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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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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這兩個字就像是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暖冬瞬間就崩潰了,窒息感越來越嚴重,只能通過又急又快的大口呼吸來緩解, 胸口一起一伏, 像是條擱淺在岸邊瀕臨死亡的魚。

她開始抵觸現實, 想逃避,寧可自我欺騙這通電話是假的也不願意接受分手,慌忙把電話掛斷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一樣。

班級內外所有人都在看她,像是在看一個可憐巴巴的醜角。老趙和周夢然一直站在她身邊安撫她的情緒, 但是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所有的感官都對這個世界閉塞了, 恍惚的像是活在噩夢裏。

不簽, 這個志願她不簽。

她要去找顧望,現在就去找。

腦海中就只有這一個想法,像是被植入了固定程序,陳暖冬就是程序的執行者, 直接沖出了教室, 破開了走廊上站著的人群直奔樓梯間。

當她下到二樓的時候,林季川剛好上樓, 一看到她近乎癲狂往下沖的模樣, 他就明白,她崩潰了,心疼的同時, 又急切擔憂,怕她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下去,直接擋在了她的面前將她攔在了懷裏,心急如焚地問:“去哪?”

陳暖冬現在失魂落魄,已經沒有別的主意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固執又急切地哭著說:“我要去找顧望,我要去找顧望……”

林季川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咬了咬牙,道:“我陪你去。”

出了校門後,林季川攔了一輛車,一路上陳暖冬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好像只身闖入了絕境,前方沒有一條路行得通,全是死路。

她想闖出去,不想屈服。

她想求救,想讓顧望救她,想讓他帶她走。

出租車在廢品收購站門口的車道上緩緩減速,還沒停穩的時候陳暖冬就已經跳下了車,還差點摔倒,重重地踉蹌了一下後才重新找到平衡。

兩扇鐵門沒有關嚴,中間留著一道小縫,陳暖冬沖過去後用力地把門推開了。

夏季烈日炎炎,陽光熾熱,鐵門被烤的滾燙,陳暖冬的手心瞬間被燙紅了,但她卻絲毫沒有感覺,一沖進院子裏,她就看到了顧望。

顧望猜到了她會來,一直在等她。

陳暖冬朝他跑了過去,直接撲進了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哭得語無倫次:“我不分手……我媽把我志願改了,我不分手,我不簽字,不去東輔,不分手……”

心頭那條口子越裂越大,顧望心疼得難以忍受,可是他又不得不去忍,伸手捧住了她的臉頰,用拇指輕輕地為她揩掉了臉上的淚痕,紅著眼圈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回去簽字吧,去東輔好好讀書,然後出國,這才是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

陳暖冬僵在了原地,隔著一層模糊的淚眼,呆若木雞地看著顧望,好像忽然不認識他了。

一直以來,她所有的堅持與固執只不過是為了爭取親手策劃自己人生的權利,她一直在與那根纏在她身上的風箏線抗爭,她想要的是海闊天空。

她曾經一直認為顧望就是她的海闊天空,他理解她,包容她,支持她鼓勵她,在他眼裏,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他給了她所有的力量與勇氣,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把她當成了一列火車,從來不過問她的意見,就逼迫著她按照早已被規劃好的軌道行駛,還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你應該怎麽怎麽樣做,這就是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我卻沒有參與規劃的權利。

陳暖冬感覺到了背叛,像是站在懸崖邊,被他親手推了下去,萬丈懸崖下,是屈服。

但她還是不相信,不能接受。

她怔怔地看著顧望的眼睛,不可思議地說:“你、你再說一遍?”

顧望感受到了她的憤怒與絕望,他真的很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更想讓她有個好未來。

他早就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了,人生經歷讓他過早的看清了現實,所以他比她理智,現在她的志願已經被改了,除了去上學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不能耽誤她。

嘆了口氣,他再次啟唇,認真地說道:“回去簽字,去東輔好好讀書,然後出國,這才是你的人生,不要浪費你的資源和機會,為了任何人都不值。”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巨手摁在了她的肩頭,用力的往下壓她的身體,逼迫著她去向現實妥協。

夏日灼熱,陳暖冬卻絲毫感覺不到溫度,眼淚像是被凍上了,再也哭不出來了。

她緩緩地松開了顧望的腰,朝後退了兩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帶著最後一絲不甘心發問:“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顧望沈默了,根本沒勇氣看她的眼睛。

“說話啊。”陳暖冬還是不死心,眼睛裏面又泛起了淚光,委屈都不行,“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顧望長嘆了口氣,啞著嗓子說:“我配不上你。”

雙肩上的那雙無形的巨手似乎力大無窮,陳暖冬自己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但她還是在拼命抵抗,含著淚看著顧望,一字一句地說:“我給你三十秒時間後悔,承認你配得上我,不然我就跟你分手,再也不回來了,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我。”

顧望攥緊了雙拳,開不了口。

他這種人,只會拖累公主,給不了她幸福,不如早點松手,讓她的人生回歸正軌。

顧望沈默的時間越長,陳暖冬的心就越涼。

顧盼剛開始在自己的房間,後來聽到小院裏傳來的說話聲後才從屋子裏跑出來,但是場面卻有些壓抑,暖冬姐在哭,她哥看起來很難受,院門口還站著一個陌生人,她站在屋門口聽了一會兒才明白發生了什麽,趕忙跑到了她哥身邊,扯著他的胳膊急切催促:“哥你快說話呀!”

顧望依舊沈默,一言不發地看著陳暖冬。

顧盼急得直跺腳,眼眶都急紅了:“你快說話啊!”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身上的力氣逐漸洩空了,那只無形的巨手贏了,陳暖冬感覺自己的膝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她緩緩擡起了雙手,她將左手纏在右手上,一點點地取下了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直接扔在了地上,看著顧望說:“我們分手了。”

小小的鉆戒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才停止轉動。心頭上的那道口子再繼續開裂,顧望疼得直冒冷汗。

他愛她,他這輩子最愛的就是她。

陳暖冬就像是一個色厲內荏的猖狂小孩一樣仰著下巴看著他,發狠地說道:“我不會一輩子都不回來的,我會在我結婚之前帶著我老公來找你,我會挽著他的手臂站在你面前,告訴你我要結婚了,和他一起邀請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要讓你看到我穿婚紗的樣子有多美,但是卻不是嫁給你。”

這句話成功刺激到了顧望,令他瞬間面無血色,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恐懼感,四年前的那種絕望似乎正在卷土重來,但他依舊沒有勇氣去拉住她的手,開口說:“我配得上你。”

自卑感根深蒂固,他本來就配不上她。

陳暖冬徹底絕望了,眼淚再次湧出了眼眶,轉身就走。

顧盼慌忙抱住了她的手臂,哭著哀求:“暖冬姐你別走行麽?我求你了,我哥他不想讓你走,他也不想跟你分手,他就是、就是、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他害怕你不要她,但他又想讓你更好。”

相依為命多年,顧盼很了解自己的哥哥,她太清楚哥哥為什麽要和暖冬姐分手了,但她更清楚的是,如果失去了暖冬姐,哥哥以後一定會特別痛苦,所以她一定要把暖冬姐留下來。

可是陳暖冬已經不想再抗爭了,她累了,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顧盼的腦袋,紅著眼眶說:“我走了。”

顧盼更加用力的抱緊了陳暖冬的手臂,嗚咽著哀求:“不行,不行你不能走,我求你別走。哥,哥你快告訴暖冬姐,讓她別走。”

陳暖冬心裏清楚,其實只要顧望對她說一句:你別走,她就可以重新站起來,不顧一切地回到他身邊。

但是他沒有。

其實顧望真的很想留下她,但是他沒有勇氣。

臨走前,陳暖冬最後看了他一眼:“我這輩子,後悔的一件事兒,就是愛上了一個自卑的混蛋。”

那根線一直在緊緊地扯著她,但她也不再抗爭了,線往哪裏牽,她就往哪裏飛,不必心向往之,只要服從就好。

走出院子後,站在馬路邊上,林季川問她去哪,陳暖冬沈默片刻,啞著嗓子說:“回學校吧。”

等他們回到學校的時候,老趙還沒走,穆亞芳和陳瑞銘也來了,剛一走進九班教室,陳暖冬就看到她媽正坐在凳子上哭,而她爸正在給教育局的某位領導打電話,著急地詢問志願報名的事兒。

看見女兒回來,穆亞芳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哭著跑到了她面前,攥著她的手腕不停地跟她說對不起。

陳暖冬已經沒有那份精力去怨恨她媽了,內心甚至已經沒有波瀾了,神色木然地開口:“沒事兒,東輔大學也挺好的。”

說完,她掙開了她媽的手,一步步的走上了講臺,在所有人都詫異的目光中,拿起了簽字筆,在那份印有東輔大學的志願確認書上,一字一筆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陳暖冬。

這世間上,有一種被逼無奈,叫做屈服。

她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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