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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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番外·過年
“如果有一天, 她不在了。”
“我也會真切的因為和這樣一個人生活過而充滿感恩的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
決定把小徐律師帶回家過年，已經是宋魚離婚第五年的事了。
這一年, 她四十五歲。
而她的伴侶剛剛好三十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卻還是會小心問她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什麽。
宋魚想了想，問他：“今年過年，我們打算回家。”
“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才離婚那兩年的時候，宋魚家裏也不能接受她這麽草率的決定，還想讓她覆婚。
後來她找了個小那麽多的對象，老太太更是差點沒暈過去，打電話過來罵宋魚“讓自己在左鄰右舍面前都丟了臉”。
一直到現如今離婚五年，宋魚的工作談不上多有成就, 但養活自己, 再存點款也綽綽有餘，日子才回歸正軌。
前兩年老太太想念孫女來他們家小住了兩天，有媛媛撒嬌講好話, 關系也慢慢的有所緩和。
小徐律師回答的毫不猶豫：“去。”
宋家的親戚都知道宋魚找了一個比她小很多的新對象。
但是對那個人的具體情況也並不了解，前些年因為周霽的事，也鬧得不尷不尬。
直到這次過年, 小徐律師才開車, 帶宋魚他們回家。
宋魚的老家也在S市，屬於是老城區，又偏, 開車也要兩三個小時。
話雖如此, 如果想回家也是能回的, 只是這些年宋魚很少會回去。
他們到的那天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宋魚敲開家門的時候，她姐姐也遠道而回, 給她開的門。
見到許久不見的妹妹和外甥女，姐姐宋水還是很高興的：
“快進來，快進來。大忙人難得回來一趟啊，看著真年輕不少...你那位呢？”
沒看到不認識的人，宋水的語氣一頓。
宋魚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別別扭扭，自然道：
“他在下面停車拿禮盒，我和媛媛就先上來了，他應該馬上就到。”
正說著，後面傳來匆忙的腳步。
身形挺拔，看起來俊朗沈穩的年輕男人大踏步跨過兩級臺階，站到她們身後。
“這位就是我現在的對象，”宋魚道，“提前和你們都打過招呼的，徐靖航。”
小徐律師趕緊禮貌的笑了下：“宋姐好。”
宋水目瞪口呆。
看照片和真人還是很不一樣的，畢竟光看照片，也瞧不出她妹妹宋魚的年齡。
可眼前這個小夥子，摸著良心說也不能說對方年齡大，至於長得一般就更說不出口了。
“哦，妹夫...那個，徐先生好，進、都進來吧。”
看著有些風霜的中年女人神情僵硬的把幾個人迎進門，不自然的搓著手。
宋媛掉在後面，走過她身邊反倒是親近的碰了碰她肩膀：
“大姨，別這種表情。我早就給你和表哥表姐打過預防針了，靖航哥就是長得很帥。”
宋水無言的看著她，這個外甥女平日裏就愛說笑，又護著她媽，誰知道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不光是宋水一人這樣。從宋老太太到宋媛的表哥表姐，還有來串門的親戚。
無論是誰見到徐靖航，第一反應都是驚訝，第二反應，也沒認出來是宋魚的對象。
宋魚都快五十了。
哪能還找到這個模樣的好對象呢？
不過，瞧著宋魚淡定的表情，會當著她面胡說八道的親戚也沒有幾個。
說來也怪，從前宋魚是高管的太太，家境優渥女兒聰慧，有底氣有氣場也就罷了。
現如今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怎麽說也落了檔次，但照樣硬氣的讓人不敢胡說。
家裏房子小，宋水也帶著兒女回來了，晚上宋媛就按著媽媽的授意，撒嬌“堅持要出去住”。
“酒店早都訂好了，靖航哥平常工作用的多也有優惠，外婆姨媽你們就別擔心我們了。”
“等明天靖航哥接吃飯，我們年三十一起去酒店聚聚，也算是第一次上門嘛。”
宋水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哪有幫繼父談這種事的？
那個年輕男人倒是很見機，立刻站起身，態度謙遜：
“第一次上門來拜訪，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是宋魚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他這麽客氣，還年輕，宋水也不好說什麽了，只能扶著老太太目送他們離開。
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的走遠，宋老太太沈默良久，才關上了門。
小地方休息的早，附近的好酒店也不多。
休息過一晚，宋魚帶對象和女兒散步去樓下開了幾十年的早餐店吃的早飯。
“這邊是我的小學，過兩條街就是初中，以前還算熱鬧，現在都蕭條了。”
“小學背後就是山，以前那邊是一片墓園，現在好像也是...我爸爸就葬在上面。”
一路上路過熟悉不熟悉的地方，宋魚都會做個介紹。
這兒是小地方，雖然也屬於S市，但是太偏，以往也沒什麽資源傾斜。
她從小就在這裏普通的長大，普通的讀書，最不普通的應該就是考上了對他們這裏來說還算不錯的大學。
小徐律師倒是聽的很認真：“那後邊的山上是墓地？”
“是，當初還沒有那麽多規矩，現在也沒有改變，我媽媽去世後應該也會葬在那裏。”
宋魚想了想，又笑起來：“差點忘了，這次也要帶你見一下我父親的，我也給他燒燒紙。”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談不上有多好，當然，也談不上壞。
吃過早飯，幾個人就又回了宋家。
晚上是定的在酒店吃飯，但宋老太太堅持要包好餃子，拿去酒店煮了吃。
宋水拗不過她，宋魚也不想為這點事爭執，下午就在家裏聊聊天，包包餃子。
宋水和的面，宋魚調的餡料，她做飯多年，對味道早就駕輕就熟。
中途她還讓媛媛出去找鄰居換了點新的硬幣，到時候一起包進餃子裏。
他們在忙碌的時候，小徐律師在外面看手機。
宋水他們倒是都習以為常，只有宋魚多瞥了兩眼。
沒過多久，他放下手機過來了，擼著袖子說要幫著一起包餃子。
“哎喲，這包的可真精巧，這是你們那邊的包法？”
等宋水又拿著新餃子皮出來，瞧著一個個肚圓餡多，又好看的餃子，禁不住驚嘆。
宋魚坐在旁邊，拿手機在看消息，頭都沒擡：
“是嗎？他們那邊花樣是挺多，要不讓他再給你展示幾種別的包法？”
徐靖航默默的把餃子排列整齊，看了眼宋魚，笑了笑沒講話。
宋水總覺得她妹妹和這妹夫在打什麽啞謎，不過她猜不出來，只得搖著頭又進了廚房。
“...我就學了四種，太難也不會。”
她姐才走，小徐律師就小聲為自己正名。
宋魚擡起頭，欣賞了一下排列整齊，像是要列隊的餃子。
“多包幾個，熟練一下。”
其實這是很枯燥，也不一定有意思的活。宋媛他們都不愛來幫忙。
但是小徐律師很是樂在其中，他嚴肅的對待每一塊面皮，就像是在法庭上幫辯護人據理力爭。
等到都包完了用分裝盒裝起來，宋家人禁不住又大肆誇讚了他一番。
也不知道老太太在見到女婿後怎麽想開的，大張旗鼓的要請家裏人都來吃飯，順便把女婿介紹給他們。
其中也包括了徐林一家人。之前他兒子徐浩的工作沒了，兩家很是不來往了一段時間。
但宋魚心硬不肯低頭，老太太又舍不得斷親，後面徐浩自己找到工作後才有了一點來往。
一見面，徐林還是親熱的招呼宋媛，讓她過兩天千萬要去他們家吃飯，又和宋魚講話：
“好幾年沒見你回來，這次總算是帶著對象回了？這位…是？”
“做律師的，”宋魚瞥見徐林笑呵呵的神色，補充道，“主要是金融那塊的，都是大案子，具體的我也不懂。”
她直接堵死了徐林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寒暄話。
知曉宋魚難纏，徐林略有尷尬的笑了兩聲，也不糾纏，轉而吹捧起徐靖航。
也不用怎麽吹捧，說的都是事實。徐林再不想承認，也知道這個年輕人甩他兒子徐浩幾百條街。
不止徐林一個想不通，這樣一個人，怎麽就會和宋魚扯上關系的。
總不至於是看著宋魚旺夫吧？
可這位小徐律師看著年輕有禮，也並不像宋魚她前夫那樣，被吹捧幾句就會禁不住飄飄然，想“表現表現”。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是其樂融融，但也都看得出以後沒什麽便宜可占。
宋老太太原本對女兒女婿還有點擺架子，也在席間親戚們一聲又一聲的吹捧裏消失了，樂的紅光滿面。
吃過飯，親戚們聚在包廂裏打牌，宋魚不感興趣，借口身體弱出門透了透氣。
她出門沒多久，身後原本在那邊嗑瓜子和親戚們寒暄的姐姐宋水也跟出來了。
看到門外穿著大衣，身段優雅幹練的中年女人，宋水動了動嘴唇。
明明是一母同胞，但宋水從來都覺得，她這個妹妹很“任性”。
說離婚就離婚，說要找個小年輕當對象，也不顧及別人的眼光。
宋水站到她身後，猶豫了半天：
“我這次回來…你怎麽沒有問問我，姐夫怎麽沒回來？”
這回，宋魚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說的事情，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問。”
可宋水在她平靜的目光下幾乎無所遁形。
是啊。
哪有什麽需要問的，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宋水心裏堵的厲害。
“你姐夫…他又有外心了。這次鬧得有點厲害，我心裏慌。”
把最難開口的話放在前面，宋水似乎好受多了：
“之前也有過，但那時候哭著跪著求我，說自己一時糊塗，我也就原諒了。這回又被我查到，我賭氣帶著孩子回家，他到今天都沒服軟…”
“往年我都不該回來的，還要招待客人。我現在回來了，他也沒找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和他那邊親戚解釋…”
宋魚聽著她姐姐語無倫次的絮叨，半晌才說：
“那你是怎麽想的？”
宋水啞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連母親都沒開口，為什麽會把這件事告訴妹妹。
她明明知道，如果是宋魚，她肯定不會低頭，也會勸她別低頭。
是因為不甘心，還是因為不平她妹妹任性了之後卻過得一點都不差？
宋魚看了她一會兒。
“要是怕以後沒人養，沒地方住，也可以住回家，照顧媽媽。反正你兒女都讀大學了也不在家裏。”
“我每個月都給媽養老，她自己也有退休金。有個人離得近照顧，她應該會願意，我也放心。”
宋水楞住了。
“我不能…”她遲疑的說，“還有媽那邊肯定也不能接受我離婚…”
“她還不接受我離婚，不接受我現在的對象呢。”
明明比姐姐還小點，宋魚平靜道，“你自己的路，別人又不會為你負責。”
宋水沒吭聲。
宋魚沒耐心多摻和她的事，當初她自己離婚都被宋水阻攔過，只是她堅持要離。
言盡於此，透氣透的差不多，她沒多說，又回了包廂。
包廂裏，宋老太太正和宋媛他們坐在一塊兒嗑瓜子，被孫輩們哄得臉上的皺紋都笑瞇了起來。
裏頭開著暖氣，也熱烘烘的，宋魚過去剝了一個橘子，慢慢吃起來。
她沒坐一會兒，小徐律師也下了牌桌，在她旁邊幫她把核桃夾碎，挑出仁放在紙巾上。
小徐律師不再是發一句微.信消息都要瞻前顧後的年齡。
但他還是很有耐心，人可靠，也穩重。這一點不光宋老太太，旁人也都看在眼裏。
那天晚上，一大家人守到零點才散。
隔天，宋老太太親自給徐靖航遞了上門的紅包，算是認可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舉動刺激到了宋水，一大早的她就和老太太說了實話。
宋家又鬧了起來。
宋魚跟著勸了兩句，沒勸動，反而讓老太太火氣更大了。
她幹脆給宋媛使了個眼色，讓她看著點情況，自己和小徐律師先溜出去了。
他們要去給宋魚的父親燒紙，上香。
墓是好石材，在半山腰，山清水秀視野開闊，雙人墓，等宋魚母親百年了合葬。
平日裏宋老太太也會來，墓碑前打掃的幹幹凈凈，還有幾樣祭品，大概宋水也來過。
她們一家三口就是這麽奇怪，很少會整整齊齊的到墳墓前祭拜，也吝嗇於說自己那點兒家長裏短。
宋魚按部就班的說了點自己的近況，又告知她爸徐靖航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講的。
無非是離婚，換了對象，日子也照樣的過。
“就這麽多吧，”她停下話頭，“講多了他要生氣，還影響感情。”
她報喜不報憂。
徐靖航沈默的點點頭。
大半生都過去了，宋魚不再年少，對父親更多的也是懷念和悵然，定期來掃掃墓足以。
她和他踩著沒有開發的山頭小路，慢吞吞的往下山的方向去走。
“以後，”宋魚突然說，“我想我也會葬在這裏。”
宋魚仔細看了看這個以後，會安葬自己的地方。
當初選墳地的時候，選的也並不差，山清水秀，是個很好的地方。
年輕男人走在她身側，虛扶著她，腳步很穩。
“嗯，”他自然的說，“到時候我年年都會帶花給您。”
家裏是沒這種習慣的，平日裏燒點紙錢，放點祭品就夠了，送花未免顯得奢侈。
可他說的，顯然是宋魚喜歡的。
宋魚頓了一下。
其實她從來沒有和小徐律師討論過這樣的話題。
從認識到現在，哪怕是剛才，才出口，宋魚其實就有點後悔，懊惱自己的開口。
十五歲的年齡差，她身體也不好，極大可能會走在他之前，何必說出這樣傷人的事實。
小徐律師絲毫不介意。
“我會照顧好媛媛，這輩子盡我所能的看護著她。不過她被您教育的很好，也用不著我，那我們就互相看顧著。”
“逢年過節，我都會來和您說說話，講講最近的變化，或者陪您吃個飯。”
“等百年之後，如果您不介意，給我挪個窩，有個位置睡覺就很好。”
在和宋魚的相處之中。
害怕她不會選擇他的恐懼，遠大於她會走在他之前。那是最不重要的課題。
這樣一個簡單的念頭，在這些年裏，越來越清晰。
天清氣朗。
她聽到他說：“我現在過得很好，是我前半生從來沒有想過的。”
這種好，足以抵禦之後的很多年，獨身一人的漫長時間。
人心易變。可小徐律師覺得，他不完整的人生，是被宋魚女士拼湊完整的。
“...送花的話，我更喜歡玫瑰。”
“如果你每年都不忘記給我送一束花，百年後分你一塊兒地方也不是不行。”
無關生前生後，宋魚不信這些。
她只是希望，小徐律師能夠為此高興一點。
她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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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 她不在了。”
“我也會真切的因為和這樣一個人生活過而充滿感恩的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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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把小徐律師帶回家過年，已經是宋魚離婚第五年的事了。
這一年, 她四十五歲。
而她的伴侶剛剛好三十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卻還是會小心問她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什麽。
宋魚想了想，問他：“今年過年，我們打算回家。”
“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才離婚那兩年的時候，宋魚家裏也不能接受她這麽草率的決定，還想讓她覆婚。
後來她找了個小那麽多的對象，老太太更是差點沒暈過去，打電話過來罵宋魚“讓自己在左鄰右舍面前都丟了臉”。
一直到現如今離婚五年，宋魚的工作談不上多有成就, 但養活自己, 再存點款也綽綽有餘，日子才回歸正軌。
前兩年老太太想念孫女來他們家小住了兩天，有媛媛撒嬌講好話, 關系也慢慢的有所緩和。
小徐律師回答的毫不猶豫：“去。”
宋家的親戚都知道宋魚找了一個比她小很多的新對象。
但是對那個人的具體情況也並不了解，前些年因為周霽的事，也鬧得不尷不尬。
直到這次過年, 小徐律師才開車, 帶宋魚他們回家。
宋魚的老家也在S市，屬於是老城區，又偏, 開車也要兩三個小時。
話雖如此, 如果想回家也是能回的, 只是這些年宋魚很少會回去。
他們到的那天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宋魚敲開家門的時候，她姐姐也遠道而回, 給她開的門。
見到許久不見的妹妹和外甥女，姐姐宋水還是很高興的：
“快進來，快進來。大忙人難得回來一趟啊，看著真年輕不少...你那位呢？”
沒看到不認識的人，宋水的語氣一頓。
宋魚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別別扭扭，自然道：
“他在下面停車拿禮盒，我和媛媛就先上來了，他應該馬上就到。”
正說著，後面傳來匆忙的腳步。
身形挺拔，看起來俊朗沈穩的年輕男人大踏步跨過兩級臺階，站到她們身後。
“這位就是我現在的對象，”宋魚道，“提前和你們都打過招呼的，徐靖航。”
小徐律師趕緊禮貌的笑了下：“宋姐好。”
宋水目瞪口呆。
看照片和真人還是很不一樣的，畢竟光看照片，也瞧不出她妹妹宋魚的年齡。
可眼前這個小夥子，摸著良心說也不能說對方年齡大，至於長得一般就更說不出口了。
“哦，妹夫...那個，徐先生好，進、都進來吧。”
看著有些風霜的中年女人神情僵硬的把幾個人迎進門，不自然的搓著手。
宋媛掉在後面，走過她身邊反倒是親近的碰了碰她肩膀：
“大姨，別這種表情。我早就給你和表哥表姐打過預防針了，靖航哥就是長得很帥。”
宋水無言的看著她，這個外甥女平日裏就愛說笑，又護著她媽，誰知道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不光是宋水一人這樣。從宋老太太到宋媛的表哥表姐，還有來串門的親戚。
無論是誰見到徐靖航，第一反應都是驚訝，第二反應，也沒認出來是宋魚的對象。
宋魚都快五十了。
哪能還找到這個模樣的好對象呢？
不過，瞧著宋魚淡定的表情，會當著她面胡說八道的親戚也沒有幾個。
說來也怪，從前宋魚是高管的太太，家境優渥女兒聰慧，有底氣有氣場也就罷了。
現如今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怎麽說也落了檔次，但照樣硬氣的讓人不敢胡說。
家裏房子小，宋水也帶著兒女回來了，晚上宋媛就按著媽媽的授意，撒嬌“堅持要出去住”。
“酒店早都訂好了，靖航哥平常工作用的多也有優惠，外婆姨媽你們就別擔心我們了。”
“等明天靖航哥接吃飯，我們年三十一起去酒店聚聚，也算是第一次上門嘛。”
宋水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哪有幫繼父談這種事的？
那個年輕男人倒是很見機，立刻站起身，態度謙遜：
“第一次上門來拜訪，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是宋魚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他這麽客氣，還年輕，宋水也不好說什麽了，只能扶著老太太目送他們離開。
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的走遠，宋老太太沈默良久，才關上了門。
小地方休息的早，附近的好酒店也不多。
休息過一晚，宋魚帶對象和女兒散步去樓下開了幾十年的早餐店吃的早飯。
“這邊是我的小學，過兩條街就是初中，以前還算熱鬧，現在都蕭條了。”
“小學背後就是山，以前那邊是一片墓園，現在好像也是...我爸爸就葬在上面。”
一路上路過熟悉不熟悉的地方，宋魚都會做個介紹。
這兒是小地方，雖然也屬於S市，但是太偏，以往也沒什麽資源傾斜。
她從小就在這裏普通的長大，普通的讀書，最不普通的應該就是考上了對他們這裏來說還算不錯的大學。
小徐律師倒是聽的很認真：“那後邊的山上是墓地？”
“是，當初還沒有那麽多規矩，現在也沒有改變，我媽媽去世後應該也會葬在那裏。”
宋魚想了想，又笑起來：“差點忘了，這次也要帶你見一下我父親的，我也給他燒燒紙。”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談不上有多好，當然，也談不上壞。
吃過早飯，幾個人就又回了宋家。
晚上是定的在酒店吃飯，但宋老太太堅持要包好餃子，拿去酒店煮了吃。
宋水拗不過她，宋魚也不想為這點事爭執，下午就在家裏聊聊天，包包餃子。
宋水和的面，宋魚調的餡料，她做飯多年，對味道早就駕輕就熟。
中途她還讓媛媛出去找鄰居換了點新的硬幣，到時候一起包進餃子裏。
他們在忙碌的時候，小徐律師在外面看手機。
宋水他們倒是都習以為常，只有宋魚多瞥了兩眼。
沒過多久，他放下手機過來了，擼著袖子說要幫著一起包餃子。
“哎喲，這包的可真精巧，這是你們那邊的包法？”
等宋水又拿著新餃子皮出來，瞧著一個個肚圓餡多，又好看的餃子，禁不住驚嘆。
宋魚坐在旁邊，拿手機在看消息，頭都沒擡：
“是嗎？他們那邊花樣是挺多，要不讓他再給你展示幾種別的包法？”
徐靖航默默的把餃子排列整齊，看了眼宋魚，笑了笑沒講話。
宋水總覺得她妹妹和這妹夫在打什麽啞謎，不過她猜不出來，只得搖著頭又進了廚房。
“...我就學了四種，太難也不會。”
她姐才走，小徐律師就小聲為自己正名。
宋魚擡起頭，欣賞了一下排列整齊，像是要列隊的餃子。
“多包幾個，熟練一下。”
其實這是很枯燥，也不一定有意思的活。宋媛他們都不愛來幫忙。
但是小徐律師很是樂在其中，他嚴肅的對待每一塊面皮，就像是在法庭上幫辯護人據理力爭。
等到都包完了用分裝盒裝起來，宋家人禁不住又大肆誇讚了他一番。
也不知道老太太在見到女婿後怎麽想開的，大張旗鼓的要請家裏人都來吃飯，順便把女婿介紹給他們。
其中也包括了徐林一家人。之前他兒子徐浩的工作沒了，兩家很是不來往了一段時間。
但宋魚心硬不肯低頭，老太太又舍不得斷親，後面徐浩自己找到工作後才有了一點來往。
一見面，徐林還是親熱的招呼宋媛，讓她過兩天千萬要去他們家吃飯，又和宋魚講話：
“好幾年沒見你回來，這次總算是帶著對象回了？這位…是？”
“做律師的，”宋魚瞥見徐林笑呵呵的神色，補充道，“主要是金融那塊的，都是大案子，具體的我也不懂。”
她直接堵死了徐林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寒暄話。
知曉宋魚難纏，徐林略有尷尬的笑了兩聲，也不糾纏，轉而吹捧起徐靖航。
也不用怎麽吹捧，說的都是事實。徐林再不想承認，也知道這個年輕人甩他兒子徐浩幾百條街。
不止徐林一個想不通，這樣一個人，怎麽就會和宋魚扯上關系的。
總不至於是看著宋魚旺夫吧？
可這位小徐律師看著年輕有禮，也並不像宋魚她前夫那樣，被吹捧幾句就會禁不住飄飄然，想“表現表現”。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是其樂融融，但也都看得出以後沒什麽便宜可占。
宋老太太原本對女兒女婿還有點擺架子，也在席間親戚們一聲又一聲的吹捧裏消失了，樂的紅光滿面。
吃過飯，親戚們聚在包廂裏打牌，宋魚不感興趣，借口身體弱出門透了透氣。
她出門沒多久，身後原本在那邊嗑瓜子和親戚們寒暄的姐姐宋水也跟出來了。
看到門外穿著大衣，身段優雅幹練的中年女人，宋水動了動嘴唇。
明明是一母同胞，但宋水從來都覺得，她這個妹妹很“任性”。
說離婚就離婚，說要找個小年輕當對象，也不顧及別人的眼光。
宋水站到她身後，猶豫了半天：
“我這次回來…你怎麽沒有問問我，姐夫怎麽沒回來？”
這回，宋魚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說的事情，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問。”
可宋水在她平靜的目光下幾乎無所遁形。
是啊。
哪有什麽需要問的，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宋水心裏堵的厲害。
“你姐夫…他又有外心了。這次鬧得有點厲害，我心裏慌。”
把最難開口的話放在前面，宋水似乎好受多了：
“之前也有過，但那時候哭著跪著求我，說自己一時糊塗，我也就原諒了。這回又被我查到，我賭氣帶著孩子回家，他到今天都沒服軟…”
“往年我都不該回來的，還要招待客人。我現在回來了，他也沒找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和他那邊親戚解釋…”
宋魚聽著她姐姐語無倫次的絮叨，半晌才說：
“那你是怎麽想的？”
宋水啞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連母親都沒開口，為什麽會把這件事告訴妹妹。
她明明知道，如果是宋魚，她肯定不會低頭，也會勸她別低頭。
是因為不甘心，還是因為不平她妹妹任性了之後卻過得一點都不差？
宋魚看了她一會兒。
“要是怕以後沒人養，沒地方住，也可以住回家，照顧媽媽。反正你兒女都讀大學了也不在家裏。”
“我每個月都給媽養老，她自己也有退休金。有個人離得近照顧，她應該會願意，我也放心。”
宋水楞住了。
“我不能…”她遲疑的說，“還有媽那邊肯定也不能接受我離婚…”
“她還不接受我離婚，不接受我現在的對象呢。”
明明比姐姐還小點，宋魚平靜道，“你自己的路，別人又不會為你負責。”
宋水沒吭聲。
宋魚沒耐心多摻和她的事，當初她自己離婚都被宋水阻攔過，只是她堅持要離。
言盡於此，透氣透的差不多，她沒多說，又回了包廂。
包廂裏，宋老太太正和宋媛他們坐在一塊兒嗑瓜子，被孫輩們哄得臉上的皺紋都笑瞇了起來。
裏頭開著暖氣，也熱烘烘的，宋魚過去剝了一個橘子，慢慢吃起來。
她沒坐一會兒，小徐律師也下了牌桌，在她旁邊幫她把核桃夾碎，挑出仁放在紙巾上。
小徐律師不再是發一句微.信消息都要瞻前顧後的年齡。
但他還是很有耐心，人可靠，也穩重。這一點不光宋老太太，旁人也都看在眼裏。
那天晚上，一大家人守到零點才散。
隔天，宋老太太親自給徐靖航遞了上門的紅包，算是認可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舉動刺激到了宋水，一大早的她就和老太太說了實話。
宋家又鬧了起來。
宋魚跟著勸了兩句，沒勸動，反而讓老太太火氣更大了。
她幹脆給宋媛使了個眼色，讓她看著點情況，自己和小徐律師先溜出去了。
他們要去給宋魚的父親燒紙，上香。
墓是好石材，在半山腰，山清水秀視野開闊，雙人墓，等宋魚母親百年了合葬。
平日裏宋老太太也會來，墓碑前打掃的幹幹凈凈，還有幾樣祭品，大概宋水也來過。
她們一家三口就是這麽奇怪，很少會整整齊齊的到墳墓前祭拜，也吝嗇於說自己那點兒家長裏短。
宋魚按部就班的說了點自己的近況，又告知她爸徐靖航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講的。
無非是離婚，換了對象，日子也照樣的過。
“就這麽多吧，”她停下話頭，“講多了他要生氣，還影響感情。”
她報喜不報憂。
徐靖航沈默的點點頭。
大半生都過去了，宋魚不再年少，對父親更多的也是懷念和悵然，定期來掃掃墓足以。
她和他踩著沒有開發的山頭小路，慢吞吞的往下山的方向去走。
“以後，”宋魚突然說，“我想我也會葬在這裏。”
宋魚仔細看了看這個以後，會安葬自己的地方。
當初選墳地的時候，選的也並不差，山清水秀，是個很好的地方。
年輕男人走在她身側，虛扶著她，腳步很穩。
“嗯，”他自然的說，“到時候我年年都會帶花給您。”
家裏是沒這種習慣的，平日裏燒點紙錢，放點祭品就夠了，送花未免顯得奢侈。
可他說的，顯然是宋魚喜歡的。
宋魚頓了一下。
其實她從來沒有和小徐律師討論過這樣的話題。
從認識到現在，哪怕是剛才，才出口，宋魚其實就有點後悔，懊惱自己的開口。
十五歲的年齡差，她身體也不好，極大可能會走在他之前，何必說出這樣傷人的事實。
小徐律師絲毫不介意。
“我會照顧好媛媛，這輩子盡我所能的看護著她。不過她被您教育的很好，也用不著我，那我們就互相看顧著。”
“逢年過節，我都會來和您說說話，講講最近的變化，或者陪您吃個飯。”
“等百年之後，如果您不介意，給我挪個窩，有個位置睡覺就很好。”
在和宋魚的相處之中。
害怕她不會選擇他的恐懼，遠大於她會走在他之前。那是最不重要的課題。
這樣一個簡單的念頭，在這些年裏，越來越清晰。
天清氣朗。
她聽到他說：“我現在過得很好，是我前半生從來沒有想過的。”
這種好，足以抵禦之後的很多年，獨身一人的漫長時間。
人心易變。可小徐律師覺得，他不完整的人生，是被宋魚女士拼湊完整的。
“...送花的話，我更喜歡玫瑰。”
“如果你每年都不忘記給我送一束花，百年後分你一塊兒地方也不是不行。”
無關生前生後，宋魚不信這些。
她只是希望，小徐律師能夠為此高興一點。
她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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