兵和侍衛空無一人，頭頂燈管撒下慘白的燈光，每個人的臉都是紙一樣白。
除此之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景佑：“……你知道這是哪嗎？”
這可是醫院，手術室外面。
淮裴是要嚇死誰？
“那邊窗子外面有人。”
走廊盡頭窗戶大開，夜風呼呼地灌入，裹攜著庭院裏梔子花的香味，穿過走廊，撲在兩人身上。
窗戶外，帝都燈海如潮，除了繁華的夜色，什麽也看不見。
景佑輕聲問：“你確定嗎？”
淮裴精神力完全發散出去，感知敏銳到了極致，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
“可能，他在盯著我們……不對，不是盯著我們，他在盯著那扇門。”
——有人在盯著左珩！
景佑玩鬧的神色消失了，“走。”
十幾分鐘後，天臺。
“砰——”子彈穿過玻璃，一槍爆頭。
520拿著望遠鏡，看著同伴將左珩一槍爆頭，嘴裏跟著發出一聲“砰”，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丟了望遠鏡，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任務完成，又到了美好的假期，這次我要點十個alpha男模陪我去海灘度假，然後讓他們給我跳草裙舞。”
“不對。”666卻沒動，仍舊死死盯著瞄準鏡，“那不是左珩！”
520伸懶腰的動作頓住，“什麽？”
666迅速爬起身，手指飛快動作，短短幾秒就把狙擊槍拆卸成了組件裝進包裏，背起包站起身。
“沒有血，那是假的，”666道，“我們暴露了，快走……”
666的話戛然而止。
天臺後方，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520擡起的手緩緩放下，悄悄後退了一步，立刻察覺到幾個槍口移向了他。
520臉皮抽動了一下，視線緩緩掃了一圈，呸一聲吐了口香糖，指著666，飛快開口：
“槍是他開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一個無辜路過的倒黴路人，被他挾持了，你看——”
他擡起666的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眼角頃刻間就溢出了淚花，可憐巴巴地看著站在最前面的淮裴，
正要開口，突然頓了一秒。
“alpha？”他喃喃。
淮裴：“？”
520迅速偏移了視線，看向被淮裴牢牢實實擋在後面的景佑，矯揉造作地扯著嗓子開始嚎：“救命啊！姐妹救我！”
景佑：“……”
淮裴：“……”
666：“……”
那一剎那，每個人心裏的想法如果具象化，整個夜空都會被數不清的臟話和問號鋪滿——
臟話百分之八十來自於666，百分之二十來自於景佑。
剩下的問號全來自於淮裴。
666木著臉看著手裏的人，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想把他給掐死。
他總算知道，總部裏那句——寧可折壽十年，也不和520一起出任務——是怎麽來的了。
520還在賣力地表演著，一張明艷的小臉滿是悲戚，聲聲血淚：
“別看我長得年輕，其實我已經是六個孩子的父親了，沒了我，他們可怎麽活下去啊！”
景佑：“……你第一次來帝國？”
520一頓：“嗯？”
他迅速思考了兩秒，繼續哀嚎：“不，其實我是土生土長的帝……”
景佑舉槍對準了他，微笑道：“說實話。”
“……土生土長的聯邦人，”520察覺到了殺機，老老實實道，“是的，第一次來。”
“還走嗎？”景佑又問。
“……走的吧，畢竟我可是六個孩子的父親，我還要哺育我的孩子。”
景佑不無遺憾：“這些年帝國生育率下降得厲害，你要是真願意生六個，我是可以留你一命的。”
“……”520沈默三秒，“打人不打臉，殺人不誅心，我把你當姐妹，你居然想讓我生不如死，再見，我們不再是姐妹了。”
景佑笑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好過分，你居然嫌棄我，”520捂臉哀泣，一邊嚎一邊扯起666的袖子擦眼淚，“我不要活了啦，你這個omega怎麽也跟alpha一樣討厭。”
繞是知道不應該，666的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很想問問他——
你剛剛不是還要找10個alpha男模陪你去海灘跳草裙舞嗎？
520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幽幽地說：“alpha男模和普通alpha能一樣嗎？”
666：“……”
“人家其實只是喜歡看看猛男啦，賺錢的時候拼死拼活，花錢還不讓我開開心心嗎？”
520轉向景佑，朝他拋了個媚眼：“你說是不是？”
520嫣然一笑，嫵媚艷麗活像一條蛇：
“姐、妹——”
話音剛落，520和666已經鬼魅般消失在了天臺邊緣。
士兵察覺不對，迅速開火，槍林彈雨覆蓋了天臺，侍衛擋在了景佑身前。
然而已經晚了。
兩人都是職業殺手，速度快得普通人肉眼根本跟不上，而且，有一點520其實沒有吹牛，他確實是組織裏排名前十的高手，尤其擅長……近身格鬥。
比起alpha殺手，omega在力道上有所欠缺，但是在某些對身體柔韌度要求極高的動作上，omega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他身形纖細柔軟，穿梭在交織的子彈中，就像是沒有實體一般，短短幾秒就貼近了包圍圈。
幾個侍衛連聲都沒發出，已經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喉嚨口鮮血泊泊而出。
520指尖夾著刀片，鮮血染紅了半張臉，隔著朦朧夜色，朝景佑嫵媚一笑。
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了危險的程度，士兵們害怕誤傷了景佑，不敢繼續開槍，就猶豫了這麽一瞬，就葬送了自己的命。
666擦了擦手，冷漠地擡起眼，透過夜色，看到了一雙同樣冰冷的眼睛，666一頓。
——淮裴。
另一邊，士兵的火力壓制一停，520更加沒了忌憚，短短十幾秒，就把圍在景佑身邊的侍衛全滅。
然後緩緩轉身，看向最後一個站立的人。
下一秒，他緩緩退後，消失在了夜色裏。
天臺四面八方都是風聲，另一邊，666和淮裴打鬥的聲音不斷傳來。
景佑一手抵住後方悄無聲息伸過來的刀片，五指握著對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用力——
520手腕一轉，手腕活似沒有骨頭一樣，輕輕松松掙脫出去。
轉瞬間，兩人在夜色中過了幾招，然後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520的刀片貼著景佑的脖頸，景佑穩穩地端著槍，抵在他胸口。
520就像是沒察覺到危險一樣，把手搭在景佑肩膀上，靠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姐妹，你好香呀。”
“要跟我搞基嗎？我可攻可受哦。”
景佑淡淡道：“多謝厚愛，還是不了。”
520朝景佑眨眨眼：“有沒有後悔，沒有一上來就讓人開槍把我們轟成肉泥？”
景佑：“或許我想活捉？”
520溫柔地看著他：“可是現在，被活捉的可能要變成你了呢，寶貝。”
“是嗎？”景佑不置可否。
“還有你這些侍衛……”520咯咯笑著，“其實我不經常對beta下手的，要不是他們攔著我……”
“或許你可以回個頭？”
“？”
520第一反應是有詐，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把侍衛解決掉了，但很快，他後腦傳來一陣惡風。
他身後確實有人！
520放開景佑，貼著地一滾，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攻擊。
他驚愕地站起身，瞳孔迅速收縮。
只見剛剛倒下去的侍衛和士兵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黑夜中，他們渾身浴血，仿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站在無邊的黑暗裏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一點黑科技，AI仿真機器人，和人差不多，會說話會動，還會流血，”景佑道，“早知道你們不好對付，專門帶了點特產——”
景佑彬彬有禮地朝他頷首：
“歡迎來到帝國，招待不周，見笑了。”
520手指抽筋一樣跳動了兩下，嬉笑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點點褪去了。
景佑微笑著看向他。
520原地站了兩秒，重新笑起來，很快演變成哈哈大笑，他捂著肚子：“不行，親愛的，我現在是真覺得你有點帶感了，真的不考慮我嗎？”
520誠懇地說：“其實我活兒很好的，跟我上過床的alpha和omega都能證明哦，對了，其實剛剛我是騙你的——”
他微笑道：“我一直是攻哦。”
作者有話說：
520：姐妹救我！
景佑/淮裴/666：快啊，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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