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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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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至少有五年,安然沒有得過感冒。她經常鍛煉,飲食健康,作息規律。她的身體素質非常好。這場感冒來得猝不及防,像走過尋常熟悉的街道,卻被高空拋物傷到一樣,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為什麽會感冒呢?安然昏頭昏腦地想,並沒有著涼啊。在冷氣十足的辦公室,她會穿一件薄羊毛開衫保暖,喝溫開水。

最近氣溫持續在三十度以上,也沒有驟然間大降溫。

早上,她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慌慌張張起床,抓起手機看時間,發現時間早已過了八點時,被嚇了一跳,但幾乎是立即,她註意到了時間下面的小字——星期六,然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因為辰時對他們感情的背叛,這件事深深地打擊了她,讓她對工作不那麽上心了,當然不僅僅是工作,還有生活。但工作畢竟是工作。接著她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不對勁。

在生病的時候遇上放假真是一件幸運的事,她這樣想著,把自己塞回了被窩,迷迷糊糊地回憶可能導致患感冒的細枝末節。很快思緒被排山倒海的困意淹沒,她沈沈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間已經指向了下午三點十五分。

睡眠沒有讓她好起來,她更不舒服了。她掙紮著起床,到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滿杯溫開水,大口喝幹凈。

沒有流鼻涕,喉嚨不痛,不咳嗽,這些感冒通常有的癥狀,她一個都沒有。腦袋也不痛,只是昏沈,像有把千斤重錘壓在頭頂,沒有力氣,除此之外就是說不出來的難受,非常難受。

安然摸了摸額頭,有些燙,她找出體溫計,給自己量了體溫,三十八度。

如果說她有五年沒有得感冒,那麽她至少有二十年沒有發過燒了。

外面太陽白得刺眼,天空藍得詭異。她感覺自己和外面亮堂的世界格格不入。

“怎麽回事?”她對自己輕聲說。

接著她搖了搖頭,把體溫計放進抽屜,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是被電話吵醒的,電話聲一直響,一直響,不屈不饒。安然睜開眼睛,屋子裏全黑了,她適應著黑暗,琢磨會是誰打來的電話?會不會是家裏的緊急來電?想到這種可能性很大,她加快了動作,起床,穿鞋,虛弱又急切地朝手機所在的客廳沙發走去。

人到中年,上有老人,下有小孩,都沒辦法安心生病,安然自嘲地想,這時候倘若有個溫暖的人在身邊照顧自己,為自己撐起整片天空,處理生活中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該有多好啊。

只有一個人的話,如果他倒下了,他的世界也就塌了。

所以,為什麽生病的不是辰時?

是宋黎打來的電話。

安然僅僅猶豫了一秒鐘就接聽了。

“餵。”

“你感冒了?”

安然一點不奇怪宋黎能聽出她感冒了,並不是鼻音出賣了她,她沒有鼻塞,是聲音裏的有氣無力。

“一點點,不要緊。”實際上,這場感冒很重,安然現在半條命都沒了,想睡覺,不想說話,一整天沒吃東西,全身力氣似乎被一根看不見的管子抽走了,身體軟得像皮筋。

“看醫生沒?”

“沒有。”

“吃飯沒?”

“吃了。”

“有吃感冒藥嗎?”

“感冒不用吃感冒藥,謝謝你的電話,再見。”

安然把手機設置成靜音,關了震動,倒扣在茶幾上,她完全不用接這個電話的。她沒有開燈,她不需要燈,她在黑暗中沈默地坐著,身體歪在沙發上。

接著,溫暖的眼淚流出來,順著臉頰,試探著一路往下蜿蜒。她擡手幾乎是惡狠狠地把眼淚擦幹凈。這是軟弱和無能的眼淚,她想,她是如此依賴辰時。

想一些開心的事情啊!她惱羞成怒地命令自己。

然而過去日子裏那麽多快樂的事情都不能讓現在的她快樂起來。對她而言,她的生活,從十八歲到現在三十六歲,整整十八年的生活都有辰時的陪伴。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也全都是關於辰時的。

十八歲那年,她獨自一人去大學報到,辰時在人群中看見了她,從此他總會找各種機會出現在她面前,他們兩個的人生軌跡隨著關系的逐漸加深,重疊的地方越來越多。

她不知道在沙發上坐了多久。

有人按門鈴,她沒有動,想假裝沒人在家。但按門鈴的人卻似乎萬分篤定家裏有人,因為門鈴響個沒完沒了。

每一聲門鈴都在叫囂著:“你在家,快來開門! ”

安然把門打開了,門口站著宋黎。

“嗨。”她主動跟他打招呼,對著他笑。他看上去有些緊張和局促,不像上次見面那麽大方灑脫,兩只手都提著東西,額頭上的汗珠在燈光照射下像鉆石一樣熠熠生輝。

“也許我不該來打擾你,”他說,聲音仿佛摻進了花崗巖,有些僵硬,卻特別好聽有質感,“但我實在放心不下。”

“沒關系,謝謝。”

他的神情變得嚴峻起來,“我想,你得了重感冒。”

“死不了的。”她故作輕松地笑著回答。但她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像一個病人的聲音,有氣無力,而且說話的時候耳朵裏面嗡嗡作響。

他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克制住了。

她看著他想,他到底要說什麽?

頓了頓,他說,“這裏有些吃的和感冒藥,也許你用得著。”

他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

她接過來。

“謝謝。”她說。

“好好休息,我走了。”

“謝謝。”她說。她看著他轉身離開,走過走廊,右拐,他消失了。

一種冰冷孤獨的感覺包圍了她。

她提著東西走進房子,房子裏面黑漆漆的,她一直沒有開燈,她弓起手肘,準備關上門,身後響起去而覆返的腳步聲,急切的沈穩的腳步聲。

“我陪你去看醫生。”宋黎說。

她轉過身去,睜大眼睛瞪著他,“我很介意,有人強迫我做不喜歡做的事。”

“這不是強迫,只是提議。”

“我在發燒,我想,你最好離我遠一些。”

“我不認為,我需要為此感到害怕。”

她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多了。她轉身走進房間,把手裏的東西放到餐桌上,她回頭看了看門口,他沒有跟進來。她喜歡他的這份分寸感。其實,他身上,有很多她喜歡的東西。

她按亮了餐廳的燈,接著把客廳的燈也打開了。黑暗瞬間遁逃得無影無蹤。

她走回門口對他說,“我不請你進來坐了,如果明天癥狀沒有好轉,我會去看醫生。”

他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她關上了門。

上周,他送她回家。他問,或許我們可以經常見見面?

她回,也許我這樣說不夠禮貌,但我不確定。我不想你誤會什麽。

她當然不會荒謬到以為他愛上了自己。她知道,有些人對異性有著豐富的想象力,見了幾次面就想著牽手了,牽了幾次手就想著赤誠相對了。

她以為,他會到此為止,畢竟當時他臉上閃過的挫敗到現在都令她印象深刻,他臉色凝重,舒緩的額頭迅速冷硬,明亮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蒼白,他定定地盯著她看了一會,似乎在確認她是認真的,還是在說一句逗趣的話。接著,他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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