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1章 雲湧一

關燈
第81章 雲湧一

言霽一直記得那些開心的事, 對於不愉快的事情,他總是忘得很快。

這時面對這雙熟悉的眼,言霽不可遏止地想起一些本來已經徹底忘記的事。

關於那支玉笛的來歷。

十五歲那年, 他生過一通大病, 自幼時落水,那還是他第二次病得那麽嚴重, 嚴重到什麽程度呢,下不了床,吃不進飯, 剛喝下藥就吐。

宮內所有太醫都對此束手無策。

之後父皇去請了欽天監觀察天象、掌天時星歷的監正來替他推演命數,監正說他的命格在十五歲這年被人改了, 這是反噬的懲罰, 如果挺過去,往後都將無憂, 一生順遂。

所有人都在他病倒床榻時來探望過他,唯獨顧弄潮,一次也沒來過。

他撐著下床, 非要回攝政王看看, 擔心王府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可當馬車到王府大門,前來迎接皇子尊駕的顧弄潮,沒有任何異樣。

他便又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定是皇叔事務繁忙, 沒抽出空。

直到晚上他難受得睡不著,扶著墻一點點挪去找顧弄潮同睡, 卻在夜裏, 感覺到呼吸不上的窒悶, 睡夢中發出支離破碎的求救聲,掙紮著醒來,幽幽月光下,看清當下局勢,他的脖頸正被顧弄潮扼住。

那雙眼,也是如今時今日一般。

也是從那時起,他發現顧弄潮想要他的命,第二天他假裝不知,只說自己晚上做了個噩夢,且疑惑為何脖子上有兩道青黑的淤青。

顧弄潮再無異狀,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忙完軍中的事務後,就會坐在他榻前,為他吹笛,笛音繾綣,悠長婉轉,撫平身體內分不清是哪升起的難受疼痛。

自那之後,每當難過時言霽就會拿出那支玉笛吹一吹,雖然至今也沒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風雨席卷進重檐亭內,風靈衣紅衣翩躚,將刀收了些,漫不經意道:“王爺是不是該叫這些圍上來的人撤後些了?”

“不然奴家心慌時一失手,釀成大禍,就不好了。”

顧弄潮並沒下令,言霽收回視線垂下眼簾,心裏好像明白了一點,原來想要他死,就是顧弄潮的欲望嗎?

可是為什麽呢?

遽然湧入莫大的難受,如細細密密的針刺著他,他面上不作任何情緒,保持著無知無覺的狀態,又或許是迷藥的緣故,他無力做不出任何表情。

顧弄潮扶起身體下了馬車,立刻就有人推著輪椅撐著傘走過去攙著他,那一身玄衣停在十裏亭前,黑發如瀑,面色似雪,哪怕是坐在輪椅上,矮人一截,依舊瓊秀風骨,郎艷獨絕。

“過來。”顧弄潮朝言霽伸手。

顧弄潮知道,言霽是故意的。

言霽剛往前一步,就被白刃抵住脖頸,緩了緩酸澀的眼睛,勉強笑著道:“皇叔你可以不用管我,你這樣裝著,我都替你累得慌。”

伸在半空中的手微滯,顧弄潮似乎想站起來,可他剛離了輪椅,又跌了回去,扈從遞過去扶他的手被狠狠揮開。

“你要不聽話了嗎?”顧弄潮雙目赤紅盯著言霽。

言霽倏然覺得很沒意思,側目看向風靈衣:“你已愈隙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諾。”

風靈衣笑了笑,收回刀,在被放開的那刻,言霽走下石階,握住顧弄潮的手,那雙手跟冰塊似的冷,用更緊的力道回握言霽。

“將人拿下。”顧弄潮陰冷地吩咐。

一聲令下,金吾衛圍剿而上,在刀劍揮去時,急雨狂風驟起,突聞一聲聲嘹亮狼嚎,濃稠如墨的夜色裏,接二連三亮起一顆顆綠色的星子,蟄伏在荒草間,伺機攫取。

“是狼!”

“上百只狼!”

“快護送王爺撤離!”

風靈衣倚在長柱上,視線躍過荒原深處靜靜立在群狼後的鬥篷人,那人的身影在黑暗的背景下模糊不清,鬥篷獵獵飛揚,最為神秘詭譎的一點是,他的身量不及尋常人,就像從腿骨處折斷了半截。

狼......

言霽凝目四尋,他記得夢境中那篇書裏所寫過,作為反派的穆王世子就極善禦獸,特別是禦狼,他手底下的每個人都被□□成訓狼師,在前期無權無勢的情況下,就是靠此,來返於皇權斡旋內,還能悄無聲息全身而退。

四皇兄那個嫡子也在這裏嗎?

手腕被人扯動,言霽只來得及掃見遠方模糊的一道身影,還未來得及細看那道身影就融入了夜色,了無痕跡。言霽低頭看向扯著他手的顧弄潮,聽他道:“上車,我叫人將你送回京。”

“皇叔來此地,是得到了穆王世子的消息?”言霽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麽顧弄潮會如梅無香所言在亥時準點出現,可是目前為止,穆王世子並沒與顧弄潮結仇,為何顧弄潮依然非得至穆王世子於死地?

就算是因為他是叛逃的罪臣之子,也不應該。

“上車。”顧弄潮不容置喙地重覆了遍。

一聲短促的哨聲後,虎視眈眈的狼群以伏擊的姿勢潛行在荒草中,並快速朝他們圍擊而來,及至近處,尖銳的利爪鋒芒畢現,四肢以及背脊的筋骨蓬勃,展現出摧枯拉朽的力量感,哪怕是訓練有素的金吾衛,在此時面對兇猛殘暴的狼群時,也不由地往後退縮。

“狼群畏光。”言霽臨上車前,提醒道。

清越沈穩的嗓音霎時掃去了來源於本性的恐懼,金吾衛恢覆清醒,圍成圈嚴陣以待。

言霽爬上車,想去拉顧弄潮時,原本駕駛在車頭的士兵突被一箭刺穿心臟,風靈衣鬼魅般出現在車駕前,緊握韁繩朝顧弄潮挑釁地笑道:“王爺,將陛下交給奴家吧,奴家一定會帶著全須全尾的皇帝陛下,回來為您收屍的。”

“風靈衣!”馬鞭破空揮下,在黑馬嘶鳴地沖出去時,言霽被沖擊力甩進車裏,他奮力穩住身形想要去奪韁繩,一面匆匆回頭去看顧弄潮,夜色火星中,顧弄潮也正看著他,但並沒有叫人來阻止風靈衣,只是靜靜看著馬車往前越駛越遠。

“停下,風靈衣!”言霽喊出的話都破了音。

風靈衣非但沒停,反而又揮出一鞭,加快馬車的速度,周圍的野狼自發讓道,並沒有攻擊阻攔的意圖。

撕裂的風聲中,風靈衣一改戲謔模樣,亦莊亦諧道:“我們的事已經完成了,陛下也已經知道了想知道的答案,剩下的,與陛下無關。”

“與朕有關!”

在快扯住韁繩勒馬間,他有一次被狠狠甩進車廂內,腦袋磕在車壁上,頭暈眼花時,聽見風靈衣問他:“有何關?”

“他是大崇的攝政王。”

“這與陛下這個人本身無關。”

言霽咬了咬牙,嘶聲喊道:“也是朕決議要與之一生一世的人,哪怕如你說證實的,他從頭到尾都想殺我。”

每次與顧弄潮行事時,對方像是嗜血般要將他弄死,這種欲望總是展現在每一時一刻,一次次加深言霽的懷疑。

可這又怎麽樣呢?

一個人能因為一件事,就自主改變喜歡誰嗎?

風靈衣揮鞭的動作一緩,良久後,他笑道:“你真是個癡兒。”

“每個人都是癡兒,你不也一樣。”從王子成為男倌,只為守著十二盞琉璃燈,等深宮一個傳不出的回應。

知道自己奪不了掌控馬車的權利後,言霽幹脆地呆在馬車內。在不知走了多遠,有沒有出京畿時,馬車終於緩緩停了下來,被驅使著跑了一整晚的馬兒疲累地垂著頭鍍了兩步,風靈衣撩起車簾看了眼言霽,見他脖頸間的傷口已經結痂,且還在喘氣,會心一笑。

“下來吧。”

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往外是昏黃暗藍灰黑等顏色破墨般漸渡變化,遼闊的荒原風聲徐徐,野草如海浪般拂動。

那襲紅衣站在這樣的天幕下,驚世絕俗,秾纖得衷,牽著一早就等在這裏的駿馬,用一種隔著亙古般悠遠的目光看著言霽,輕聲說道:“就到這裏吧,你還來得及回去找他。”

言霽朝風靈衣伸手:“你說過,你會把母妃的遺骸給朕,還有柔然巫師的下落。”

風靈衣眼中盈著狡猾的笑:“若奴家現在反悔,你只能從這兩樣中選一種呢?”

“我會叫跟在暗處的護衛出來,朕拿不到東西,你也別想離開大崇。”言霽沒有一絲被脅迫的慌亂,就像他說的,他可以跟風靈衣魚死網破。

風靈衣無奈地笑了笑:“顧弄潮將陛下教得很好,就算......你也可以做一個賢明的君主。”

他轉身上了馬車,再下來時,懷裏抱著一個蒙著黑布的漆盒,言霽接過確認不假,正要重新蒙上黑布,手上突地一頓,看到檀木上刻著菩提花,用金紋填充,美輪美奐。

風靈衣在這時說道:“想必陛下對巫師的下落也已經有了猜測,他如今就在嶺南,像是在研制什麽歪門邪道,不過大概也要動身回柔然了,若有緣,陛下或許能趕在他離開大崇邊界前,找到他。”

“不過難如登天。”

柔然巫師最擅隱匿行蹤,連柔然國君都琢磨不透,每次都是等巫師自主現身,更惶恐大崇內從無人見過巫師真容。

見他還不走,言霽問他:“你還有事?”

風靈衣虞兮正裏。輕輕地眨了眨眼:“陛下應該知道,敦和太後她生前多想回到故土吧?”

言霽微楞,抱著漆盒的手指不由縮緊。

“陛下真的願意,為了一己之私,讓她連死後,也無法埋葬在故土裏,魂歸他鄉麽?”風靈衣臉上沒了笑,此時的他,顯得咄咄逼人。

“陛下,你應該知道,她不想葬在你們言家的皇陵裏。”

“什麽叫‘你們言家’,她是朕的生母,便是言氏的人......”

風靈衣打斷道:“你應該知道,沒人會給予一個死在冷宮裏的廢妃尊重,在我們柔然,妃即是妾,上不了正廳,下不入祖嗣,大崇沒有她的容身處,哪怕只是一捧骨灰,也無處可葬。”

言霽想要反駁,可他無話可駁,因為風靈衣沒有說錯,就連自己加封母妃封號,就已經是逆諸臣之言,一意行事。

“將她給我吧,我帶她回家。”

這次反了過來,風靈衣朝言霽伸手。

“你故意的。”言霽哽咽著,仰頭眨了眨眼將滿盈眼眶的淚水硬憋了回去,他把懷裏的漆盒抱得很緊,就像緊緊抱著母妃一樣,不願松手。

風靈衣自嘲一笑:“是,我是故意的,故意告訴你可以將她還給你。”

就是因為,知道當自己說出這番話,這個小皇帝,會再無底氣。

“你跟乞伏南磐一樣壞。”言霽憤憤道,“母妃怎麽會有你們這般的手足。”

他從母妃口中聽到的兄長,是個雖心懷野心,但也心存理想的人,她的小弟弟,雖然肆意張揚,但也乖順聽話。

現在兩個言霽都見過了,沒有一個符合母妃的描述。

風靈衣得到了他要的東西,一副任憑言霽怎麽說的模樣,還促狹地笑了笑:“你這樣好騙,可別再幹被顧弄潮吃幹抹凈,還幫著他數銀子的事了,就當小舅舅最後讓你長了點教訓。”

“你滾吧。”言霽憋著眼淚,沒好氣道。

走前,風靈衣幽幽嘆道:“另一個小狼崽就沒這麽好忽悠了。”

風靈衣騎上駿馬,一揚馬鞭飛馳而去,在荒原的官道間逐漸化成一個小點。言霽深呼吸一口氣,平覆心情後,拿起一枚玉佩在初起的朝陽下晃了晃。

這一晚他並非全無收獲,有了風靈衣的貼身玉佩為佐,召動飛鶴樓的信息網,定能找到藏身嶺南的柔然巫師。

等風靈衣發現他的玉佩消失,估計已經離京好幾重山水。

而原本應是顧弄潮麾下一支鋒利暗箭的飛鶴樓,也變為了他的手中刀。只不過,等找到柔然巫師,他不會讓這把刀再存於世。

掌控南來北往的信息,遲早也會被信息所縛,失去辨別明禮的能力。

言霽將縛在馬車前的靳繩松開,踩著馬鐙跨上馬,一夾馬腹黑馬慢騰騰跑了起來。等他趕回十裏亭時,入目所見遍地屍骸,昨晚初略一觀以為只有上百只狼,但言霽一路走來,看到狼的屍身,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數目。

哪怕震赫邊疆驍勇善戰的金吾衛,亦是死傷慘重。

言霽跳下馬,來到十裏亭前,此時剩下零星幾匹孤狼齜牙咧嘴地圍著中間坐在輪椅上的人,那人雪色面龐染血漬,手中一柄淌血的長劍杵著地,一身金縷玄衣顏色沈重,聽到動靜,他與狼,都短暫地朝日光升起的方向看了眼。

周圍僅剩的金吾衛要麽正與野狼殘鬥,要麽死要麽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言霽踏著血水潤濕的泥草走過來,幹凈潔凈的錦靴轉瞬便被染臟了。

那些狼,並沒有攻擊言霽的意圖。

甚至在言霽過來時,還為言霽讓開了一條道,收起了爪牙。金吾衛見此以為是這一切都是小皇帝故意設計困殺王爺的,在言霽朝顧弄潮走去時,紛紛面露困獸般的兇狠,用盡全力提刀指向他。

顧弄潮未置一詞,那雙眼黑得連光都照不進去,染血的臉在昏暗天光下顯得詭譎陰嫠,將清冷華貴襯出一股病態感。

“皇叔。”言霽停在刀戟的尖刃前,看著眼底無神的顧弄潮輕輕喚了一聲。

握著劍的手顫了下,那雙眼緩緩地半闔下,羽睫輕落,他就像被困在霧障中,如墨的長眉輕攏,面色浮出掙紮般的痛楚。

“放下。”出口的聲音喑啞,但很清楚。

金吾衛不甘心地將兵器收了起來,眼看著讓他們恨不得噬血剔骨的少年天子擦過肩走近王爺,時刻警惕著對方發難。

但沒有。

言霽蹲在顧弄潮面前,仰頭看著顧弄潮,說道:“我已經拿到柔然巫師的下落,再過不久,你就可以擺脫它了。”

顧弄潮伸手碰了下言霽脖頸間的傷口,問道:“痛嗎?”

白鷺飛過青灰色的蒼穹,風動時將渾濁的空氣稍作洗刷。

“不痛。”言霽將頭靠在他膝上,鼻尖是濃郁刺鼻的血腥肅殺之氣,他從中辨認出屬於顧弄潮的清苦藥香,輕嗅著道,“比起皇叔當時看我的眼神,身體上的傷都感覺不到了。”

當時他只覺如墜冰窖,忘記了利刃刺破血肉的痛感。

原本言霽以為自己會因睹見顧弄潮的秘密而心生怨憤,可當內心情緒平覆後,感覺到的是類似麻木的疲憊,他在顧弄潮身上消耗了太過感情,已經無力再去計較太多。

零星十幾只孤狼弓著身後退撤離,遠方林木間的鬥篷人陰影下的眼湧動暗芒,在下屬稟報風靈衣並沒履行承諾後,猛地一錘樹幹,吩咐撤退,率先離開。

風平浪靜後,醫師顫巍巍過來,給顧弄潮餵了一顆漆黑苦香的藥丸,對言霽說道:“陛下,趁這會兒王爺還清醒著,趕緊回去吧。”

言霽認出了他,是當年負責母妃身體的步太醫。

步太醫面對言霽審視的目光,腿一軟跪在地上埋首下去,正要為自己解釋一二時,言霽收回目光道:“回去吧。”

-

“此咒前期會潛伏五年,這五年屬於可轉移期,五年過後,便會在寄主身上現出種咒的種種特征,後肩胛會出現血色的白華花紋,在花紋擴散變大的同時,癥狀漸漸加重,從時常感到疲累頭疼,到喜怒不定失眠多夢,再到後期,無法自控被欲望驅使失去理智。”

屋廊下步太醫剛給皇帝脖子處的傷上完藥,就在言霽接二連三的逼問下,不得不將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只不過,言霽依然感覺步太醫有所隱瞞。

再度逼近一步,言霽冰冷直視著他,幽幽道:“步太醫家中有妻有子,消失這段時間,恐怕沒少回去吧?他們可知幫你隱瞞行蹤,罪責同等,乃欺君之罪?”

步太醫悻悻笑了兩下,眼神開始左右飄移。

“為什麽會走不了?”

分明盛夏,步太醫額頭卻直淌冷汗,見無人來助自己,只得坦白:“這是白華咒後期的一種癥狀,不過陛下不必擔心,等過幾日,就能消退。”

言霽皺起眉:“照你之前所說,每一樣癥狀都會加重,現在只是半身無法動彈,是不是再等一年、兩年,攝政王全身都動不了了?”

“不不不。”步太醫趕忙道,“臣敢保證,確實只有雙腿動不了,這是因為腿部離白華咒寄宿的後肩脊最遠,血流不暢導致的,而其他離白華近的地方,則會顯更加健碩。”

回到屋內,正見梅無香推著顧弄潮去浴房,輪椅中,顧弄潮還沒來得及換下那身染血的衣袍,此時正面無血色閉著眼,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臉側,遠遠看去,像是沒有呼吸的精致人偶。

“朕來吧。”言霽走過去,梅無香很自然地將輪椅推給他,看了眼依然閉著眼的攝政王,說道:“屬下還有些事要辦,就先勞煩陛下照看王爺了。”

猜出他是要去追查狼群的後續,言霽道了聲:“好。”

目送梅無香離開後,小廝來說浴房已經溫好熱水,言霽推著顧弄潮來到浴房的窗格旁,拉著顧弄潮的手將他身上的衣袍褪下。

原本言霽只打算脫了外袍就好,可發現中衣也浸了血水,只好將顧弄潮的衣服都脫完,轉身去試過水溫後,半抱半拖將顧弄潮弄進水池裏。

看著顧弄潮勁瘦得衷,但一掂量卻發現並非自己輕易就能抱動的,言霽憋力憋得臉都紅了,一將人弄進水裏,徒然失重,連帶著言霽也摔了進去,濺起三尺高的水花。

摸索著攀上顧弄潮的肩膀往浮出水面,言霽大喘了口氣,頭頂雨簾似地往下落水,言霽抹了把臉,將濕漉漉纏在身上的頭發撥到腦後,待再睜開眼時,竟發現顧弄潮不知何時清醒了,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莫非是剛剛動作魯莽,將人弄醒了?

言霽張了張嘴,正想道個歉,身體兀地被拉動著在水裏一轉,後背重重抵在池壁,緊接著顧弄潮的氣息壓迫上來,言霽一瞬間就像貓被捏住後脖頸,不敢亂動了。

顧弄潮握著言霽的手腕往上一提一壓,掀開羽睫含著點笑意道:“你在誘惑我嗎,陛下?”

聽到這話,言霽的臉比先前還紅,他不清楚顧弄潮的腦回路是怎麽轉到這上面去的,但這不妨礙言霽認為顧弄潮腦子病糊塗了。

“我是打算給你洗個澡,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吧。”言霽想抽手,但桎梏手腕的力道變得更緊了些。

顧弄潮傾身壓下,在他唇畔親吻了下。

也不知是水太熱還是天氣太熱,言霽腦袋嗡嗡的,在顧弄潮貼過來親他嘴的時候,言霽將頭扭向一旁,看著洩落陽光的窗扇,羞惱道:“白日不可宣淫。”

他們貼得很近,近到水流都沒有縫隙穿過,以至於彼此任何動靜都能察覺到。

顧弄潮沒親著言霽的嘴,就順勢將吻落在側過去的頸窩,在他說那話時留下一朵緋紅的落梅,悶聲笑了笑,伸手覆住言霽清亮明凈的眼,低啞著說道:“現在天黑了。”

攝政王只手遮天,說什麽便是什麽。

言霽一面覺得羞恥,一面又遏制不住地沈淪,他的眼睛被顧弄潮用發帶遮住,好似這樣,就真讓他覺得天已經黑了。

細塵在窗格下的光線中片翩躚飛舞,光線逐漸消散,外面也真的天黑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