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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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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楊可

當在現實中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李玩明白了——之前經常做的那個夢裏的主角是誰。

與他極其相似,卻又有所不同。

他猜他們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程度的血緣關系,否則他也不會連續多年無緣無故地夢到對方。這就是血緣的神奇之處嗎?為何他此前從未意識到兩人之間的相似之處?

身後傳來不加掩飾的腳步聲,不用看也知道是拉斐爾。

“尼爾,怎麽到這裏來了?”一貫溫柔、冷靜的聲音,甚至帶點無可奈何的寵溺,好像剛才指使一幫人企圖強行對他做手術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他是誰?”李玩冷冷地說。

“你是說畫裏的人嗎?他叫做無雙。”拉斐爾不打算隱瞞什麽。

“你們是什麽關系?”

“嗯?”拉斐爾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認真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非要說關系的話,他是我父親的情人,也是我喜歡的人。”

“他是不是……死了?”

“是。”

李玩轉過身來,眼神直直地盯著拉斐爾:“所以,你是為了把我改造成他的樣子,來滿足你的幻想?我只是他的替身?”

拉斐爾微微一笑:“你很聰明。不過你和我想法存在一點偏差,你並非完全是他的替身,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李玩才不管他什麽理由,三兩步沖過來揪住人的衣襟:“我不是他!我是我,永遠不可能變成他!這麽做對我不公平!”

拉斐爾平靜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會更改早已決定好的事。我已經給了你三年自由,這還不夠嗎?”

“夠你個鬼!”李玩揮拳揍向那張可惡的臉,拳頭卻在半途被截住,手腕立即傳來輕微的刺痛,一根細小的針尖刺進皮膚,針管感受到壓力,裏面透明的液體自動註射完畢。

他松了拳頭,將針管狠狠砸到地上:“你給我註射了什麽?卑鄙無恥!”

“只是一點讓你放松的藥罷了,放心,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害的。”

藥效很快開始發揮作用,李玩感到渾身力氣飛快地流失,站立不穩,意識逐漸遠離。

巨大的恐慌籠罩了他。

“不,我不要變成那樣,別這麽對我!求你了拉斐爾,你放過我好不好?”

李玩竭力支撐住癱軟的身體,苦苦哀求。但對方只是靜靜地註視著他,深邃迷人的一張臉,表情未有絲毫變化。

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變暗,連那張欠揍的臉也看不清了。

“不要……”一聲低喃,之後是徹底的黑暗。

拉斐爾抱住了滑向地面的身體,將他的頭按向自己肩膀,溫柔地在臉頰和耳垂分別親吻一下。

“好好睡一覺吧,醒來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很久很久以後,每當李玩回想起那次昏迷之際的情景,仍會感到心有餘悸。

如果自己當初真如拉斐爾所願,變成一個殘廢、啞巴,每天只能待在那間閣樓裏,在地上爬來爬去,茍延殘喘,那他也不想活了,那樣的日子比死了還難受。

當他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不僅能發聲,而且依然能跑能跳,身上一點手術的痕跡也沒留下,簡直如獲新生,開心得要命。

怎麽回事?難道拉斐爾那個變態改註意了?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坐在房間沙發上看書的楊可自然註意到昏迷的人醒來了,他沒有出聲,默默註視著他的三叔一連串的舉動——先是喉嚨裏發出一陣怪聲,接著一個打挺翻身而起,在床上來回跳了幾下,然後三兩下脫光了身上的衣服到處摸索,仿佛在確認什麽,最後仰頭哈哈大笑。

楊可不禁呆住了。

李玩也很快發現了他,同樣呆住了。

那一雙熟悉的鳳眼,青澀稚嫩的臉龐,微微吃驚的表情。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曉曉?”如墜夢中、低不可聞的聲音。

楊可站了起來,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因為三叔正赤條條地面對著他。他沒有移開視線,平靜而禮貌地說了聲:“三叔好。”

這句話仿佛一根細細的刺,將李玩腦子裏的幻覺戳破。眨了眨眼睛:“你是……楊可?”

“您認得我?”聲音裏帶了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驚喜。

李玩沒有回答,慢慢穿好了衣服,坐到床邊:“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麽在這?”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楊可有些失落,但還是立即回答道:“這裏是父親位於加利福尼亞的度假別墅。父親將您從意大利接回,安置在此,已經兩天了。”

“我睡了這麽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拉斐爾肯放我走?”腦子裏充斥著無數疑問,讓他懷疑這不禁是一場夢。

楊可頓了一下,說:“父親與斯格勒家族的掌權人進行了一系列交涉,對方最終決定讓步,將您交還給我們。”

交涉?要讓拉斐爾放手,談何容易?楊曉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他李玩欠誰都可以,唯獨不想欠他的情。

“楊曉……他在哪裏?”

“父親是今天上午離開的,他在巴黎有一場無法缺席的會議。”楊曉如實回答。

李玩問:“他和拉斐爾交涉的內容是?”

“抱歉,我並不知情。”

其實楊可是知情的,但父親臨走時交待他不要告訴三叔,他當然會謹遵父命。

前幾天,父親和二叔為了從斯格勒家族的首領手中奪回三叔,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和力量,他的父親更是威脅意大利政府,要撤回原本已經談妥、即將註入該國的百億級的投資,意大利方面迫於無奈,只好向斯格勒家族施壓。

這還不算完,父親抽調了集團總部大多數能夠動用的高級安保力量,這其中包括負責貼身保護他的米那斯提力斯,連同臨時雇傭的十幾名殺手,幾十架直升機浩浩蕩蕩地降落到那座小島上。父親更是不懼危險,親自與對方談判。

楊可起先非常不理解父親這麽做的原因,楊氏國際向來低調,且不說撤資一事會招來多少非議,光是違約問題就足以讓雙方之間打一場曠日持久的國際官司。意大利的投資是個大項目,集團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由兩百多名精英組成的新部門,並且已經計劃、籌備了好幾年,前期資金已經大把地投入進去,項目只差一步就能啟動。如今父親卻輕易地說要撤資,這一點讓楊可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還有擅自登島與斯格勒家族首領談判一事。楊氏的產業遍及全球,免不了會與這些家族產生千絲萬縷的往來,這次父親帶著這麽多人闖入對方的私人領域,未經允許強行登島,這一舉動無異於在對那位黑道帝王宣戰。

他的父親失去了一貫的冷靜理智,與印象中的那個父親截然不同。楊可不禁在心裏想象,那個三叔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何此前從未聽父親提起過?為何值得父親做到如此地步?

父親在前往那座小島之前,讓保鏢帶他來到這座位於加利福尼亞的度假別墅,一天半後,一架私人飛機降落在別墅旁的停機場,他通過望遠鏡看到父親抱著那個人走下飛機,一路來到早已準備好的房間,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楊可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之前大部分的疑問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他見過這個人,準確來說是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在他六歲以前,楊氏國際還未發展到現今的程度,父親還不像現在這樣忙,他仍和父親住在一起。有一次,他悄悄躲到父親臥室的床底下,原本想要趁父親進來的時候嚇一嚇他。

小小的楊可看著門被打開,父親走了進來,等他一來到床邊,就馬上鉆出去嚇他一跳。但父親沒有走過來,而是打開了衣櫃,隨後彎腰打開了裏面的保險櫃。

楊可是知道這個保險櫃的存在的,但並不知道開啟的密碼,這一次,他躲在床底下清清楚楚地看到父親按下密碼,從裏面取出了什麽東西,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放回去,關上保險櫃的門。

他趁著父親去洗澡的空檔,悄悄離開了房間。幾天後,父親去英國出差,一周都不會回來。他大著膽子再次潛入臥室,按下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密碼,開啟了保險櫃。

裏面沒有放機密文件或是值錢的物品,只有一個小紙盒子,似乎是某種零食的包裝盒,上面的圖案已經泛黃,紙質也變脆了。楊可小心地取下盒蓋,裏面是一疊老照片,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張是多人合照,地點似乎是一棟位於鄉間的老房子前面,楊可認出裏面有父親、已逝的母親,還有二叔。

第二張照片的畫質明顯要模糊一些,上面是兩個小孩,他通過眼睛認出其中一個是父親,大概十歲的樣子,穿一件青灰色盤扣小長衫。父親的背後趴著個笑嘻嘻的小孩,長得非常可愛,軟軟的頭發垂到肩膀,兩條手臂從後面勾住父親的脖子,一條雪白伶俐的小腿從短褲裏伸出來,往前勾住父親的腿。

楊可看不出那小孩的性別,但更傾向於那是個女孩,認為她可能是父親小時候住的老家附近的孩子。六歲的他能夠想象得到,這個孩子現在應該和父親差不多年齡吧,心裏不知為何竟有些小小的失落。

後來他仍不時會偷偷打開父親的保險櫃翻看那張舊照片,父親對此一直沒有察覺。

楊可第一眼看到李玩,還以為他是那個女孩的弟弟或孩子,李玩看起來太年輕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隨後父親告訴他,這個人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也就是楊可的三叔。

原來那照片上的孩子不是女孩,也不是老家附近的孩子。

楊可的心裏突然湧起一種好奇怪的感覺,好像童話故事裏的世界與實現重疊了,這個人從照片裏走出來了!活生生地來到了他的面前,來到了他的生命裏。

“餵!怎麽發呆啦?”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楊可回神,看到那張臉距離自己極近,正探究地盯著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溫熱的吐息,與自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連忙站了起來:“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過來。你想吃什麽?”

“都行。”李玩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少年,心想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呆呆楞楞的,楊曉怎麽把兒子養成這個樣子的?

又想到,如果這孩子知道自己當年差點殺了他,恐怕不會這麽淡定了吧。楊曉多半不會告訴兒子這種事。

楊可穿過走廊,心想明明吩咐仆人去做就行了,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根本連廚房在哪裏都不清楚。

下樓會經過那個叫做莫格的男人的房間,據說他是三叔的愛人,雖然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但仍在昏迷當中。

楊可莫名地不喜歡那個男人。迄今為止,他很少對親人以外的人產生多餘的情緒,他也不是很清楚對那個男人的敵意從何而來,畢竟兩人此前從未接觸過。

他默默地想,嗯,反正人還沒醒,那就先不告訴三叔那個男人在這裏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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