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格像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臉上逞強的笑容隱沒了，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直直盯著李玩，眼神裏包含了他無法說出口的話以及轉瞬即逝的脆弱。

李玩沒辦法直視他這樣的眼神，怕自己一會兒忍不住犯賤心軟，轉身就往湖邊走，衣服也不脫一頭紮進清冽微涼的湖水裏，一來洗幹凈身上的泥巴，二來好好冷卻一下矛盾覆雜的思維。

等他在水裏泡夠了爬上岸的時候，看到莫格竟然還在那裏，人已經坐了起來，頭低垂著，看不見表情。

李玩朝那邊看了一眼，不再留戀，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莫格在他身後喊得竭斯底裏：“你不能就這麽丟下我！”

李玩狠著心不管他，繼續走。

“你他媽的中午還親了老子，現在說變臉就變臉，你他媽不負責就想走？老子是你用完就扔的嗎？啊？！”莫格氣急敗壞，在後頭破口大罵，口不擇言。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見李玩頭也不回消失在林子裏，背影決絕，完全找不到下午討好他時的半點無賴，無邊無際的憤怒如同海嘯將他吞沒。

他這幾天忍氣吞聲，忍受他各種無禮的調戲逗弄，甚至連好不容易保留完好的初吻也被奪走了，就為了茍且保住這條性命，等待有朝一日重返莫家，清理門戶，報仇雪恨！

他這樣設想著，以為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順利進展。然而只是因為身份敗露，那個人便當即棄他而去，什麽喜歡，什麽男人跟男人，在足以奪取性命的勢力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這時候他又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幼稚得可笑，人家有什麽理由豁出性命幫自己呢？自己的無能才導致今天的局面，如果能早一些變得強大，如果能早一些獨當一面，足以挑起家族的大梁，那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也絕不會允許這一切發生。

他突然恨透了自己的弱小！生在那樣一個家庭裏，早就該明白弱肉強食這個道理，就算上頭有爺爺庇護著，可他早該為將來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些天他根本無暇去悼念痛失的親人，如今李玩一走，只剩他一個人坐在一片泥濘裏，那種被刻意壓制的悲痛統統湧現，擋都擋不住。

他想起了那個性格懦弱想法天真卻帶給他無盡溫暖的父親，想起了體弱多病卻十分溫柔美麗的母親，還有他不威自怒嚴厲異常的爺爺，這些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夜之間就從他的生命中消失，自己也從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淪為喪家之犬。

這一切對他這個沒有經歷過真正磨礪的十七歲少年來說，是足以毀滅掉他的整個人生的巨大災難！

而莫格沒有告訴李玩的是，在那樣一對與世無爭的父母的疼愛下，即使有爺爺嚴格的教導和訓練，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十幾年中和的結果也只是一個有野心卻難以實踐的莫格。

他想起小時候爺爺常帶他去處理一些組織裏的事務，比如管理分區或處置叛徒，那全是些帶了血的場面，他小小年紀竟異常地不感到排斥。

每次回來，他依然天真可愛的父親就會擔憂地抱他去洗澡，問他怕不怕，難不難過，要不要吃蛋糕和糖果；而他的母親出身豪門，是個骨子裏浪漫溫柔的人，整日無事的時候便常常給他念一些外國的愛情詩句，講述人生哲理，一遍一遍向他描述人性的美好。

夫妻倆希望這孩子遠離暴力血腥，平靜幸福地過完一生，可是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裏，隨時都要做好面對死亡的覺悟，又怎麽可能順利脫身。

他們所做的一切是愛沒錯，可對於莫格來說，卻是在一點一點磨平他的棱角，一根一根拔掉他身上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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