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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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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輔大新生報到時間是八月三十日和八月三十一日兩天, 每天從早上五點半到晚上九點之間隨時可以去。

第一天去報到的學生和家長肯定特別多, 所以林季川他媽想等第二天人少了再去,反正就住在學校對面, 哪怕是等到第二天下午再去也來得及。

但是穆亞芳性子比較急, 一定要第一天一大早就去,而且她心裏總是隱隱有股不安的預感, 這股不安的預感時刻提醒著她如果不早點把報到這事定下來就一定會出意外,況且女兒的志願本來就不是出於自願的, 而是被她篡改過的, 當時她簽志願書能簽得這麽順利就不太對勁, 像是埋下了一顆□□,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隨時可能會爆炸。

為了避免出意外,在幾號去報到這件事上, 穆亞芳再也無法表現出慣有的大度從容, 態度非常堅持, 甚至可以說是固執, 林季川他媽勸不動她, 只好同意三十號早上八點就去報道。

早上□□點正是新生報到的高峰期,東輔大學裏裏外外都被堵得水洩不通,學校正門口和主幹道上全是進出來往的行人和私家車。

新生報到的地方在行政樓前的大廣場上,圍著大廣場一周立了十幾張紅色的遮陽棚,每張遮陽棚上都掛了張紅底白字的橫幅,上面印著各個學院的名字, 看起來喜氣洋洋又無比醒目。

每張棚下還都支了張白色的折疊桌,桌後坐著各個學院的新生導員和輔助導員工作的學生會會長,導員和學生會會長身後,是一群穿著各學院院服的等待幫學弟學妹們搬行李的學哥和學姐們。

正是報到高峰期,各個學院的棚前都排著大長隊。夾在隊伍中間排隊的時候,陳暖冬看起來不急不躁,其實心裏已經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從早上出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不停地尋找可以逃走的時機,但是她媽卻一直緊緊地跟在她身邊,絲毫不給她離開視線範圍的機會。

排隊排了有十五分鐘左右,陳暖冬拉著行李箱走進了遮陽棚裏,這時站在導員後的三四個小夥子齊刷刷的圍到了她的身邊,滿面殷勤,一口一個學妹喊著,同時七手八腳的幫她和她媽拿東西搬行李。

林季川就站在陳暖冬身後,當即不樂意了,直接沖著他們幾個喊道:“我還在這兒站著呢,她的東西用得著你們幾個搬?”

幾位學長同時怔住了,還以為這個帥小夥就是這位漂亮學妹的男朋友,一時間都挺尷尬,又覺得這小夥有點狂。

這一幕被導員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裏,也覺得這位新生有些傲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用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給學長們面子,而後笑呵呵地看著林季川,話裏有話地說:“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還挺有擔當啊。”

林季川從小到大就沒把誰發在眼裏過,大學導員也是一樣,就算是聽出來了導員話裏的揶揄也沒當回事,依舊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樣。

林季川他媽倒是慣會圓場,八面玲瓏,見狀立即批評了自己兒子一句:“你脾氣挺大啊。”隨後又笑著對導員說,“您別在意,這倆孩子是一起長大的,我兒子從小就喜歡護著她,護得還特別狠,不然也不會跟著來東輔大了。”

此言一出,周圍站著的所有人都在看陳暖冬和林季川,活生生的一對兒青梅竹馬。

導員沒想到會是這樣,年輕人的喜歡雖然青澀,但也美好,更何況是這種青梅竹馬的,他突然就有點對這個脾氣沖的帥小夥改觀了,還挺深情,輕輕笑了一下就把這件事兒翻篇了。

陳暖冬卻又一次的感覺到了束縛,在新的環境下,她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再一次的被定格到了一個舊人設中——林季川的青梅竹馬,身邊所有的女生都在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她,但是她卻只感覺到了窒息。

這件事兒的越發讓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必須要走,不然一輩子都別想有自己的人生。

壓力給了她動力,忽然間她就想好該怎麽脫身了。為了節約時間,不等導員開口,她就自報了姓名:“金融專業,陳暖冬。”同時把錄取通知書和高考分條遞給了學生會會長。

等導員核實過身份後,她就可以去看寢室了。這屆金融專業的男女生寢室樓隔得比較遠,林季川沒法去送陳暖冬,最後還是需要兩位學長幫她搬行李。

再去寢室的路上,其中一位學長開玩笑似的語氣對陳暖冬說:“你男朋友脾氣挺大呀,你倆平時吵架你能贏麽?”

陳暖冬剛想回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然而她媽卻搶在她之前開了口:“小林幾乎不跟我們暖冬吵架,就算是吵架也是他先認錯。”

學長笑著回:“呦,看來阿姨很滿意啊。”

穆亞芳也笑了:“還行吧。”剛才已經報完到了,事情已成了定局,她心裏的這塊大石頭也落地了,一時間輕松了不少,就連走路的腳步都跟著輕快了,甚至還有心情跟年輕人開玩笑了,“你們兩個都長這麽帥,有沒有女朋友?”

兩位學長同時嘆了口氣,而後搖了搖頭。

穆亞芳還以長輩的身份鼓勵了他們幾句,讓他們倆別著急,遲早會有。隨後穆亞芳和這兩位幫忙搬行李的小夥子說了一路的話,陳暖冬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悶聲走路,同時在心裏策劃等會兒該從那個門走。

正門肯定不行,她剛才就是從那兒來的,而且導員就在廣場上,廣場又是必經之路,她從正門走的話很有可能會給別人留下印象,萬一以後警察真的要出警找她,她就暴露了。

那麽現在還有三個選項,東門、西門和北門。

過去的一個星期,她每晚都會和她媽一起來東輔大學裏面散步,現在對校園環境已經比較熟悉了,寢室區在東面,教學區在西面,西門在教學區,要從寢室區這裏過去的話要橫穿整個東輔大,走路的話至少也要二十分鐘,而且還是在快走的情況下,光是看校園裏面停著的各種牌子的自行車和電動車就知道這學校多大了,所以從西門走肯定不行。

北門又太偏,出了門就是工地,不好打車,那麽最佳選擇就是寢室區附近的東門,不遠,人又多,還沒人認識她,混在人群裏打車離開最好不過。

確定了逃跑路線後,陳暖冬特別興奮,想笑,卻又不敢笑,怕被她媽看出異常,只能拼命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假裝沒事兒人一樣悶聲不響地走路。

寢室在六樓,兩位學長幫她把行李搬到寢室就離開了。四人一個寢室,其餘的三位女生已經來齊了,幾位家長們都在幫自己的孩子鋪床或者收拾東西。

穆亞芳分別和寢室裏的其他幾位家長簡單寒暄了一下,然後也開始幫著自己女兒收拾東西。陳暖冬本來是想先把床鋪好再找個借口下樓,但是穆亞芳卻不讓她鋪床,讓她去收拾櫃子,她去給她鋪床。

雖然總是被安排,但她媽這回的安排剛好合了陳暖冬的心意。現在這種情況下,她肯定是不能拎著大行李箱走了,因為她根本無法在她媽看不到的情況下帶著箱子走,所以她只能簡單地帶著隨身的小挎包走,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什麽的都可以到安市再現買。

小挎包今天早上被她塞進了行李箱裏,裏面裝著她的銀行卡和身份證,還有她昨天夜裏趁著大家都在睡覺的時候偷偷出門去小區附近的ATM機裏取出來的五千塊錢現金。

打開行李箱後,陳暖冬先假模假樣地收拾了幾件衣服,隨後自然而然地從箱子裏拿出來了小挎包,斜挎在了肩頭,然而又從隔層裏找到了事先準備好的一把小剪刀,悄悄地塞進了包裏,舔了舔因緊張而發幹的嘴唇,而後擡起頭,鎮定自若地對她媽說:“媽,我下樓買幾個衣掛。”

穆亞芳正跪在床上鋪床單,也沒多想,頭也不擡地回了句:“行,去吧,在超市裏面轉轉,看看還缺什麽,一次性買齊。”

“恩,知道了。”陳暖冬最後看了她媽一眼,啞著嗓子說了句,“我走了。”

“去吧。”

陳暖冬轉身出了門。

筒子樓式的寢室樓,長長的走廊兩側全是屋子,除了盡頭的兩扇窗戶,就再也沒有別的窗戶了,雖然大部分的寢室都開著門,但是走廊上的光線依舊不是十分明朗,陳暖冬出了寢室門後直奔樓梯口,腳步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急,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下樓梯的時候幾乎是在往下蹦。

她計劃要在三樓停一下,但是身體沒有腦子反應得快,眼睛已經定格在三樓的樓標上了,身體還在臺階上,一不留神踩空了一級臺階,瞬間失去了平衡。

身體往下栽的那一刻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雙手下意識虛抓了一把,幸運的是她這一下沒抓空,牢牢地抓住了身側的欄桿,這才得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

這一下真是快把陳暖冬嚇壞了,臉色慘白,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站穩了之後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眶紅彤彤的,差點就哭了,緩了好長時間才從驚嚇和後怕中回神,但依舊是心有餘悸,雙腿發軟,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火急火燎地往下蹦了,扶著欄桿一級級的往下走,到了緩臺,拐進了三樓走廊。

每層樓都設有三個公用衛生間,她來到三樓後選擇了離樓梯口最近的那一個,進了最裏側的那間隔間,關上門後先把自己的馬尾辮散開了,又黑又亮的長頭發瞬間披散在了她的後背上,隨後她從斜挎包裏拿出了小剪刀,用另外一只手攥著自己的長發,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頭發剪了。

她的頭發都已經留了好幾年了,披散下來的長度已經超過了蝴蝶骨,現在這一剪刀下去就斷了一半,僅有肩膀以上的部分留了下來,但是她也不可惜,也來不及可惜,迅速把剪下來的頭發扔進了垃圾桶裏,剪刀則重新放回了包裏,留作防身用,最後又把手機關了,然後把手機卡從手機裏摳了出來,扔進了便池裏,踩下了沖水器,嘩啦啦的水流立即將那張小小的卡片沖走了。

從公共衛生間出來後,她就是個短頭發的姑娘了,感覺腦袋好像比之前輕了許多,但思路卻依舊清晰,下樓梯的時候還是扶著把手,以免自己再踩空。

東門就在她的寢室樓旁邊,沒走幾分鐘就到了,門口車輛和行人來往不絕,各有各的行動和安排,壓根就沒人註意到她,陳暖冬站在路邊,伸手就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後對司機說了三個字:“火車站。”

大學剛開學,從火車站往學校走的多,從學校往火車站走的還真是少,司機師傅有些奇怪,一邊踩油門一邊問:“怎麽剛一開學就往火車站跑?”

陳暖冬之前還真沒考慮到這個情況,不由怔了一下,但她反應很快,下一秒就不慌不忙地回道:“我不是來上學的,我是來送我妹妹上學的,還要趕回家做生意呢。”

司機師傅“哦”了一聲,笑著解釋道:“我看你長得怪小,還以為你還在上學呢。”

陳暖冬也笑著回道:“我都二十多了,馬上就生孩子了。”

司機這次是真的有點驚訝:“呦,你這真看不出來。”

陳暖冬:“才倆月。”

出租車司機有些就愛嘮閑嗑,這位師傅就是,接著問:“那你家哪的啊?”

陳暖冬回道:“安市。”

司機:“這可不近啊,高鐵好幾個小時呢。”

“是挺遠的。”說完陳暖冬突然有了新主意,立即問道,“師父您拉長途嗎?去安市。”如果能坐出租車走,她連高鐵票都不用買,也就用不上身份證了,行蹤完全是隱蔽的。

“太遠了,時間還長,至少要一個白天呢,價錢肯定也比高鐵貴多了,沒高鐵劃算。”司機一邊搖頭一邊說:“而且我們開出租的還不能跨市運營,我拉你過去,只能空載回來,我虧了啊。”

陳暖冬立即道:“您要是願意跑一趟安市,多少錢都好商量。”

司機有點猶豫。

陳暖冬趕忙又補充道:“高鐵有輻射,對孕婦不好,我這又是頭胎,還沒滿三個月呢,不想坐,您幫幫忙行麽?”

司機師傅想了想,感覺這孕婦一個人出門也不容易,而且這一趟應該能賺不少,然後就答應了,嘆了口氣:“行,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謝謝您啊。”陳暖冬笑著回道。

從東輔大西門到火車站,還是要經過東輔大正門前的那條馬路。新生報到期間這條馬路上擠滿了私家車,他們連著等了三個紅路燈才緩緩移到路口,還要繼續等下個燈才能過去這個路口。

等紅燈的時候,陳暖冬擡頭看了一眼車前窗,視線略過不算寬闊的十字路口看到了馬路對岸,在那側的紅綠燈下,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顧望。

他真的來找她了。

陳暖冬的視線瞬間就模糊了,又怕被司機師傅看見,趕忙把頭埋了下去。

沒過多久,紅燈變綠,出租車緩緩啟動,朝著馬路對岸開了過去。對面的行人也在指示燈變綠的那一刻朝著這邊走。

在與顧望交錯的那一刻,陳暖冬忍不住擡起頭朝窗外看了一眼,但是車開的很快,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她就從他身邊掠過了。

她很想回頭看他,但是不敢,只能拼命忍著。

正在過馬路的顧望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頓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輛剛從他身邊飛馳而過的出租車。

坐在車裏的那個女孩,背影很像他的公主,但是他的公主是長頭發,這個女孩卻是短頭發。

一時間他有些恍惚,聚集了將近兩個月的思念瞬間從心頭上那道裂開的口子裏爆發了出來,他想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她,想真真實實地把她抱在懷裏跟她說對不起。

綠燈在閃,即將變紅,他回神,加快了朝著東輔大學走的腳步,這次他一定要把他的公主找回來,再也不讓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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