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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共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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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共死二

“德喜。”言霽午睡起來頭疼無比, 啞聲喊了下,德喜立刻從外面進來,撩起遮擋日光的簾帳。

“陛下怎麽了, 您臉色似乎不大好, 可是哪裏不舒服?”德喜滿臉關切,如果不是知道他依然在跟太後有聯系, 言霽說不定還真的會小小感動一把。

“江太醫那邊進度怎麽樣了?”

就算是德喜也進不了西殿,宮裏已經漸漸生起了陛下金屋藏嬌的聲音,德喜這會兒見陛下一醒來問的就是江太醫, 眼觀鼻鼻觀心道:“江太醫沒有消息傳出來,奴婢也不知。”

“擺駕......”言霽剛說兩個字, 眼前再次浮現那晚在西殿看到的場景, 剩餘的話一時沒能說出來。

他去西殿看過禁衛軍的換班以及確定每個人背後並沒有其他人的痕跡,但依然不放心, 畢竟禁衛軍哪怕再嶼'汐$]團隊清白,他們後面的人也是顧弄潮。

如果顧弄潮真下達個任務,讓他們調查西殿內的情況, 恐怕依然瞞不過。

言霽轉口說道:“將屠恭裏叫進宮。”

“是。”德喜應聲後躬身退下。

木槿這才進來伺候著言霽更衣束發, 問言霽接下來可要去哪, 言霽搖了搖頭,便窩在屋廊下喝茶發呆。

自從陛下回來後,木槿發現陛下明顯話少了很多, 往常還會跟她聊聊心, 現在心裏明顯藏著事,但卻從不跟她提一言半句。

這個模樣讓木槿很不放心。

她站在旁邊想了想, 主動擇了個話題:“陛下, 司衣房送來的樣式圖奴婢已經看過了。”

言霽果然提起了些興趣, 支起身挑了挑眉:“哦?有沒有喜歡的。”

“奴婢想讓陛下為奴婢選。”木槿垂下頭,知道言霽鐵了心要將她嫁出去,也不再三拒絕,怕反而讓陛下覺得她不識擡舉。

“你拿過來朕再看看。”

木槿點頭,轉身去房裏拿冊子,由於她身為貼身宮女,住的地方並不遠,沒幾盞茶的功夫就捧著冊子回來了,言霽從她手裏結果,仔細又翻看了一遍,一點也不覺厭煩。

“這個,你覺得怎麽樣。”少頃後,言霽指著上面一件朱紅繡金鳳朝日的婚服問木槿,木槿看了女款,還沒覺得什麽,掃見男款後,臉一白:“這恐怕不合規制。”

女款繡的鳳凰,男款繡的卻是金龍。

就算不知常識的三歲小兒也知道,龍紋只有皇帝能使。

言霽倒是神色淡淡的:“沒什麽不合的,龍鳳用不上,可以換別的,圖樣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喜歡廢些周章也沒什麽。”

第一次有人跟木槿說“只要你喜歡”這句話,木槿難免又紅了下眼眶,如果不是已經先遇上了陳軒,面對這樣的陛下,很難有人能做到不動心。

長得又這般好,比女子還好看,還坐擁天下擁有無盡的權勢,性格也好,對下面的人並不苛待,是宮裏少數仁厚的主子了。

她重重點頭:“陛下選的,奴婢都喜歡。”

“那就這款吧。”言霽拍案頂板,叫來宮人讓將圖冊送到司衣房。

這一會兒的功夫,德喜就帶著屠恭裏來了。

巧的是今日屠恭裏正好來宮中視察,沒費多少路程,就得到傳喚,隨德喜進到承明宮面見陛下。

一眼看去,只見皇帝正懶散地躺在軟塌上,同身邊的宮女笑了下,眼中並不見往日驕奢,然而在春日光景下,顯得柔和明亮。

就算在外流落兩年,他身上所帶有的金貴之感,依然沒有絲毫消減。

德喜見身後人沒跟上,喚了聲正望著陛下失神的屠將軍:“將軍,到了,陛下正等著呢。”

屠恭裏回神頷首,將劍交給外面的內侍,邁步走了進去。

“屠愛卿來了。”言霽停下與木槿關於婚禮策劃的討論,擡手指了下身邊,“坐這。”

“謝陛下。”屠恭裏叩拜後起身,坐在皇帝旁邊。

言霽擡起身,親自給他倒了杯茶,邊說道:“不知朕有沒有記錯,屠將軍之前也帶過禁衛軍一段時間?”

“陛下沒記錯。”屠恭裏無論回答什麽,都一副鄭重其辭的模樣,言霽之前還挺怵他,現在已然習慣,提起此行叫他來的用意。

“朕最近深覺宮中亦不安全,想勞動屠將軍,親自派親衛把守承明宮,不知愛卿可願?”

屠恭裏先是擰了下眉,他雖是一介武夫,但對朝上的局勢也略有了解,直到目前禁衛軍雖屬十六衛,但實則已然是攝政王管轄,陛下如今的意思,是對攝政王不放心?

“愛卿可願?”言霽又問了一遍,低垂羽睫狀似掩蓋眼中惶然,手指攥緊衣袍,垂著頭道:“今日朕午睡又被魘住了,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朕,隨時會亮出匕首。”

德喜聞言應:“確有其事,今日午後陛下照往日一般醒來,臉色卻很是不好,額角也隱有細汗。”

屠恭裏心中有動搖了幾分。

要知道冒然取代攝政王部署下禁衛軍把守承明宮,雖有皇帝旨意,但這也是明著與攝政王作對,如果他答應下來,就證明他已將立場偏向皇帝這邊......

對於言霽警惕周遭一切的舉動,屠恭裏倒是很能理解,想必是當年祭天時的遭遇留下的陰影。他第一次上戰場殺人,同樣許久都沒能調解過來,之後漸漸麻木,舊日的陰影這才消退。

“自是陛下之命,臣不敢不從。”屠恭裏起身再次朝言霽抱拳跪下,這是答應了。

言霽覆又揚起臉上笑容,將德喜將人扶起來,請他喝茶吃點心,順便聊聊別的無關之事,拉進關系。

至於顧弄潮收到這個消息會有何反應,言霽已經顧不上了,他必須保住這個秘密,在江逢舟成功之前。

若風靈衣所說為實,時間已經不多。

-

承明宮替換守衛一事很快就被所有人得知,不少人在攝政王的壓迫下這段時間過得兢兢業業,這會兒都報覆式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叫人關註著攝政王府的動向。

但好戲沒看著,又落馬了幾個大臣。

眾人便也顧不得有沒有好戲看了,先保全自身,才是要緊事,反覆盤查起有沒有錯漏的,緊急將往日那些幹過不正當事的證據都抹消掉,連收了多少走關系的賄賂也不敢放過。

但攝政王似乎有通天本事,就算證據全都被消,他也總能找到各種蛛絲馬跡,牽一發而動全身。

人人心裏發苦的同時,也暗自慶幸還好攝政王沒去過大理石當值,不然哪還有他們的活路。

而薛遲桉也謀劃著,等顧弄潮引起眾怒後,出面煽動這份怨氣,讓顧弄潮被自己的權勢反噬,再無翻身之地。

他已經等不了再久了。

任外面如何風靡雲蒸,言霽始終佁然不動,專心策劃著木槿的婚事,他幾乎為木槿準備了最體面嫁妝,確保木槿在嫁入陳家後,不會因為曾經為奴的身份,遭到輕視。

近些日禁衛軍的同僚們發現陳軒這小子整日傻呵呵的,問起只說此時還不到宣傳的時候,等過幾日才告訴他們,有些好奇得抓心撓肺,也只從他口中掰出一句:“我家快有喜事了。”

待到言霽賜婚,封木槿為舜華夫人,並升了陳軒的官,眾人這才知道,陳軒口中的喜事不是老母過壽,而是他要娶妻了。

“恭喜恭喜。”一時間整個禁衛軍都在為陳軒道喜,有些是真心的,有些只是因陳軒被陛下親自賜婚,而來跟在吹捧。

“我曾遠遠看過一眼,當時就看出,陳大哥跟貴夫人是天生命定的一對,果然,你瞧,這兩人不就走到了一起,以後恐怕也將和和美美,恩愛似鴛鴦。”

雖然從沒見過說話這人,但陳軒依然由心為此言高興,連聲回謝。

這一上頭,就被人拉著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好不容易脫身,搖搖晃晃走在宮道上,循著本能去找木槿分享喜悅。

木槿被人叫出來,本還不樂意,陳軒也太煩人了,老是來找她,都不讓她將剩下的時間用來好好陪陪陛下。但一看到陳軒酩酊爛醉的模樣,又顧不上生氣了,趕忙去扶著他,指責道:“怎麽喝了這麽多,還出來,要是被人撞見了,得有你好受的!”

她是真怕這個風口浪尖上,被眼紅陳軒的人故意使之,又扶又背地將人脫到尋常沒什麽人路過的角落裏,拍了拍那張酡紅的臉,蹙眉道:“作何喝酒,你那些共事怎麽不攔著你出來。”

“他們也都醉了。”陳軒沖木槿傻笑,沒心沒肺的,“我開心。”

木槿像是被陳軒身上的酒氣熏的,臉也跟著泛起了紅暈:“開心什麽。”她眼神閃躲,明知道陳軒開心何事,但還是想問。

“你要嫁我了,聖旨上朱字黃底。”陳軒悶悶的笑出聲,“小槿你賴不掉了,餘生往後,都再賴不掉我了。”

木槿臉上的紅意更重了些,想起兒時鄰居家的伯伯,也就是陳軒的父親,雖時隔多年已經記不大清其面容,但還是隱約記得,那似乎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不由惴惴地問:“你家中的人可知道了?”

“知道了。”陳軒一下下點頭,“陛下頒了兩份聖旨,一份送到我這裏,一份是送到我家中去的。”

一件事頒兩份旨,可見陛下是真的看重木槿。

木槿覺得眼有些熱,想起等自己離宮後,其餘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盡心,就覺難過。

陳軒倒是完全沒察覺出木槿女兒家的心事,只要一思及木槿將嫁與自己,就樂呵呵地傻笑,笑到後面,木槿眼中的淚意被這傻子的模樣硬生生逼了回去,一拍他的頭,氣道:“你長點心吧,又是升職又是被賜婚,你得封些買酒錢給恭賀你的同僚,好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無論木槿說什麽,陳軒都應好,也不知道他酒醒了,能不能記住。

木槿又想再多說幾句人情往來,讓陳軒記住別踩了忌諱,但陳軒卻突然吼了一聲:“我陳軒要娶自己心愛之人了!”

那音量半分沒收,喊聲極大,在宮墻見來回回蕩,嚇得木槿直拿手去捂陳軒的嘴。

陳軒掙紮著,繼續朝群星璀璨的夜空喊:“我陳軒立誓,會一輩子對木槿好,掙的錢都給她,什麽都聽她的,如有違背,就叫我不得好死!”

“別說這些晦氣話!”這次木槿是真的生氣了,非要讓陳軒呸幾聲,陳軒不敢,拉著她的手說:“小槿,你也喊,你喊了我才呸三聲。”

木槿無法,張了張口正要喊,可又羞澀,手指攥緊,轉眸一看陳軒滿是期待的眼神,不知哪裏突然來的勇氣,木槿學著陳軒的模樣,將手攏在嘴邊大聲喊:“我木槿,也立誓,此生非陳軒這傻子不嫁,一心一意對他!”

反正這邊是後宮的範圍,陛下又沒後宮,這邊的宮殿幾乎都是空的,應該沒人聽見......吧?

喊過後,兩人相視笑了起來,笑得彎腰捧腹,木槿笑聲間推著陳軒的肩:“快呸三聲,說話作數。”

滿天星鬥,月色朦朧,從兩小無猜,終於走到同結同心。

-

屋內點了一豆燈,言霽正同江逢舟討論換心一事的具體進展,隱約好像聽到木槿的聲音,晃了下神。

“陛下?”江逢舟說完,見言霽沒反應,轉頭叫了一聲。

“嗯,朕叫過去的那兩人用著可順手?”言霽很快就又將註意力放回正商議的這件事上。

說起那兩人,還是言霽從太醫院找出來的,威逼利誘讓他們不許對外透露,又將他們的吃喝同江逢舟一樣限制在西殿,這才讓他稍微安心一點。

說起這事,江逢舟嘴角抽搐了下,皇帝不知太醫院的情況,倒也情有可原。

要知道當他看到被五花大綁甩在他面前的兩位前輩時,心裏的震撼絲毫沒有狂風暴雨來得輕松。

“順手。”哪能不順手,要知道那兩位前輩吃的鹽可能都比他吃的米多。

言霽點了點頭,繼續看江逢舟遞上來的換心記錄,除了上次猴子稍睜了下眼,之後一直都沒有多大進展,直到最後這次,用來實驗的猴子活過了一整天。

雖然最終還是死了。

江逢舟寫在上面的原因是,心血流通不暢導致,應該是最後縫合上面出了問題。

不過言霽並不需要江逢舟施術縫合,若是只取心保存,他應該能做到。

思及此,言霽便問了他,若是只取心,有幾成把握能讓心臟完好保存一段時間。

對於保存心臟的器物也有嚴格要求,這些言霽都按江逢舟所說的準備好了,此時江逢舟的回答比之前多了幾分:“有三成把握。”

“好。”言霽將記錄的宣紙丟進炭盆裏,“我不清楚具體的日期,但應該快了,你隨時跟另外兩位太醫準備著。”

談論完,江逢舟從言霽的寢居退了出來,關上門轉身,看見月光下站著的人時,嚇了一跳。

很快,他調整好表情,上前行禮:“攝政王。”

如今宮門都已下鑰,攝政王為何在承明宮,身邊還有個小孩?

顧弄潮的目光從江逢舟身上掃過,見他衣冠端正,沒有任何褶皺,這才收回視線,繼續看著那道緊閉的房門。

他前幾日又陷入了失智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這次判斷出自己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就忍不住進了宮,但遲遲沒敢去見言霽。

他找了個極好的理由進宮,來送年讓跟陽陽的。

陽陽年紀小,還不太離得開他,上次去邶州,陽陽哭著鬧著非要跟著他走,顧弄潮這才破例帶了這麽個小孩一起,也不知道,到承明宮後,陽陽會不會依然如此。

這些天每次清醒,除了料理之前趁國亂無君作亂的大臣,他每天都在教導陽陽,去了宮中要聽話。

陽陽懵懵懂懂的聽著,雖年紀不大,但似乎也聽懂了要離開他身邊,眼中既是害怕又是不安,顧弄潮不得不推延了將他送到宮裏的時間。

讓江逢舟退下時,江逢舟從他身邊經過,顧弄潮問道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但被香薰蓋住,並不分明,讓顧弄潮以為是錯覺,當他轉身看向江逢舟的背影時,陽陽扯了扯他的手,顧弄潮收回視線對已經學會走路的陽陽道:“去敲門。”

剛剛跟江逢舟對話時,言霽在裏面必然聽見了。

陽陽很聽話,雖然走得歪歪扭扭,但也沒摔倒,爬上石階正要敲門,房門便從裏面被打開。

言霽先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顧弄潮,之後一低頭,又看到撲過來抱住他雙腿的小團子。

如今大家都減了衣服,小團子依然穿得圓滾滾的,倒是知道小孩不耐寒,言霽也難免會覺得陽陽是不是穿得多了些。

“哥哥,抱。”小孩軟乎乎的聲音響起,朝言霽伸出小手,這幅模樣,想必沒人能拒絕抱起他。

顧弄潮見陽陽並沒鬧,心下稍定,對言霽道:“年讓已經送到後面安置了,若沒別的事,臣便退下了。”

言霽抿著唇,直到看見顧弄潮轉動輪椅要走時,方道:“吃過晚膳沒?”

顧弄潮的背影頓了下,再度轉回來:“還沒。”

“正巧朕餓了,陪朕吃碗面。”言霽讓內侍去吩咐小廚房煮三碗面,隨後進了寢殿內,有內侍機靈地上前去幫攝政王推動輪椅。

殿內燃著龍涎香,以前言霽並不太喜歡龍涎香,如今已經聞習慣了,但由於有小孩在,他還是讓人將香滅小了些。

陽陽這是第一次進宮,新奇地左看看又看看,眼睛亮得如同一面倒映太陽的湖水,小手卻緊緊抓著言霽的衣襟,到新環境後,本能覺得膽怯。

坐下後,言霽看向顧弄潮,看了許久才詢問道:“你最近可有好些?”

白華咒只會日益加重,哪會好些,問完言霽就後悔了,卻聽顧弄潮回道:“好些了。”

言霽狐疑,反而是顧弄潮開口打破又一度的靜寂:“屋內為何只點了一盞燈?”

“本打算睡了。”言霽想到江逢舟出去時正好被顧弄潮撞見,便沒隱瞞,“但江太醫突然找來。”

顧弄潮狀似不經意地問:“為何事?”

言霽絞盡腦汁思索,最後幹巴巴找了一個明顯胡扯的借口:“給我請平安脈。”

但好在顧弄潮並沒再問,言霽松了口氣,抱著陽陽放在榻上,去找一些能給小孩玩的東西。

翻了許久,也沒合適的,倒是翻到了那支玉笛。

陽陽遠遠看見,很感興趣,咿呀咿呀地想要,言霽不得不頂著顧弄潮的目光,拿著玉笛走了回去。

顧弄潮問他:“現在會吹了嗎?”

都練了兩年,自然會了。言霽在心裏嘀咕。

在邶州時,他買了支別的材質做的笛子,第一次在院子裏吹的時候,旁邊的大娘來敲門,很委婉地告訴他:“笛聲可能會遭來山裏的狼。”

其實潛在意思就是說他吹得難聽,叫他別擾民了。

言霽不服氣,誓要吹出個好歹來,之後苦練了一段時間,終於能入耳了,甚至還有些人吹捧,說他吹得猶如天籟。

這會兒被顧弄潮問起,言霽有心想展示,唇抵音孔,不自覺間,吹了母妃經常唱的那個調子,第一段的音流淌出時,言霽楞了下,再要改調,更欲蓋彌彰。

吹了兩段,表示他確實已經進步很多後,言霽便收了笛子,不想再吹下去。

顧弄潮道:“確實好聽很多了。”

他伸手從言霽手裏接過那只玉笛,在指間轉了下,問道:“想聽什麽?”

言霽眼神亮了亮:“都可以。”

他抱起陽陽,睹見顧弄潮同樣將唇抵在音孔的位置,臉龐頓時有些發熱,他剛剛也......

胡思亂想間,悅耳的音律傳出,悠悠蕩蕩飄散在空中,這調子比月色還溫柔,比泉流更清越,讓人一聽,就忘卻了各種紛雜煩憂,只一心沈溺在笛音中。

一曲吹完,陽陽及時歡喜地要去拿玉笛,眼中滿是好奇。

顧弄潮將笛子放在陽陽夠不到的地方,握住他的小手教道:“不可胡鬧,摔在地上會摔碎的。”

“沒事,給他玩吧。”言霽以前或許會在意,但是如今......他連自己此後還能不能吹笛都不知。

從顧弄潮手裏將玉笛搶了回來,言霽十分大方地給陽陽玩,顧弄潮見此,微微擰了下眉,一種異樣感冒出。

不過沒等顧弄潮多想,就有宮人端了三碗面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言霽用玉箸卷著面條給陽陽吃,途中看了看陽陽長全的乳牙,心想之後或許還可以餵些別的了,對於帶孩子這件事言霽並無經驗,便問了顧弄潮,陽陽現在能不能吃肉。

顧弄潮回他:“可以吃,但需要弄碎些的肉糜。”

言霽暗暗記下,光是肉糜,禦膳房就能做上千種花樣,就算每餐換著吃,這兩個月陽陽也吃不到重覆的菜式。

“我來餵他吧,你先吃面,等會面冷了便不好吃了。”顧弄潮想去接陽陽,但陽陽一直摟著言霽的脖頸,根本不松手。

“沒事,反正我也不餓。”言霽嘴一快,說出了實情。

顧弄潮卻並沒有任何反應,好似一開始就知道言霽故意留他的,只如往常每次一同時一樣,將面條上煎得橙黃的雞蛋夾到言霽碗裏。

以前,顧弄潮的借口都是“你還在長身體”,默默無聞地在這種小事上對他好。

蛋對皇宮或者攝政王府來說都並不珍貴,言霽之前從沒有覺得有什麽,所以總是順理成章得接受顧弄潮在這些小事上對自己“讓步”。

這次,言霽道了聲:“謝謝。”

顧弄潮還沒收回去的箸子在半空頓了下。

言霽沈默地繼續餵陽陽,直到將陽陽的小肚皮餵得鼓了起來,言霽才擱了筷子。他那一碗面已經坨了,在看顧弄潮面前,竟然反常得吃完了。

陽陽折騰了一天,此時吃飽喝足在他懷裏昏昏欲睡,言霽說話的聲音也輕了些:“此時宮門已經落鑰,我安排人給你備間房。”

“不用,臣不能在外過夜。”被顧弄潮提及,言霽才想起來,他時而清醒時而失智,若在外面失智,很難能瞞過周圍的人。

而且還是皇宮這等地方,到處都是其他人的耳目,攝政王府的人趕不及到宮裏來接顧弄潮。

言霽垂目看著陽陽恬靜的睡顏,一邊在心裏想顧弄潮將陽陽照顧得很好,之前太醫還說陽陽生下後體質比不上尋常小孩,如今看著卻也是健將康康的,一邊又想,如果他謀劃的這件事失敗,未來大崇又該是何走向。

給猴子做手術的一幕幕閃過言霽眼前,他忍不住問顧弄潮:“你清醒後,記得失智時發生的事嗎?”

記得答應他的承諾嗎?

顧弄潮清冷無波的眼眸靜靜回視言霽,許久後,妥協般笑了聲,回道:“記得,永不敢忘。”

他終究做不到,大義凜然地於他撇開關系,就算是死,也想他一手帶出來的陛下,能永遠記得他,記得他這份至死不渝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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